22

    从离婚的那一刻起,谢沉的警惕心就没有消失过。

    但毫无根基的猜测,并不符合谢沉一贯维持的习惯,尽管心底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波澜,但身为父亲的他站在女儿身前依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次日,他接到了一通章珩从海外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话的语调却和平常不大一样。

    “谢沉,我认为你和司琦既然已经分手了,那不如彼此开启新的旅程,互不打扰、互不干涉,这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他分明静静地在等他的好友把话说完,眸中的余光却已经开始显现不耐的神色了。

    “譬如说,你之前的那个员工,叫什么来着,‘希芸’是么?”

    将感情视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章珩向来置身事外,可偏偏对于这件事投入了非同寻常的关注:“或许,你可以和希芸这样的小女生发展一段新的感情,要知道,人们总是借助于新的情感来忘却旧情……”

    “什么时候,”谢沉语气低缓,实在谈不上友善,“我的事轮到你来做主了?”

    “我知道我的兄弟是出于好心,但你的好心太过了。”谢沉几乎拉下脸来说这句话,几乎已经不打算留任何的情面。

    昨晚的那些他觉得并不大真切的猜想一一得到了印证。

    司琦电话中浮现的另一个熟悉的男声,不是别人,正是章珩。

    “我似乎也提醒过你,不要去找她。”

    章珩见谢沉已经洞察自己的行踪,索性摊牌:“我的确过来找了司琦,我想,目前而言,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对你的态度。”

    “她对你并不感冒”的字眼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冷然打断。

    “和你无关吧。”

    “放心,谢沉,我没拿你公司的那点事来试探她,”章珩承认他很容易从司琦身上看见其他女人身上没有出现过的明媚色彩,但他还不至于这么卑劣不堪,“我只是想要明确她的想法,好让我的朋友早日回头是岸。”

    不过,谢沉同样也松了一口气。

    释然于他的好友仅仅只是去窥探司琦的态度,而并非真环绕在他前妻的左右。

    短暂的相处还不至于会衍生出其他的念头。

    但谢沉的防范并没有到此为止。

    “你差不多可以回来了。”

    “没打算多留。”章珩彼时放空的目光全然落在女人的葡萄藤架子上。

    挂断电话,他便几欲要走。

    他明白谢沉在意的点,知道他这么些年的不甘心,了解一个对着地方经济有重大影响的男人隐蔽之处的不安,决计不该为了一个稍有好感的女人就断送了他们长达二十年的友谊。

    司琦并未挽留,而是愉快地给他送行。

    并表示感谢他昨天下午在葡萄园里的耕耘:“要知道,没有你的话,说不定今年的采收工作不会完成呢,多谢啦。”

    日光薄雾中,她朝着他最后招了招手,圣洁的白色纱裙的裙摆在早晨的微风中吹拂,叠穿了件米棕色的马甲,那种复古的色调和她酒庄的外观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章珩不由多看了一眼,“客气了。”

    闲散舒适的地方,却是一个禁地,一个他章珩四处漂泊、不能久留的地方。

    “也谢谢你昨晚的款待。”

    可就在章珩跳上车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想这么畏畏缩缩地走人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唯谢沉马首是瞻,是时候,也应该根据他的主见来作出新的安排。

    “我在蒙彼利埃的交流会上正好认识了位国内最大的酒商。”

    章珩下车,绅士地替司绮拉开车门:“你想认识一下吗?”

    “这真的可以吗,”女人的态度有所保留,“会不会耽误了你的行程?”

    “无所谓。”

    章珩来这一趟法国本身就是玩票的性质。

    此刻,他却异常认真地从这两凯迪拉克的杂物凹槽中寻找起那酒商的名片来。

    “你葡萄园的产量不小,我不知道在附近区域你们酒庄的名气怎样,但我想,认识一位新的经销商,这不是什么坏事。”

    “那就谢谢你了,”女人拉上了副驾的车门,动作利落却又不至于幅度太大,伤及他有些年代的爱车,“我知道你一定是看在谢沉的面子上才愿意出手相助。”

    她露出些许感激:“实不相瞒,我也一直在琢磨怎样打通国内的销路呢。”

    其实并不因为谢沉,但章珩能感受到女人愿意这么想,反而减轻了他不少的心理负担。

    当个顺水人情来做,也就不尴尬了。

    如果没有“谢沉”的这个名头,章珩恐怕不见得会在异国他乡对一个年轻的女人进行主动的示好。

    章珩是说他会回国,但从来没有明说他几时回国。

    -

    23

    谢沉短暂的松懈,却不曾想,为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只知道,谢苡夏下个月的班机已经确定买好了票。而他,也得以借助这个由头迫近她。

    至于公司里那些乌烟瘴气的八卦,早已烟消云散,一个毫无实质性的八卦传闻,注定只能引发一时的热度。

    之后,公司底下的员工并没有从谢总和希芸之间的互动中扒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倒是希芸本人把这些当了真。

    她非但当时纵容着谣言越演越烈,而且还在一厢情愿的处境下,在自媒体平台上各种暗示自己已经有了对象。

    她的粉丝们顺着她透露的那些心声去猜,多半都怀疑她的对象就是公司的高管。

    暂时没有猜到谢沉身上,当然也只是暂时的。

    人们多半不会相信就算这个社会上有各种人想走捷径,但看上去纯情质朴的女博主不至于会想去当别人的后妈。

    大多数零售部的员工要么在外面应酬,还没来得及回公司,要么就已经打卡下班了。

    而希芸还在反复磨一个拍摄的细节。

    镜头一转,竟然拨动到了正在透明电梯缓缓下沉的谢总身上,气宇轩扬的男人仅仅出现在镜头的三秒钟,出挑得有些过分,画面的光泽度不用修改,就到达了完全可以出片的程度。

    密闭的电梯环境中,朦胧的暮色氛围,男人帅得直观且毫无争议。

    希芸却有所犹豫,她不大确定自己要不要把男人剪进她的视频。

    她多么希望能够记住这一刻静谧的美好。

    可依照谢总为人处世的秉性,他深居简出,平常也不怎么喜欢在外面的公共场合抛头露面,按理说,他或许根本就不愿意配合出境。

    只是她打开后置镜头的那一刻,谢总恰好闯入其中。

    她不大确定能不能发这条视频。

    但事实上,她犯了一点小的错误,一不小心把草稿直接发到了社交媒体上。

    平常并不怎么活跃的粉丝这会儿纷纷驻足观望。

    这条视频越传越火,后续还被很多的营销号拿出去剪辑,配上个各个主题的背景音乐,简简单单乘坐个电梯硬是被代入了很多个故事的男主角。

    这已经不是希芸删除就能解决掉的问题了。

    人们很快挖出视频中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正是恒星的实际控制人,谢沉。

    总裁的身份一旦得到做实,人们浮想联翩的评论变得更多了。

    “为什么我看总裁的背影真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感?”

    “我去,为什么有钱还长得这么帅啊啊啊,这个世界简直没天理。”

    “什么!?已经三十几了,竟然保养得这么好,身材管理也太优越了,说实话,以前我想去恒星上班是为了钱,现在我觉得我可以为了人。”

    网络上各种为了凹人设而特意穿西装、打领带的网红司空见惯,可就算西装革履、装模作样,也不得不承认,大多数单薄的身形和普通人的气质实在是和真正的上位者有着天生的差距。

    谢总在这一赛道强得可以说完全没有对手。

    ……

    李晋没忘和谢沉调侃这件事。

    “今儿晚上我儿子和同学打完篮球回来,他一个劲跟他的老子讲,那群班级里的女生都说你长得帅。”

    “我说谢沉,人都到中年了,能不能安分守己点?”

    “靠这个做公司宣传,你这觉得对我们来说公平吗?”李晋看看网络这波引起的热度,再看看自己公司耗费三年做的营销,简直等于三年白干了。

    就单靠谢沉下电梯、手随便一搭在金属扶手的三秒钟,他这一辈子的宣传也赶不上。

    谢沉闷声道:“这些不是我找人拍的。”

    “我还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

    谢沉天生反感这种炒作。

    他的企业正在维持着良好的运行,并不需要所谓的过度曝光来吸引流量。

    尽管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对于企业形象是有种种好处的。

    谢沉仍不愿放任着这种低级的新闻继续发酵。

    直至回家听见女儿一本正经地和她母亲的聊天。

    “你也看见了?”

    “宝宝,都已经产生词条了,什么‘霸道总裁’照进现实,我这里又没有断网,能看不见吗?”

    “那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拍的爸爸?”其实早在翻出原始视频之前,谢苡夏就已经猜到了拍摄者的身份,希芸对于父亲的迷恋并不难猜,能拍出这种视角的画面也不意外。

    “不好奇。”

    “重点是把你爸拍得还挺好看的,以前我结婚那会儿,都没觉得你爸爸有这么帅呢。”

    “妈!”成熟的女儿劝阻了老母亲不成熟的发言。

    却不料,这母女间的对话早就落入了男人的耳中。

    谢沉当机立断打给他的公关部:“不用删了,无妨,就当作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