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才一家住在鲤湾小区,离二附院不远,两个人推着韦银朱一路走回家去。

    路上闲聊,王志才对泽桉道:“泽桉,以后在家里住了吧。”

    “我……”徐泽桉想拒绝,他想回工作室,因为明天早上……

    但是对上外婆满是期冀的眼神,他……

    “嗯,住家里。”徐泽桉道。

    他还不至于到重色忘亲的地步。

    韦银朱听到徐泽桉愿意回来住,很是高兴:“那太好了,就该回来住的,你们都该回来住的,家里热热闹闹才好呢!”

    王志才道:“那就好,你不是生病了吗,你舅妈特意煲了猪肺萝卜汤给你止咳,吃饭的时候多喝两碗。”

    “欸,晓得的。”徐泽桉应道。

    他从小就跟着外婆生活,和舅舅舅妈住一起。舅舅舅妈对他很好很好,弥补了一点从小失去父亲,母亲不在身边的缺憾。

    今天的天气很好,这时夕阳远远地挂在天际,昏黄的夕阳洒在滨江上,波光粼粼,像是碎金箔,远处的青山蒙着一层光辉,很是漂亮。

    祖孙三人慢悠悠地走过仙湖桥,不约而同偏头欣赏着这美丽的落日。

    夕阳中的林城,更多的是烟火气息,像是小街巷口吆喝卖东西的小姑娘,和那天烟雨朦胧江南碧玉的样子很是不同。

    徐泽桉突然想起黑皮大胸男。

    不知道他平时下班会不会经常路过这里?

    是不是也会像他此刻一样,放慢脚步欣赏夕阳?

    林城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和高速,每个人都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过着自己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

    徐泽桉想,下班了,一路慢悠悠逛回家,沿途欣赏着落日夕阳,回到家一起洗手做饭,或者忙碌了一整天,骑着小电驴回家,一到家门口就能闻见饭香,打开门就有热饭热菜候着……

    但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哪有男人愿意为他做这些?简直是异想天开。

    祖孙三人走回了鲤湾小区。

    鲤湾小区地属老城区,住在这里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家家门前都有一小块铁栏围着的独立小院,种着蔬菜或者花草。

    徐泽桉刚把韦银朱推进院里,家门就开了,舅妈刘红棉围着围裙出来接韦银朱。

    “舅妈。”

    “欸,泽桉回来了。”刘红棉应道,随后立马去看韦银朱的脚踝,大惊,“哦唷!老妈的脚怎么肿成这样!”

    韦银朱在儿媳面前就是委委屈屈的小老太婆:“哎呦踩空了,可疼死我了。”

    刘红棉也心疼道:“哎呦,快回去,我给您煲了蹄花汤,多喝点,这几天我给您再好好补补。”

    “哎呦,还是红棉心疼我老太婆。”说完,韦银朱乜斜了王志才一眼,道,“哼,亲生的都没这么疼我。”

    徐泽桉走在后面轻轻笑,都说婆媳矛盾婆媳矛盾,但在舅舅舅妈家,婆媳关系比母子母女关系都要好。

    外婆被舅妈推进屋里,这时舅舅忽然拽住徐泽桉,在玄关处小声和他说话:“泽桉啊,待会见着你妈,可别怄气,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从小到大都是心疼你的……”

    “我晓得。”徐泽桉说。

    王志才听得出泽桉不耐烦的情绪,但还是要唠叨两句:“你看,你一回来你外婆多高兴啊,她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的。”

    舅舅一向知道怎么拿捏侄子。

    闻言,徐泽桉叹了口气:“晓得,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就走了。”

    至少在家陪外婆两天。

    “欸,晓得就好,晓得就好。”王志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露出欣慰的笑容。

    徐泽桉还没进餐厅,就闻见香喷喷的气味了,一看,平时吃饭的方桌被换成了过节才用的大圆桌,丰盛的晚餐已经摆满了半张桌子。

    舅妈还在厨房忙活。

    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要过节。

    怕是那天一大家子没过元宵节,今天补回来。

    徐泽桉在客厅陪外婆说话,舅舅说去厨房帮舅妈打下手,结果刚进去就被嫌弃碍手碍脚帮倒忙给轰了出来。

    于是又是他们三人在客厅闲坐。

    不过没过多久,徐泽桉的小姨王婉清和小姨夫就来了。

    外婆这辈子只孕育了三个子女,但三个子女都是事业有成,两个是人民教师,一个是文旅局局长。

    外婆平时好像对这些子女不满,但实际上都是视他们为骄傲,经常在小区老人那夸自己儿女多么多么孝顺,每周都来看望她。

    小姨和小姨夫来问候外婆,外婆把自己如何崴伤脚(一句带过)、如何被帅哥背去医院(添油加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外婆还特意夸了那个身材超棒的好心人帅哥。

    徐泽桉看得出外婆真的很喜欢对方,真的很想把对方介绍给自己。

    但是毕竟还是有缘无分。

    想到这,徐泽桉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人家到底是不是gay都不一定呢,怎么直接扯到有缘无分了。

    徐泽桉内心笑了一下,自己差点要被小老太太给带偏了,看见一个男的就默认是gay了。

    两人问候完,小姨夫就钻厨房帮忙,小姨王婉清则加入他们懒惰三人组。

    三人蹲变成了四人蹲,而且还都是他们王家人,他们自知理亏,相视一笑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王延和他妻子夏文心到了。

    王延虽然小时候是个混不吝,但是毕竟是教师子女,王志才对他很会教育,上完大专就把他塞进部队改造。

    当兵几年出来后,人也成熟了许多,考编上岸,去了交警部门上班。

    那一年就通过相亲,认识了体制内的夏文心,两个人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第二年就结婚了,婚后夫妻恩爱,小日子过得美满。

    这种生活,就是长辈们想看到的、羡慕的生活。

    这也是王素心为什么一直要徐泽桉去相亲的原因。

    当年的小皮王,如今工作稳定,抱得美人,过两年再生上个大胖小子。人生美满。

    而徐泽桉上学时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肯定也能过上王延式生活,甚至应该比王延过得更好才对。

    这是王素心的想法。

    但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徐泽桉现在不仅工作不稳定,而且连成家的可能性都没有。

    所以王素心很着急,也很生气。

    她不接受她一直优秀的孩子过得不如别人。

    不接受他不结婚孤独终老。

    不接受他喜欢同性。

    ……

    夏文心过来问候完外婆就进厨房帮忙了,王延有自知之明,直接留在客厅加入三人组。

    要是放在几年前,这可以说是能来的都到了,但现在王素心退休了闲下来了,那现在就是人没到齐。

    徐泽桉倒是希望这顿饭王素心别来,他确实不想被摁头相亲了。

    不过自从那天自己撂下那三个硬性要求之后,王素心真的没有再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了,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他不婚主义的事实了……

    想到这,门外响起了钥匙声,是王素心回来了。

    唉,该来的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