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见亲生儿子?如?此诋毁生父, 太上皇勃然变色,就要上来打他一巴掌:“逆子?!”
可?惜这一巴掌根本落不下去。三十岁的秦严稳稳地抓住了太上皇的手腕,用力一甩开:“父皇可真够有意思。您的地位分明是从?祖母那来的, 不?惦记祖母, 倒是惦记生父,真?是忘恩负义啊。”
“你!”太上皇被秦严说中了心事,一张脸憋的通红。想教训儿子?, 反而被儿子?教训,他更觉得威严不?在?, 愤怒的一张脸扭曲着, 向恨透了的儿子?宣泄着恶意:“若非你的祖父,如?何有我?, 又如何有你!你别忘了,你的皇位,是从?哪里来的!”
太上皇真?是气狠了, 连“朕”都不自称了。
秦严却?眉目淡淡, 仿佛这些话根本攻击不?到他。“有祖父有如?何, 他不?过是占了你生父的便宜罢了。你能登基, 也不?过是因为祖母没有别的选择了。皇太女尚在?时,谁个眼中看得见你?”
太上皇:!!!
比起生父与陆梁之间的斗争, 他更恨的其实是长姐秦照。只要有秦照在?的地方,就永远没有人看得见他秦闻!秦照的名字这么好?听, 光耀四地, 秦闻呢?呵呵,默默无闻的闻吧。
分明他们只差了四岁啊!都?怪母亲, 为什么非要这么晚生他,为什么早早就立下长姐做皇太女!母亲也是昏了头了, 自?己做了女帝,居然还指望下一代还是女帝?
后面证明,母亲果然是白日做梦,长姐一死,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秦闻才是这个胜者!
想起当时长姐死时母亲的眼泪,他心中又生出了不?少快意。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有四十年了吧,他依然记得那种?快感。是的,阿爹答应了他的,他们罗家?和很多世家?,都?会?为他撑腰的。
铲除了长姐,很快就是他被立为太子?了……然而,母亲到底查到了罗家?的阴谋,女帝的屠刀落了下来,参与的人无一幸免,只除了他。他本就没有参与,只是听父亲说了一次。
他父亲很谨慎,知道女帝并不?愿意他们父子?相?认,便从?来不?接近他。他们只背地里说过两次话。一次是父子?相?认,一次就是父亲兴奋地告诉他,他马上就能做太子?了。
太好?了,他终于不?用活在?长姐的阴影下了。
父亲恨了母亲那个所谓的“心上人”一辈子?,他也恨了长姐一辈子?。为什么,长姐总是那么聪明能干,不?管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是能得到母亲赞赏的目光!后来他才从?父亲嘴里知道,原来长姐是母亲和心上人生下的,而自?己只是一个残次品。
父亲不?知道母亲的心上人是谁,但他记住了。他无意中翻到母亲的书,看见了一个名字。是陆梁,陆将军。
若非陆梁不?愿意回长安,只怕女帝的后宫也要一键清空,他秦闻甚至还没有出生的机会?呢。真?可?悲的,他的人生完全寄寓于别人的一念之差。
父亲是爱母亲的,可?惜母亲不?懂得珍惜。事发之时,居然将他父亲家?族去连根铲除,就连他父亲也因为“家?族谋反”的罪名被赐了白绫。
真?可?笑啊,分明是他父亲有罪在?先,连累了家?族,可?母亲为了保住他,强行给罗家?编织罪名,好?像他父亲真?是因为家?族有罪才被赐死一样。
这时候他倒应该庆幸了,幸好?母亲没有对外公开他的生身父亲是谁,否则,有个家?族有污点的父亲,他是绝对不?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与皇位也就无缘了。
真?讽刺啊。太上皇冷笑两声,问秦严:“你是不?是疯了?你站在?女人那一边?我?看你做的这些事,又是帮女子?改立律法,又是给你祖母的姘头撑腰的。你祖母疯了,你也疯了?”
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秦严本来没什么反应,可?听到“姘头”这个词,实在?忍不?住了。陆将军为国尽忠,守了边疆五十年,太上皇这种?人受了他庇护不?知道多久,居然还敢嘲笑他。
秦严嘲讽地看向太上皇:“祖母与陆将军举行过昏礼,他们才是天?经地义的一对。若说姘头,恐怕您的生父、我?血缘上的祖父才是姘头。”
“你!”太上皇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光,恶狠狠的。
“祖母没疯,我?也没疯,疯的人大概是你吧。”
秦严冷静极了,“父皇你但凡还有理智,就想得到,祖母在?位时河晏海清,君臣相?得,谥号是景宗文皇帝,这不?止是好?皇帝,而且是史无仅有的好?皇帝之一。那父皇在?位的时候呢?你做了些什么?想要迁都??还是求和?”
奴颜卑膝,根本不?像泱泱大国的君主。丢人,太丢人了!秦严此时心里和祖母是神同步的,祖母为有这么一个儿子?感到丢人,自?己也为有这么一个爹感到丢人呢。
太上皇现在?是明白了,这个儿子?是要和自?己撕破脸了呗。但他到底还是个父亲(自?认的好?父亲),有些道理还是得和儿子?说个明白。“你自?幼在?你祖母身边长大,听了她许多歪理,所以长成了如?今的样子?。”
秦严:???
但他不?动声色,他倒是还想听一听太上皇能说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话来。这世上的蠢人这么多,他不?可?能一一去听蠢人都?在?想什么,但是这个蠢人是他阿爹,他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太上皇收了脾气,一脸诚恳道:“你祖母是如?何与你说的?是,你祖父只是她后宫中的一员,可?是他一直很爱你祖母,他是你祖母所有男人中,最爱你祖母的一个。”说到“所有男人”的时候,太上皇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狰狞。他恨透了母亲这水性杨花的模样!明明是一个女子?,靠着极高的运气坐到了皇帝的位置,就应该更重品德,结果居然有这么多男人,简直是坏了纲常。
秦严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祖母可?是皇帝啊,一国皇帝啊!她有很多男人,又有什么奇怪的?她要是真?的只有一个男人,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独宠在?身吧。就连他秦严爱极了长孙令,都?不?能做到名义上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你后宫难道只有一个妃子??”
太上皇:“我?又如?何与你祖母相?同?”
秦严冷笑:“你是皇帝,祖母也是皇帝,还是一个做的比你好?得多的皇帝。她怎么就不?能享受男色了?”
他私以为,若是按照功劳来决定享用的话,很多皇帝都?是不?配享用的。那祖母凭借一己之力,将大周国运起死回生,怎么就不?能有诸多妃子?么?无非就是前面皇帝的妃子?都?是女子?,祖母的妃子?是男子?罢了。这世道是听拳头大的人的话的,既然祖母有能耐,那想怎样就怎样。
太上皇:……
“阿严,我?们能不?能就事论事一点。好?,就算你祖母可?以拥有这么多后宫,但你祖母有多刻薄寡恩你知道么?你祖父跟了她那么多年,对她全心全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怎么说也为她生下了两个孩子?之一吧?她是怎么对你祖父的?”
太上皇还在?企图洗脑儿子?。儿子?从?前被他祖母给教坏了的眼光,他必须得纠正过来!说不?定他们父子?关系还能缓和,他还能有一线生机。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因此,太上皇的表情非常慈和,不?管儿子?说什么,他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保持慈父表情。
秦严那个逆子?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时候男人还可?以生子?了?祖父要真?有这能力,我?看得被供起来,让工部好?好?研究一下。”
太上皇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我?的意思是,到底你祖父也有功劳。”太上皇努力道,“你祖母心里却?只有陆梁一人,现在?陆梁死了,你还要把他陪葬入你祖母的帝陵。这让你祖父情何以堪?”
说到这个秦严可?就不?困了。他试探道:“祖父的尸身还在?么?”
只听说赐了白绫,后续如?何处理,他这个晚辈自?然是不?知道的。得问这个不?中用的爹。
太上皇哪里知道儿子?是当吃瓜,只当他是真?的想知道,就说:“你祖母是个狠心的,她栽赃你祖父家?族当阳罗家?造反,夷三族,你祖父被赐白绫之后,尸身也随便丢弃了,没有陪葬入皇陵。”
秦严:……
首先,祖母并不?在?永陵里;其次,祖母并不?算完全栽赃;最后,祖父干了那等事,还想陪葬帝陵,想什么美事呢。
秦严微笑:“父皇既然这么在?乎祖父,当时怎么不?站出来要为祖父收尸呢?”
太上皇:“……”
敲你娘!你听见了么!
他脸色极为难看,他不?站出来,难道是他不?想站出来么?明明就是当时的情况下,他不?敢站出来!母亲不?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他们的生父,他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且,当时母亲没有指出罗家?是谁的父亲,显然就是要保他这个罗庭的儿子?了,反正长姐已经被除了,不?就只剩下他这一个选择了吗。他才不?会?出头让母亲嫌恶呢。
秦严继续道:“还有,你怎么知道罗庭是你爹?你们之前联系过,这么说,罗家?他们设计你长姐,你还在?看热闹?”
太上皇瞳孔狠狠一缩。秦严说的前面那点不?要紧,但是后面那点,确实是他理亏。长姐对他着实不?坏,他看热闹、放任自?流,确实是丧了良心。
偏偏秦严还继续道:“我?听祖母说过,姑母和你感情不?错,对你也挺好?。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也不?知道陆将军会?不?会?后悔,没有人护着秦照,而秦闻这么个废物都?有他那阿爹护着,还有家?族背地里谋划呢。
太上皇忽然冷笑一声:“怎么,替你祖母拷问我?来了?”
秦严也笑了:“当年祖母没查出来你也知情吧。”
姑母出事,以祖母的爱女之心,自?然是翻过来覆过去地查了一遍又一遍。但最后被定罪的人只是罗家?和其他一些参与在?内的世家?,还被以谋反的罪名论处。秦闻一点事都?没有,还被立为皇太子?,最后登基为帝,祖母一定没有查到秦闻的痕迹。
秦严猜想,要么是秦闻真?的参与的太少了,只是被告知了此事,要么是罗家?背后消掉了痕迹。祖母虽说为帝很多年,但神宗皇帝和她兄长为帝之时,宫里是权臣渗透,打?成一锅粥,难保没有别的后手。
事实上,在?祖母晚年的时候,她其实也很累了,有时候也是强打?着身子?支撑的。她知道儿子?根本不?如?自?己,甚至还比不?上她自?己的孩子?,一旦儿子?上位,后果不?堪设想,他说不?定会?让她人走政消,因此她其实是期盼在?她之后是孙子?即位的。至少要等,要撑到孙子?也懂事成人,撑到孙子?可?以领会?到祖母的政治理念。
这是女帝的心愿,也是女帝将秦严带在?身边的原因。秦严一向有八百个心眼子?,自?然懂得祖母的意思。但他丝毫没有觉得祖母在?利用他,他明白祖母。祖母对他是有疼爱,但也有作为帝王对继承人的殷殷期盼。
太上皇忍了一整日,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一甩袖子?:“是又如?何!她死了,处置不?了我?了!”又看向秦严,“至于你!我?已经退位了,天?底下岂有为难太上皇的儿子?!”
是啊。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太上皇虽然退位了,但待遇一直都?是不?错的。朝廷提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若是帝王一家?都?无法践行,又如?何要求百姓们践行呢?
因此,历代帝王都?对自?家?太上皇摆出了足够尊重的态度。无论心里情不?情愿。第一位太上皇是刘邦的亲爹刘太公。之后的太上皇,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唐太祖李渊,那位天?命杰克苏的亲爹,没有太多的存在?感。还有宋徽宗退位为太上皇,还企图遥控指挥宋孝宗。
没人敢对太上皇不?礼遇。毕竟,不?管是年岁大了,还是成王败寇,太上皇都?已经这样了,又是当今天?子?的亲爹,谁敢慢待他呢?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要做出一个姿态来。
太上皇对这一点,是有恃无恐。儿子?可?能对康太后不?假辞色,甚至加害康家?,但绝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就对他亲生父亲怎么样!他可?还有一些心腹在?朝中呢!不?仅如?此,他的臣子?也都?不?是吃素的,秦严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那他就错了!
秦严见他承认了,也闭了闭眼。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懦弱无能,自?卑寡断,面对敌人畏畏缩缩,面对家?人重拳出击,毫无感恩之心,自?私自?利,能看着亲姐姐去死。
祖母没有查出,祖母没能加罪,就让他逞英雄到了如?今。他成功过一次,难道……?
秦严的眼神忽然锋利如?刀,“莫非祖母也是你害死的?”
太上皇从?来没见过儿子?这般模样,也被他吓了一跳,更被他话中之意惊住了:“你胡说什么?”
秦严自?幼最擅长察言观色,当然看得出太上皇说的不?是假话,看来在?祖母的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心虚。若祖母真?是秦闻给害死的,他定要将秦闻碎尸万段。
太上皇被秦严唬了一跳,才不?悦道:“你的皇位都?是朕退位才传给你的。怎么,你对待你祖母倒比对亲爹还孝顺?”
秦严嘴角带着冷意:“难道不?是你自?己做了宋徽宗?”吓得退位给了宋钦宗。
虽然太上皇的本意的确是怕做亡国之君,落得史书上被后人耻笑,但他也无法直视被人提起这段往事。在?他看来,秦严这就是拿了皇位不?认人,简直是不?忠不?孝不?义,他秦闻居然有这样的儿子?!
怪不?得他一直讨厌他!他讨厌母亲,更讨厌这个一直和母亲一个性子?的儿子?。
谁知道秦严犹嫌不?够,直视着太上皇道:“不?怕实话告诉父皇,我?不?介意再来个玄武门之变的。”
玄武门,谁又不?知道呢。太上皇被这话气得顿时大力咳嗽了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险些喘不?过气。
想逼谁做太上皇呢?当我?是李渊啊。
秦严确实没有撒谎,当时秦闻干的那些事简直天?怒人怨,在?朝廷中也有不?少臣子?背地里不?满,百姓也都?说他不?如?他母亲那么能干,没有能力、没有品德,却?居于高位,对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股灾难。
不?仅如?此,景平年间,秦闻还对皇太子?秦严多加打?压,将他的心腹臣子?全都?剪除,还妄图离间武安侯和秦严。康太后对秦严也是面慈心苦,表面一副慈母样,实则恶计频出。她是一心想要让秦闻改立皇太子?,好?让她的亲生儿子?吴王上位。
秦严可?不?信什么都?是康太后的主意,秦闻是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若是秦闻没有对康太后下过套,康太后和吴王难道会?冲锋在?前?他这个父皇,对他可?一点也不?仁慈啊。
祖母的女官们被剪除,祖母的政策被取缔,眼见着再过几?年,祖母的心血都?要白费了。秦严当然忍不?住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有祖母留下的旧人,有自?己经营的势力在?手,凭什么引颈就戮?
他也有妻儿啊!祖母的臣子?们也有妻儿,也有一辈子?啊!秦闻凭借意气,一意孤行,这天?下要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做好?了逼宫的准备了,必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把吴王干掉的。
弑父杀兄,他也不?是干不?出来。
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实现政治目的,又有什么做不?得呢。——这是祖母对他说过的话。
太上皇指着秦严,气得说不?出话。这下他是真?的相?信,秦严绝对干得出这种?事了。秦严对他,对他祖父,没有丝毫尊重之心,没有丝毫回护之意,他是真?的被他祖母给带傻了,根本没办法改变固有的念头。
更让他感到不?妙的是,秦严说得出这种?话,表明秦严可?能真?的要害死他了,否则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起了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的念头。
思及此,他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刚才在?儿子?面前色厉内荏的样子?了。
秦严这下真?的搞明白他父皇的心态了,他分明从?母亲那里拿的权力,仍要同情父亲,觉得父亲被背叛了,他父亲生活在?陆梁的阴影之下,他生活在?长姐秦照的阴影之下,因此他一辈子?无法走出来。
秦严不?由反思起自?己的教育,灼灼和阿大两个孩子?之间,他是否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唔,似乎是没有的。但是阿大应该不?至于处在?妹妹的阴影中吧。
太上皇小心翼翼地看向儿子?。
秦严忽然轻笑一声:“既然父皇病重,那就好?好?养病吧。”
太上皇:???
秦严一边离开,一边对守在?宫殿外的守卫下令:“太上皇病了,你们须得好?生看顾。”
太上皇见门关上了,秦严也走没影了,疯狂大吼:“秦严,你这个不?孝子?!逆子?!开门!你敢把你老子?禁足,我?可?去你娘的吧!”
污言秽语,直冲入守卫的耳朵里。
但守卫们素质高,都?当没听见。
太上皇的心都?凉了,他原以为他常宁宫中守卫和宫人全都?是他的人,不?说是他的心腹吧,但起码都?是他自?己挑选出来的,并不?是那逆子?的人。怎么现在?全都?听逆子?的,当他这个太上皇是什么?寺庙里的摆像么?
原来秦严说的曾经有过李世民之心是真?的,他将这宫中渗透的全是自?己人。
就连他最相?信的大太监李玟也对着他变了脸色:“上皇,您还是好?好?养病吧,莫要让官家?担心哪。”
太上皇:???
他真?的从?脊骨上都?开始发寒了。李玟比他小几?岁,从?他八岁起就到他身边了,一向很得他信重,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始终跟在?他身边。从?他还是个光头皇子?时,就为他挨过打?,为他流过血。他成为太上皇失势之后,不?管是留在?常宁宫中还是前往昆山韬光养晦、意图夺权的时候,都?跟在?他身边。
就这么个人,居然也能被秦严收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上皇惊疑不?定,感觉自?己命不?太长了。
康太后听说太上皇病了,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到常宁宫来看望,一见这值守情形,就被吓了一大跳。
她原以为进不?去看望太上皇了,却?见李玟亲自?来请:“太后娘娘请进。”又给守卫递了几?个眼色。
守卫就放她进了。
康太后还当是李玟奉太上皇之命收买了守卫,放心不?少,跟着李玟入了殿内,才发现自?己的心放得太早了。
太上皇头发披散,两眼颓唐,殿内丢了一堆器物在?地上,伺候的宫人都?耳观鼻、鼻观心,并不?如?何说话。
康太后心惊胆战的,上前问太上皇:“听说您病了?”
暗示太上皇有什么赶紧说,她掌握了证据也好?叫人出去救他。
太上皇这会?子?脾气也发过了,脑补也脑补完了,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因此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见康太后这样过来,到底想到她跟了自?己这么长,久违的良心开始运转:“你赶紧出去吧,以后也安安分分的,还能保的一条命在?。”
他话中的认栽和摆烂是如?此清晰,康太后只觉得眼冒金星,这是怎么了?太上皇不?是一向都?主张夺权重新登基么?就算不?重新登基,也要将权力握在?手里,不?能让秦严那小崽子?如?意的。
别人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但她这个继母又如?何不?清楚呢。太上皇对秦严并没有太多父子?之情,偶尔能有一点,但大多时候都?是恨他与祖母亲近,与祖母性子?相?仿,而太上皇本人是最讨厌他母亲的。比起这个不?肖子?,太上皇更偏爱她所出的吴王多一些,因为吴王性子?像他,长相?也像他,又是最幼子?,他当然疼爱。
康太后心里有个隐秘的计划,还想最后皇位落于吴王之手呢。但无论是什么计划,都?得依靠太上皇来充当前锋,否则她一个后宫的太后还能做成什么事呢,太上皇的那些心腹也不?听她的啊。现在?好?了,太上皇决定放弃,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她着急起来,不?急不?行啊:“上皇,您真?的病了吗?还是说——官家?软禁了您?”
她在?等太上皇的一句答复。只要太上皇肯定了,她立刻就有了证据,还能找上不?少人逼问官家?,有了这么一个污点在?,看官家?还能怎么圆场。
太上皇冷笑:“你看呢。”
康太后更加着急,他见宫里没几?个人,就凑到太上皇耳边小声道:“上皇,要不?叫吴王他们回来勤王吧?”
官家?昏庸无道,囚禁亲父,天?下人共击之!只要将吴王从?封地上喊回来,只怕就有戏了。康太后仍没认清楚形势呢。
太上皇却?叹了口气:“何必呢。你可?消停点吧。”
“上皇!”康太后执意要叫。
太上皇冷了脸色:“天?底下竟有你这般狠心的阿娘!你是要吴王活,还是要吴王死?”
一句话问得康太后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仅美梦稀碎,还面临生命的危险。康太后骇得面色发白:“真?就到这般地步了吗?”
太上皇到底是心疼儿子?的,他儿子?不?多,吴王还是别以卵击石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一指在?旁边听着的李玟:“你当他是谁的人?”
康太后看向李玟这个太上皇的心腹太监。却?见后者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她心中疑窦越来越大,“难道……”
太上皇点了点头。
那就糟了!康太后急急地要出去,却?被李玟拦了下来:“既然太后娘娘想要贴身照料太上皇,那官家?也就放心了。娘娘放心,您的一切用度都?和您在?慈宁宫一样,只是您的宫人恐怕太上皇用不?惯,您且将就些吧。”
康太后:!!!
李玟这一番话透出了极大的信息。他这个王八犊子?,居然给她安上了照料太上皇的名头,不?让她回去了!还要把她和她的心腹们隔开,不?让她对外联系儿子?和兄弟。
她指着李玟咬牙切齿道:“你敢!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吗?秦严你胆敢威逼父母,天?地所不?容!”
真?够可?笑的。实力为王的情况下,你出都?出不?去,还说什么“天?地所不?容”,不?是骗人骗己吗。
李玟还是微笑道:“娘娘您还是安生点吧。如?果您不?想吴王也来陪您的话。”毕竟官家?并没有要拉吴王下水的意思,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康太后牙齿咯咯响,但是确实不?敢再说话了。她生怕刚才说的“勤王”已经被李玟听见了,要对她儿子?下手。她可?以不?在?乎身边太上皇这个老帮菜,但不?能不?在?乎亲生儿子?。
现如?今,只能指望朝臣们发现不?对劲了。届时,他一定要让李玟这个下贱人好?看!
太上皇冷漠地看了一眼李玟,又看了一眼康太后: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时候进来干嘛,一点智谋也没有,这下好?了,他常宁宫又多了一位囚徒。他也不?想和她相?对两怨啊。
第二日。
朝会?上,天?子?几?欲落泪:“天?不?厚我?。父皇昨日忽然发病,风疾入体,太医说父皇须得静养,否则……否则……”
朝臣们都?看着秦严,否则什么?您倒是说啊。
都?说男儿眼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涉及父亲生死大事,饶是天?子?也落下了一滴虎泪:“否则命在?旦夕,也未可?知。”
朝臣们都?吓了好?一大跳。太上皇才五十多岁,身子?骨就这般不?好?了吗?又想起曾经他还去昆山养病,只怕那时候就已经不?好?了,只是隐忍不?发,还想着从?儿子?手中夺权,谁曾想这几?日竟发作起来了呢。
风疾啊,虽然不?如?一些疫病一样马上就死,但也是很危险的病。唐朝皇室基本上都?有风疾,很难痊愈,唐太宗最后很可?能是因此病去世的,唐高宗也深受其苦。本朝皇室倒是没有这个病,也不?知道太上皇是怎么染上的。
不?少朝臣在?心里撇了撇嘴,当皇帝的时候没点本事不?中用,生病倒是挺厉害的,倒害得官家?这个为人子?的,是不?是又要大赦天?下为父亲祈福?还是要搞什么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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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耽误正经的朝廷大事就行。
这些臣子?们不?着急,但多的是着急的。比如?太上皇一党的,从?前多依附太上皇和官家?作对的那些臣子?们,可?急得不?得了。
“官家?,那太医有没有说,如?何治好?上皇的病?”
“我?等可?能去探望一下上皇?微臣实在?担忧啊。”
秦严虎目含泪:“太医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每日服药。”
臣子?们心思各异,就在?这时,太上皇的心腹太监李玟请见。他向官家?和众臣传达了太上皇的意思:“上皇刚才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让奴才告诉官家?,务必以天?下为重,他这边有太医和太后娘娘照料就够了。”
以天?下为重?
这还是他们那个太上皇嘛?病了一遭,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变得通情达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朝臣们腹诽着。
别人或许会?信,但房东泷这个太上皇的心腹臣子?如?何肯信?他上前一步道:“上皇如?今身子?如?何?”
李玟脸色悲哀:“上皇起来后,又咳了半天?,太妃来求见,上皇都?不?欲见,只想静养。”
这下好?了,将康英、房东泷等人想见一见太上皇的企图都?给挡回去了。他们其实心里怀疑得很,究竟是太上皇真?的病了,还是官家?忽然对太上皇发难,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见一见人再行商议。
可?是连李玟都?说了,人家?太上皇病了,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连平时宠爱的妃子?都?不?想见了,难不?成还想见他们这些臣子?不?成?
秦严又对着李玟道:“父皇竟这般体谅朕,朕也不?能不?顾父皇啊!你回去与父皇说,朕下了朝就去看他。”
李玟却?忽然肃容道:“官家?!上皇已经说了,请官家?务必以百姓为念,岂能儿女情长,只顾他一老太翁乎?”
秦严感动得又是落下泪来,嘴唇一张一合。
李玟是代表太上皇在?传话,他继续道:“上皇的意思是,官家?若能治理好?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大周无人可?侵犯,那就是最大的尽孝了。”
朝臣们:!!!
我?滴个乖乖呀,病了一场,还能脱胎换骨不?成?太上皇那张嘴里还能说出这种?话,这,很难让人相?信啊。
但不?管怎么说,像英国公、郑奇研这种?官家?的忠臣已经就驴下坡,下拜:“我?等定尊上皇之意,辅佐官家?。”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管他是为什么,总之走流程就是了!
秦严又是“唉”了几?声,才道:“李玟,你回去告诉父皇,儿臣定当夙夜奉公,不?敢懈怠。”
“是。”李玟恭敬一礼,就离去了。
房东泷等臣子?心里却?悲凉一片,大势已去啊。太上皇若都?称病不?出,在?常宁宫静养,时间一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今日李玟又代表太上皇出来传达了他的意思,就有太上皇全副信赖官家?的意思了,他们再说些什么,也是来不?及了。官家?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那就是“尽孝”了,甚至都?不?能打?着这个幌子?让官家?伺候老父亲。
他看向官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啊。
秦严回到太极殿,改了一会?折子?,就听朱银过来禀告:“官家?,房相?求见。”
秦严微微一笑,这老狐狸也来见他了。真?有意思。他父皇手下,虽然也有些人,但只有个别是需要注意的,就是金吾卫楚将军和参知政事房东泷了,其他都?是小兵小将。至于曾经的户部尚书、现在?的户部侍郎康英,不?过是外戚上位,并未有太大本事。那些中立的,比如?镇国公府出的三司使周明光,最是个见风使舵的,早就向他投诚了。这种?人,他是不?会?去动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想必房相?也不?是什么蠢人。
房东泷进来后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也并不?绕圈子?,直接先声夺人:“官家?好?手腕。”
秦严好?像不?明白似的:“房相?,你这是何意?”
房东泷深深地看着秦严:“官家?,敢问李玟是谁的人?”
官家?的这一步棋,埋的够早的啊。他们真?是太小瞧他了。
秦严也不?装了,房相?这种?人今日问到了这个地步,一定不?是来寻他晦气的。于是也坦诚道:“李玟五岁的时候,祖母让他到父皇跟前伺候。”
房东泷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玟竟然是文皇帝的人!
居然如?此!竟然如?此!文皇帝信任孙儿,比信任自?己的亲生子?还要多得多!那除了李玟,文皇帝还给官家?留了哪些后手呢?他们这些年上蹿下跳的,真?的都?被官家?看在?眼里么?
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得多。此时房东泷已经脑补了太多太多。
他一人死就死了,但活到他这个岁数,其实身后一堆牵挂。他根本不?能无条件地效忠太上皇,是以,哪怕他知道太上皇现在?正在?被儿子?“禁足”,哪怕他和官家?都?心知肚明,他也只能跪拜道:“是微臣多言了。微臣从?前诸多错处,有眼不?识明主,还请官家?恕罪。”
秦严笑了笑,“房相?多礼了。你不?是一直都?是朕的臣子?么。”
房东泷心里明亮,秦严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并未真?的相?信他,他还是要拿出点诚意来,才能让投诚变成真?的,而不?是儿戏。他早就不?想跟着太上皇继续干了,只是苦于太上皇名分在?那,他们又是已经上了太上皇的贼船,上船容易下船难哪。现在?太上皇“自?己”病重,不?能示事,那就没办法了。他们都?是尊太上皇之意,全心全意辅佐官家?,造福百姓罢了!
“微臣回去就写下一些名字,他们都?是从?前与太上皇过从?甚密的,只怕近期也会?来打?搅他老人家?养病,还请官家?多多注意。”
秦严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这可?真?够大的啊。“父皇的事,朕一向上心。有劳房相?了。”
“不?敢不?敢。”房东泷擦了擦汗,就告退了,这可?是他的投名状!
和官家?打?机锋,到底是难啊。不?过,这一次能下了贼船,也算是赚了!希望太上皇能一直静心养病,不?要再出来了。
“官家?。”李玟走到秦严跟前行礼。
秦严看向他:“李玟,你辛苦了。”
李玟伏拜:“奴才为文皇帝效死。也为文皇帝选中的继承人效死。”
秦严失笑。房东泷想的没错,李玟是祖母留的后手之一,只忠于祖母一人。祖母果然是极有人格魅力的人,都?去世十来年了,依然有数不?清的臣子?和宫人记得她。
“不?必你效死。朕需要你,同朕一起记着祖母。”
李玟微笑着:“是。”
官家?,您的孙儿有您的风范,您可?高兴了吧。
第 62 章
房东泷为自己和家人准备了?后路, 递上了?投名状,自然就没有被官家收拾。不少臣子也?见风使?舵,见房相都这般“没骨气”, 自己又何必为一个中了风的老太翁摇旗呐喊呢?谁知道他还能不能从常宁宫中出来?
回家后与幕僚说:“不管上皇他老人家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咱们形势都不好。不投还能怎么滴?”
勤王?造反?
不看看武安侯和几位大将军站的到底是谁?
还有,就算真的说一千道一万,运气极好的?打入皇宫, 解救出太上皇,那又如何?太上皇还能活个几年?他都五十多?了?, 平日里也?是身体不算太好, 还有“昆山养病”的?历史,又有“阵前退位”的?黑料, 大家对他印象都不好。
那太上皇不能二次登基,谁还能接过?这个皇位呢?
噢,你说?太上皇的?其他儿子啊。嗯, 排除掉当今的?话, 首先是宁王, 娘是宫人?出身, 自幼不得太上皇重视,就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 太上皇登基后就把他打发到封地去了?,一声不吭, 封地小得很?, 倒也?不敢违法乱罪,欺压百姓。虽说?像个仁慈的?, 但一点才能都没有,那怎么行?那不又是一个太上皇这样的?么?
要知道, 当年?太上皇也?是按照普通皇子养的?,反正他前头有个皇太女姐姐在,又不指望他怎么出息,结果呢,一登基就想重复神宗皇帝的?路线,迁都割地都想得出来,他爹的?返祖现象别太离谱。
宁王排除掉之?后,再把长公主给排除掉。毕竟他们可不想又出一个女帝。那就只剩下吴王一个了?呗。论出身,吴王有个当太后的?娘,倒也?不算差,勉强算个嫡子,只是在当今面前没有那么“嫡”罢了?。又是幼子,太上皇一向疼爱,让他即位,太上皇也?未必不点头。
问题就在于,这位吴王——他也?很?拉胯啊。早些年?还好,他阿爹景平帝在位时,为了?和太子兄长夺嫡,这位吴王还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又有爹娘给他撑腰,也?有一定的?势力。
后面可就不成了?。他阿爹因为外族来犯,居然吓到退位给他哥了?,好了?,这下玩脱了?。吴王这个曾经的?争储人?物,一下子就被边缘化了?。他一开始还有些不识相,不肯到封地去,还是被官家狠狠锤了?几次才认栽。
到了?吴地后,吴王也?是醉生梦死,好好一个吴王府,弄的?是乌烟瘴气,强抢民女的?事?情是时有发生,被官家摁头又撅了?几次。
请吴王来主持天下,还不如宁王呢。起码人?家宁王只是摆烂,吴王则是有恃无恐,为所欲为。这样没有敬畏心的?人?,让他来当皇帝,怕不是朝臣们集体嫌命长,想在奉天殿集体上吊算了?。
算了?,歇歇吧,还是好好伺候官家,将功赎罪吧。别有别的?想头了?。不就是叛变嘛,不就是当二五仔嘛,谁没当过?似的?。
再说?了?,二五仔们自我安慰道,造反也?得有军队啊,现在掌握军队的?全都站在官家那边,就算有勋贵因为袭爵法对官家有些不满,也?不敢站出来真的?造反。太上皇唯一染指的?军权,也?就是楚将军的?金吾卫了?。可就那么点人?,能成什么事??
太上皇的?心腹们也?不是都是十足二五仔,也?有实在忠心耿耿的?,但都被打压下去了?。
秦严有了?房东泷的?投名状,可以说?是赚了?个大的?,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同党。其实最让他担心的?并不是房东泷,而是金吾卫,他的?大将军会不会冲动??
楚将军倒不是个莽夫,他其实一心报国,只是他是太上皇在位时提拔的?,受过?他的?知遇之?恩。因此一心效忠太上皇。可如今太上皇称病,将权力交给官家,那他能有什么说?的?。父亲不行了?,儿子顶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楚将军半点都没有怀疑。房相这种人?都想到了?第五层第六层去了?,楚将军他还在第一层呢。
其实楚将军也?对太上皇有那么一点意?见,毕竟当初太上皇准备迁都,还吓得退位,这种行径,对文臣们来说?,可能还好,还有很?多?可商榷的?空间,但对于武将们来说?,那简直太恶心了?。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皇帝,好丢人?啊。
在他的?带领之?下,他们这些武将的?共同努力之?下,大周没有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更烂;大周的?国土没有变得更广更大,而是变得更窄更小;大周在诸国中的?名头没有更响亮,而是更加龟缩。
一整个大无语。谁要陪着他秦闻遗臭万年?啊!又不是不能打,打不起,就是秦闻不想打,没骨气。要不是秦闻真的?是皇帝,他们真的?要骂人?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皇帝熊,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是以太上皇在勋贵和武将的?心目中风评总是很?差。
这一次太上皇病了?,要静养,要不是怕不礼貌,他们简直要集体点鞭炮了?。本来嘛,太上皇这人?退了?位还不肯老实,时不时就跳出来给官家添堵。他看似是给官家添堵,实则是继续霍霍。
只要没丧良心,就不想让他霍霍朝政啊。
嘿嘿,真是普天同庆啊。希望太上皇能继续安安心心的?养病,至于大周的?未来,就交给我们英明神武的?官家吧。
到了?这时候,太上皇一党才悲伤地发现,并不是太上皇的?威信因生病一事?下降了?,而是太上皇,本身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真的?太让人?难过?了?。
楚将军对太上皇养病这件事?,其实也?是心里舒了?一口气:他再怎么迟钝,其实也?可以品出来,太上皇和官家父子之?间是隐隐出了?问题的?。如果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两边要打起来,说?不准太上皇就要指挥他手底下的?金吾卫将士去打仗。
楚将军能接受打仗,但不希望打内战,内战的?话,意?味着国力要消耗。哪怕他并没有那些文人?们那么忧国忧民,但也?知道不是好事?。
他就希望太上皇老老实实地,安安稳稳享清福,那不是很?好么。官家做得挺不错的?嘛。就因为他说?过?几次官家的?好话,太上皇看他的?眼神都不对路了?,但楚将军还是一腔忠心,他不希望自己一心效忠的?君主最后出事?。
现在他病了?那就正好了?。好好养病,好好享受清闲时光。
既然楚将军这么识趣,那秦严也?懒得对他下手,仍让他掌管金吾卫。楚将军到底是有才能的?,站错队不要紧,他已经铲除掉另一支队伍的?头头了?,楚将军不想选他也?得选他。他相信楚将军的?为人?。
英国公府。
卢行溪和长孙质夫妻两个对坐下棋,一边下,一
铱驊
边讨论着近期朝中大事?。
二人?都是很?聪明的?人?,长孙质也?不喜欢耍赖悔棋,于是也?下得有来有往的?。
长孙质舒了?口气:“如今朝廷局面一新,后宫也?改变了?。阿姐那边恐怕能舒坦一些了?。”
从前虽说?阿姐一家独大,姐夫后宫的?妃子也?都安安分分不生事?,不仅有写作妃嫔读作女官的?柳贤妃,还有两个踏实度日的?贵人?,不踏实的?康贵人?也?被收拾了?。也?就是康贵人?,能仗着姑母是康太后,在后宫里无事?生非,但也?不敢惹太大。
只是太上皇和康太后这两尊大佛都在,阿姐到底是不好随随便便就出宫。这下太上皇养病,康太后夫妻情深,亲自照料,阿姐可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卢行溪想起了?阿姐的?性情,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确实如此。”又说?起了?朝廷中几个官员的?变动?,长孙质频频点头。
恰好卢照雪也?下学回来,听见父母在说?这些,就忍不住问:“阿爹阿娘,楚将军是太上皇的?人??”
长孙质点头:“他受过?太上皇知遇之?恩。”可以说?,楚将军是在那时候才崛起的?。
卢照雪“啊”了?一声:“那现在楚将军有没有受到影响?”
“没有,楚将军还是很?受重用。”卢行溪狐疑地看向卢照雪,“萤萤,你问这个干嘛?”
“我替楚央关心着呗。”卢照雪无所谓道,“楚将军到底是他阿爹。”
卢行溪:???
“萤萤,你和楚央很?熟?”
卢照雪:“还行叭,说?的?上话,算得上朋友。”
卢行溪的?信息还停留在之?前的?故事?:“他不是硬要和你争术数大赛的?名额,还熬成了?食铁兽么?”
用阿质的?话来说?,那家伙可是个学婊啊。
这种人?可沾不得,比阿翡还糟糕。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那他选阿翡。啊啊啊不对,什么二选一,才不选呢,萤萤那么小,哪个臭小子都休想对她下毒手!
卢照雪翻了?个白眼:“阿爹,那都是一个月以前的?故事?了?。”
被鄙视了?的?卢行溪:……
“那最近你俩怎么又好起来了??”
卢照雪就奶声奶气地说?:“因为我发现他其实本性不坏呐。他还特意?来提醒我,《简易算林》的?事?呢。虽然他出发点不对吧,但是经过?我的?劝说?,也?认识到了?。他还挺聪明哒。我认了?他这个朋友。”
卢行溪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哎,女儿大了?,朋友越来越多?,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又看向妻子,阿质,你倒是说?两句呀。
长孙质果然如他所愿的?说?了?两句:“萤萤真棒,又交了?一个新朋友。”
卢行溪捂脸。
卢照雪狂点头:“是的?阿娘!”
卢照雪忽然又问:“阿爹,上次是不是说?过?只要我够努力,就有机会继承爵位,成为女国公?”
“是呀。”
卢照雪转了?转眼珠儿,又问了?一个问题:“那阿姐呢,她有机会成为女太子么?”
卢行溪和长孙质对视一眼,齐齐沉默。
“萤萤,在阿爹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告诉阿爹,你是怎么想到问阿爹这个的??”莫非是萤萤和灼灼两个时常在一处玩,两个小女孩已经开始关心这种问题了??
卢照雪愣了?愣,“这不是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是女孩子,有机会做英国公世?子,阿姐是女孩子,当然也?有机会做太子的?吧。
长孙质眼里带笑:“那得看你姨父的?意?思。”
毕竟当初的?袭爵法说?的?是袭爵,是适用于勋贵的?,并不是皇位继承法。
官家姐夫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呢,她也?拿不准。
事?实上,如今局势如此明朗,倒让她都感?到十分的?意?外。因为她本身还以为太上皇那方与官家这方还要相持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分了?胜负。姐夫的?本事?是不小啊,背地里还有不少暗牌,连大太监李玟都是他的?人?。
那明章女帝还给孙子留了?多?少底牌呢。
她现在有些微微的?担心,万一姐夫卸磨杀驴了?怎么办?到时候她阿姐可就要遭殃了?。多?少一起合作的?伙伴在打天下的?时候兄弟情深,同舟共济,反而打下天下之?后还能分道扬镳,兔死狗烹。
长孙家,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么。
长孙质微微垂眼。
卢照雪也?不解了?:“姨父不是很?喜欢阿姐么?”她看得出来,姨父虽然对两个子女没有阿爹对自己那么体贴入微,但也?是过?得去的?,尤其是对灼灼阿姐,显然比对阿大哥哥好。
“那不一样。对子女的?喜好和对继承人?的?考虑如何一样。”长孙质解释道。
“这样啊。”卢照雪微微有些失望,捧着脸道:“好复杂哦。”
“当然复杂。”长孙质见话都说?到这里了?,干脆对女儿说?:“立储之?事?重大,只看你姨父现在还没有立储就知道了?啦。你在外面可不要说?这些话。”
卢照雪点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知道哒阿娘。”
卢行溪见女儿听话,摸了?摸她小脑袋:“萤萤,你想阿大做太子还是灼灼做太女?”
这两个孩子平日里都对女儿很?好,不知道女儿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卢照雪也?没纠结,一下子就给出答案了?:“从我自身出发,他们两个谁来做太子都可以。”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来萤萤也?知道哥哥姐姐都疼她,所以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吃亏。
又听卢照雪继续道:“但我还是希望阿姐做太女。因为大周需要一个皇太女。明章女帝不能只有一个。”
夫妻俩都被震住了?。
那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政治考量了?。卢行溪问她的?时候,其实只是为了?逗逗她,反正萤萤在外就算对着她哥哥姐姐也?不会说?出来的?,没想到她的?考虑是这样。
大周需要一个皇太女!这是真的?,因为明章女帝推行的?就是女男平等,女子也?不输给男子,所以她主张女子一样在外务工,让户部和工部共同想法子给女子创造出更多?工作岗位,又试图给女子开辟更多?的?空间,自上而下,她自己是女帝,又弄出很?多?的?女官,不是宫廷女官,而是能与男子官员一样站在朝会上的?女官员。
女官员们在这件事?上的?利益是一体的?,所以不会背叛她们的?阶级。不会再有伥鬼出现。
她甚至考虑到了?后代,她先有了?一个女儿,立为皇太女,精心栽培,而女儿确实也?很?出色。唯一的?问题是,女儿中途死了?,没活到她继承皇位的?那一天。
后面就有了?景平帝,有了?当今。皇位一代代地传下来,看起来姨父这个皇帝做的?也?相当好,但卢照雪看来,大周需要再出一个女帝。
她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
对长孙质和长孙令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大周不能只出一个明章女帝,否则女帝永远会人?死政消。
将皇位传给儿子,就有被儿子背刺的?风险。这一点在景平帝即位后就清晰可见了?,他是如何背刺母亲的?,大家都看见了?。
如果传给女儿的?话,至少还可以多?保障一代,还可以增加“女帝”这件事?的?概率,让女子即位这件事?变得更加的?“习以为常”。人?是会有惯性的?,接受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长孙质看向女儿:“萤萤,你是这么想的??”
“对呀。”卢照雪道,“我这样想不对么?”
“没有。阿娘觉得很?好。”
“阿爹也?觉得很?好。”卢行溪也?肯定了?女儿的?想法。在男女平等这件事?上,他和姐夫一样,愿意?背离本身“应该”站的?立场,他希望他女儿能够活在更自由的?风气里,也?希望像他女儿这样的?女孩子,可以活得更轻盈、更自由。
他希望在朝堂上既看到“卢行溪”,也?看到“长孙质”。
景阳宫里。
长孙令和秦严两个正在一起泡脚。朱银见此,撇了?撇嘴,其实心里也?挺开心的?。他们两个的?感?情,他也?是一路看过?来的?,官家和娘娘两个时常有些平常人?家的?举动?,他看了?也?是蛮欣慰的?。
总觉得官家并没有因为这个皇位就变成一头怪物。
朱银也?是读过?书、有文化得很?,不然不能让女帝将他安排到器重的?孙子身边。朱银知道,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登上皇位后就忘了?初心的?皇帝,也?有太多?被皇帝这个身份改变了?本性的?人?。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握在手心,很?容易就变了?。
共患难的?夫妻,相得的?君臣,都会慢慢褪色,在皇权的?作用下,渐渐地偏离轨道。
但朱银不希望,他的?主子也?会变成那样一个怪物。好在他身边有一个娘娘,他爱她,近她,他们两个之?见永远亲密无隙。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
他只盼着他二人?永远好下去,这样官家身边永远有人?,他也?能够证明:看,并不是没有一成不变、善始善终的?皇帝!我的?官家就做到了?!
秦严也?一脸兴奋道:“阿令,现在两个老东西出不来了?,你又可以当武安侯啦!”
没有俩人?在那死盯,阿令的?日子可以好过?很?多?。他其实非常清楚妻子的?性格,知道她待在宫中久了?会很?烦闷,她是需要偶尔在外打仗巡边放飞一下自己的?。
虽然说?,阿令在外,就离他远了?,他会很?想她,也?不太乐意?。但是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可以牺牲一些自己的?想法,让她快乐。只要到时候阿令奖励他就好啦!
长孙令:“……”
搞得好像这回控制太上皇是为了?她方便溜出宫一样。好吧,确实一举多?得,一箭多?雕哈。
但是这次居然是长孙令不想溜出宫了?:“最近太上皇这事?一出,虽然他们是不能盯着我们了?,但朝臣肯定盯着我们夫妻行事?。总不能太过?放肆。”
秦严大为感?动?:“阿令……”
嘿嘿,阿令肯定是惦记着自己,所以才不出宫的?。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舍不得分离!
长孙令的?脚指头在秦严脚上戳了?戳:“我最近都有带着灼灼和阿大习武,你这个阿爹,怎么这般不尽责?”
秦严立刻就嘟了?嘴:“还要怎么尽责嘛。我也?挺尽责的?啊。只是比不上行溪罢了?。”
长孙令就数落起来:“你看看你,下了?朝就批折子,孩子们从幼学回来了?,你也?不管不问的?。”
秦严不高兴了?,用脚指头回踩她:“我每日处理朝政已经够累了?,难得有点自己的?时间,我只想陪陪你,和你一起看书写字、吃饭赏风景,还有做啊,每天光是做都不够时间……唔唔唔。”
长孙令听不下去了?,她又气又羞,干脆捂住了?秦严的?嘴巴:“做做做,你就知道做。还要不要脸了??”
“食色性也?,本就是常理。若非我们做,哪来那么可爱的?灼灼?”秦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不知道多?得意?呢。他就是喜欢做嘛。
“再说?了?,我也?每日和他们两个小的?一起吃饭啊。”秦严撇了?撇嘴,两个臭小孩,简直是来给他添乱的?。他真是只想要阿令,不想要他们来呀。
长孙令都气笑了?:“这也?算尽责?”
“反正我觉得我不是甩手掌柜。”秦严咬死了?不松口。真奇怪那些遇上妻子难产时保小不保大的?男人?,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妻子才是陪同你一辈子的?人?诶,是和你白头的?人?,她愿意?为你生孩子,结果在生产之?时,只能保一个的?情况下,居然只要小的?,舍弃大的?。小的?才多?大点啊,甚至称不上一个生命,怎么比得上大人?啊。
那些男人?真该死啊,这样的?人?还配有妻子,哎,若再让他发现一个,就统统拉去充军。
长孙令实在无语了?,还想劝几句,就发现秦严已经将她的?脚包了?起来,擦干水,又将她整个人?抱上床榻,压了?下来。
长孙令:……
算了?,躺平,摆烂。
可太上皇生病的?这件事?还有余波。因为正在封地的?吴王上书,求见重病的?父皇,请皇兄务必准允。
吴王确实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父皇居然忽然就中风了?,还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母后也?没有给他传出任何消息。他打听到的?消息就是,母后还搬进?了?常宁宫,亲自照料父皇。
结合长安探子传来的?消息,吴王觉得越来越不妙了?。必定是出了?大事?!父皇可能不是真的?重病!
吴王府幕僚不解道:“为何?”
吴王斩钉截铁:“我母后绝不可能贴身照料我父皇!”他了?解母后的?为人?,有好处她第一个抢,有坏处她第一个跑,照顾一个五十多?岁青春不再的?老头子,母后绝对不会有多?么的?乐意?。
幕僚抽了?抽嘴角:“或许这一次太后娘娘愿意?了?呢。”
吴王沉重摇头:“就算母后愿意?,可李玟跳出来,当着朝臣之?面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像是我父皇说?得出口的?。什么,以天下为重,勿以我为念,根本不是父皇会说?的?。”
幕僚再次抽了?抽嘴角:“……说?不定,太上皇这一次感?触良多?。”
吴王再次沉重摇头:“不,父皇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我合理地怀疑,父皇和母后都被幽禁了?。”
凶手当然是皇兄。
幕僚见他这么信誓旦旦,也?只能无奈地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可千万别说?“造反”二字啊,咱们吴地一点兵都没有,也?就吴王府的?三?百守卫,能顶个什么用。至于钱,本来吴地的?赋税还是不错的?,但自从吴王就藩后,这里也?被吴王折腾了?一遍又一遍,连商户都想找门路举家搬迁呢。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总不能拿头去造反吧。
只要你敢说?“造反”,我就敢连夜跑路。真的?。
吴王当然不是要造反,虽然他也?很?想造反,很?想改换新天,但他也?有点自知之?明:“我想入京,看看父皇的?情形。”
如果不对的?话,他再接受父皇的?势力,借着这次事?件对皇兄发难,说?不定能把他拉下马来。
听完了?吴王的?整个思路,幕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后悔,他格外的?后悔,他究竟为何要贪图这点俸禄,跑来吴王府侍奉王爷呢。现在好了?,吴王又要开始作妖了?。他爹的?,吴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当今官家手腕高超,用人?得当,他们王爷根本就没有上位的?机会啊。
好好好,你说?你质疑太上皇被关了?,那我斗胆请问,连你亲爹都被关了?,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封地,还想去长安,是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啊。
我真服了?这个大冤种。
幕僚左劝右劝,劝了?好多?次,都没能成功说?服吴王。吴王还对他打包票说?:“先生跟在本王身边多?年?,若本王有朝一日有大造化,必也?送先生一场造化。”
幕僚:……
大可不必哈,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他怕吴王是捆也?要捆上他一起去,于是先应承下来,反正也?还没那么快上路。
吴王又回了?内宅。这些年?他后宅中妻妾成群,有了?不少妾室。这一日,吴王妃请见。吴王妃是个性情温和、思维敏锐的?女子,她早看出王爷最近有些小心思,又特意?来劝他:“王爷这是何苦趟这一趟浑水?咱们就在吴地,好好地过?日子,不好么?”
类似的?话,幕僚都说?过?千百次了?,吴王也?听不见,更别提是吴王妃了?。吴王自从吴王妃只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对她不假辞色。曾经有过?的?温情全都化为灰烬,后面有了?更宠爱的?妾室之?后,对吴王妃母女就更看不上了?。
如今吴王府里,吴王妃虽然地位高,但她带着女儿在自家小院里过?日子。其他妾室闹翻天,她也?懒得管。妾室们为吴王生下了?二女三?子,在激烈的?妾室斗争中变成了?一女二子。
这些妾室们打成狗脑子,连带着他们的?儿女也?自幼就很?会争宠。她们争来争去,出了?事?,吴王要责骂吴王妃无用,连管束妾室都做不到;吴王妃一旦下了?狠手去管,爱妾一哭诉,吴王又骂吴王妃不能容忍,心地不好。
久了?,吴王妃也?心灰意?冷。她是尽了?妻子的?本分了?,吴王初初来吴地的?时候,她是劝过?的?,让他爱惜百姓,做一个好藩王,可惜吴王听不进?去。他失了?储位,就一心荒唐。
这一次,吴王妃是尽自己最后一次努力,劝说?吴王。可吴王依然听不进?去,让吴王妃尽早滚蛋。
他要找死,吴王妃懒得搭理他,只是怕他连累自己的?女儿,思虑良久,吴王妃写下一封信,头一次鼓起勇气,送入京中,给皇后娘娘。
旧时娘娘曾对她说?过?,若有什么难事?,只管送信给她。
不知道娘娘还记不记得?
于是秦严和朝廷得了?吴王请见父皇的?上书,长孙令也?得了?吴王妃的?信。
秦严本来都不记得吴王这小虾米了?,没办法,朝中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起他们,吴王这没兵没权的?能掀起什么风浪。之?前李玟向他汇报,康太后本来还准备去信吴王,让吴王进?京勤王的?,秦严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是他看不起吴王,而是吴王真的?不像样子。
这个弟弟虽然有过?争储之?心,到底没有杀过?他这边的?人?,没有生死大仇,秦严本来也?不想动?他,可现在居然自己跳出来找死,让他这个为人?兄长的?也?是挺无奈的?。
恰好长孙令也?收到了?吴王妃的?信:“我曾经是说?过?,若有疑难可来找我。吴王妃人?品好,配了?吴王真是屈才了?。”
秦严想起了?那个弟妹:“吴王妃确实浪费了?。她说?了?什么?”
长孙令拿出信给他看,一边说?道:“吴王在封地也?真够荒唐的?。这一次他居然还想着趁机拉你下马,做得一手白日梦。吴王妃只是担心牵连她女儿,叫秦舒的?那个小郡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人?爹娘的?,有吴王这种废物混账的?,也?有吴王妃这种一心为孩子中的?。
秦严看明白了?,原来吴王妃是提前告密、保全女儿,她这么做也?算是壮士断腕。她在信中也?说?明了?,她是吴王妃,自然走不脱,若官家日后要清算,她悉听尊便,只希望能保住他们家秦舒,不要让秦舒落入教?坊。
“吴王妃这么有诚意?,我们当然不会牵连到她闺女头上。”秦严现在越来越能体会父母的?心情了?。
“官家打算如何回应吴王?”长孙令问道。
“吴王那边,他愿意?来京就来吧。”秦严微微一笑,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康太后也?别怪他这个做兄长的?狠心。
来了?再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当然,吴王要找茬,秦严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讨着好。第二日早朝,秦严就说?了?这事?,还表示:“吴王想是心有疑虑,这才一意?入京。”
端的?是一副被弟弟伤透了?心的?兄长模样。
朝臣们立刻就同情起来,官家也?是不容易啊,摊上太上皇这么个爹,又摊上吴王这么个无事?生非的?弟弟。现在弟弟还来找茬,信不得我们官家是吧。
就有臣子出列道:“官家,论理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吴王此举不妥。”
“就是,官家,吴王实在太过?分。”
“臣请官家提防吴王用心。”
极个别的?吴王收买过?的?臣子:……怎么回事?啊你们,这让我怎么开口。
秦严却?一脸伤感?道:“到底吴王是朕皇弟,他想要入京看望父亲,也?是人?之?常情。朕,准了?就是。”
天啊,居然有这么讲人?情味的?官家!就算心里有些难过?,也?依然给弟弟与父亲相会的?机会。与他比起来,吴王简直太坏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们官家!
不管了?,看官家这副样子,显然是不会怀疑吴王这个小老弟了?,那就只能是他们这些臣子紧盯着吴王动?静了?。
卢行溪看着御座上的?官家,心里暗道:姐夫,你真的?戏好多?啊。
无论如何,吴王接到了?长安那边的?回应,可以入京,带上妻妾子女一起,理由是也?好让太上皇承欢膝下。
吴王喜不自禁,虽然要拖家带口的?不太方便,但其实问题也?不大,关键时刻要真的?出事?,他让暗卫先带他跑回吴地,大不了?孩子们都不要了?,他还年?轻,以后还可以生出很?多?的?孩子。
他相信,只要能让他入京,他一定能实现他的?皇帝梦!这一次,他将把他从前所有失去的?,都夺回来!
当然,幕僚失踪这件事?也?让他很?是生气,但现在更紧急的?是赶紧入京,实在是分不出人?力再去寻找失踪的?幕僚了?。
等他登基那天,一定要把这有眼不识泰山的?幕僚抓过?来,狠狠折磨致死。
吴王兴致勃勃地到了?长安,就先携带一家人?拜见了?皇兄。第一件事?当然是请见父皇,这可是他的?大旗,是他仁孝的?表现。
秦严便道:“父皇这些日子仍需静养,你到常宁宫门口问问父皇的?意?思吧。”
吴王心里大喜,居然一点阻碍也?没有。看来在这么多?臣子的?见证下,皇兄也?还是要脸的?。
到了?常宁宫门口,把守的?卫兵变少了?,吴王在门口道:“父皇,母后,儿臣秦徵请见。”
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吴王不解了?:“父皇,母后?”
好久,才传来太上皇的?声音:“朕要好好休养,就不见你们了?。你一切只听你皇兄的?就是了?。”
吴王:???搞什么啊,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差和父皇你秘密见面,拿到你的?势力了?,现在不让我进?去,这怎么行?
吴王到底是有些急智,一边撞门,一边说?道“不能见父皇一面,儿臣死也?不能安心”。
门,开了?。
吴王迫不及待地冲进?里面。他带来的?妻妾孩子不敢进?去,只是在外等候。
太上皇简直要崩溃了?。他不想见这个儿子,全都是实话。他认命之?后,在常宁宫中很?是颓唐,很?多?天没有刷牙洗脸了?,根本不能见人?。康太后和他相看两厌,也?不想伺候他。
当然,两个人?在吴王这件事?上还是保持了?一致的?。现在这种情形,吴王来长安那就是送死,若是让他知道太上皇没病,到处去嚷嚷,说?不定吴王最先丢命,太上皇也?要被喂毒药,真的?“病重”起来,康太后也?是一样。
他们现在的?待遇虽然比原先的?差多?了?,但是,经过?吴王这么莽撞的?进?来,他们的?待遇可能会变得更差!
吴王惊呆了?。他的?父皇头发披散,面容蜡黄,看起来真的?像是患了?重病。
“父皇,您真的?病了??”他不敢置信道。
太上皇没好气道:“朕的?话,你为什么不听?都让你赶紧离开,给朕好好休养了?。”
吴王的?心都要碎了?:“父皇,母后,你们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皇兄把你们关在这的??”
康太后几欲张嘴,可还是闭了?嘴。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啊。
太上皇摆了?摆手:“浑说?什么呢。朕在这养病,你母后亲自伺候朕呢。”
吴王的?脑袋僵硬的?要命,艰难地转过?去,看着他自己母亲:“母后,真的?么?”
康太后:……
虽然此时很?悲情,但她真的?想要骂人?了?,这什么倒霉儿子,怎么了?,你母后就是那么个嫌贫爱富、不愿意?贤惠的?人?是吧。
“真的?。赶紧滚。”
吴王再次和他父皇确认:“这么说?,父皇您让李玟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您真的?真的?,让皇兄以天下为重?”他又小声道:“您若是不方便说?,可以眨三?下眼。”
太上皇:……
娘的?,什么傻狗玩意?。早些年?看吴王这小儿子,也?没有蠢成这模样啊。这么蠢,他当年?居然真的?动?过?传位给他的?主意?。
“朕打死你个混账东西!眨你老娘的?眼!”太上皇将手边的?杯子往吴王身上砸去,口吐脏言。
康太后:……
气到模糊。
吴王被打的?嗷嗷叫:“别打了?父皇。”
“给朕滚,滚回你的?封地去!朕不想再看到你!”太上皇指着大门。
*
太极殿。听到李玟汇报当时的?情形,秦严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个老东西,到底是疼儿子的?。”
不然不会让吴王赶紧回封地了?。
长孙令:“阿严,你打算如何料理吴王?”
秦严一脸无辜道:“现在一家三?口冤种聚齐了?。可以瓮中捉鳖了?。”
第 63 章
吴王自己跑来长安的?, 又不是他秦严邀请来的?,既然他自己作死?,也别怪他不念兄弟情分了。
秦严确实看吴王也挺不顺眼的?, 倒不是因为他争储过, 毕竟就?吴王这“聪明?劲头”,也是很难给秦严带来什么?压力,只是吴王在封地干的?那些事, 实在是藏污纳垢。秦严早就想狠狠整治一通了。
宗室里,不安分的?人也很多。他们倒不像吴王这样做一些不合时宜的?白日梦, 但也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 仗着自己姓“秦”,就?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的。
这一次若是能借机料理了吴王, 也能让宗室们收敛不少。毕竟杀鸡儆猴,连吴王这样太?上皇亲子的?身份都被收拾了,他们这些与?皇家离得更?远的?, 说不定更?容易被收拾呢。又有什么情面在呢。
秦严这边准备狠狠收拾一顿吴王, 吴王这个大聪明?还没料到呢, 他还不赶紧听他父皇母后的?意思回封地, 还赖在长安不走呢。
当然,身为藩王, 亲爹也探望过了,总不好一直不走。吴王这边的?理由就?是:臣弟想要多多地探望父皇母后。皇兄忙于政务, 恐怕不能照料周到。臣弟才?薄智浅, 能在这事情上为皇兄分分忧。
秦严乐得留他在京,左右收集证据也还要时间, 于是让他住在曾经的?吴王府里。吴王不在封地的?吴王府了,那边的?百姓也没了忌惮, 很多话都可以?实话实说;吴王府的?人就?算生气,也没办法,到底王爷不在家呢,平时他们是可以?作威作福,这一次可就?不行了。他们有?心?给王爷送信,可惜那些信全?被拦截下来,送不到京城吴王的?手里。
吴王却在长安四处交游。他想借着从前父皇的?威严,重新打开局面。他从前和皇兄争储的?时候,不也有?好些簇拥么?。这一次,就?先找上他们。这些簇拥大概率也是太?上皇一党的?人,可这些人早就?归附了官家,不肯老实也被贬官,未必留在长安了。
不但找人拉伙失败,吴王还发现,很多朝臣都死?死?盯着他,他感觉如芒在背的?。怎么?回事啊?这些臣子们没事吧,盯着他干嘛,没正事干了么??
他哪里知道,官家演技超群,这些臣子都是自发替官家盯着吴王的?,看看他到底想在长安做什么?坏事。
吴王既然带了儿女?入京,王府孩子们的?教育自然也得跟上。吴王妃是个聪明?人,见帝后都将自己的?儿女?送入长安第一幼学了,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送就?是了!
她膝下只有?秦舒一个小郡主,小郡主就?是她的?命根子,若是此次上学能有?所进益,多交些朋友,也是极好的?。不知道自家那个王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但她已经提前和皇后娘娘打好招呼了,想必最?起?码能保下秦舒。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封地,能学一点是一点吧。吴王妃是这么?考虑的?。
于是吴王妃为女?儿申请就?读第一幼学。吴王那时候还刚刚到长安不久,还没怎么?碰钉子,听了还嘲笑她,觉得她捧官家和皇后的?臭脚,见别人送孩子去,她也跟着学。他还说呢:“王妃要舒儿去就?去吧,管好你自己的?女?儿,旁的?孩儿都不许去的?。”
他有?钱,请了专门的?先生在家教几个孩子。至于秦舒,愿意听她母亲折腾,那就?听吧。到时候别怪他这个阿爹就?成。
吴王妃听得好笑,也不知道王爷哪来的?自信,他那些庶出的?孩儿们,她才?懒得管那么?多呢,真以?为她上赶着啊。她从前动过养一个男孩儿在膝下的?想法,将来也好作为女?儿的?依靠。可惜孩子们都耳濡目染了母亲们的?做法,哪有?养的?熟的?,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吴王见她冥顽不顾,对这个发妻更?是不满,明?知道自己和秦严势同水火,还和自己对着干,真是吃里扒外。殊不知吴王妃心?里也对他很不满:就?你也配合官家势同水火啊,脸真够大的?。我呸!
秦舒来第一幼学的?第一天,就?被很多孩子们围观了。吴王妃知道女?儿胆子小,性格比较腼腆,特意送她来上学。
程密对每一个入学学子都很关心?,见了秦舒母女?一面,考虑到秦舒性格,就?将她安排到了梅花堂。
秦舒到了梅花堂,见到这么?多同窗在一起?,就?有?些怯怯。
虽然卢照雪当时也是上到一半才?入学,比其他同学都晚入学,但萤萤性格大方爽朗,大家都爱和她玩。本来大家听说又来了一个新同窗,心?里都很感兴趣,见这新同窗不怎么?吭声,也不和大家说话玩耍,也都散去了。没什么?意思嘛,还以?为是和萤萤一样可爱的?人呢。
秦舒感受到这一点,更?加低头了。
她在家里虽然有?阿娘护着,但她很早就?知道了阿爹并不喜欢她们母女?,王府里其他侧妃和兄弟姐妹们也时常对她充满恶意。所以?她其实并不乐观,既然阿娘让她来幼学,那她就?来好了。
只要阿娘高兴,她干什么?都行。
卢照雪和秦晔也在窃窃私语。
秦晔小声对卢照雪道:“我阿娘说了,吴王在家里太?不像话,对自己的?发妻不尊重,对秦舒这个女?儿更?不好。”
卢照雪这种“爹宝女?”怎么?听的?这种惨事?而?且吴王还不尊重妻子,这什么?破人啊!她有?点同情秦舒这个小女?孩儿了。她也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岁数。
“阿姐,我们去找她玩吧。”
秦晔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两个小崽崽一起?到了秦舒跟前,“你喜欢玩什么??我们可以?一起?玩呀。”
秦舒见她们面目和善,也鼓起?了勇气:“我喜欢画画……”
卢照雪小手一挥:“那好办。我也喜欢。”
秦晔:……
说实话,她有?些怀疑。
初来乍到的?秦舒却不懂其中玄机:“真的?么??”
如果有?同好,她也会很开心?哒。
卢照雪:“真的?呀。”她揽过秦晔,“你看,这是小公?主秦晔,你们都姓秦,她是你堂姐。我是她表妹,四舍五入,你也是我妹妹了。”
秦晔也点点头,阿娘也曾叮嘱过她的?,如果有?人欺负秦舒,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能不管。
秦舒当然也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梅花堂学子出身都很好,其中最?出名的?两个女?孩子就?是秦晔和卢照雪了。秦晔可以?说是整个梅花堂的?总指挥,在幼学也没有?仗着公?主身份为所欲为,反而?很能和同窗打成一片。
而?另一个女?孩子虽然身份上不如秦晔高,但也非常出名。她母亲出身武安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父亲则是英国公?。这出身看起?来不如自己,但卢照雪和她阿爹英国公?的?父女?情深早就?传遍了长安每个角落,就?算是路边的?一只狗,说不定都有?所耳闻。因此秦舒刚到长安不久,也知道了传说中的?“国公?饼”背后的?典故。
秦舒心?里好生羡慕卢照雪,她有?一个那么?好的?爹爹。而?卢照雪本人也非常争气,不仅在梅花堂甚至第一幼学中朋友很多,而?且极有?才?能,尤其是术数一项上,还拿下了长安幼学大赛术数魁首呢。
秦舒以?前在王府,也只是刚刚学识字文章,另外就?是她爱的?画画了。
现在见卢照雪和秦晔都释放善意,她也忍不住笑了笑。没有?秦晔的?授意,她是不敢直呼对方为堂姐的?,她也知道自己父王曾经和官家是对头,还妄图争储位。她相信在秦晔的?心?目中,自己这个堂妹的?分量远远不如卢照雪这个姨表姐妹的?,她本也不想凑上去惹她不悦。
可是见她们这般和善,就?听了她们意思:“堂姐,卢姐姐好。”
她长得格外瘦弱,看起?来就?像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卢照雪和秦晔两个年龄稍微大几个月的?姐姐都生起?了怜爱之心?。尤其是卢照雪:“你要画画,我陪你吧?”
秦舒笑着拿出自己的?画笔:“太?好啦。”
两刻钟后。
秦舒看着卢照雪画的?梅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卢照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同样是画梅花,人家秦舒就?画得精彩绝伦,自己就?画得不太?像样。好在她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马上就?把擅长画画的?周盈薅了过来:“你们一起?玩。”
周盈:……
好在她是真的?喜欢画画,不是萤萤这种半吊子,她和秦舒两个人很快就?聊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投契。
秦晔拉着卢照雪到一边去,不打扰那两个画画同好的?切磋。她点了点卢照雪的?额头:“看你吹牛,吹爆了吧。”
也就?是小姨父偏心?眼,让萤萤对自己的?画画水平没有?太?明?显的?认知,这不,被打击大了吧。
“灼灼,不要说萤萤。”徐翡也凑了过来,认真地打量卢照雪的?画,“我看这梅花就?挺好,很别致。”
卢照雪有?小伙伴撑腰,立刻就?挺起?了小胸膛:看看,阿姐看看!还是有?识货人的?,我画的?也没有?那么?糟糕嘛。
本就?是为了带动秦舒放下生疏,和同窗们都一起?玩起?来。秦晔当然知道萤萤的?意思,看着徐翡出来睁眼说瞎话,也只是翻了个白眼,就?你护着妹妹,显得我像个恶人,哼!我记住你了阿翡!
“阿姐,你怎么?还瞪人家阿翡啊。”卢照雪不赞同。
徐翡忙摆手:“没事的?萤萤,灼灼没有?瞪我,只是看了我一眼。”
秦晔:!!!
卢照雪不懂这些眉眼官司,“你喜欢的?话,送你了。”
秦晔叉了叉腰:哼,我倒是要看看,这种画你收不收。
谁曾想徐翡不仅收,而?且是如获至宝地收了下来,他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作了个揖:“多谢美意。”
卢照雪摆了摆手,语调高昂;“区区小事,不必相谢。”
目睹了一切的?秦晔:……
不懂,真的?不懂。小姨母说的?没错,中二是种病,而?且会传染。
第 64 章
卢照雪和秦晔是梅花堂人缘最好的两个人, 她们愿意?带着秦舒一起玩,秦舒自然很快也融入了梅花堂。
卢照雪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嘛!每一个人都要和和睦睦的。梅花堂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小崽崽掉队。
她回家之后, 自然也将秦舒的情况说给了父母听:“感觉她还挺腼腆的。”
“萤萤。”长孙质捏了捏她鼻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总不能?你活泼大方就不许人家腼腆谨慎了吧。”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也是一种偏执?
卢照雪:“没有呀。只是想带着她和大家一起玩。阿娘, 你是不知道,她刚来的时?候, 就在角落里坐着, 没人和她搭话,她也不和别人主?动聊天。”
这?多可怜呀。
长孙质心道, 这?就是有些转学生的烦恼了。并不是所?有转学生的到来都是“天空一声巨响,转学生闪亮登场”的。哪有那么多动辄就成为男神女神的,还是普通人多的。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自己?玩呢。”
世界上的e人那么多, 还不许人家是个内心平静的i人么。
“我都看见她有些羡慕的看着别的小崽崽玩耍了。”卢照雪扁了扁嘴。若非如此, 她是不会去干涉人家的人际关系的。之前阿翡也是不太爱动, 不与人说话, 她不也没管么,阿翡自得其乐, 又是一种情况了。
长孙质这?才亲了女儿的脸一口:“那我们萤萤真棒!”
既然如此,那萤萤这?个孩子王若能?把秦舒带的活泼一些, 也是极好的。那也是个可怜孩子。亲爹尽是个惹事的。
卢行溪看着母女二人, 也笑了。他的萤萤,是个心肠软的善良孩子。只要萤萤能?护好自己?, 善良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他的萤萤又不是个冒冒失失的傻大胆。
几天后,秦舒却没有来上学, 甚至连告假的人也没有。
秦晔和卢照雪都有些奇怪。她们却不知道,此时?的吴王府里是人仰马翻的。
前一天晚上。
吴王妃抱着秦舒,脸色焦急地问身边人:“大夫来了么?”
秦舒忽然高热不退,她急得很,幸好吴王府常年养着几个好大夫,其中有一个极其擅长小儿科和妇科的,这?一次入京也跟着来了。她赶紧使人去请大夫来。
大夫本也住在吴王府内,虽不是几步路就到的工夫,可侍女也出去快两刻钟了,居然还没回来。吴王妃怎能?不急。
就是病的眼冒金星,满脸通红,秦舒仍能?小声地劝慰吴王妃:“母妃,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好了。”
吴王妃见女儿这?般乖巧懂事,病了还安慰自己?,心下更是有如刀割。再等不及了,她放下女儿,自己?亲自往大夫的院内走去,却刚好碰上了去请人的侍女。
侍女脸色难看道:“主?子,大夫来不了了。”
吴王妃:“?府中小郡主?生病,他如何来不了?”
侍女想起了刚才的屈辱,也愤恨不已:“周大夫本是要来的,结果白侧妃那边也来人,说侧妃一觉醒来就头?疼不已,硬是将周大夫拉走了。”
吴王妃:???爱女心切的她简直无法?理解:“阿舒是王府嫡女,她一个侧妃,怎么有胆子的?”
侍女:“奴婢跟着去了,只想请周大夫看完侧妃娘娘再来给郡主?看病,可王爷也在那……王爷说,又不是没有别的大夫了,既然侧妃用惯了周大夫,就让周大夫一直待在侧妃那。”
吴王妃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好好好,秦徵这?个王八蛋!他怎么不去死!”
说罢,一边安排人去外头?请好的大夫,一边亲自往白侧妃院中去。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对狗男女到底还要作什么妖!
吴王没想到吴王妃这?么不识趣,明知道自己?正在侧妃这?里,还要过来找茬。他不悦地看过去:“王府里难不成只有周大夫一个大夫了吗?和庶母争大夫,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王妃冷笑道:“你这?个做人父亲的毫无父亲的样子,怎么就不怕人笑话!阿舒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今病得厉害,你还色欲熏心,只顾白侧妃。你看看她,像是病了吗?”
她一进来就看见这?两个人在嬉笑,那白侧妃看起来哪像是生病的样子。
白侧妃见王妃发怒,忙劝道:“王爷,都是我不好,您就不要怪罪王妃了。我只是有些头?疼,没有大碍,王妃也是爱女心切,小郡主?是她的命根子。”
吴王见一个妾室都如此通情达理,而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反而盛气?凌人,对他这?个夫君丝毫没有敬重,更加火冒三丈:“对着夫君尚且口吐恶言,本王都不知道平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如何磋磨这?些妾室和我其他儿女的!”
吴王妃的火也被?点燃了:“我何时?管过你的那些妾室和儿女,有你这?个好王爷在那撑腰,我哪敢逞什么威风啊!我现如今,不过是要将周大夫请走!”
她吩咐两声,“请吴大夫去给郡主?看病!”
她是有备而来,特意?带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不怕不能?抬走周大夫。
吴王见她这?么嚣张,完全不给自己?这?个丈夫颜面,更见侧妃可怜模样,在小妾面前让王妃请走周大夫,岂不是默认了自己?这?个王爷的无能??以后他在王府还有什么说话权?
吴王气?得扇了吴王妃一巴掌:“恶妇!”
吴王妃静静地看着吴王一眼,没有说话,吴王却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他不由想起了二人也有过的美好时?光。一开?始不也是琴瑟和鸣的么,后来……后来是王妃越发多管闲事,也不贤惠,才让他们关系恶化?的,都是王妃的错!
吴王妃甚至还笑了出声,转头?就走。反正周大夫已经?先去女儿那边了,她得赶紧回去看着。至于这?个狗男人,以后走着瞧!
是了,她早该认识到,在长安她们母女本就人生地不熟的,自己?的丈夫、女儿的父亲还是个混账王八蛋,靠他没用,只能?靠自己?。
吴王却被?她的笑声激得有些不寒而栗。
到底周大夫一直给女儿看病,十分了解女儿的情况,一见就对症下药。“王妃不必太担心,郡主?只是一时?发热,吃过几剂药再静养几天就能?无虞。”
吴王妃听了,感谢不已,忙让周大夫去开?药。
周大夫却看向吴王妃:“王妃您的脸是否需要……”
到底王妃这?位主?母处事厚道,待人尊重,周大夫虽然不敢妄议王爷和王妃的恩怨,但提供些祛疤的好药膏还是可以的。
秦舒这?时?也注意?到了吴王妃的脸,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此刻都还红红的,“母妃,是谁打的您?”
没等吴王妃回话,她就气?哭了起来:“是父王是不是?”
秦舒知道,肯定是母妃为了找周大夫来,和父王、白侧妃针锋相对,父王甚至还给了母妃一巴掌,白侧妃虽然恃宠而骄,但她也不敢打母妃的。
她垂下眼,总有一天,她要父王付出代价,要让他头?破血流,失去所?重视的一切。
诶?她的小脑袋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吴王妃看向周大夫:“我不需要治脸,我要保留这?个证据,和王爷和离!”
周大夫:诶?
就连秦舒也瞪大了眼睛:“和离?”
吴王妃说到做到,她从这?件事上看出了吴王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的人,又是多么不可依靠。有他生活在她们娘儿俩身边,比没他还要灾难得多。她必须要抓紧这?个机会,如今他们都在长安,说不得还能?说动皇后娘娘为她做主?,若是将来要回封地上,吴王和她那些侧妃们说不定要磋磨死她们母女。
为了女儿,也为了自己?,吴王妃拼了。她先是使人递信入宫给长孙皇后,又趁着吴王与妾室醉生梦死之时?,连夜带着女儿搬出吴王府,到了她曾经?的一处陪嫁别院。她怕吴王恼羞成怒之下,会把她们害了。
长孙令得知这?个消息后,震怒不已:“吴王简直欺人太甚!”
手里还捏断了一个花瓶。
秦严上完朝回来,听说此事,不由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阿令,息怒,息怒。”
老天爷,分明那个做错事的人不是他,他也要变得极其小心,生怕惹怒了阿令,到时?候又提起他这?个父亲不太合格的旧事来。要他说,他比起秦徵那个王八蛋也算是好父亲了,只是人嘛,不能?只和差的比,得和好的比一比。
长孙令冷笑道:“阿严,到吴地调查的人回来没有?”
秦严摸了摸鼻子:“还在路上。”
长孙令沉吟一二:“阿岑既然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了她。过几日大宗正必然会出来说起此事,你看着办吧。”
说是“悉听尊便”,可秦严哪里不知道长孙令的意?思?。嘿!他秦严都是长孙令的小狗腿,指哪打哪,秦徵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哥哥不仅保不了你,而且不想保你。
吴王妃到底聪明,她搬出王府之后,也已经?派人四处散播舆论:吴王为妾对王妃动手,置亲生女儿性命于不顾,实?在枉为人夫、又枉为人父。
消息和一阵风似的吹到了梅花堂。梅花堂众小崽崽们得知此事,也是气?恼不已。
虽说秦舒刚到梅花堂不久,和大家感情并不很深,但大伙此时?都义愤填膺起来。
王临气?得在地上连蹦几下:“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父亲!虎毒不食子,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不顾,那还做什么父亲!”
那日与秦舒一起画画的周盈也皱了眉头?:“宠妾灭妻也太过了些。”就是妻妾之间有所?偏爱,连带着妻妾所?出的儿女待遇也有偏差。
小崽崽们为同窗的遭遇气?愤不已,徐翡却注意?到了卢照雪。
以她平日里的性格,知晓了这?种事,定会激愤,可现在却一言不发。
“萤萤,你怎么想?”徐翡生怕她在心里憋坏了。
卢照雪哪里不气?,只是同窗们你一句我一句都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此时?她只是咬牙道:“吴王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第 65 章
卢照雪已经从这些传言以及此前?爹娘告诉她?的吴王相关事情中看出来, 这位吴王绝非善茬。他是蠢,但他也坏啊!这样一个又蠢又坏的人,能造成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反倒是一个聪明人, 有时候会瞻前?顾后, 有所顾虑。
如今这些传言传遍四处,恐怕吴王为了自己的声誉,也绝不会放过秦舒母女。
不过, 这些尚且都?是后话,首先是要确保秦舒平安。
卢照雪看向秦晔:“王府大夫固然好, 到底不及御医。阿姐, 不如我们求求姨母,让御医去给?秦舒看看吧。”
秦晔点点头:“萤萤放心, 我今日来上学前?,好像就听见阿娘吩咐下去了。”
卢照雪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等晚上回到家中,她?就一肚子不痛快, 小嘴撅的老高。
知女莫若父。卢行溪一下值回来, 就看见女儿不高兴, 自己琢磨了一通:嗯, 自己和阿质感情很好,肯定不是父母不谐让女儿不高兴;那就是在幼学的事了?闺女在梅花堂人缘好, 和谁都?玩得来,应该也不是谁惹她?不高兴了。那还?有什?么可能呢?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噢, 他知道了。
“萤萤, 怎么为旁人家的事不高兴呀。”卢行溪摸了摸她?小脑袋。
卢照雪见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扁了扁嘴:“阿爹,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阿爹啊!吴王是我见过最?坏的阿爹!”
她?之前?虽然也为其他小崽崽的阿爹生?气,比如说王临阿爹采取棍棒教育, 秋迟阿爹是个甩手掌柜,那时候她?也很气,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气过。因为她?相信,就算是王临阿爹和秋迟阿爹,在儿子/女儿生?病的时候,肯定也是悉心呵护,嘘寒问暖的。哪里会像吴王这么行事!
卢行溪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吴王是吧,在外做些蠢事,勾搭朝臣,也就算了,那是姐夫该操心的事;偏偏也内帏不修,后宅不宁,搞出这么多事来,让我家萤萤也跟着操心。
他才不管人家吴王会不会觉得你英国?公父女多管闲事呢,反正吴王让他闺女不高兴,他就得让吴王吃亏。
“好了,这种坏阿爹一定会遭报应的。萤萤不必为他心烦。”卢行溪安慰女儿。
卢照雪终于高兴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为别人家事不开心。上次阿娘已经说啦,过好自己最?重要。但是听见这样的事,我心里还?是会不平。”
卢行溪:“阿爹明白你。你有一股侠气。”他和阿质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她?所保有的不平,是她?心中的正义感所在,这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在她?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他们做爹娘的自然会保护好她?;在她?成长起来之后,自然也就更不用担心她?啦。
卢照雪本来超生?气的,但见阿爹表扬自己,也弯起了眼睛:“我将来会不会是江湖上的一代?女侠啊!”
卢行溪:……“或许吧。那我们未来的女侠,是不是得多练功呢。”
“是的阿爹!”卢照雪超大声。
晚上阿爹在她?床前?,给?她?讲故事。故事倒不是卢行溪自己写的,但都?是他百忙之中抽空去各大书铺搜寻的好故事,精挑细选,再认真不过了。
什?么儿女情长的,不要!萤萤还?那么小,见识这些情情爱爱的做什?么哦。
什?么打打杀杀的,不好!让萤萤见多了这些血腥暴力?,恐怕会伤害她?幼小的心灵。
什?么同窗互相关?心的,本来卢行溪觉得挺可爱的挺温馨的,近来也不念给?萤萤听了。徐翡、王临和楚央的出现?,让他心里戒备起来。不能继续念这些啦。
还?是念一些阿质说的童话故事好了。虽然现?在书铺里没有这种话本子卖,但——没有什?么事是花钱解决不了的,一百两不够就二百两好了。只要银子到位,一切好说。
今日这个故事已经是最?后的存货了,卢行溪一心二用,一边说着故事,一边心里想?着后续。
他说故事,和别人读故事不同,别人那都?是照本宣科,可卢行溪不同,他绘声绘色,时不时还?有现?场表演,看得卢照雪目不转睛,耳朵在听,眼睛也在看。
卢行溪自然是得意不已。闺女听得满意,听得开心,那他这个阿爹所做的努力?就不算是白费了。
卢照雪听完了这个故事,还?是没有睡着。卢行溪终于有些焦急起来,他的存货用完了,看样子只能现?编一个故事出来了,嗯,得合适、得可爱。
没成想?卢照雪却不用他继续讲了:“阿爹。”
“欸,宝贝女儿,阿爹在呢。”卢行溪看向萤萤,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水润润的,她?全神贯注盯着你的时候,哪怕她?不说,你也是真想?摘星星月亮给?她?。
卢照雪很认真地说:“阿爹,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好爹很多,没想?到,别的爹爹真的不如我阿爹。这可不是我女儿眼中出好爹,”她?扬了扬嘴角,很真诚地说,“是真的这样。那些坏爹爹,他们应该羞羞才对!”
卢行溪:!!!
此时此刻,他心里好像点燃了几百个爆竹。噼里啪啦炸了个没完。但是面对女儿,他还?是表面淡定的,之前?高先生?就说过了,他喜欢骄傲上脸,可不能让萤萤跟着他学坏了。
卢行溪淡淡道:“是的,像你阿爹我这样的好爹已经很少了。”
卢照雪哪里知道她?阿爹其实心里快要乐疯了,见他这么淡然,还?觉得阿爹经得起夸奖呢。“哎,阿爹你说,那些爹怎么这么不自觉啊,都?为人父亲了,还?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和女儿说其他“同行”的坏话,卢行溪一点也不心虚。“是啊,是啊。”
没错,就是你爹我最?好了!
卢照雪没有注意到亲爹悄悄地挺胸了,见亲爹频频点头表示认可,她?继续道:“要是为人父母也要考试就好了。不合格的,统统不许当爹娘。”
要她?看呢,就是有些爹娘根本不具备当爹娘的能力?和爱,或者说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样又怎么能做好爹娘呢。偏偏父母是最?没有得选择的,生?下来如何?就是如何?。越是看见小伙伴们的不靠谱爹爹,卢照雪就越觉得他们可怜。
要是别人家的父亲听了女儿这番言论,肯定要暴跳如雷,个别迂腐的士大夫听了,更要气恼,骂女儿不孝至极,毫无孝道。
可卢行溪是谁,别人最?多是把女儿当同辈尊重,可卢行溪差不多是把女儿当祖宗一样供着。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咯。“要是真有这样的考试就好了。”
卢行溪美美地想?,那我肯定是榜首。
卢照雪不知道亲爹在寻思这并不可能会有的考试的排名,她?只觉得爹爹很赞同她?,果然,她?是爹爹带大的,和阿爹思路一脉相承!
“我也知道我是胡思乱想?。”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中二劲过去之后,理?智回归。
卢行溪却道:“谁说是胡思乱想?呢。不能实现?的不代?表就没有意义。乖萤萤,你很棒。你明明自己不缺好阿爹,却还?能同理?别的小伙伴,阿爹为你骄傲。”不仅如此,他的萤萤也没有因为是英国?公女儿就仗势欺人,也没有拿自己受宠这件事去炫耀。可见他的教育没有出问题,萤萤的心性自然是极好的。
卢照雪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不是笨人,知道这些话是不能往外说的,就连他们长安六侠中也不能说,因为他们也有爹爹,听了这样的话,或许也会难过。但是她?可以和爹爹说,爹爹也算是她?的朋友,只是年龄颇大的朋友罢了。
等卢行溪走了之后,卢照雪小朋友爬了起来,写下今天的日记。第一句话就是:阿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忘年交。
卢行溪的心情依然激荡,等回到正房,才眉飞色舞地和长孙质提起来:“阿质,你知道么,萤萤她?说我是最?好的阿爹,别人的爹爹都?不如我,他们应该羞羞才对!”
长孙质:“……”
她?弯了弯唇:“怪不得郎君一路如风,这么高兴呢。”
这家伙,最?是在意亲人的想?法的。他养到大的萤萤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这家伙不定多得意呢。看看,尾巴果然已经摇起来了。
卢行溪还?将萤萤那个关?于“父母考试”的说法告诉了妻子,美滋滋地摸着下巴:“若真有考试,我第二,就没人拿第一了。”
长孙质不语:若是有臭屁大赛,你拿第二,估计就没人拿第一了。
吴王确实没有善罢甘休,他发现?王府里王妃和郡主都?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也怨他平日里从来不关?注正院这边,加上府里不少下人平日里承了王妃恩惠、特?意遮掩的,才会这么久了才发现?。更让他生?气的是,王妃居然连周大夫也打包带走了。
可吴王为妾对王妃动手、连女儿性命都?不顾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他气得吐出一口血来,要说这其中没有王妃的手脚,他无论如何?也不信。
可事已至此,如果他不想?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差,只能去三顾茅庐将王妃请回来,暂时和好,待日后再算账!
可他到达了王妃的陪嫁别院时,却连大门?都?进不去。门?房还?丢出话来:“王爷回府等着和离吧。王妃已经报至宗正寺了。”
吴王:???
第 66 章
吴王简直不敢置信, 岑若她是?疯了不成?她那家境也就普普通通清流,能够嫁给他做吴王妃简直是?他们?岑家得天之幸了。享受了吴王府的富贵好些年,连女儿都有了, 她居然还舍得不做吴王妃?
不做吴王妃, 她也不年轻了,难道还想着再?嫁?她带着女儿一起走,谁又?愿意娶一个曾经做过吴王妃的女人?
吴王到底还要些?脸面, 他是?准备将来登高的人,不可能不在乎名声。如今他宠妾灭妻的名声已经烂透了长安, 只有将王妃接回府中, 请吴王妃和女儿秦舒出面,才能扭转他的名声。
本来他的支持者就不多, 再?这?样?下去,谁还肯站在他身后?他连自己的发妻、为自己生育过?孩子的人,都能如此无情, 他们这些普通的小臣子, 岂不是?更加倒霉?
吴王继续争取和妻女见面的机会:“王妃, 王妃你出来啊, 有话我们?好好说。我们?都有女儿了,和离对女儿多不好啊。”
其实他也知道, 他偌大一个王府平平稳稳的,也有王妃平日里的功劳。他的其他妾室又?哪里有什么本事。不管是?为了他的名声, 还是?为了王府的稳定, 他都必须得劝得吴王妃心回意?转。
秦舒听说父王亲自来了,眼色一沉。搬出来住的这?段时间, 是?她这?辈子最欢快的时候。虽然生了病,但皇后娘娘派来的御医医术高明, 很快就让她舒服了很多,想来病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里只有她和阿娘,没有偏心眼的自私自利的阿爹,也没有阿爹携带着的那些?妾室、那些?兄弟姐妹们?。
她不想这?样?的好日子再?被打扰。
“阿娘……”她看向岑若,她年幼做不了主,无论是?回去还是?强硬地留在这?里,都得听母亲的意?思。
岑若沉吟片刻,问秦舒:“阿舒,你想回王府还是?就跟着阿娘住在这?里?”
她的母族虽然无能,但她还有皇后娘娘撑腰呢。也不是?什么都是?你秦徵说了算的。你想我走就走,想我留就留,想什么美事呢!
秦舒毫无犹疑:“我跟着阿娘。阿娘不要抛下我。”
对她来说,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她六岁多,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和母妃生活在一起,那个所谓的父王就没给她带来什么好事。每次都要和母妃吵架,每次都对自己不假辞色,偶尔才露出个笑脸来。
岑若便没有任何问题了,她摸一摸女儿的头发:“在这?等?着,阿娘去把那臭不要脸的王八蛋赶走。”
她们?母女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已经以?“阿娘”相称,不再?用过?去的称呼“母妃”了。这?也意?味着她告别了过?去。
院门大开?,吴王迫不及待地要进门,就被岑若拦住:“王爷,事已至此,我不愿意?再?做你的王妃,你也未必需要我这?个王妃,夫妻一场,不如和离。”
她已经把吴王打人的相关证据一并呈给了宗正寺,想必判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估计还要引起百官的议论,但她不管,她就是?要和离。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以?她对吴王心胸的了解,若是?这?次走不脱,将来还得被他狠狠报复。她一个大人尚且受不了,更别提秦舒这?个小孩子了。
“王妃息怒。”吴王是?做足心理准备来的,脸上露出愧悔,“那日是?本王冲动了些?,千错万错都是?本王的错。你瞧,我把王府所有的大夫都带了来,让他们?好好给阿舒瞧瞧病。”
岑若冷脸道:“王爷可真会马后炮。不劳烦王爷了,宫中听闻此事,已经送了御医过?来,如今阿舒已大好了。”
吴王听见宫中插手此事,心头就不悦起来,但这?不是?今日的重点,他暂时可以?放过?,于?是?对岑若道:“既然阿舒已经大好了,本王也可以?多多放心了,这?便去瞧瞧她,阿舒也想父王了吧。”
岑若伸手拦下:“还请王爷不要再?打扰我们?母女的生活。”
吴王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我是?秦舒的父亲,我来看看女儿,又?有什么错!倒是?你岑若,身为吴王妃,居然私自带着女儿离开?王府,你当这?个王妃之位是?什么?”
岑若:“我当它一文不值。”
吴王险些?被气得嘴都歪了,到底重新缓和脸色:“阿若,别闹了。就算你不在乎王妃这?个身份,阿舒呢?你若带着她离开?,她就不再?是?王府郡主了。”
岑若听得好笑,说的好像吴王府就能长久似的。她看啊,就吴王这?作风,这?政治素养,没多久连王爵也要丢了,她现?在带着阿舒脱身,还是?好事呢。就算要秋后算账,也算不到她们?母女头上。王爷啊王爷,也别怪我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你先不仁不义的。
“王爷不必想了,你府中不缺我一个,也不缺阿舒一个女儿。反正你之前也没多在意?她。”岑若客气道,“王爷回去吧。”
吴王恨得不行,既然好话听不进去,那就别怪他威胁了。“你想和离?你等?着接休书吧!”
岑若知道他是?无能狂怒,也懒得理他,关门而去。
吴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了她们?母女回去,见岑若是?真的一脸淡定,心里更加不爽,干脆甩袖而去。他就不信了,宗正寺难不成会听她岑若的,不护着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太、祖苗苗?
第二日早朝。大宗正确实站出来道:“禀告官家,吴王妃岑氏因?吴王宠妾灭妻、不顾女儿死活,向宗正寺提出与吴王和离的请求。此事微臣以?为,错在吴王,岑氏的请求并非无理,拟通过?和离。”
朝中官员的脸色都有了变化。好家伙,一个王妃说和离就和离啊,那也太不把皇室当一回事了。再?说了,在家里宠爱一下妾室、对嫡女有些?疏忽,这?不是?很多男人都会有的通病么?连这?也要夫妻和离,如此下去,岂不是?大周很多夫妻都要恩断情绝了?
倒是?为数不多的女官们?,看着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为此事和离有什么问题。
秦严打量着这?些?官员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的立场,但他没有急于?说话,而是?转向吴王:“吴王,你怎么说?”
吴王虽然没有职务,但到底也是?王室,回京后自然也能参加朝会。可现?在他脸色并不好,任是?谁,家事被闹得那么大,现?在眼见着还要和离,都会不乐意?。更别提他最好名声最好面子,此事一出,他吴王管辖不住婆娘,简直是?夫纲不振,他心里更是?恼恨。
现?在见白?莲花皇兄在看热闹,大宗正也如此表态,他不能不说话了:“臣弟以?为,大宗正不公,偏心王妃,对臣弟恶意?太大。臣弟虽有错,但罪不至此。大宗正身为臣弟的长辈,理应为臣弟考虑,现?在却要搅得臣弟妻离女散,臣弟不服!”
他虽然话里话外避重就轻,但说的也不无道理。起码在场很多官员听得频频点头。虽说吴王不像话,他们?得盯着吴王的言行,但此事分明是?吴王家事嘛,这?是?两码事,他要是?违法乱罪了合该律法惩处,朝廷也少了这?么个藩王领俸禄,但他家里出事,婆娘闹事,这?就不能不分说明白?了。
更有人出言赞同:“微臣以?为吴王说的有理。吴王虽有错,但已经去请回吴王妃了。可吴王妃未经夫君允许,就离开?王府,独府另住,还带走了吴王的子嗣。吴王妃如此横行霸道,大宗正不想着处置她,反而还支持她和离,依微臣看,此等?女子已经不配王妃之位,王爷便是?给她一封休书也说得过?去。”
吴王:……
本来听到前面,他还是?赞同的,可是?后面这?个人越说越偏,他就有些?不乐意?起来了。什么啊,谁要给休书了?我什么时候说要给王妃休书了?在他看来,要是?能挽回还是?挽回的好。王府还是?要王妃来主持大局的。这?个人怎么尽添乱啊!
谁知道,下一刻又?有一个臣子跳出来道:“若真让吴王妃开?了和离先河,今后无论是?百姓还是?勋贵,但凡夫妻小有不合,便闹着和离,不知道造成多少是?非恩怨,和离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日后后悔了又?如何说?再?有夫妻二人的子女,也是?失去母亲。微臣实在不同意?大宗正的态度,还请官家和大宗正为后世计,为长远计!”
吴王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和离什么和离!
女官们?纷纷撇嘴。这?位臣子到底是?站在男人那一边的,所以?默认了和离之后孩子只能跟父亲、不能跟母亲,不然怎么会说“孩子失去母亲”呢。
其他官员们?也纷纷附和,看向大宗正的眼神也颇为不满。原本大宗正做了几十年,行事也颇为利落公正,他们?才会高看大宗正一眼。毕竟大宗正秦乐同时还是?第一个女亲王,在明章女帝一朝时就有资历了。
可现?在大宗正因?为她也是?女子的身份,就偏颇吴王妃,断案如此不公正,他们?是?断断不能答应的。
被众人围攻,大宗正也安安稳稳的,自带我自岿然不动的底气。她看向百官,笑了笑:“微臣按照《和离法》办事,又?有何错?你吴王说我搅和你家妻离女散,也不知道是?谁,宠妾灭妻,扇了妻子一个耳光!还抢了女儿的大夫,女儿发热许久也不管不顾!她们?倒是?合格的妻女,你又?算得上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么!”
吴王被喷的脸色发白?。大宗正到底是?他姑母,现?在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姿态,他不敢乱说话。
大宗正继续道:“吴王妃一个人就能开?和离先河?可笑,和离之事早已有之。若是?吴王妃和郡主继续待在吴王府,下一次郡主又?生病,谁来管她?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事后后悔’?我倒是?想问问反对的诸公,你们?都是?家中儿子,从?未被父亲长辈薄待过?,就算病了也有人嘘寒问暖,郡主呢?她父亲如何待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一个臣子正要出列说话,就被大宗正立刻拦截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要说,吴王是?她父亲,做父亲的就算有错,女儿也不该指摘,更不能跟着母亲离开?父亲。”
那臣子脸色讪讪,显然是?被大宗正说中了。
大宗正:“性命跟前,和离又?算得了什么!当爹的没有当爹的样?子,又?怎么怨得了女儿!在座的都听过?《偏心爹爹恶毒哥》吧。”
她冷喝一声,逼问道:“吴王!你是?想一别两宽,还是?想落得赵员外的下场?”
第 67 章
不愧是大宗正。昔日就能为官家舌战群儒, 逼得那些想让官家选秀立妃的人无?话可说、节节败退。今日更是一逞风流,无论吴王和支持吴王不和离的人要说什么?,大宗正都?有话在等着他们。
也不知道大宗正是不是有备而来。她说是禀告官家一声, 拿出?来大家讨论, 可实际上节奏都?掌握在她手中。吴王这个小辈被骂得脸上和上了色一样,又青又白又红。
至于最后乱入的《偏心爹爹恶毒哥》,虽然?有些突兀, 但大家确实都?听过这个故事,此时也都?有些不自?在。为吴王说话, 就显得他们好?像对小郡主秦舒的遭遇完全不同情, 失了同理心。
不管怎么?样,秦舒也是个人啊。性命面前, 提礼法,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吴王见?短短几句话,大宗正就将了军, 支持他的人立刻没了声息, 心里?已?经凉透了。他只能硬着脖子狡辩:“秦舒是我的女儿, 我岂会置她于不顾。”
大宗正:“你那天可不是这么?做的。”
吴王:“我与王妃伉俪情深, 多年夫妻,还是父皇赐的婚。”
大宗正:“你那天可不像夫妻情深。”
吴王只能道:“就算真的要和离, 也不该是大宗正做主,应该请父皇母后做主才是。”
这是他的杀手锏。也叫百官哗然?。
确实, 无?论是贵族之间还是民间, 和离的夫妻终究是少数的。因此《和离法》其实并不那么?详细具体,总有很多漏洞可钻, 往往也取决于想和离的究竟是男方还是女方。如果是妻子真要和离,男方不愿意, 那女方和女方家至少也得脱一层皮,才能顺利和离,而不是拿到一纸休书。只有真正疼爱女儿的娘家,才愿意接纳女儿回?去,如果外家势大,才可能连带着外孙一道带走。
但反过来,是男方坚持和离,不管是什么?原因,和离总能很快完成,女方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往往还要被迫“感恩戴德”:毕竟你丈夫看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的份上,没有给你一纸休书,而是和你和离。
不管是怎么?和离,总是两方家族同意,由双方父母主张,再到官府备案,绝非两个夫妻随便一说就完成了。
本朝还尚未出?过宗室和离的官司,别说本朝了,前朝似乎也没有,因此也就无?例可循。吴王提出?这一点,无?非也是拖延,让他亲爹娘出?马解决问题罢了。其实就是以?势压人,他自?己站在没理的一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大宗正瞳孔一缩,为了这点破事出?动太上皇和康太后?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秦严本来事不关己,可提到父皇,他就忍不住有些落泪:“吴王,你回?京之后也看过父皇,他身?体不好?,不能忧虑,若让他知道你宠妾灭妻,罔顾女儿性命,岂不让父皇身?子雪上加霜?”
吴王:“……”
此话一出?,刚刚不少为吴王说过话的臣子们都?露出?不赞成的神色,看看,官家多么?难做啊!都?怪吴王,让我们官家为难起来。我们官家是大孝子,现?在都?为了父皇的病痛难过呢,你这个吴王,不仅经常在吴地潇洒,不能在太上皇身?边尽孝,现?在还想劳动太上皇。
程信作为御史,这时候就站出?来阴阳怪气道:“想是吴王小题大做,仗着是太上皇的幼子,就想一出?是一出?。太上皇待王爷您是慈父心肠,您也不能恃宠生骄啊!”
吴王气得咬紧了牙关。“臣弟并无?此意。”
群情汹涌,大家都?想太上皇在常宁宫好?生养病,而不是出?来为吴王的这点破事“主持公道”。吴王没有办法,他也怕让父皇知道这事,到时候皇兄栽赃他一个“气死?父皇”的名头?,他可就全玩完了。
和王妃和离不一定害的他和皇位无?缘,但气死?亲爹一定能害死?他。
秦严拍板道:“和离一事交由宗正寺处理。”又转向群臣:“可还有本要议?”
群臣们才反应过来,吴王的瓜吃一吃就算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手头?要奏的本。至于吴王家事,管他呢。
大宗正也微笑点头?。好?小子,好?你个吴王,居然?敢说你姑母我偏心、不公正?好?,那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偏心的。
其实宗室里?倒也不是没人想为吴王说话,只是宗正寺被大宗正这个女子捏在手上多年,上次驸马都?尉出?来劝官家选秀,都?已?经得罪了大宗正一次,事后大宗正也给了他一些暗亏,因此,识趣的宗室们不敢再激怒大宗正了。谁让大宗正背后有官家给她撑腰呢。
哎,官家也真是的,总是为女子撑腰,皇后是这样,大宗正也是这样。不过想到官家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想到明章女帝的英姿和她打出?的大周风骨,也都?释然?、理解了。
吴王不肯认宗正寺的回?应,愣是入宫请见?官家,要求官家做主。秦严也想看看这个废物弟弟到底有什么?好?说的,一见?他,吴王就卑躬屈膝的:“皇兄帮我!”
秦严艰难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吴王手中拔出?来:“说事就说事,少来这一套。”
搞什么?,他们兄弟感情塑料得很,何必来这一套恶心人。
吴王认准了这事是大宗正和皇后在背后搞鬼,要知道秦舒那边的御医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兄,你管管嫂子吧,插手弟弟我的家事,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秦严脸色一变,刚才只是恶心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攀扯到他皇后身?上。“放肆!”
吴王被他这双威严的眼?睛瞪着,险些想跪地求饶。不知道从何时起,皇兄身?上居然?给人渊停岳峙的感觉。
“臣弟无?意说皇嫂坏话,只是请皇兄与皇嫂好?生说说,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王妃是我的发妻,我也想好?好?待她,请皇嫂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了,今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吴王一脸真诚。但心里?想的却是:哼,皇兄都?当皇帝了呢,还是如此惧内,简直可笑。
秦严终于不再严肃,而是也叹了口气:“朕管不了啊。这件事上,朕也得听你皇嫂的。”
吴王:……
这、这么?没用的么??吴王有些怀疑地看向秦严。
秦严继续道:“这事无?论如何是你不对,没看大宗正作为咱们老秦家长辈都?不站你这边么?,你这边没理啊。”
吴王:她不站我这边,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女的么??还有皇嫂,也是因为她是女子,才如此同情岑若母女。
看出?秦严死?活不肯沾手的心思,吴王只能悻悻而去。
他走后,朱银忍不住笑:“官家这是拿吴王逗趣来了。”
秦严似笑非笑:“还当他有什么?要说的。”一会儿又想起去往吴地查案的大理寺众人快要回?来了,吴王好?日子也到头?了,又感慨道:“吴王和离,也算是他平平无?奇的一生中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朱银:?官家您在说什么??
秦严:“视犯事情节大小,轻则夺爵,重则流放,家中女眷难免不受牵连。能在出?事之前与岑氏和离,当真是无?心插柳。若非知道吴王不是这等好?心人,还当他提前知道了朕查他的事呢。”
朱银:……
他面无?表情。是的,他早就知道官家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嘴毒人,可每一次听见?,依然?觉得新鲜。
秦严摸了摸下巴:“朕也算仁慈之君了。”
朱银立刻接上:“官家若还不算仁慈,谁又能称仁慈呢。”
吴王又去找了吴王妃母女谈判,和离可以?,但女儿必须跟着自?己。她姓秦,是宗室女,不能流离在外。
吴王这也是被逼急了,他料定岑若一定舍不得女儿,他们成婚这许多年,他是有不少儿女,但岑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此逼迫岑若放弃和离,还是有可能的。
但岑若这次半步不退:“王爷还是少做白日梦了,你看看阿舒,这么?些年了,你可正眼?看过她?”
吴王看见?女儿的神色,难得有了些愧意。“阿舒,父王现?在改过了,往后再不会忽视你们母女,你跟着父王回?去好?不好??”
秦舒躲在岑若身?后:“不要。”
吴王继续利诱:“跟着你阿娘,能有什么?前途。你在王府里?是郡主,和离后你的爵位就没有了,每年没有俸禄,你阿娘如何养活得了你们母女二?人?就算她忍心你吃苦,阿爹也舍不得。”
秦舒恨死?她这个亲爹了:“我不要当郡主,我宁可吃野菜,也不要在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
吴王见?女儿如此烈性,和她母亲简直如出?一辙,果然?怎样的母亲就能养出?怎样的女儿来,他已?经给过她们机会了,既然?如此,也别怪他了。“你们可别后悔!从今往后,不许打着本王名号在外生事!”
岑若觉得好?笑,难不成他以?为秦舒往后还会打着郡主的名头??
秦舒年纪小,但已?经很明事理,见?母亲神色犹豫,又加了一把火:“阿娘,郡主也没什么?好?的。我们娘儿俩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阿舒说的是。”岑若展颜笑道。好?在她还有大笔嫁妆,当年她嫁入王府,阿娘疼她,给了她很多陪嫁,这次和离自?然?也是能带走的。从来没有和离还会被夫家侵吞财产的,吴王他如今在长安也丢不起这个脸来,有心也无?力。
吴王夫妻和离一事就这样落下帷幕。刚开始还有不少人议论吴王妃,那位岑氏,说她没有德行,而且横行霸道,自?己要走就走了,怎么?还将夫家的子嗣带走?可是没多久,街头?巷尾就新出?了一出?戏,名唤《和离后王爷追悔莫及》。
故事中的王爷可恨的要死?,听得老百姓都?巴不得那王爷早点去地府报道。
与此同时,吴王和离一事的始末也流传开来。好?家伙,原来是你吴王自?己作死?啊,宠妾灭妻、为了妾室连女儿都?不顾,你没事吧没事吧?
大家不再议论吴王妃此行是否稳妥,而是转而议论吴王此举有多作死?。
卢照雪和徐翡听着舆论,都?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第 68 章
这一次吴王与吴王妃的事情, 卢照雪他?们不能出力,毕竟究竟如何判决,能否和离, 都得宗正寺那边做主?。虽然阿爹阿娘都说, 那位大宗正一向是最?公正明理?的人,可卢照雪还是有些?暗暗的担忧。
万一那位大宗正不能扛事呢?宗正寺也不是她老人家的一言堂。那么多朝臣,肯定都有自己的意见, 大部分肯定都见不得吴王妃和离的(朝臣们的灵活变换原则,卢照雪在之前的几件事情中已经领教了。)
就算大宗正真的明理?, 可是牵扯到自家事, 她万一偏心同样姓秦的吴王呢?
卢行溪听了就笑道:“绝无可能。萤萤,你不知道, 那位大宗正是个?最?会见风使舵的,不是贬义词。她很会上船,如今她上了官家的船, 吴王又是曾经有过夺嫡之心的, 就算官家容他?, 大宗正这样?稳站官家的人也不会容他?的。”
卢照雪一点就通, 原来大宗正是姨父的人啊。也是哦,她可是女子, 应当最?能体恤吴王妃和秦舒的。
果不出卢行溪判断,大宗正很快就下了决断, 而吴王也有苦难言。卢照雪还与小伙伴们说:“我们还得在舆论上推一把, 省得大家都说是吴王妃和秦舒的错。”
小伙伴们都是热心人,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不到三天, 效率极高的长安六侠重出江湖!
又是一个?起承转合的故事!又是一个?由超人气写书人长安六侠打造的爽文!
王爷追悔莫及,母女重获新生, 凤凰涅槃,啧啧,每一章回都卡准要素,听得观众们抓心挠肺的。
也进一步搞坏了吴王的风评。谁都知道,这是在影射吴王。吴王气得要手下人去抓这所谓的“长安六侠”,却被手下人告知:王爷您之前在封地?上,你是不知,这并不是长安六侠第一次顶风作?案了,他?们之前就写过一出《偏心爹爹恶毒哥》,不知道戳了多少男人的肺管子,甚至还有举子上书官家要治罪追究这长安六侠,可惜官家认为无伤大雅,民间舆论也觉得故事十?分好。更有甚者表示,想追究的人是不是自己对号入座啊,莫不是您就是那偏心爹爹或是恶毒哥吧。
在朝为官的,哪个?不要脸呢。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王听得脸色发黑,长安的这些?人未免也太不中用了些?,就这么被一个?小说书人骑在头上不成?
不过,他?到底是外来的,这时?候该韬光养晦,而不是惹是生非。吴王只得忍下这口?气。
他?是忍了,他?母后可忍不了。
康太后虽然在常宁宫和太上皇相对两厌,但皇帝仍然时?不时?让李玟过来传递一些?消息,好让他?们不要太过“与世隔绝”。
听着李玟笑着说“这也是官家的一片孝心哪”,太上皇和康太后二人恨不能一金瓜子砸死?了眼前的人。
不过,被关在宫中的日子实?在无聊,太上皇无法再贪图享乐,也无法再与妃子行欢作?乐,对着康太后这张老脸也是看厌了,只能听一听。索性就当是听说书了。
这一日,李玟给他?们夫妻俩带来的重磅消息是,吴王妃与吴王和离,带走了郡主?秦舒。
太上皇咂咂嘴:这儿?子,也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事。
康太后则不然,她可没有身?边这个?老东西那么淡定。毕竟老东西儿?女加起来四个?,他?是天生冷心冷肺,只在乎自己享乐的,她可只有吴王这么一个?孩子啊。
虽说婆媳是天生的敌人,她也不大喜欢岑若,但若是闹到要和离的地?步,必然事情不小。她赶紧问李玟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玟见康太后是真的想知道起因经过结尾,太上皇虽然躺在椅子上,但耳朵也竖着,显然也想知道全情,他?也就大方地?满足了他?们。
听到吴王宠妾灭妻,连女儿?都不顾的时?候,太上皇就忍不住骂了:“这是什么傻子!女人怎么比得上女儿??”
女儿?虽然是女儿?,但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血脉,没看他?这个?当爹的,就算再怎么样?和秦严争夺权力,也没有要置他?于死?地?么。就算之前想要重夺皇位,也没想过要秦严的性命。
秦徵真的是太蠢了。幸好当时?没有把皇位给他?。太上皇心中陡然升起诡异的庆幸。
康太后和他?的思路只能说是南辕北辙:“就为了一个?女儿?的事,岑若那贱人就要和我儿?和离?就她这样?不守妇德的人,合该我儿?给她一纸休书才是!”
李玟有些?同情地?看着康太后。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子,他?见多了文皇帝这样?的,还有皇后娘娘、林相、孟将军这样?的,实?在见不得还有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女子中的败类、卧底。她虽然身?体是女子,但思想上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子,从头到尾都在为男子着想。她就不想想,秦舒摊上个?这样?的阿爹,下一次生病可还有救?岑若摊上这么个?丈夫,下一次是不是就不是一巴掌,而是一条命了?
感受到李玟目光中的同情,康太后居然有些?脊背发寒,但她很快强打起精神来:“难道不是么?我儿?天潢贵胄,能娶她岑若都是她祖坟冒青烟了,如今还敢闹和离,让我儿?丢丑。哪家男儿?
依譁
不是三妻四妾的,她身?为王妃只生了个?女儿?,我儿?还让她好好地?当着王妃,这难道还不算善待她?”
李玟:……
他?揉了揉眼角,果然,和脑子不清的人是说不通的。
康太后继续说:“官家就这么任由吴王和岑氏和离了?那可是他?亲弟弟!”
李玟微笑:“是大宗正的意思。”
“天啊,还有天理?么?大宗正身?为我儿?的长辈,都不帮他?做主?。”康太后唱念做打,一套组合拳下来,结果根本没人接茬。反而是太上皇看得津津有味的:没办法,活动空间就这么大,就当看戏好了,别说,这个?康氏演技不太行。算了,也没得挑,忍忍吧。
“本宫要官家给吴王做主?!”康太后威胁道,“否则本宫就出去揭穿他?的真面目。”
李玟根本没把她这威胁放入眼中。
又是太上皇“指点迷津”:“你想什么美事呢,消停点吧。你看看咱们像是出得去的样?子么?”
康太后:……
她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一国太后的端庄:“这日子没法过了!”
*
秦严和长孙令听说了康太后闹事,也只是一笑置之。
秦严还说呢:“不过是儿?子和离,就能发愁成这样?。日后吴王论罪之时?,老太婆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长孙令:……
秦严托着下巴:“朕可真是太善良了,提前让人将话传给他?俩,也算是循序渐进,不叫他?们一下子知道个?大的。”
朱银赶紧跟上:“官家说的是。他?们虽然不仁不义,但您一向是孝敬他?们的,还有这份善心,谁又能不感动呢。”
长孙令看着这主?仆二人,原来他?们是如此投契,怨不得当时?文皇帝将朱银拨给了秦严,想必就是看中了朱银的这份性情。
秦严继续道:“感觉朕最?近一直在做好事。”眼睛偷瞄妻子。
朱银:“可不是嘛。”
长孙令捂脸:真的够了。
吴王这个?坏爹的名声烂透了街头巷尾,与此同时?,某位国公爷的名声再次传遍长安。这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英国公为了给女儿?睡前讲故事,存货已?经严重不足,他?自己又没有时?间亲自来写故事,干脆一掷千金,包了几个?出了名的说书人,专门给女儿?写故事。
昔日前朝有位王爷为了妻妾,专门雇了个?戏班子来写戏本子,让她们高兴。今有英国公为女儿?雇人写童话,让女儿?高兴。
写书人们拿了银子,自然是费心费力地?创作?,只盼能写出更多符合英国公父女心意的故事,到时?候就能拿更多的奖励。他?们忙了这头,自然就无法接其他?的创作?了。偏偏这些?写书人在之前都有没完结的话本子,都在书铺里连载中。
就好比这几个?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叫“寒山居士”的,是个?专门写清官破案的写书人。他?开创了一个?系列,叫《诸大人断案记》,如今已?经出到了系列九,在第九本中,诸大人才刚刚为官不久,年?方二十?三,可见之后还能写很多个?系列。读者们却是不嫌烦的,盖因寒山居士文笔犀利、故事精彩,每一个?系列都写得极为动人,让读者们欲罢不能。
最?过分的是,寒山居士每本书的最?后一章回都会留下悬念,激得读者们经常写信到书铺去催下一本。
如今寒山居士被英国公包了去写那劳什子童话,那谁来负责《诸大人断案记》?书铺老板没奈何,只能将实?情说给了读者们听。
读者们肯定不干啊,但人家寒山居士又不是卖给了书铺的,只是合作?关系,如今他?弃坑而去,一心只奔着钱,读者们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寒山居士也有点良心,对外广而告之:我还是会回来的,《断案记》第十?本很快就要出来了,只不过最?近在忙而已?。
这才让读者们心里好受了许多。不过经过这么一发酵,全长安都知道了英国公花了大钱雇佣写书人给女儿?写童话。
呜呜呜又是为父女情深落泪的一天。
英国公这样?的阿爹,谁不想要啊!
再想起前阵子吴王爆出来的黑料,吴王和英国公站在一起,简直高下立判啊。
老百姓私下底都说,吴王真应该给英国公提鞋才对啊!
第 69 章
英国公的好名声和吴王的坏名声居然暂时被?捆绑着了。要其他当爹爹的来说?呢, 吴王也是真倒霉。
不过也不怨他,谁让他来长?安不久呢,他常年在封地上, 哪里知道出了卢行溪这么一个好爹爹。英国公不仅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而且对这?个女儿又珍重又疼爱,比起?之前?那话本子《苏府女儿如珠似宝》里的一个爹和七个兄长疼爱女儿还要疼爱。
吴王不明内情,到了长?安, 又对妻女做出那等事来,这?不就正好撞枪口上了吧。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跑去偷偷问卢行溪:“国公爷, 您这?雇人?写童话的事闹得那么?大,是不是有心贬抑吴王?”
卢行溪立刻肃容:“胡说?什么?。我还奇怪呢, 怎么?些?许小事就闹得那么?大。”
和吴王这?种人?渣父亲比,他还嫌晦气呢。自古英雄惜英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那才叫比较呢。和一个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来比较, 简直是太晦气了。
来问的人?也自讨没趣, 心道, 谁让你一掷千金,花了那么?多钱呢。又一想, 人?家英国?公?府底蕴深厚,这?点钱估计也算不得什么?。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吴王府上。吴王果然闻声大怒, 居然有人?拿他和卢行溪作比?是, 卢行溪确实小有能?力,出身也不错, 大周唯二两家国?公?之一,但也就那样了。和自己这?个亲王, 又如何能?比?
怎么?现在长?安的风气这?么?恶劣啊!和离在他们眼?中都是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反而是谁当爹当得好,也要拿出来比较。他就搞不懂了,这?到底有什么?好比较的?难不成?当爹当得好,还能?给他升官?
吴王在府里发了一通脾气,到底是不敢找卢行溪的晦气。毕竟人?家现在也算重臣,很?得官家器重,还有外戚的裙带关系,他可是知道他皇兄的,他这?个亲弟弟还比不上卢行溪这?个连襟呢。
前?有国?公?饼风靡长?安,后有一掷千金包说?书人?写童话,如今啊,英国?公?爱女的名头更加响亮了。老百姓也是奇怪,他们就喜欢听这?种朴素接地气的贵族故事,多新鲜哪,多像我们老百姓啊!虽然我们不能?一掷千金,但我们爱孩子的心,和国?公?爷是一样一样的!
卢行溪当然也知道百姓们没有恶意,于?是也没有多干预什么?。花了钱果然就是不一样,几个写书人?不到一天就呈上了几个故事,主打一个“包君满意”。卢行溪在审稿的同时,这?群写书人?还在继续创作中。
他们住进?了英国?公?府内,相当于?英国?公?雇佣了他们,这?里的创作环境也比较好,衣食无忧,于?是灵感就爆棚。
经过卢行溪的筛选,很?快,寒山居士的《三崽走?天涯》就脱颖而出。一棵桂花树成?了精,到人?世间磨砺,途中还遇见了一个江湖世家的小女侠、一个朝廷官员的小公?子,三个小崽崽结伴闯荡江湖。小桂花天真可爱,小女侠武力担当,小公?子智商担当。三个人?分工合作,一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卢行溪看得堪称津津有味,第一章已经结束,他又立刻翻到了第二章,三个小崽崽结识之后还颇有些?生疏,小桂花时不时就会露出本体,两个小崽崽找不见她,还会有些?着急……笔触温馨可爱,浑然天成?,就连卢行溪这?种大人?都觉得趣味盎然,给萤萤看,肯定会更加精彩的。
咦,第二章末尾他们几个就碰上了一桩人?命案了?
卢行溪正要看下去,就翻完了:……
他皱着眉头,让人?请来了寒山居士。寒山居士是个洒脱的年轻男人?,经过他调查,还是个举子,只是中举之后就没去考下一关,一直原地踏步。一开始卢行溪问他原因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呢:“为官哪有写书有意思。以我之能?,做官未必有益于?百姓,写书却说?不定能?留名呢。”
他就是喜欢让自己的故事被?众人?看见,这?也是“立言”的一种嘛。虽说?小说?家是下九流,但这?是他的兴趣爱好,千金都换不回的。《诸大人?断案记》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天资和文采,广获好评呢。愿意来英国?公?府创作,也有些?感动于?英国?公?的爱女之心呢,顺便积累一下素材,写完《诸大人?断案记》的许多个系列之后,他还准备再写一个亲情为主的故事。
卢行溪问寒山居士:“第三章呢?”
寒山居士虽然是客居英国?公?府,但不卑不亢的,他见多了英国?公?这?样的读者了,别看他表面看着挺淡定的,实则心里急得很?呢。“回国?公?爷的话,在下正在酝酿中。”
卢行溪眼?角一跳。他一点也不急,不就是这?个故事精彩了一点么?:“人?命案能?不能?写的别那么?吓人??我是读给小女听的,不是给我这?个年龄的人?看的。”
这?个寒山居士也真是的,老毛病真是改不了,写破案小说?写顺手?了,居然还带到童话中来。
寒山居士想了想,最后点头:“可以。命案少点,别的案子多一点。”
别的案子?卢行溪有些?狐疑,那不是坑蒙拐骗?这?些?东西,这?么?早就让萤萤接触,真的好么??转念又一想,这?故事其实问题不大,让萤萤知道一些?人?心难测,对她将来好。
按照故事的进?度,他每天都要读一章,所以寒山居士要保障每天都提供一章出来。卢行溪问他搞不搞得定,寒山居士一脸骄傲地表示没问题。
卢行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先生要是写得快的话,可以先拿给我……咳咳,审阅一下。”毕竟是要给孩子看的嘛。
寒山居士露出“懂的懂的”的脸色。其实这?位主子才还挺好伺候的,也没有太多的要求,虽然说?是定制,但还是给了他很?多发挥的空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好,他有很?多脑洞都可以付诸实践了。
卢行溪最后还多嘴问了一句:“先生的故事写到最后,这?三个崽崽之间是什么?关系?”
目前?看来,三个崽崽都是纯洁的友谊,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写到他们长?大。这?小桂花是男是女,也没有提,好像就说?是小精灵来着。
寒山居士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难不成?想套他的大纲?很?快就缓和脸色,对面的人?可是英国?公?,上朝还忙不过来呢,哪有空来套他大纲。再说?了,他又不是他的竞争对手?,而是他的金主。
于?是他指点江山,说?起?了他的奇思妙想:“国?公?爷请看,我是这?样设计的。”他顺手?就在纸上写出来,“剧情大概是这?样这?样这?样……至于?感情,我最后打算让小女侠和小公?子互明心意,小桂花是从旁感受到的那个,她也很?为她的朋友们高兴——”
“打住打住!”卢行溪听到这?里就连忙喊停。他一脸严肃地建议寒山居士:“先生,他们三个小崽崽本来是纯洁无瑕的友情关系,现在这?样,你不觉得变质了吗?我建议还是不要写超出友情之外的东西了。”
寒山居士不解:“变质?”他忽然想明白了似的:“国?公?爷放心,当然不是长?大了就忽然两情相悦了,我的设计是这?样的,在早期我就埋下伏笔——”
“不不不不。”卢行溪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看他们三个一路友情明明就很?好嘛。你这?样搞特殊,搞得小桂花显得很?多余啊,明明三个人?都是主角,现在小桂花就没位置了。”
寒山居士还当他在和自己探讨剧情,更加心神激荡起?来,声音都变大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小桂花的定位完全?不输给另外两个人?,她可是唯一的桂花树成?精啊!难不成?,国?公?爷就非要让小桂花插入他们二人?之中,变成?庸俗的三角关系?”
这?可不行啊。这?不符合他心中感情的标准啊。要是国?公?爷非要这?样,在金钱面前?,他很?难保持自己写文的节操啊。
寒山居士皱着眉头,卢行溪干脆实话实说?:“故事是读给我女儿听的,不许有任何友情变质,你明白么??”
噢,原来如此。寒山居士脑袋瓜又灵活起?来了:“那我写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您读给令爱听,另一个版本我放到外面去卖,收益都归国?公?府如何?”
他敢保证,一旦拿出去卖的话,这?有圆满大结局的《三崽走?天涯》一定会爆火的!就和曾经短暂出现过的《偏心爹爹恶毒哥》一样!寒山居士虽然也成?名许久了,但是他的《诸大人?断案记》是长?篇,往往追不到头。不像是一本完结就可以摆烂的,《偏心爹爹恶毒哥》就属于?那种短、快、爽的故事,他也要创作这?种故事,让短篇和长?篇的舞台都插上他寒山居士的大旗!
卢行溪微笑:“你觉得行么??”
寒山居士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呜呜呜给国?公?府创收,国?公?爷还有意见。
他哪里知道,卢行溪心中始终有个隐痛:他非常担忧女儿和几个臭小子的关系,决不允许他们偷偷地变质了。若是让萤萤接触了不良话本子,那岂不是他的苦心全?都打水漂,还是自讨苦吃?
除了寒山居士写的这?个之外,其他几个写书人?也都有所突破,但卢行溪不是太满意,都不如《三崽走?天涯》的立意好,因此又请他们继续写。写书人?们就继续改呗,反正好吃好住还有工钱。国?公?爷还说?了,寒山居士的那个故事可以讲挺长?时间的,所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卢照雪当然也知道家中来了几个写书人?,都是阿爹请回来写故事的。她和小伙伴们的“长?安六侠”也是写故事的,同行相逢,她当然也很?是好奇。等晚上阿爹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听得格外认真。
听完了一章,她还兴致勃勃的:“阿爹,下一章呢,下一章呢?您继续啊。”
卢行溪看着手?中仅剩的存货,抵不住女儿的撒娇,又读了一章。
卢照雪听得津津有味,还带解读的:“这?写的好好玩呀!”又催促她阿爹读下一章。
卢行溪摊开手?:“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卢照雪嘟嘴:“肯定是阿爹骗我。”
卢行溪只能?拿自己的人?类身份来保证:“骗你是小狗。先生今天才开始写第三章呢。”
“好吧。”卢照雪信了他。哎,只能?等着明日的那一章啦。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到呀。
卢行溪擦了擦冷汗,走?出萤萤的房间时,望着苍白的月色,才想起?一事:怎么?回事?没花钱雇人?的时候,我为手?里没存货而感到空虚;怎么?现在都花钱了,我还是那么?空虚呢?
第 70 章
第二日。文章课上的徐先生正好请学子来说一说自己最近的见闻, 这也是?极为锻炼孩子的说话能力的。
卢照雪恰好就被点到了。她也不慌,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我今天要讲的, 是?我昨晚睡前阿爹说的一个故事。”
“哇!英国公还给萤萤讲故事!”
“我阿爹从来不给我讲故事!”
“我不用阿爹讲故事, 他来哄我睡觉我都心满意足了?。”
“呜哇,怎么萤萤就有这么好的阿爹啊!”
卢照雪的故事还没开始,底下的小崽崽们就议论纷纷起来, 徐先生一脸黑线,只?能一再整顿纪律:“你们就不想?听?一听?, 萤萤的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么?”这才让这帮小崽子安静下来。
卢照雪擅长讲故事, 因?为她阿爹讲的绘声绘色,而她一贯很会模仿。因?此, 这一段小桂花、小女侠和小公子相遇的情形,从她口中说出来,简直让小崽崽们如痴如醉的。他们仿佛真的看见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桂花精、一个冷脸傲娇的小女侠、还有一个热心肠的小太阳小公子。
他们相遇的时候, 小桂花蹦出来差点把小公子吓坏啦, 还是?小女侠强装镇定, 才拉住了?小公子。
卢照雪硬着头皮讲完了?第一章, 见小崽子们一脸兴趣,想?到昨日?的自己, 懂的都懂,她赶紧将?剩下的第二章也讲了?。
就是?这样也还没完, 她明明都说了?“故事到此结束”, 同窗们还是?不依不饶:“还有么还有么?”
就连徐先生也听?得频频点头,满脸兴味, 完全不像个大人模样。
卢照雪:……
她可算是?懂她阿爹昨日?的感受了?。
摇了?摇头:“没有啦,没有啦。阿爹就讲到了?这里。”
哎。小崽崽们没奈何, 都有些?小失望。
等卢照雪下台后,徐先生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大大地夸奖了?卢照雪的语言能力,说她的故事精彩极了?。
下课之后,不少?小崽崽都围到了?卢照雪身边,问?她:“萤萤,我听?我阿娘说,这故事是?你阿爹雇人写的,对不对?”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
卢照雪当然不会撒谎啦:“是?的。我阿爹每晚都要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之前的故事都是?他自己挑的,但最近他太忙啦,有点挑不过来,干脆就请人来写他满意的故事。”
有人感觉酸溜溜的:“萤萤,不只?是?你阿爹满意吧,你也挺满意的吧。”
卢照雪点头:“这个故事叫《三崽走天涯》,现?在故事才刚刚开始呢,我感觉还要写很久呢。我也可以听?很久的故事啦。”
“哇!”小崽崽们都羡慕不已。
就连秦晔、秦曜这身份最尊贵的两兄妹,听?了?都觉得心生羡意。小姨父对萤萤也太好了?,他不仅愿意花钱,还愿意花时间,又是?挑故事,又是?讲故事哄她睡觉。他们的阿爹嘛,倒也不算坏,在花钱这方面也很舍得,毕竟君王富有天下嘛,只?是?不大乐意花时间陪伴他们。
阿娘倒是?好很多,没有阿爹那么讨厌。
秦晔小声在兄长耳边道:“我看在阿爹心目中,阿娘第一,他自己第二,我们只?能排第三。”
秦曜摇了?摇头。
秦晔狐疑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秦曜字正腔圆:“阿娘第一,自己第二,妹妹你第三,我最后。”
秦晔:“……”她拍了?拍兄长的肩膀聊做安慰,又说:“可是?在小姨父眼里,肯定是?小姨和萤萤并列第一,他自己第三的。”
秦曜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的排位,哎,没办法,同人不同命啊。萤萤的阿爹就是?那么疼她,愿意给她花时间,那才显得可贵。因?为对他们这种出身来说,给钱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比就比最难得、最罕有的那些?,那就是?时间了?。无论是?他阿爹身为官家,还是?小姨父身为三司副使,都是?大忙人,可是?怎么小姨父就能忙里抽闲跑去给萤萤挑故事呢。还不是?阿爹不行!哼!
兄妹两个回宫之后,都一脸不高兴。长孙令来带女儿练腿脚功夫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两个情绪还没下脸呢,这倒是?挺稀奇,上个学还能上出一肚子气来了??
长孙令左手提一个,右手提一个,“怎么了?这是??”
秦曜是?哥哥,一向又好脸面,自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和妹妹都在羡慕人家萤萤。
秦晔却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一家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更何况是?她最爱的阿娘。她就是?要把她的委屈说出来嘛,萤萤都说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秦晔小公主不需要吃糖,但她想?让爹娘明白她在委屈什么。
“小姨父给萤萤一掷千金,雇了?好多厉害的写书人,写的故事可好了?。小姨父还每天晚上都给萤萤说故事,哄她睡觉。”秦晔的嘴撅得老高,“阿爹不如小姨父远矣!”
长孙令一听?,原来是?这事。她觉得有些?好笑,一时间又愣了?愣:明明是?小女儿的合理需求,她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呢。灼灼这么勇敢地表达了?自己,她作为母亲,难道还要取笑她么。
“灼灼放心,阿娘也给你说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长孙令笑了?笑道。
秦晔的目的才不是?这个呢:“我要阿爹给我说故事!”
长孙令倒不生气,只?是?奇了?:“怎么非要阿爹不可?”
秦晔还振振有词呢,可见这些?怨言早憋在她肚子里许久了?,只?是?今日?不吐不快:“阿娘每日?也要带我习武,有花时间陪我。反而是?阿爹,简直是?坐享其成。哼!”
长孙令失笑。灼灼说的确实没错,秦严这个阿爹当得未免也太轻松了?些?,怀孩子不用他怀,生出来他也老偷懒不陪伴孩子,好家伙,这是?要她一个人丧偶式教育啊?阿质说的没错,男人就是?不能惯着,否则长期发展下去,丧偶式教育教出来的孩子多可怕啊。
“走,阿娘带你找阿爹算账去!”长孙令牵起女儿的手,又见儿子在那探头探脑,显然也是?想?要加入其中,将?儿子的手一并牵了?,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太极殿。
秦晔尤其高兴:阿娘肯给她做主诶!哼,看这一次惧内无比的阿爹,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极殿。
秦严忽然感觉自己的背有点凉:“朱银,是?不是?冰盆放多了??”
朱银看了?看:“回官家,没有啊。”
秦严正纳闷呢,就见皇后带着一双儿女过来了?。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你们来了?。”
长孙令不说话。
秦晔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阿爹,少?嬉皮笑脸的!好好听?我说。”
秦严:?
嬉皮笑脸的亲爹立刻收起笑脸,将?女儿提了?起来:“反了?你了?,怎么和爹爹说话的。”
秦晔势必要和亲爹的恶习作斗争,反正她现?在已经将?亲娘和亲哥这两个同盟都争取过来了?,阿爹才是?被?孤立的那一方,如果他不识趣的话,休怪她这个做女儿的翻脸无情!
“阿爹,你看看你,下朝之后,批完折子,明明还很多空闲时间嘛,也不知道为我和哥哥做点什么。”
面对女儿的指指点点,秦严颇有些?莫名其妙的:“做点什么?”
秦晔一腔正气:“你看看人家小姨父,闲着没事就给女儿挑选话本子,下了?值还要去接女儿下学,甚至还请专门的写书人,比如那出了?名的寒山居士,都被?小姨父请了?来,给萤萤写故事。不止如此,小姨父晚上还给萤萤说故事,哄她入睡。”
她看向秦严,痛心疾首:“阿爹啊阿爹,我不求你和人家小姨父一样,事事做到完美?,好歹学到人家一两样好的,成不?”
秦严:……
好家伙,又是?卢行溪惹的事。他就知道,凡是?和卢行溪有关?的,他就该提高警惕了?。上次阿令为着卢行溪的事就说过他,现?在女儿又来。他凤眼瞥向儿子,儿子虽然没出声,但也一脸认同,看来他们两个孩子是?一伙的咯。
没关?系,我还有阿令啊。就算所?有人都不懂我,阿令肯定能懂我的。
秦严给长孙令递去“帮帮我”的嘴型。
长孙令点了?点头,给秦严送去安心的眼神,下一刻却严厉地看着他:“阿严,你看看你这个阿爹,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秦严:……
泪,炸了?出来!
不是?,怎么回事啊。今天都来说我不好。秦严心里有些?委屈的,被?儿女说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阿令,她也觉得我不是?好爹爹。
自古以来,都是?爹娘说“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好叫家中儿女懂事上进?。怎么到了?他们家中,就变成“别?人家的阿爹”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秦严委屈,秦严还不敢说。现?在他们娘儿仨表了?态,就连儿子秦曜也说:“阿爹得向小姨父见贤思齐。”
秦严心里撇了?撇嘴,只?好说:“好,阿爹从明天开始改,就从睡前故事开始好不好?”
“好!”秦晔和秦曜都弯弯眼睛。
长孙令也满意地点点头:到底还是?有救的。
秦严等长孙令带着儿女去练功后,赶紧把朱银叫了?进?来:“现?在,立刻,马上,去把那《三崽走天涯》的话本子买回来!”
朱银知道事关?重大,刚刚官家的怂样他也是?亲眼所?见,立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过来禀报:“官家,那话本子还没开始卖呢。奴才派人打?听?过了?,那是?英国公请回家里的一个先生写的,才写了?没多少?呢。”所?以萤萤小姐才说得出来。
他出主意:“要不奴才再去书铺买点其他好看的话本子回来?”
“不行,就要这个!”秦严记得闺女和儿子都说这个桂花树成精的故事特别?好,他一定要让他们满意,决不能再让他们说他这个阿爹不争气!
秦严踱步来踱步去,最后灵机一动:“朱银,宣英国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