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一丈高的木杆,待听闻唱戏声陡变,确认鬼上身后,要立刻升起红灯笼,通知湖边的人行动,这也就是你今夜要做的。”任务安排完了,邝洪义对老人拱了拱手,转身朝院外走去,老人最后提醒,只要出了院门,就绝不可再回头。“老先生放心。”邝洪义大声答道。老人僵硬的转过身,看向杨逍,好半晌后才开口:“后生,你今夜要做的事最为凶险,你要和那些被吸引来看戏的孤魂野鬼同坐台下,及时更换吃光的香烛祭品,一旦被识破身份,死无葬身之地。”杨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会小心的,还请老先生赐教。”抬起手臂,老人指向戏台,只见紧挨着戏台下摆放着几盘子祭品,从左到右依次是生肉,米面,瓜果,以及糖果蜜饯,共四大类。每样祭品前还矗立一只三角香炉,香炉下压着厚厚一叠黄纸钱,炉内插着许多未点燃的香。“听到锣声响起,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几只香炉内的香都点起来,然后回到你的座位坐好。”顺着老人的指引,杨逍注意到在戏台第一排长椅的最左边留有一个空位,那里没有纸人霸占。而在长椅下面,还有四个用红布覆盖的竹篓。“竹篓里面是四样祭品,等台下的祭品快吃完了,你要及时更换。”老人似有深意的瞥了杨逍一眼,“记住,鬼吃东西只食味,也就是食物的精气或叫香火味,从祭品外表看不出来,你要通过香炉中的奉香观察。”“香燃烧的越快,就说明鬼进食越凶,这时候你就要提前动身去更换祭品,否则等鬼吃干净了祭品,它们就要找别的东西吃了。”看向香炉中的那些香,杨逍将老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更换祭品有什么忌讳?”“挂红靴,走丧路,忌回头,莫张口。”老人一板一眼说道:“除此之外,还要重祭品,带着新祭品去更换的路上,绝对不能让新祭品掉落在地上,否则是大不敬。”说完老人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双红纸鞋,纸鞋很小,裹脚的那种,两只纸鞋用一根麻绳穿在一起,老人顺手将麻绳挂在了杨逍脖子上,两只红纸鞋耷拉在胸口。挂红靴的说法杨逍没听过,不过只有死人才穿纸鞋,想来也是掩盖活人气息的一种法子。走丧路的规矩杨逍知道,死人脚腕硬,不能弧形转弯,也不能抬脚走路,所以常会被高门槛,或是死墙挡住。走丧路就是要学死人走路,一般是送一些怨气极重的尸体出殡才会用到,讲究的是脚底摩擦前进,每一步的步伐幅度都要特别注意,脚跟不可超出另一只脚的脚尖,否则也是大不敬。忌回头和莫张口很好理解,常走夜路的人都懂,不要轻易回头,否则容易吹熄肩头的阳火,阳火代表着人的气运,运数低的人更容易被那些鬼东西缠上。而身处纸人堆中,一旦张口就会泄了活人的生气,从而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人有欺软怕硬,鬼也一样,今夜之事不是只有谨慎二字可以打发的,更要有勇有谋。”老人似乎很满意杨逍的反应,又额外提点几句,“至于尺度,你自己把握好了,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你也算半个行中人,有些道理应该清楚。”说话间老妈子从戏台后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张惹人厌的臭脸,老妈子指示杨逍坐下,随即从腰间挎着的竹篮子中取出胭脂水粉,竟然也为杨逍画上了妆容。只是动作过程十分粗糙,也就两分钟的事,等举起一面小铜镜让杨逍看的时候,杨逍整个人都懵了,镜子中的自己一张大白脸,黑眼圈,比刷子还粗的眉毛,左眉比右眉更夸张,又粗又长,还有鲜艳的红嘴唇,好一副劣质纸人妆!此刻杨逍才想起扎纸匠的好,如果他还活着,那今夜应该是由他来画,肯定不会如此难看。老妈子见杨逍眉头紧皱,语气变得愈发不耐烦:“不满意?不满意我可以重画!”“不,不不不,不麻烦了,就这样...就这样好了。”杨逍想要扯出一张满意的笑脸,可镜子中的自己一笑比鬼还吓人。老妈子收拾好胭脂水粉后重新垮上竹篮子,扭着腰朝外走,“记好了,锣声响起后,今夜的戏就算开场了,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看样子老妈子还急着给门外的邝洪义化妆,毕竟今夜二人都要扮鬼。老人伸手进怀中,这次取出一个精致布包,上面绣着几朵白荷花,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黄纸。黄纸湿漉漉黏糊糊的,还不等杨逍凑近看清,老人拿起黄纸,啪的一下拍在了杨逍脸上。杨逍:“???”“别动,这可是好东西。”老人一只手摁住杨逍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将黄纸边缘抹平,这黄纸不偏不倚,刚好盖住了杨逍右眼。而此刻杨逍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黄纸上不是水,是油,蜡油。“试试看,能不能睁开。”杨逍轻轻眨动右眼,能睁开,但蜡油刺眼,无法长时间保持睁眼,闭上左眼的话,隔着半透明的黄纸,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了模糊的轮廓。“左眼看人,右眼见鬼。”用银针刺破眉上的皮肤,老人几针就将黄纸绣在了杨逍脸上,“后生,记住我交代你的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惊慌,直到这出大戏收场。”做完这一切后老人就离开了,此刻偌大個院子中,只剩下杨逍一人。不,不对,还有白布后的苏亭亭。可杨逍此刻却看不到戏台后场苏亭亭留在白布上的影子,他猜测要么苏亭亭是蹲下了身,要么...要么就是躺下了,白布前后,如同两个世界。稳了稳心神,杨逍走到自己的座位边,站在这里,他才意识到那些纸人有多古怪,一个个姿态各异,脸上的妆容更是一言难尽,有些甚至连手脚都没有,完全就是赶工出来的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