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进的第一军校?”莱恩皇太子刀锋般冷冽的目光审视着他,在林修月那张相比不久前变得透明了些的脸停留了一瞬。
向导的瞳仁很黑,睫毛又密又长,和他的眼珠还有头发一样黑,当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连同那软和如春水的眼神还有笑意全都褪去的时候,他的身上便只剩下黑与白两种极致的色彩,让他散发着一种脆弱易碎,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垂死般惊心动魄的美丽。
只有灵堂上的画框才仅有这点寥落的颜色。
“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是在这里什么都没做地待了几个小时,而不是才经历过一场漫长高压的审讯,”他的拇指摩挲了下对方的手腕内侧,像是在确认他的温度,“几个小时单独隔离都受不了,我不记得第一军校的入学标准什么时候放得这么低了,是谁把你招进来的?”
“靠的什么,钱?”莱恩自己否定了这点,“这个学校应该找不到会在乎你能拿出来的那点钱的人,那么......身体?”
他目光越来越凉。
“你爬了谁的床。”
林修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心情变得更晦暗了,不开心地小声反驳:“这个学校还是有比我穷的人的。”
比如,季绸。
莱恩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奇怪,花了几秒钟才接上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是花钱买通人入的学,不是靠的爬床?”
“那你说说,这个学校里师生加起来,比你还穷的人是谁,我让人把他抓起来。”他当下觉得有点好笑,那点笑意从语气里带了出来,多了点逗弄的意味。
“至于你......你知道人的感官能承受的痛觉上限在哪吗?”
他的目光在他的皮肤上舔舐,林修月想到了莱恩书里的能力,不由颤了下。
皇太子和许知游一样,作为书中的顶级alpha,他也有一项进化能力,他的能力是能增强人的感官敏感度,比如,痛觉。
发动需要一定时间的皮肤接触。
林修月明显感觉到钳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没有再施加更多的力气,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圈着他,被圈起的那片皮肤感知到的手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烫了,仿佛能将他烫伤。
意识到自己的感官被增强了,林修月紧张地给自己叠起屏障,稍稍隔绝了自己的感官,手腕上感知到的温度降了几度,这才好受了点。
但他仍旧装作自己的感官被拉高了的样子,因为是演的,把握不好度,只能往夸张点演。
咬唇,颤抖,眼圈发红。
他怕皇太子发现他能对抗他的感官提升,继续增强能力,由于不清楚对方的能力上限在哪,林修月没把握完全胜得过他,选择示弱,但不知道为什么,抓着他的皇太子莫名变得很兴奋。
注意到林修月在看他,莱恩舔了舔唇:“你想说什么?”
害怕?痛哭流涕求饶?
向导委屈蹙眉:“殿下,疼。”
莱恩下意识松了松掌心,想说他不是还没使劲吗?
“皇太子殿下。”沉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他是情报系专业课的第一名,满分特招生,他的入学没有任何问题。”
“许禁?”莱恩收起表情,松开林修月,直起身看向来人。
“满分特招生?他?”
莱恩来之前简单扫过一眼林修月的资料,没关注过他的成绩,听到许禁这么说,有些诧异,但没有就这件事继续谈下去,他看着许禁道:“你来干什么,我记得你之前同意把人交给我处置了。不会是现在想反悔了吧?”
林修月对他们的对话提不起兴趣,攥着自己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兴致缺缺垂着头。
他现在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他的腺体和身份都进行过伪造,尽管都伪造得很精细,但绝对经不住他们这么查。
许禁的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顿,见他并未看他,淡淡收回,回答莱恩:“许知游的感染等级下降了,他已经简单陈述过模拟训练场内的情况。”
林修月心脏瞬间提起。
许禁:“他们遇到了另外一组学生,那组学生帮他们拖延了一些时间,才让他们顺利逃出来,应该不是被故意放出来散播虫瘟的,许知游的认知正常,林修月没有感染倾向,更不会有问题。”
许知游没有说出向导长了翅膀。林修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莱恩却关注了另外一件事:“感染等级下降?之前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而且,没有感染倾向,难道不是最大的问题吗?他是个alpha。”
就算是beta也不会完全不被感染,只是感染速度没有alpha那么快罢了。这也是莱恩选择第一时间把人抓起来的原因,这太奇怪了,不得不怀疑这是虫族的阴谋。
“可能是因为他有种特殊的能力。”许禁道。
但他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说下去,只说:“我可以为他做担保,如果他有问题,我会负责。”
他这是要把人带走了。
“有帝国前途无量的少将做担保,我当然信得过,不过还有些关于他们当时所见的细节,需要进行最后的询问。”莱恩道。
许禁走到一直低着头的林修月面前停下,“我亲自来问。”
林修月知道许禁正站在他面前,但他没有像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听话乖顺。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许禁想碰他的脖子,被躲开了。
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一秒,收了回来。
“生气了?这是必要的流程。”
林修月抿唇:“不敢生少将的气。”
许禁:“但是我有点生气。”
林修月抬头,就看到许禁又逼近了一步,他的手指动了动,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思索什么:“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关于你在学校里的、学校外的那些......多余的人际关系。”
他知道林修月在同时和很多人保持着关系,本来以为他会自觉把那些人都处理好,断干净。
许禁认为自己已经给了他时间。
在遇到他之前的那些人,他并不在意。
但他没想到,在遇到他之后,他竟然还敢吃着碗里的,望着盆里的,那个人还是他的侄子。
他继续逼近,林修月没见过许禁这么吓人的模样。
说是吓人,可他的表情也不算多狰狞,却莫名让人感觉那踏在地板上的靴子声响,变成了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了肩头。
直到向导被逼进死路,退无可退,黑沉沉的影子笼罩了他。
男人的嗓音仍旧游刃有余,却泛起了凉意:“是什么给了你,我能做你鱼塘里的鱼之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