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伏魔观,宾客云集,一片喜庆气象。
在距离伏魔观不远的地方,陆念愁专门为自家女弟子们开辟出了栖霞院,也是李莫愁今日要出嫁的地方。
洪凌波、小龙女将为李莫愁准备的嫁妆一件件摆放在墙门里,从山下雇来的数十个仆妇、脚夫正用红绸把这些嫁妆笼络起来。
稍后他们要把这些嫁妆抬去陆念愁所住的赤云阁,嫁妆要比新娘子先行的,不然来不及摆放。
这一次的婚礼虽然举办的十分仓促,但李莫愁的嫁妆却甚是丰厚,她行走江湖多年,积累的金银财物,房产地契数不胜数。
从定下亲迎之期后,她就托洪凌波开始筹办嫁妆,凡日常家居之物是无不齐备,还有四季衣裳一一装在箱笼里,这箱笼就有二十担。
在闺房,两个仆妇正给李莫愁梳髻、绞面、修眉、穿耳嵌,新娘子要梳那种高达五寸的大髻,以珠结盖额,这叫璎珞;绞面又叫开脸,就是以红色双线将面部、颈部细细的寒毛绞净,这样就是容光焕发的新妇了。
李莫愁默不作声,任人摆布,端坐在绣墩上目不斜视,但远近远近一切细微声响都印入心里。
她听到前院鼓吹声起,嫁妆即将起行,看着午前的阳光铺在在她足边,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那仆妇端详着李莫愁,说道:“小娘子眉毛细长,不必修饰,稍施青黛就可以了。”
一边的洪凌波道:“我师父眉毛很美,纵然不加修饰,也比其他人的都好看。”
李莫愁嘴角噙笑,今日的她少了往常的清冷,在嫁衣和装扮的承托下,仿若娇羞温婉的大家闺秀。
绞面、梳妆、染红指甲、抹胭脂,从早起兰汤沐浴后一直到午时,女眷们来来去去,不停的忙碌着。
但李莫愁一颗心浮浮不定,不得安宁,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要深想一些什么又无法静下心来,她就要嫁给师父了吗
以后要与那个男人朝夕厮守了
为什么总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有三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陆念愁了,这次刚见面没有多久,两人就要成婚了。
就在她思绪翻飞之时,有婆子跑进来道:“小姐,迎亲队伍到了,六人抬的彩轿,还有人敲锣打鼓唱戏,好不热闹。”
到了申时,新娘子应该启程了,李莫愁髻带珠箍、额垂璎珞、婚衣鲜艳、容色照人,披上红盖头。
按照民间的习俗,应该有父兄亲自将新娘子送上花轿,李莫愁早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亲人,这时候就没那么多讲究,在鼓乐声中上了彩轿,在夕阳斜辉下起轿。
然后就是二十担箱笼,都由披红挂彩的仆人挑着,走在路上一长串。
李莫愁坐在花轿里,忽然想到了一支队陆念愁有心思的郭芙。
“她今天也应该到了吧那样一个高傲的小娘子,亲眼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娶妻,会不会大闹婚礼”
李莫愁摇了摇头,盖额的璎珞摇摆起来,珠串互击,发出细碎的声响,当即坐端正一些,无声笑了笑。
她也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马上就要拜堂成亲了,自己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拜堂成亲,李莫愁粉脸泛起红潮,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新嫁娘的心思又有谁猜得透呢
……
到了赤云阁,天已经黑下来,迎亲的爆竹“噼哩啪啦”响起来,烟花灿烂,一股硝烟的气味弥漫开来,硝烟味在这时闻起来就是一种喜庆的味道。
伏魔观的演武场上,足足摆了五十席,已经全部都坐满了,在翘首等待新娘子到来。
来贺的宾客当中除了陆念愁的众多弟子外,还有听到消息的江湖豪杰,华山附近的本地乡绅和名流,足有一百多人。
就连郭靖和黄蓉夫妇也到了,坐在宾客席上,郭芙也陪在一旁。
只是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郭芙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眼帘低垂,嘴唇紧抿,听到爆竹声响,她知道迎亲的彩轿回来了,不知不觉间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这时身着红色喜袍,头戴状元冠的陆念愁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在墙门外有一具马鞍,李莫愁在仆妇的牵引下从彩轿里牵出来,又从马鞍上跨过,这叫“平安”。
李莫愁的头蒙在红盖头里,昏暗不能视物,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交到一個熟悉而温暖的的手上,那只手轻轻握着她。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莫愁的紧张,陆念愁轻声说道:“莫愁不怕,是我,我在呢!”
这声音明明昨晚才听到过,但这时候却仿佛很遥远,又有一种让人异常安心的力量。
李莫愁早先的迷茫不安就在这一刻宁定了,她已嫁到了陆家,陆念愁与她牵着手,她是陆念愁的妻子。
来贺的宾客列在墙门外看着陆念愁牵着新娘子走来,在唱礼的傧相引导下,陆念愁与李莫愁饮了合卺酒,然后手牵手进到厅堂。
陆立鼎和陆氏都已被陆念愁亲自接了过来,坐在堂中。
陆立鼎和陆夫人都喜得合不拢嘴,他们两人只有陆无双一个女儿,整个陆家庄如今只有陆念愁这一个独苗,如今他终于娶妻,让人可以安心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红盖头下的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女魔头李莫愁,否则的话以陆家庄和李莫愁的恩怨纠葛,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是非。
陆念愁不愿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横生波折,所以并没有向陆立鼎夫妇交代新娘子的来历,只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名字叫莫愁。
鼓乐声中,陆念愁与李莫愁向外拜天地,正在要拜高堂时,厅堂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子声。
“且慢!”
郭靖和黄蓉一开始就发现了女儿不太对劲,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口说话,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连忙伸手阻止。
郭芙却早有准备,眉心间金色的符文一转,赤蚕蛊的力量催动,左手持剑,以剑柄横击,挡住了黄蓉抓来的手掌。
而后与郭靖对了一掌,飞升而起,直接落到了陆念愁和李莫愁身前。
其他门人弟子隐约间都知道郭芙对陆念愁的心思,看她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开口,都感觉到不妙。
洪凌波更是持剑上前,语气微微有些冰冷的说道:“郭芙,如今是师父和师娘大婚的时候,由不得你胡闹,还不速速退下。”
郭芙却并没有如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大吵的闹甚至直接动手,反而恭敬的朝着朝陆立鼎和陆夫人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来轻笑着说道:“两位前辈,晚辈突然开口并无恶意。”
“只是不忍两位前辈被人蒙在鼓里,到时候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李莫愁听到这话,顿时就知道了郭芙的打算,被红盖头遮住的眼眸中闪过无比冷冽的光芒。
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很怕,甚至是有些惶恐。
要知道当初她和陆展元的事情,在整个江湖上都闹得人尽皆知。
为了陆展元她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
当初如果不是有陆念愁在,她必然会血洗整个陆家庄,可以说她和陆家庄有着理不清的恩怨纠葛。
在这种情形下,她要嫁给陆展元的儿子,陆立鼎夫妇绝不可能会同意,江湖中人的议论和诋毁就能够让陆家庄抬不起头来。
一旦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身份被揭穿,,这场婚礼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闹剧,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李莫愁就感觉到心里发凉,对郭芙升起了滔天的恨意和杀机。
就在这时,陆念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李莫愁心头所有的慌乱和恐惧渐渐消散,逐渐安定了下来。
洪凌波听到郭芙的话,眼眸中也闪过一抹厉色,冷声喝道:“郭芙,你也是师父的弟子,在这种大喜的日子,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快快让开,不要误了及时,否则就算是师父师娘能容你,我也绝不答应。”
郭芙根本没有将洪凌波放在眼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回答她的任何话,反而转过身来盯着李莫愁,语气嘲弄的说道:“陆庄主、陆夫人,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位新娘子的身份吧”
“我相信如果你们知道她的身份,今日就绝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同意这个女人嫁入陆家。”
坐在堂上的陆立鼎和陆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
陆立鼎到底是陆家庄庄主,在处理俗事上颇有城府和手段,闻言笑了笑,“这位姑娘,你应该也是念愁的弟子。”
“今日是你师父大婚,咱们都是一家人,无论有什么话,可以等到婚礼结束,到时候我们再细说。”
“如今吉时已经到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的傧相,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继续吧!”
郭芙愣了愣,又如何甘心,就要张口再次大喝,可等她张开嘴,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朝着门外退去。
她瞬间就明白了,死死的盯着陆念愁的背影,心里的委屈、痛苦、愤怒,以及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纠缠在一起,不知不觉间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郭芙仿佛傀儡一般被人操纵着,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
这时候场中已经再次响起了鼓乐声,气氛重新变得欢快热闹起来,除了少数有心人,没有人再关注郭芙。
黄蓉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手,柔声问道:“芙儿,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话语间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有着心疼。
郭靖也很宠爱这个长女,可刚才郭芙所做的一切,却让他感觉到极为恼怒,忍不住呵斥道:“我看她是平日里被宠坏了,人家大婚的日子她都敢胡闹,还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吗”
“等明日一早,伱就和我一起去向伏魔真人和他的夫人赔罪。”
这番严厉的训斥,放在往日里郭芙定然会顶嘴,可这时候却一句话不说,只有眼泪如同断线了的珍珠一般不停的滚落下来。
郭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女儿伤心成这般模样,还以为是自己训斥的太狠了,心底暗暗有些后悔。
黄蓉却不像郭靖那般粗心,她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哼道:“郭大侠好大的脾气,为了你的颜面就要欺负女儿,你要不要也拉着我一起去赔罪”
说完也不理一旁的郭靖,轻轻揽住了女儿的肩膀,将郭芙搂在怀里,柔声问道:“芙儿不哭,告诉娘亲到底怎么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爹爹和娘在,我们一定给你做主。”
郭芙这时候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完全消失,听着堂中传来拜高堂和夫妻交拜的声音,整个人如同丢了魂一般。
“娘,我的心好疼、好疼……”
……
堂中夫妻对拜后,陆夫人拉着李莫愁的手不住抚摩,笑眯眯说着什么,披着红盖头的李莫愁不时点头说“是”。
到了最后陆夫人把一双玉手镯戴在李莫愁手腕上。
虽然她也对刚才郭芙所说的那些话很感兴趣,暗中也在猜测这位新娘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作为陆家庄的主妇,这些表面上礼仪和规矩她却没有丝毫的错漏,绝不会给陆立鼎和陆家丢脸。
等到所有的仪式结束,婚宴开始,陆念愁携李莫愁向众宾客敬酒。
陆念愁和李莫愁到底都有着远超凡俗的武功,哪怕是喝了不少的酒也没有丝毫醉意,这是众人拥过来,将新郎陆念愁、新娘子李莫愁推搡着往后院去,这就要入洞房了。
“新郎新娘入洞房喽!”
有特意被带上山的小喜童们欢快地叫着,很卖力地推搡着。
洞房设在赤云阁二楼,此时整座楼张灯结彩,照耀通明,喜童们推搡着新郎新娘上楼。
闹了一阵洞房,所有人都被洪凌波和其他女弟子拖拽着送了出去。
她们麻利地放下帐门,退出洞房,并将门从外锁上,只留下新郎陆念愁、新娘李莫愁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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