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1劝说

    一路上, 智也几次神情复杂地扭头看着夏树欲言又止,又几次表情纠结地转回头去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到底没有真的将憋在心里的邀请说出口。

    作为一名剑士, 智也并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所以他的反常和异样都表露得十分明显, 与他同行的夏树和歌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踌躇和犹豫。

    不止是他们两个, 就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灵力的修行方式,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反应最为迟钝的缘一都在百忙之中投来了视线,抽控瞥了不对劲的智也一眼。

    看着智也那纠结得眉头打结, 五官皱巴巴裹成一团的“可怜”模样, 夏树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想着要不干脆他主动开口询问吧, 也免得智也继续纠结下去,头转来转去都快把脖子给拧断了。

    率先停下脚步, 夏树绷紧了皮肤玉白、五官精致的小脸, 他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下, 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几声:“咳咳……”

    在吸引了智也几人的注意力后, 夏树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 决定先发制人,率先开口询问智也究竟在纠结什么,又在犹豫什么——

    看到他刚才对付恶鬼的轻松写意,知道他拥有那么强的战斗力, 难道智也就半点儿也不动心,半点儿也不想邀请他加入鬼杀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恶鬼诞生以来, 对抗恶鬼、猎杀恶鬼的鬼杀队五百年来一直处于下风吧, 从来没有对鬼王造成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更别提彻底消灭恶鬼这种怪物。

    鬼杀队都混到这种地步了, 碰到他这种实力强、也愿意对付恶鬼的存在,为什么不请他做外援对付恶鬼?难道鬼杀队的头就那么铁,非要靠自己实现消灭恶鬼的夙愿?

    好吧,就当鬼杀队头铁吧,可既然智也没有邀请他加盟鬼杀队的意思,那干嘛要对他们介绍那么多鬼杀队的情况,将鬼杀队的各种事情说得那么清楚。

    智也这种行为就像是抛出一个钩子、丢出一个诱饵,钓到了愿者上钩的人以后却突然改了态度撂手不管了。

    这不是故意逗人玩吗?他当这是在逗猫啊!

    虽然心里有些生气,但并不打算放弃鬼杀队这个未来雇主的夏树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智也的逗猫行径,主动提及加入鬼杀队的事情。

    “你想对我说什……”夏树才刚开口,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突然出声打断夏树的不是表情纠结的智也,不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的歌,而是手里攥着灵符,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神游不知何处的缘一。

    “他想你加入鬼杀队,你想猎杀恶鬼向鬼杀队换取酬劳。”

    圆睁着澄澈漆黑的剔透猫瞳,皮肤冷白、五官精致的缘一面无表情,语气平板毫无波动,一针见血、直接清晰地将智也和夏树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淡粉的薄唇微微抿着,缘一猫似的的黑瞳睁得越发滚圆,他看一眼夏树,再看一眼智也,来回打量他们两个人,眼底掠过一抹浅淡却真切的迷惑。

    缘一天生就开了通透世界,在夏树和智也都没有特意伪装、隐瞒心中想法的情况下,他不用特意分辨就能看透他们的想法,清楚他们心中最真实的意愿。

    正因为此,缘一才越发迷惑不解——夏树和智也心中的期望都是一样的,都是夏树加入鬼杀队,为什么他们没有很快达成共识,反而产生了误会绕起了弯子?

    这一刻,前不久才跑出城主府离家出走的缘一由衷地觉得城主府外的人都好奇怪,都和兄长一样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兄长更怪一些,每次缘一和兄长继国严胜相处时,总能在兄长脑海里出现奇奇怪怪的想法时闻到酸酸的味道。

    在被缘一直接道破心中的想法后,夏树绷紧的小脸垮了下来,虚握成拳的手也垂下搭在身侧,再也扮不出严肃认真、胸有成竹的从容模样了。

    暗暗瞪了眼表情迷惑不解的缘一,夏树深恨他的没眼色,但好在现下尴尬地不止他一个——夏树木着脸看向智也,智也一脸尴尬地回视过来,空气中充满了寂静的味道。

    不过两人尴尬归尴尬,但托了缘一打出的直球,他们两个不用再纠结迂回,更不必再你来我往的推拉,直接一步到位明了了彼此的意图和想法。

    既然已经被缘一叫破了暗地里打的小算盘,那就没什么好矜持的了,夏树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开门见山道:“智也,你们鬼杀队缺外援吗?杀恶鬼贼溜只要给钱就立马干活的那种外援?”

    “缺!”智也下意识的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个答案夏树很满意,可不等他露出达成目的的开心笑容,就见刚才还眼也不眨地说缺人的智也脸色一变,直接一秒改口:“虽然鬼杀队很缺人,但是你不行!”

    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脸懵逼·树:???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你到底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的实力,还是鬼杀队的福利只给正式队员,外援只能选择干白工没钱拿?

    并不知道夏树的想法拐到了哪里,智也按捺住心头的贪恋和期盼,深呼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终于是平复下了听到夏树想要加入鬼杀队后掀起的激荡心情。

    低头看着个子矮矮、脸嫩得不行的夏树,虽然知道他的实力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智也仍旧坚持着他之前迟迟没有开口邀请夏树加入鬼杀队时的想法。

    夏树太年幼了,以他的年龄甚至不能称作小少年,只能用孩童来代指。

    以他的年龄,不管他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都不该早早地卷进杀戮和死亡的血腥漩涡之中。

    而且,夏树和他们不一样,他没有被恶鬼夺去亲人,和恶鬼没有深仇大恨,他并没有一定要和恶鬼战斗、一定要消灭恶鬼的理由。

    目视着夏树,智也神情郑重,语速平缓地将他心中的种种顾虑和想法一一道出,态度诚恳,语气真挚,是真心实意地为夏树着想,而不是贪心地想要利用他的力量。

    嘴角微抽地听完智也的剖白,夏树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有点无语,有点好笑,隐隐还有几分离谱。

    他还年幼?他今年都七岁了,早就出过好多次任务了!要不是六岁以后夏树就离开忍界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早该上战场了。

    他这个年龄,在忍界已经是懂事能够扛得起责任的年龄了,战国时期的忍者童年一向非常短暂,短得在他们学会说话以后就没了,就要开始学习提炼查克拉,学习忍术。

    造成夏树和智也之间产生分歧的原因其实是认知问题。

    夏树虽然早早离开了忍界,但他的思维还是忍者那一套,比如他接触鬼杀队的目的就是接取委托赚任务金,这就是典型的忍者思维。

    他毕竟是出生成长在忍界,忍界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不是那么好消除的,甚至有可能一辈子也消除不了。

    习惯了战国时期忍者艰难求生存求延续的氛围,夏树完全不觉得七岁的他加入鬼杀队猎杀恶鬼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要赚取酬劳、获得金钱,就要有冒着危险的决心和勇气,这个世上哪里有又简单又容易赚钱还多的委托,雇主也不是慈善家,凭什么损自己利别人。

    别看夏树一桩委托就从五条真那里赚了几万金,可夏树心里门清,五条真的委托一点儿也不简单,难度绝对和它高额的任务金相匹配,其中并没有取巧的地方。

    夏树对战斗和杀戮习以为常,可智也却不知道这点,也做不到将他这个年龄的孩童拉上战场。

    在这个岛国,虽然各地也陷于战火之中四处流离,但远没有到年幼的孩童也要上战场的地步,更不要说猎杀恶鬼其实比上战场还要危险。

    鬼杀队成立以来的宗旨是保护民众、斩杀恶鬼,终极目标是清除所有的恶鬼,让恶鬼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消弭自恶鬼诞生后造成的全部罪孽。

    鬼杀队有信念有底线,他们不可能违背自己践行的信念要求年幼的孩童拿起剑走上猎杀恶鬼的道路,哪怕那个孩童的实力着实不弱。

    如果夏树再大个几岁,也许智也会欣然同意夏树加入鬼杀队。

    但现在还是算了吧,以他这个年龄就算加入鬼杀队也该留在藤屋做安全的后勤工作,不该也不能上战场直面恶鬼。

    听完智也坦白说出的顾虑和理由后,夏树有些郁闷地垮下肩膀,噘着嘴一脸烦闷地嘟囔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要是接不到鬼杀队的任务,他接下来又该上哪去找对他来说事少钱多的委托,难道要他回枫之村继续吃桔梗姐姐的吗?

    虽然这么做也不是不行,桔梗也不会“赶”他出家门自立门户,但自诩已经长大是个懂事的大人的夏树却不愿意这么做。

    他又不是犬夜叉,连金钱的概念都不知道,从来都是吃白食或者以物换物,以他的能力,一定能赚到钱!

    犬夜叉:啊…嚏……谁在想我?!

    看夏树一副闷闷不乐的可怜小模样,智也不由软了口气说道:“再等几年吧,等你十岁时如果还想加入鬼杀队,我一定帮你引荐。”

    十岁也勉强算是小少年了,邀请十岁的夏树加入鬼杀队智也的心理负担才勉强没那么重。

    这个回答夏树不算满意,但好歹智也松口了,事情也算是有了转机。

    察觉到智也的动摇,夏树眼底掠过一抹狡黠,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仰起小脸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对智也卖萌,希望他能心软些再放宽一下条件。

    夏树:(●˙˙●)

    智也:(⊙-⊙)

    可耻的是,夏树顺杆爬的行动失败了,他和智也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却根本打动不了心志坚定的智也。

    智也太犟了,卖萌那一套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他是不会跨过底线的。

    这样不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夏树心想:得想个办法说(hu)服(you)智也。

    有了!想到犬夜叉,夏树突然想出了一个好理由,而且顺便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改一下年龄,和缘一争一争谁才是兄长……

    “咳咳。”轻咳两声,夏树一脸正直地诚恳道,“智也,我只是长得慢,你别看我外表年幼,其实我今年已经十岁了。”

    眨了眨眼睛,夏树一脸纯良无害地说:“你听说过半妖吗?”

    反正他以后要用操纵空间赶路到处猎杀恶鬼的,迟早会暴露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夏树并不介意提前揭露这一点。

    第172章 172说定

    “半妖?”智也吃了一惊, 不禁脱口反问道。

    眨巴眨巴眼睛,夏树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分外坦然地说道:“嗯嗯, 我是半妖,虽然外表看着比较小, 但我已经十岁了。”

    反正在场的缘一、智也、歌三个人也不清楚他的具体情况, 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在说谎,那他的年龄自然就随他胡扯了,他说几岁就是几岁。

    见智也半低着头怔怔地不说话, 夏树歪了歪头, 故意说道:“怎么, 你们鬼杀队不仅憎恨恶鬼,也憎恨妖怪?也认为妖怪和恶鬼一样都是应该被清除的非人存在?”

    智也沉默了片刻, 眼底迷惘的怔忪和下意识的戒备淡了下去, 他缓缓摇了摇头, 沉声说道:“不, 妖怪和恶鬼不一样。”

    低头看了眼夏树, 智也沉声道:“确实有劫掠村子、屠杀人类的恶妖,但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少与人为善、从不伤人甚至会帮助人的善妖。”

    妖怪是比人类要古老和久远得多的生命,在人类还没有活跃在这片土地之前, 自神秘中诞生的妖怪就已经生活在这里。

    比起人类,妖怪才更像是主宰这片土地的存在。

    而妖怪也只是对那些自古远时代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妖灵和精怪的笼统称呼,其实妖怪的种类繁多复杂、包容万千, 并不能将所有的妖怪视作一种, 将他们同日而论。

    在妖怪的类别和习性如此繁复不同的情况下,怎么能因为部分恶妖伤害人类的罪行就以偏概全地认定所有妖怪都是恶妖, 都是人类需要铲除的敌人呢?

    更何况夏树还是半妖,本身就有一半是人,智也相信他大概率不会对人类抱有恶意,是亲近人类的好妖怪。

    也许有些半妖是妖怪掳走人类强迫之下诞生的,但更多的半妖却是妖怪与人类相恋诞下的爱情结晶。

    妖怪当中不乏有亲近人类、喜爱人类的善妖,而也有人愿意与妖怪结交,与之缔结牵绊甚至产生感情。

    对鬼杀队来说,只要妖怪并不作恶,并不伤害人类又或者以人类为食,那就能得到他们的善意,被他们不带偏见的平等对待。

    从夏树刚才斩杀恶鬼的行为,智也就看得出来他和恶鬼并不是一伙的,而且他也愿意帮助鬼杀队斩杀恶鬼。

    这对并不歧视也不敌视半妖的鬼杀队来说就足够了,足以被他们视作朋友和伙伴,交托信任和请托。

    夏树挑了挑眉,颇为惊奇地看了眼智也:鬼杀队很理智嘛,虽然鬼杀队的成员大多都是恶鬼作乱的受害者,但他们倒是没有随意迁怒旁人,没有将妖怪和恶鬼混为一谈。

    他原本还以为揭破他是半妖的这件事情会引发智也的戒备甚至敌意,要花很多功夫才能打消他的疑虑让他看到自己的诚心,没想到智也这么明理,这倒是省了他很多事!

    果然,鬼杀队五百年来一直在对抗恶鬼的战斗中落在下风,却还能延续五百年,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只看智也的为人处世和行事作风,就能管中窥豹鬼杀队当主的英明睿智。

    砸了砸舌,夏树在惊叹之余,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

    好雇主可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至少在忍界就很难找到像鬼杀队当主这样高明有远见的雇主。

    忍界那些大名贵族,不是傲慢得眼高于顶,就是贪婪无厌得令人生厌,都不是好打交道的对象。

    若不是如此,忍界百族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还不是因为忍界的雇主太坑,又吝啬不肯给出高酬劳又傲慢无度尽发布一些与酬劳不相符的高难度任务。

    满意于智也背后的鬼杀队的态度,夏树唇角牵起,荡出一抹喜悦得意的笑容来:不愧是他,直接选中了鬼杀队作为雇主,他的眼光果然很好!

    额……不过也有可能不是他眼光好,而是他运气好,刚从忍界回来没多久就碰上了靠谱的鬼杀队,没把时间狼狈在分辨雇主的好坏上。

    略有些自得地挺起胸膛,夏树笑嘻嘻地同智也说:“既然你们鬼杀队并不排斥敌视友善的半妖,那你现在愿意邀请我加入鬼杀队、做你们的外援了吧?”

    说到这里,夏树眼底掠过一抹得逞的狡黠,嘿地笑了一声:“现在你可没有理由拒绝我了,我已经十岁了——你知道的,半妖的成长速度比普通人慢得多。”

    智也一时间被夏树给绕弯了,有些理不清这其中的逻辑,只是顺着夏树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半妖有一半妖怪血脉,寿命比人类长,成长速度也比人类慢。”

    这是半妖获得比普通人更漫长的寿命、更强大的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在半妖年幼时,妖怪血脉带给他们更多的是拖累而不是助力。

    嘿嘿一笑,夏树顺着智也的话往下说:“对,我就是长得比较慢!我只是外表看着小,其实早就满十岁了,你不用觉得拉我进鬼杀队有什么心理负担。”

    仰着头冲智也眨了眨眼睛,夏树用充满暗示意味的语气说道:“你之前说我满十岁你就引荐我加入鬼杀队,这话是算数的吧?你不会食言的吧?”

    有点被夏树忽悠瘸了的智也迷迷瞪瞪地顺着夏树的思路往下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虽然夏树不是人类是半妖这一点超出他的预料,但既然他的年龄没有小到他不能接受的地步,那引荐实力很强且有意猎杀恶鬼的夏树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而且半妖的生存环境远比普通人来得艰难,也许夏树早已经习惯了战斗,这才磨炼出了一身的好本是。

    他自以为的保护和体贴,对夏树来说其实是枷锁也说不定……也许夏树这么执着地想要猎杀恶鬼,是为了磨炼意志、提升自身的实力?

    (不,他就只是单纯地馋鬼杀队的工钱而已。)

    “好吧。”智也神情一缓,终于是松口了,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眉宇间也流露出几分难以压抑的喜色。

    对鬼杀队来说,凭空多了夏树这么一员大将也是一件喜事。待他用鎹鸦将消息传递回去,想来主公也会为此开颜的吧!

    终于达成目的,夏树不禁咧开嘴满意地笑了起来。

    抬起头隐晦地打量了智也一眼,见他神色间没有异样,夏树放心地点了点头,确定智也是真的被他糊弄住了,被他忽悠得找不着北。

    夏树当然没跟智也说实话,关于半妖成长速度的事情,夏树其实有含糊其辞,很多细节都没有说出来,而他的隐瞒果然也迷惑住了对妖怪之事了解不算多的智也。

    并不是所有半妖的成长速度都比人类慢,半妖的成长速度其实取决于他们继承自妖怪血亲的妖怪血脉,由继承的妖血强度和浓度决定。

    比如说犬夜叉,他的父亲犬大将是修为高深的大妖,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犬夜叉继承的妖怪血脉天生就非常强大,哪怕他本身继承的血脉很淡,但他依旧花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才长到十五六岁的模样。

    其实并不是所有半妖的成长速度都比人类慢,半妖的成长速度取决于他们的妖怪血亲,由半妖继承的妖血强大与否和妖血浓度决定。

    而同样身为犬大将的儿子,同时又继承了凌月仙姬血脉的杀生丸作为半妖,成长速度几乎是犬夜叉的三倍,他足足花了将近四百年的时间才长成十六岁的少年模样。

    而反过来说,如果半妖的妖怪血亲实力很弱,继承的妖怪血脉也很稀薄,那这样的半妖成长速度就会无限靠拢普通人。

    甚至这些半妖长大后也和普通人一般无二,身上不会有太多属于妖怪的特征和能力。

    也就是智也对妖怪不太了解,换成除妖师、巫女又或者修行有成的僧侣就没那么好骗了。

    但要是修行者,在确定夏树是半妖又见证过他的实力后,说不定会误以为他已经活了几十年,毕竟天赋越强的半妖成长的速度越慢。

    夏树要不是刚出生时被纱织封印了血脉,现在铁定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

    虽然智也已经被夏树说服,也确实折服于夏树的实力,非常想邀请他加入鬼杀队,非常期盼鬼杀队能收获夏树这个强力的外援,但他并没有被冲动冲昏理智。

    他态度坦诚却郑重地说:“虽然我想你立刻就加入鬼杀队开始猎杀恶鬼,但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将此事上报请主公定夺!”

    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说,智也的剑术颇为不凡,在他这个年龄算是不错了。

    但在鬼杀队,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乙级队员。虽然他也有招收新人的权限,但夏树的实力摆在那里,无疑夏树不是他有资格做主招揽的。

    依智也之见,整个鬼杀队能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只有他们效忠的当主,其他人,哪怕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几位柱也没有这个资格——说句对柱们不敬的话,论起猎杀恶鬼,他们未必比夏树强。

    毕竟灵力可是天克恶鬼啊,比克制妖怪还要夸张……

    皱了皱眉,夏树有些失望,神情也恹恹的,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快点上报。”

    “等等……”在两人终于达成共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时,站在一旁的歌颤颤巍巍地出声打断了他们。

    她一脸懵逼,眼神茫然无措,神情小心翼翼地像是误入狼穴的柔弱羊羔。

    她看向夏树,瘪了瘪嘴,有点委屈:“那个,你不跟我们解释解释吗?没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第173章 173困境

    “诶……”看着泫然欲泣的歌, 夏树挠了挠头,有点麻爪又有点心虚。

    他好像是没和缘一、歌说过这件事,要不是智也太犟, 他不会这么早就说出这件事,肯定会等妖力恢复再对他们坦白。

    这么一想, 他好像是有点过分, 都决定要拐缘一和歌回家了,实在不该对他们隐瞒太多,还让他们是借了智也的执拗才知道他是半妖的事情。

    越发心虚的夏树讪讪一笑, 声音越来越低, 透着明显地底气不足:“那个, 歌,我是半妖的事情你很惊讶吗?”

    半侧过头看向缘一, 夏树抿了抿唇求证般地问道:“缘一, 你也是吗?”

    在出言询问两人后, 本来只是因自己的隐瞒有些心虚的夏树想起犬夜叉曾经说过的自己幼年时的经历, 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他紧抿着唇来回看了缘一和歌几眼, 嗓音低沉了下去:“还是说,你们不能接受我是半妖的事情,害怕我是坏妖怪,会伤害你们?”

    如果是这样, 如果他们是这么想的,那夏树就不打算带他们回枫之村了。

    虽然缘一天赋异禀,虽然歌有修炼灵力的天赋, 但夏树可不会自找没趣, 把接受不了妖怪的他们带回家——枫之村的妖怪可不止夏树一个,犬夜叉也算是半定居枫之村了呢!

    歌先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大力地来回摇了摇头:“我确实非常惊讶,但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就是……”

    纠结地拧起眉头,因为无法组织出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歌五官清秀的小脸皱巴成一团,急得额头冒出了汗。

    “就是”了好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歌干脆用行动来代替语言,她恨恨地瞪了置身事外的智也一眼,脸上的表情忿忿的,看上去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

    智也:?

    迷惑.jpg。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是歌就夏树隐瞒的事情和他掰扯起来了吗?他只是个局外人啊,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去,还是说他应该默默地走开,不在这里打扰他们?

    低着头,歌瘪了瘪嘴,不太开心地小声咕哝道:“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们啊!”

    难道不是为了说服智也同意他加入鬼杀队,夏树就不打算提起这件事吗?明明她和缘一才是先来的啊,明明说好要做彼此的家人的。

    事实上,在刚听夏树说自己是半妖时,歌确实有些发怔,甚至起初的一瞬间还觉得夏树是在开玩笑,是在胡扯糊弄智也,为的只是达成加入鬼杀队的目的。

    但当夏树肯定了他的半妖身份,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后,歌心里却并没有升起太多的排斥、防备和害怕。

    她在村子外的农田遇见夏树和缘一,她没有将蝌蚪带回家做家人,而是被夏树和缘一接纳,在村子被毁后收获了新的家人。

    相遇以来的几天相处,让歌了解了夏树的性格和为人,她并不认为夏树坦白自己的半妖身份后就变了个人,不再是她这几天切实和他相处的夏树。

    虽然自小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那些关于妖怪的故事很可怕,但那都是些道听途说、不知真假的怪谈,人为杜撰的可能性很大。

    自歌出生以来,他们村子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妖怪。歌缺乏对妖怪的直观认知,本来也没有太多对妖怪的恐惧和憎恨,畏惧妖怪还没有畏惧疾病来得多。

    最重要的是,在歌看来夏树一点儿也没有妖怪的凶恶。

    夏树性子活泛,爱笑爱开玩笑,比总是木着脸发呆、神游天外的缘一容易亲近多了,歌很喜欢他,已经暗暗在心里把他视作了弟弟。

    ——虽然他们没有互报年龄,但歌看夏树的身高,觉得她应该比夏树大。

    顺嘴一提,歌根本不相信夏树十岁了,她认为这是夏树为了诓骗智也说的谎话。

    挠了挠头,夏树多少从歌的抱怨中弄明白了一些她的心情,大抵类似于玩伴之间“你有秘密居然不告诉我告诉外人”的委屈和郁闷,有点友谊的小船要翻车的意思。

    当然翻车是不会真的翻车就是了……

    但面对脸颊鼓起,眼睛瞪得圆圆的歌,原本就有些麻爪的夏树越发手足无措,因为这样子的歌让他想起了生气的枫,心里怂得不行。

    清楚生气的女孩子最不好惹,夏树一脸苦哈哈地干笑着说:“之前没有机会说嘛,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我总不能特意提起。”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多少缓和了一些歌气愤郁闷的情绪,但她还是没有完全解气,在轻哼一声皱了皱鼻头后,歌往右挪了一步用手肘拐了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的缘一。

    “缘一,你怎么说,你是不是也很生气?”歌试图将缘一拐过来和她同一阵线,收获缘一这个支持者。

    被歌戳了戳手臂,缘一才从神游天外、思绪鸿飞的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看了眼表情讪讪的夏树,宛若琉璃剔透的漆黑瞳眸中掠过一抹恍然。

    原来夏树是半妖,难怪他看不穿夏树,难怪他踢上夏树后发现他的身体比石头还要坚硬。

    他就说正常人的身体怎么可能那么结实,果然夏树不是普通人,而是有和普通人比起来特异不凡的地方。

    不过夏树的身体那么坚硬,难道他是石头妖,本体是一块坚硬沉重的大石头,所以身板才那么硬朗?

    知道夏树是半妖后,心中的一个疑惑得到了解决,缘一也就不再关心这件事了。

    他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低下头去重新研究起手上的灵符,并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更没有和歌“同仇敌忾”。

    缘一的反应太过淡薄无趣,本来对他抱有很大期望的歌大失所望,撅起嘴略带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夏树,继续“逼视”着他。

    夏树扛不住歌这和枫锐利的眼神相似的目光,心里举起了白旗,连忙说道:“我真的没有要瞒着你们,本来也打算告诉你们我是半妖的。”

    顿了顿,夏树才说出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坦白的原因:“我现在妖力尽失,身上没有证明我是半妖的特征,我本来打算等妖力恢复了再告诉你们这件事。”

    夏树是真的“冤枉”,他真的没有隐瞒这件事的意思,他都打算等恢复妖力后用操纵空间带缘一和歌直接跨越空间前往位于武藏国的枫之村,本来就不可能隐瞒他是半妖的事情。

    歌本来还有点小情绪,闻言立刻忍不住为夏树担心起来:“你没事吧?怎么会妖力尽失?我们能帮你什么吗?”

    歌一连串的问题让夏树心里暖暖的,果然,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友谊的小船不会翻掉。

    笑着摇了摇头,夏树冲歌摆了摆手:“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夏树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瞄了眼困惑.jpg的智也,暗示性地说道:“半妖都是这样的,偶尔会失去妖力变成普通人。”

    先埋个伏笔,日后他要是哪一天发懒了不想干活,正好可以拿这个当借口名正言顺地摸鱼。

    说服了智也,也安抚好了歌,他们就没有再盘亘,而是继续在夜晚的山林中四处巡逻,猎杀在夜晚游荡的恶鬼,保护夜晚落单的人们。

    也不知道他们的运气是好还是坏,除了最开始碰到的那只闻到稀血的味道就横冲直撞跑过来的头铁恶鬼以外,他们今晚再没有见到其他恶鬼的踪影。

    后半夜的巡逻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什么突发事件都没有,智也见状,干脆也不浪费时间,一边巡逻一边向夏树更进一步地介绍起鬼杀队的情况。

    ——智也有八成把握鬼杀队当主会同意夏树加入鬼杀队,所以鬼杀队更深入的那些信息,包括但不限于鬼杀队的历史、宗旨、使命和传承就可以如数告诉夏树了。

    夏树一直想的都是做鬼杀队的外援,相当于鬼杀队将杀鬼任务外包给他,他通过猎杀恶鬼来换取酬劳。

    对智也絮絮叨叨说的那些鬼杀队的历史、宗旨,夏树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但当他听智也说五百年来鬼杀队背后一直有以天皇为首的众多贵族支持后,他不由挑了挑眉。

    “鬼杀队背后有天皇和贵族支持?”夏树的表情颇为惊奇,对智也的话表示疑惑,“可我怎么听说鬼杀队是私人组织,并没有得到统治者的承认成为明面上的官方势力?”

    鬼杀队这五百年来一直在对抗恶鬼的战争中处于下风,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鬼杀队没有官方势力做背书,猎鬼人虽然奔赴在猎杀恶鬼的道路上,但他们并没有被承认是保护者。

    这是鬼杀队的弱势之处,和神官、僧侣、巫女比起来,没有官方支持的猎鬼人行事颇受限制。

    他们无法在猎杀恶鬼时获得群众的帮助,甚至当恶鬼跳出来袭击民众时,猎鬼人都难有足够的威望有效地驱散惊慌失措的平民离开,指挥他们尽快避难。

    夏树的质疑并没有让智也生气,相反他脸上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是的,天皇和各地的城主并没有在明面上支持鬼杀队,只是暗地里提供物资等援助。”

    “不管身份多高贵的贵族,在恶鬼面前也只是猎物。他们害怕被恶鬼袭击,畏惧恶鬼的存在,希望猎杀恶鬼的鬼杀队一直存在,所以才在暗地里给鬼杀队提供援助。”

    说到这里,智也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可恶鬼死后会灰飞烟灭,没有半点痕迹留下。我们即使杀死恶鬼也没有办法证明,所以很难得到那些贵族的认可。”

    第174章 174安慰

    夏树跟着智也叹了口气, 踮起脚想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真是难为你们了,一直以来你们也很辛苦啊!”

    没有天皇、贵族和各地城主的支持,鬼杀队五百年来都是以私人组织的形式传承, 这其中的难度不可谓不大,难为鬼杀队竟然一直存续着没有断代。

    这五百年来, 鬼杀队承担着猎杀恶鬼的威胁, 剑士们浴血奋战在生死边缘,但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支持,不得不说这是一件令人心寒又无奈的事情。

    归根结底, 是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贵族太过傲慢了。

    他们畏惧恶鬼的凶恶和残忍, 仰仗鬼杀队猎杀恶鬼, 更理所当然、高高在上地享受鬼杀队剑士的保护。

    但那些贵族却看不到鬼杀队的付出和努力,看不到他们为了在猎杀恶鬼的过程中流下的血汗, 甚至认为鬼杀队保护他们就是无上的荣耀, 哪怕没有奖励和报仇也该拼命去做这件事。

    那些贵族……怎么说呢, 很可笑, 就和忍界的那些大名一样让人觉得厌烦——夏树由衷的祝愿这个岛国所有的贵族都在恶鬼的爪牙下成为恶鬼的食物。

    像贵族这么恶心的东西, 就该由更恶心的恶鬼终结。

    虽然被夏树安慰了,但智也并没有流露出被安慰到的神情,相反他的表情变得尤为古怪,龇牙咧嘴的五官乱飞, 表情介于痛苦和好笑之间,越发显得奇怪。

    ——夏树想拍智也的肩膀安慰他的打算失败了,因为身高的缘故, 他踮起脚也只能拍到智也的肋骨, 而且用的力道也并不轻o(╯□╰)o。

    智也既为夏树想装大人却碍于身高的原因失败而心中发乐有些想笑,又因为被戳到肋骨觉得疼痛忍不住皱起眉头。

    一时间智也的五官简直是不知所措, 眉头不知道该舒展还是皱起,唇角不知该紧抿还是咧开,真的是为难死了。

    好一会儿智也才平复下两种截然相反却同样强烈的情绪,他也不再抑郁叹息了,很快打起精神来:“虽然鬼杀队没有获得明面上的支持,但我们永远不会放弃我们的宗旨和信念。”

    “只要这世上还有恶鬼作恶,鬼杀队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不忘鬼杀队成立时消灭恶鬼的初衷。”这一刻,身上洋溢着坚定信念的智也简直像在发光。

    那是勇敢、光明,顽强、不屈,即使在艰险磨难和时光流逝中也不会褪色的人性光辉。

    正是有这样的信念和意志支撑着,鬼杀队才能走过五百年,

    歌也有些被智也的决心震撼住了,但她歪了歪头,脸上却露出几分疑惑和不解来,她看向智也,试探地问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智也冲歌微微颔首,示意她有问题尽管问,不用踌躇什么,只要是他能说的事情,他都不会隐瞒。

    得到智也的默许,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说道:“你们鬼杀队对妖怪和恶鬼的态度好像截然不同?你们愿意接纳与人为善的妖怪,为什么却对恶鬼赶尽杀绝呢?”

    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问题,歌连忙摆了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是同情恶鬼,我就是单纯的好奇。我以前没听说过恶鬼的存在,对它们这一族不太了解。”

    抬起头,歌眼中是纯然的疑惑和不解:“妖怪有善妖和恶妖的区别,为什么恶鬼不一样,难道恶鬼里就没有不吃人也不伤人的恶鬼吗?”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世上有恶鬼这种东西,她不仅缺乏对恶鬼的认知,也对恶鬼没有恐惧,所以此刻她是以完全理性的态度来探讨这个问题。

    歌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疑惑,是因为她察觉到鬼杀队对妖怪和恶鬼的态度不同,似乎和妖怪相比,鬼杀队更为憎恨恶鬼,也更无法容忍恶鬼生存在这个世上。

    在遇到智也之前,歌不曾见过其他鬼杀队的剑士,可从智也提及恶鬼的语气就能知道,他不仅憎恨所有的恶鬼,也并不认为恶鬼中有善良的、值得宽恕的存在。

    歌的问题让智也怔了怔,他想了想,才缓缓说道:“恶鬼只会以人类为食,也只能从人类的血肉中汲取力量,只要恶鬼的习性不改,恶鬼和人类之间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低头凝望着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歌,智也语气郑重地告诫道:“不要对恶鬼掉以轻心,必须永远对它们怀有戒备和敌意,你记住了,恶鬼和人类永远不可能共存!”

    夏树对恶鬼的态度很正常,不用智也多操心。

    他此时出言告诫,是希望歌和缘一不要被迷惑,要时刻警惕恶鬼的存在,不能将妖怪和恶鬼混为一谈,也不要对恶鬼产生不必要的怜悯和同情。

    虽然还有些不理解,但智也认真郑重的态度让歌下意识的凛然,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不会弄错对待恶鬼的态度。

    见歌听得进去自己的话,智也神情一缓,心弦也为之一松,他最怕的就是歌不知道恶鬼的可怕,对恶鬼产生好奇乃至于向往的情绪。

    毕竟……恶鬼可不是天然诞生的生命,而是后天生造出来的产物,无论如何,智也都不希望看到恶鬼的数量再继续增加。

    想到这里,智也决定不再介绍鬼杀队的情况,而是向不了解内情的歌和缘一进一步地科普关于恶鬼的情报——

    虽然缘一没有像歌那样直接发问,但智也看得出来在恶鬼的事情上缘一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智也沉吟了一下,决定先从妖怪说起,好和恶鬼做个对比:“妖怪是比人类还要古老,主宰这片土地时间更长的存在,他们是自然诞生的妖精灵怪,和人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命。”

    “但是恶鬼不一样。”智也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悲哀,可更多的却是无法化解的憎恶和无法谅解的痛恨,“恶鬼是后天堕化的怪物,他们原本都是人类。”

    “放弃人类的身份,丢弃所有正面的人性,他们由人类异变扭曲成怪物,堕落成只能在黑暗中游荡的恶鬼。”

    说出这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辛时,智也神情晦暗,眼底闪烁着极为冷冽的寒光。

    恶鬼由人类堕化而来还不是最令鬼杀队厌恶的,最让他们反感的是,有不少恶鬼是自愿抛弃人类的身份转变成恶鬼。

    作为恶鬼作乱的受害者和幸存者,因恶鬼失去了所有家人的智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自愿堕化成恶鬼那种怪物,甚至不惜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

    但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好理解,不是吗?

    智也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很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不做人要去做鬼,无非是为了长生,又或者是为了力量,总不过那么几项,无非是一些愚蠢的情绪作祟。

    越是清楚真相,智也就越发清醒地知道他和那些堕化成鬼的家伙不是一路人,他心中憎恨的火焰也就燃烧得越发旺盛,恨得无时无刻不希望这世上的恶鬼全部去死。

    那些人,或因为贪婪,或因为软弱,他们抛弃人性,抛去过往的一切,从内心到身体都堕落到黑暗之中,沦为只能在黑夜生活,向自己的同类咧开利齿、露出利爪的怪物。

    恶鬼不该诞生,恶鬼更不该存在。

    按捺住心中的恨意,智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心中的决心也越发坚定:“恶鬼的诞生就是一场错误,他们是一群不该出现在世上、必须要被肃清的毒瘤!”

    智也此时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他恨得咬牙切齿,心中的决心却越发坚定:“恶鬼的诞生就是一场错误,他们是一群不该出现在世上的毒瘤,必须要被肃清!”

    歌脸上的表情怔怔的,智也说出的这些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多少有被智也吐露出来的秘密吓到。

    原来恶鬼是人类变成的怪物……这太可怕了,人怎么会变成恶鬼那样可怕的模样?!

    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恶鬼,然后恶鬼再到处猎杀人类,那……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歌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哪怕只是想象,她也接受不了那炼狱一般的场景,接受不了那样悲哀且绝望的未来。

    缘一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他回忆不久前杀死的那只恶鬼的身体结构,眉头皱了起来,既疑惑又不解地喃喃道:“恶鬼怎么可能是人类变成的,他们的身体构造完全不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智也摇了摇头,“也许只有鬼王,也就是鬼之始祖才知道这件事。”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散太多,智也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正因为恶鬼由人类异变而来,所以恶鬼只能从人类的血肉中汲取力量。”

    从这一点来说,恶鬼与人类的矛盾确实是不可调和的。

    妖怪种类繁多,不吃人的妖怪多不胜数。

    但不吃人的恶鬼?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自恶鬼诞生的五百年来,没有哪一只还活着的恶鬼是不吃人的!

    恶鬼由人类转变而成,也许真的有恶鬼会恢复为人时的理智和清醒,不愿意再屠杀曾经的同类。

    可面对那些恢复人性的恶鬼,鬼杀队也只能选择杀了他们给予他们最后的安息,没有办法给予他们宽恕,让那些人性犹存、愿意向善的恶鬼活下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鬼王的存在。

    接受鬼之血从人类转变而来的恶鬼全都受鬼王的控制,生死都在鬼王一念之间。

    就算有恶鬼不愿作恶,可在鬼王的命令下,它们要么彻底堕入黑暗听从鬼王的吩咐,要么就用死亡的代价来反抗鬼之始祖。

    除此以外,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第175章 175目标

    因为已经将关于鬼杀队和恶鬼能说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所以接下来巡逻的路上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留下时间让缘一和歌慢慢消化这些情报。

    智也在短时间内告诉了缘一和歌太多又太重要的信息,缘一还好, 可歌却要花些时间来消化这些知识,否则她就算全程在听也很难全部记住, 最多只能留下一些浅薄的印象。

    当然, 智也也不是对每一个路上碰上的人都会说这么多,都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能说的情报都吐露出来。

    他这次这么反常,实在是因为夏树的实力带给他很大的惊喜, 而夏树一心想要加入鬼杀队的打算更是让他有些激动,

    而且, 智也心里多少也存了点宣扬鬼杀队的念头,希望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加入鬼杀队, 成为他们的伙伴。

    鬼杀队的剑士都只是普通人, 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猎杀恶鬼的路上;就算没死活了下来, 可随着时间流逝, 剑士的实力也会慢慢衰退, 直至再也无力斩杀恶鬼。

    鬼杀队想要在与恶鬼的拉锯战中不露颓势,想要鬼杀队一直延续传承下去,就需要有新鲜的血液注入,需要有新人不断加入鬼杀队。

    哪怕天赋超绝能被称为柱的天才不是代代都有, 可只要剑士的传承没有断,只要代代都有新的剑士踏上猎杀恶鬼的道路,那恶鬼的蔓延增多就会得到遏制, 恶鬼也不敢猖狂作恶。

    缘一就是智也非常看好, 觉得很有天赋的剑道苗子。他希望缘一长大后能加入鬼杀队,未来能成为他们的伙伴。

    虽然缘一展露出来的实力不多, 但智也认为他有成为柱的潜力。

    和夏树比起来,智也更希望也更期待缘一成为鬼杀队的一员——夏树话里话外都表明了他只想外包鬼杀队的杀鬼任务,这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支撑鬼杀队的柱。

    智也的为人就和他的剑术一样大开大合、沉着稳重。

    他并不擅长伪装,也不精于遮掩内心的想法,他的这些小心思当然瞒不过通透境界的缘一和身为忍者擅长察言观色的夏树。

    转了转眼珠子,夏树脚尖灵活地一转,放轻脚步悄悄靠到了缘一身边。

    “诶,缘一。”用右手肘拐了拐缘一,夏树嗓音压得很低的问他,“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将来打算做什么,要加入鬼杀队吗?”

    歌有修炼灵力的天赋,等去了枫之村,她大概率会和枫一起跟随桔梗修行,日后成为一名巫女,又或者向哪位神祗献上信仰成为神社的神官。

    歌有看得到前景的未来和清晰的发展路线,可是天赋超觉、惊世之才,饱受神明宠爱宛若神之子的缘一却没有展露出任何对未来的倾向,他未来的道路仍是一片混沌。

    对此,夏树免不了要多嘴问上一句,问问缘一对未来的发展有没有什么考量,又有没有什么计划。

    “唔……”侧过头看向夏树,耳上挂着的日轮花纸耳饰随之微微摇晃,缘一深邃剔透的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一抹迷茫,半是无措半是恍惚,“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这个时代,武士家族一旦诞生双胞胎就会被视作是不祥之兆,因为双生子在成年后很可能会相互争夺继承权,这会使得家族内部产生分裂,不利于家族的延续和传承。

    缘一是双生子中的弟弟,出生额头就长着奇怪的、像是火焰斑纹一样的深红色胎记,这让他被父亲厌恶,险些出生就被杀死。

    若非缘一的母亲发狂一般地竭力阻止,缘一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为了防止缘一长大后与兄长争夺继承权,他的父亲也早早决定了要在缘一十岁时送他去寺庙,从根本上杜绝双生子争夺继承权、分裂家族的可能。

    而即使没有被杀死,被父亲厌弃,被视作不祥之子,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缘一自小也过得不好,从来没有享受过城主府公子的。

    他住在只有不到三叠的狭窄屋子里,没有仆人照顾看管,一茶一饭的待遇都与双胞兄长相差甚远,两人的境况从出生起就是天差地别。

    甚至缘一从小就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的教育,他不像严胜那样有名师教导,完全是被放养的状态——他的父亲已经决定在他十岁时将他送去寺庙,自然不会关心他的未来。

    父亲冷淡,仆人疏忽,母亲重病缠身,就算有心看顾他也精力不足,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缘一不愿意开口说话,总是沉默着,甚至被无人误以为是天生聋哑。

    说起来,给缘一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不同,让他的生活里出现亮色的人是他的双胞兄长严胜。

    对缘一心生怜悯的严胜会来找他玩,会温柔地对待他,也会在被父亲责骂后依旧违抗父亲的命令来见他,送给他自己亲手做的笛子,对他许下保护的承诺。

    缘一垂下眼帘,浓密鸦黑的卷翘睫羽轻盈地上下扑扇着,遮住了眼眶中那对幽深剔透、宛如黑珍珠的眼眸。

    回忆着往事,在想起兄长严胜后,缘一也跟着想起了一场与未来的目标有关的对话,眼底不由掠过一抹浅淡却真实的温柔。

    那一天,兄长严胜在庭院里练习剑术,在知道严胜的愿望是成为最强的武士后,缘一出生以来第一次开口,他对严胜说:“兄长大人,我长大后要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因为第一和第二总是挨在一起,缘一想要自己的名字和兄长放在一起,被人相提并论,想要他们兄弟总是被人一起说起,当有人说起他们兄弟中的其中一个,总能联想起另一个。

    “那我就做第二强的武士。”回忆着过去的那段对话,缘一情不自禁地喃喃开口,再一次说出了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望。

    夏树:?困惑.jpg。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以为自己恍神听错了,夏树挑了挑眉,求证地问了缘一一句。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眼神不再恍惚茫然,变得明亮有神,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缘一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我要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额……”缘一的回答让夏树一时有些反应不能,迟疑着看了他一眼,才干笑着说,“你有梦想、有目标当然是很好,但你这个愿望……”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怎么会有人的愿望是成为第二强的武士啊,正常人不都会期盼着成为最强吗?反正是希望能达成的幻想,那尽情许愿、尽情做梦才更合理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夏树想得太多,他的直觉总告诉他,缘一会生出这样的愿望,其实是受了别人的影响。

    成为第二强的武士并不是缘一真正想要实现的目标,成为武士也并不是缘一真心想要做的事情。

    但夏树此刻并没有点明这一点,并没有把话说开——他希望有朝一日,缘一能自己认清这一点,找到他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过上他真正想要过的生活。

    他只是对缘一点了点头,神情毫无异样地笑着说:“既然确定了目标,那你要努力了。”

    虽然对天赋异禀的缘一来说,成为实力强大的武士八成不需要太多的努力,但夏树真的很担心缘一把握不好那个度,直接成为了众人公认的最强武士。

    如果是那样,那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缘一这么执着地想要成为第二强的武士,肯定有他的原因在其中,说不定就和某个梦想是成为第一强的武士的人有关。

    如果缘一努力过头,错失了他想要的第二强的名头,却得到了他不想要的第一强的赞颂,那事情又会是怎样的发展,那个想成为第一强武士的家伙又会是什么反应?

    唇角不自禁地勾起了戏谑恶趣味的笑容,直到迎上缘一懵懂疑惑的表情,夏树才勉强按捺下看好戏的恶趣味,手抵在唇上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

    抬手拍了拍缘一的肩膀,夏树推着他往前走,继续跟上前面的智也和歌:“既然你已经确立了目标,那你就从现在开始好好思考该怎么实现目标。”

    缘一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目光朝智也投了过去。

    夏树并没有问缘一经过思考后想出的办法是什么,又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不打算提前揭晓这个谜题。

    反正缘一迟早都会做出行动,到时候夏树再看知道了——只要缘一是真的“想”成为第二强的武士,那他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月落星沉,天色一片瞳朦。

    此时已是天色将明的黎明时分,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没有恶鬼会在阳光普照的白天出没,智也一夜辛苦的巡逻马上就能结束了。

    他可以暂停下来休息一个白天,等到晚上夜幕落下后再继续巡逻。

    裹着一身清晨朝露的寒气,智也带着夏树三人走出山林来到附近的小镇,在找到相熟的、同样有紫藤花标记的旅馆后,智也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熬了一宿,体格只是比没有锻炼过的普通人强健一些的智也有些熬不住了,和旅馆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就去睡觉。

    在摆满早饭的小方桌上,夏树四个人依次坐了下来,面前都是旅馆刚送来的热腾腾的早饭,虽然算不得多么丰盛,但量却很足。

    坐下后,缘一不等饥肠辘辘的智也开吃,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加入鬼杀队。”

    惊喜来得太快的智也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地点头道:“好!”

    夏树:?你这态度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176章 176变化

    夏树一脸问号地看向智也, 眼中写满了控诉和不可置信:他之前想要加入鬼杀队时,智也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好家伙,在这里跟他玩区别对待、看碟下菜是吧?怎么缘一要加入鬼杀队智也就这么爽快的直接答应, 他要加入智也就推三阻四,最后点头同意也是非常不情愿的勉强为之。

    面对夏树控诉且愤怒的小眼神, 智也恍若不闻, 坐在夏树对面一脸的安之若素,态度寻常、语气平静地接着对缘一说:“等你年纪再大一些,鬼杀队欢迎你的加入。”

    夏树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满腔的怒气一扫而空, 也不怒瞪着智也表达不满了, 抄起筷子就大快朵颐地吃起了早饭,全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其实夏树不知道, 在缘一提出要加入鬼杀队后, 智也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 也是因为之前被夏树磨得没脾气了, 很怕缘一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做。

    反正以缘一的实力也符合加入鬼杀队的条件, 他愿意成为鬼杀队的一员智也高兴还来不及呢,也就不阻止什么了。

    反正等缘一年纪再大一些就邀请他加入鬼杀队,免得缘一像夏树一样不依不饶地纠缠,智也实在是怕了他了。

    嗯……这也算是另类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没有夏树的铺垫,缘一少不得要跟智也来回推拉几次才能得偿所愿。

    坐在智也身旁、缘一对面的歌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她的小伙伴一转眼都要加入鬼杀队了, 就剩下她一个懵逼在原地。

    这种情况下, 她是不是也随大流地加入鬼杀队比较好?可是她好像根本不是恶鬼的对手,加入鬼杀队也只会拖累他们吧?

    “别多想。”夏树侧头冲歌安抚地笑了笑, 在察觉到她的茫然无措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缘一加入鬼杀队,是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梦想。”

    换句话说,加入鬼杀队不是缘一的最终目标,只是他实现抱负和梦想的手段……当然了,“成为第二强的武士”究竟是不是缘一最真实的渴望还真不好说。

    缘一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一个生活在这个世上的人,该怎样才算是真的活着。

    在发现缘一的“梦想”不过是他人梦想的延伸后,回看他和缘一的初遇,回忆起缘一答应和他一起走的反应,夏树立刻就明白过来,现在的缘一是没法一个人生活下去的。

    离家出走后,缘一获得自由的同时也收获了茫然和迷惘,在脱离家族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没有目标的缘一在荒野中游荡,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初次涉世的缘一下意识地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目标,有人能为他指引方向,有人能成为他新的依靠。

    所以在夏树对他伸出手后,在夏树对他做出邀请后,缘一几乎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犹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熬了一宿,整整一个晚上来回巡逻、为猎杀恶鬼四处奔波,身体素质一般的智也和歌早就又累又困。

    尤其是歌,她年龄小,也没练习过剑术,吃早饭时就困得不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身体更是疲乏不已,连筷子都有些拿不起来。

    身体素质非人的夏树和缘一状态好一点,没他们这么困乏,但一晚上的巡逻也让他们有些疲倦,在用完早饭后也随大流地在旅馆老板安排的房间歇下了。

    对半妖来说,深层次的睡眠是恢复体力和妖力的最佳方式。

    尤其是年幼的半妖,更需要充足的睡眠养足精神,积蓄够足够的妖力成长。

    美美地酣睡了一个白天,从纷乱奇异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的夏树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嫩白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一时间还没有真正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初初醒来,夏树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瞪,直到缘一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夏树才终于在初醒的浑噩中找到了一些真实感:“你的头发变白了。”

    缘一早就醒了,没像夏树这样一觉酣睡到半下午。

    盘膝坐在窗户边上的小木桌前,缘一手里捧着一杯紫藤花茶,正透过半敞开来的窗户欣赏院子里盛开得烂漫锦簇的紫藤花树。

    直到听到夏树醒来时的动静,缘一才转过头来和他搭话——当然,缘一在夏树醒来后立刻就给出反应当然不是出于什么“等你醒来”温馨念头。

    他这么干,其实是因为他非常好奇夏树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在夏树还睡着时,先他醒来的缘一亲眼看到酣睡中、睡颜恬静的夏树细软乌黑的发丝一点点染上霜雪之色,从漆黑变成如雪如月的银白。

    虽然夏树已经坦白了自己的半妖身份,但这有些奇异的一幕还是让缘一好奇心大起,自他的头发变色以后就坐在窗边等着夏树醒来第一时间询问。

    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夏树因刚醒来有些模糊的视野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从榻榻米上半坐起来,半拥着柔软干净的被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含含糊糊地问:“什么变白了?”

    “你的头发。”缘一重复了一遍,伸手指了指夏树睡前放下来,睡了一觉变得有些乱糟糟的蓬松发丝。

    “嗯?”半是迷糊半是茫然地歪了歪头,夏树就在他的肩头看到了凌乱披散的,像是月光织成的锦缎一样的银白长发。

    刚睡醒的夏树看着自己变成银色的头发,卡壳了一瞬才终于反应过来:“真的变成银色了!”

    他的妖力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将残存的睡意和初醒的混沌一扫而空,夏树瞪圆了眼睛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检查起妖核中的妖力。

    但很快夏树就失望地垮下了肩膀,无精打采地重新坐回了榻榻米上。

    他的妖力确实是恢复了,但……并没有完全恢复。

    夏树能感应到他的妖核里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重新积聚起了一点妖力,但这些妖力远不及他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光凭这一点点的妖力,不足以让夏树恢复半妖之身,动用妖力和血脉传承的四项能力。

    甚至因为妖力恢复得太少,夏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除了头发的颜色还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在和室里发现镜子,夏树干脆凑到窗前捧着紫藤花茶的缘一面前,仰着白嫩精致的小脸问他:“缘一,你看看我的眼睛现在是什么颜色。”

    摸了摸散落在胸前的银白发丝,夏树想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变化。

    如果随着妖力的恢复,他作为人时乌黑细软的发丝染成了霜雪,那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所变化,比如他眼睛的颜色,比如治愈圣光外显出来的印记。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夏树一眼,缘一才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是黑色的。”

    早已经预料到这一点,可猜测被证实以后,夏树还是难掩失望地垮下小脸,瘪瘪嘴悄声咕哝了一句:“没变成金色啊……”

    这说明他的妖力仍是不足。

    在白天的这场深层次的睡眠里,夏树恢复了一些妖力,但这些妖力仅仅改变了他的发色,除此以外,他其他的属于半妖的能力是一点没回来。

    抓了抓头,暗叹一口气的夏树是有失望又勉强能接受这件事。

    好歹妖力已经开始恢复了,虽然恢复的速度有些慢,可至少比他最开始预期地要早恢复,也许明天他就能回枫之村了。

    没想到睡一觉醒来有这样的好事,夏树有些高兴,忍不住发散思绪:难道说,这才是幼年期半妖的正确打开方式?

    修行全靠睡,只要活得久,自然能挖掘出血脉中潜藏的力量变得强大?

    emmm……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犬夜叉活了一百五十年还是那副傻样子了,血脉强大的半妖根本就是躺着变强,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一直活着就好。

    心中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夏树又下意识觉得地不对,摇了摇头否定了刚才的猜测:不,不对。

    如果半妖只是单纯地躺着靠血统变强,那他们最多也就只能成长到他们父辈母辈的高度,绝不可能超过他们。

    因为躺着变强的半妖只是消化了长辈馈赠的力量,但并没有靠自己收获全新的、更强的力量,虽然变强很容易,但很难突破上限。

    从这一点上来说,立志要追赶甚至超越犬大将和凌月仙姬的杀生丸就比犬夜叉要强得多,不是强在力量,而是强在一颗“强者之心”。

    ……唔,夏树沉吟着,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回到枫之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跟犬夜叉聊一聊!

    暂时回不去枫之村,夏树就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件事,注意力还是转回了当下。

    在接受妖力并未完全恢复的事实后,夏树抬头看向缘一,一脸认真地对他珍重强调道:“我的头发不是白色的,是银色的!”

    如霜雪、如月华的银色,不是白色,普通的白发才没有他的银发有光泽有质感!

    “哦。”缘一乖乖地应了一声,但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强调的,睁着一双非常无辜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夏树。

    缘一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幽潭,仿佛不管发生事都不能打破他眼底的平静和淡然。

    但其实……缘一很可能不是从容不迫,也不是对什么事都淡然处之,而只是他在发呆罢了,又或者根本没反应过来。

    夏树:……

    夏树觉得自己跟不通人事的缘一计较这些简直是有点傻,真是自讨没趣……

    第177章 177发色

    在缘一身上碰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 虽然缘一本人没有这个认知,可夏树依旧觉得颇为尴尬。

    讪讪一笑,夏树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略过这件事, 打算换个话题把刚才的糗事彻底揭过。

    凑到缘一面前,夏树伸手摸了摸他散下来的披肩长发, 不禁挑了挑眉, 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和惊奇来:“说起来,缘一你头发的颜色也有点奇怪。”

    缘一披在肩头的长发微卷,发色黑中带红, 并不是单一的颜色, 而是颇为绚丽和奇异的渐变色。

    他微卷的黑红色长发披散着, 当阳照下来光洒落在他的头发上,有一瞬间恍惚让人觉得仿佛是熊熊燃烧、永不止歇的烈火。

    这样的发色,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会拥有的发色。

    由缘一的发色产生了一些联想, 夏树睁圆了漆黑澄澈的眼眸, 语气难掩惊讶地说道:“缘一, 你不会也是妖怪的后裔吧?”

    虽然夏树并没有在缘一身上察觉到溢散出来的妖气, 不过也有可能缘一是妖怪许多辈以后的后裔,传承自妖怪的血脉早已经稀释得淡薄近无。

    缘一黑中带红的头发很可能是他返祖妖怪血脉后显现出来的一些非人特质,但因为血脉太过遥远,他已经和妖怪、半妖相差甚远, 即使返祖身上的妖气也淡到旁人难以察觉。

    “额……”缘一因夏树突然的问题愣了愣,五官精致的玉白脸庞上闪过一抹迷茫,半晌才慢吞吞地摇头道, “我不知道, 可能是吧。”

    想了想,缘一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同胞兄长发色也和我相近。”

    都是微微卷曲, 黑中带红的长发,只是严胜的发色没有缘一红的这么明显,会让人偶尔有看到烈火熊熊燃烧的错觉。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夏树微微一笑:“看来你的祖辈确实有可能是妖怪。”

    如果只是缘一一个人表露出特殊的异变,那还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意外,但如果两个人都显露出异状,那是意外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这片岛屿上活跃的妖怪从古至今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很多,但夏树还是没有想到,他随随便便遇到的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就疑似妖怪后裔。

    ……这片土地上到底是有多少半妖啊?那些妖怪们,怎么就那么热衷于和人类相恋并留下子嗣?

    摇了摇头,夏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并不是方案,只是有些囧囧的,毕竟他现下也是半妖了嘛!

    尴尬过后,夏树突然惊讶地诶了一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凑到窗前的小方桌在缘一对面坐了下来:“你也有哥哥吗?这么说,你也是弟弟了。”

    眨巴着黑亮水润的猫眼,夏树看向缘一的眼神就更添了一分亲近。

    由此及彼,作为弟弟的夏树当然认为缘一和他哥哥的关系特别好,兄弟俩特别亲近。

    更让夏树隐隐有些得意的是,虽然他和缘一之前都是弟弟,但他却在对智也谎报年龄后凭空年长了缘一几岁。

    在将缘一捡回家做亲人后,从来都是弟弟的夏树已经可以做缘一的哥哥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夏树从此翻身做主了,再也不是哥哥说话就只能乖乖听话的弟弟了!

    这可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夏树咧开了嘴笑得一脸灿烂,分外庆幸自己当初在荒野与缘一初遇时,在问出缘一的年龄后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没把自己真正的年龄嚯嚯出来。

    突然,夏树若有所悟地眨了眨眼睛:既然缘一和兄长的关系非常好,那他那个明显的、不是本人想要实现的,成为第二强武士的梦想,应该是受他兄长的影响才有的吧。

    夏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缘一跟兄长走在同一条路上也是件好事,只是……

    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来,夏树心头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如果缘一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缘一又为什么独自一个人离开家在外游荡?

    在夏树眼神放空的发呆时,缘一默默地从托盘中拿了一个茶杯出来,给夏树倒了一盏色泽微紫、香气清新的紫藤花茶,再默默地推到了他面前。

    在香气缭绕的氤氲茶香中,夏树回过神来,他深深看了缘一一眼,眼神辨不出究竟的复杂。

    捧起推到他面前来的紫藤花茶,夏树低下头浅浅呷了一口色泽淡紫、水色清亮的茶汤,茶水入口的瞬间下意识地觉得不习惯,但紧接着也勉强接受地咽了下去。

    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夏树不太有兴趣再尝试这独具风味的紫藤花茶。

    嗯……也许下次再遇见恶鬼,可以请那些觊觎他稀血的恶鬼门尝尝紫藤花茶,也许恶鬼们从此洗心革面,爱上了紫藤花茶的味道,再也不想着稀血了。

    恶鬼:你才是恶鬼吧,不,你简直是魔鬼!

    没有提起刚才心头生出的猜测和思量,夏树右手支在面前的小方桌上,在傍晚橘红色的微暖阳光中懒洋洋地冲缘一笑了笑,故作无事般地问道:“歌呢?”

    “她还在睡,在房间里。”缘一简短地回答。

    比夏树更早醒来的缘一有去看望过歌,他隔着房门喊了几声歌的名字,但并没有得到回应,知道她有可能还再睡的缘一就没有再打扰。

    了然地点了点头,夏树对这个答案并不算惊讶。

    他和缘一在村外荒废的水田边上碰见歌时,她就不知道一个人在因疫病而废弃的村子里徘徊了多久,又有多长时间没有找到安全干净的地方好好休息过。

    被他们俩从村子里“拐”走后,歌又跟着他们和智也四处奔波,在夜晚的山林里巡逻了一整晚,疲惫困倦到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到现在还没醒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歌只是个身体柔弱的小女孩,她从来没有锻炼过,也没有缘一那样天赋异禀的资质,比不得他们身体健壮。

    “我们不去打扰她。”夏树对缘一说,“她应该很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多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

    缘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是很慢热也很内秀的人,和歌相识一天的他虽然心里关心着歌,但并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问候过歌,夏树又问道:“智也呢?他不会也在睡吧?”

    智也好歹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是久经训练的鬼杀队的剑士,夏树不相信他也睡到现在都还没醒——

    智也可不是新手猎鬼人,更不是第一天上岗,他早就习惯了夜晚四处巡逻、猎杀恶鬼,不可能不适宜,以至于第二天的作息全部被打乱。

    “没有。”缘一摇了摇头,“他早就醒了。”

    将空了的茶杯放回到小方桌上,缘一一边给自己续上新的茶汤,一边抬头给了夏树一个古怪的眼神:“他醒来后有来找我们,问我们饿了没,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吃点东西。”

    “你当时还睡着,完全没有反应,我想你大概没有听见智也叫你。”

    夏树表情一囧,挠了挠头老实承认了:“额……我确实没有听见。”

    之前夏树是真的陷入到深层次的睡眠当中了,要不然也不至于一觉醒来妖力恢复了少许。

    当妖怪或者半妖陷入深层次睡眠时,他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缺乏感知和反应。

    只要不是危及到他们生命的事情,就不足以唤起他们的警戒心,不足以让他们从恢复力量的沉睡中醒来,所以大多时候妖怪和半妖只会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沉睡。

    “那智也现在呢?不会还在吃东西吧?”挑了挑眉,夏树继续追问。

    缘一低头喝了口紫藤花茶,抬手指了指窗下栽种着紫藤花树的宽敞院落:“他不久前穿过院子,去最里面的静室里保养兵刃了。”

    作为一名猎鬼人,作为一个剑士,在智也面对恶鬼时,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他手里的剑,那是他唯一能对抗恶鬼的利器。

    想要在残酷的战斗中活下来,他必须时刻做好准备,时刻保证自己处于最佳状态,更保证自己所依仗的剑也打磨好了,不会在和恶鬼战斗的中途出岔子。

    “哦,这样啊。”夏树反应平淡地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完全是习以为常,一点儿也不惊讶或者觉得罕见。

    作为忍者,夏树太明白武器对他们这些人有多重要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生死关头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就只是他们带在身上的武器,而决定他们安危与否的关键很可能就只是武器的状态是否好,他们又是否熟悉自己的武器。

    将第二杯紫藤花茶喝了一半,缘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对夏树说:“智也要我转告你,他已经传信鬼杀队的当主,最多一日时间就会有回信。”

    眨了眨眼,喜上眉梢的夏树笑得见牙不见眼,分外满意地赞了鬼杀队的效率一句:“速度不慢嘛!”

    他还以为要等好几天呢,毕竟现在的世道太过纷乱流离,信件运输的速度实在快不到哪里去,而且信件丢失的可能性也很大,很可能送信的人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高兴过后,夏树对缘一说起自己的猜测:“鬼杀队内部应该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不然消息不至于传递得这么快、这么方便。”

    缘一对鬼杀队独有的传信渠道不感兴趣,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很想知道鬼杀队的剑士们剑术如何。”

    如果鬼杀队的剑士都只是智也的水平,那缘一会很失望。

    他加入鬼杀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和剑术高超的剑士切磋,以此磨砺自己的技艺,精进剑术,努力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第178章 178重拾

    “鬼杀队的剑士应该有剑术不错的吧?”夏树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鬼杀队, 因此语气不太确定,透出几分迟疑来。

    回想起智也之前面对恶鬼时的表现,哪怕只是在脑海里回想夏树也有辣眼睛的感觉——不是他嫌弃智也, 实在是智也表现出来的实力太一般了。

    确实,智也的剑术和普通人相比已经不差, 身体也相当不错, 真要转行去做城主麾下的士兵、商队招揽的打手肯定很受欢迎,有的是人抢着雇佣。

    但问题是,智也面对的对手并不是普通人, 而是力大无穷, 拥有特殊能力, 身体素质更是远超常人,只要不被砍断头颅就能快速恢复的恶鬼!

    对于之前智也面对恶鬼时的表现, 夏树的评价是:勇气有余, 实力不足。

    如果当时不是夏树和缘一就在旁边照看, 碰上昨天晚上的那只恶鬼, 智也多半是要“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当然,虽然夏树不太看得上智也的实力,但对他的勇气和信念还是颇为认可和欣赏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智也怀有足够坚定的意志, 拥有对恶鬼足够浓烈的憎恨,只怕他在面对煞气缠身的恶鬼时连举刀相向的勇气都没有。

    人和恶鬼之间差距不仅仅在于实力强弱,还在于生命层次的不同。

    就像人在野外遇到凶恶的野兽, 不管野兽有没有流露出攻击的意思, 人总免不了下意识地神经紧绷流露出怯色和退缩,这就是人察觉到了生命层次的差距, 本能地觉得不安和危险。

    不是所有人都能鼓得起勇气对抗完全不在一个生命层次的敌人。

    不管鬼杀队的剑士们是不是实力不济,鬼杀队又是不是在对抗恶鬼的战斗中一直处在下风。

    鬼杀队能在这件困难的,几乎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坚持五百年不放弃,总归是值得肯定和尊敬的,也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在这件事上,夏树认为不能以偏概全,只看智也一个人的实力就认定整个鬼杀队的剑士都是这么个水平,认为鬼杀队的猎鬼人也不过如此。

    夏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缘一说的,他觉得缘一可以对鬼杀队高层剑士的实力抱有期待。

    智也曾在介绍鬼杀队的情况时提起支撑鬼杀队的九位柱。

    那九位柱都是从众多剑士中脱颖而出,靠实力和战绩获得鬼杀队当主的认可、获得众多剑士的信赖最终成为柱的,他们的实力绝对弱不到哪里去。

    毕竟有时候,同样修行同一种力量,位处于最顶端的“顶尖”和处于中层、甚至中上层的“优秀”之间的差距是外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

    比如同为忍者,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一个是忍界之神,一个是忍界魔神,只凭个人实力就能威压整个忍界,是强者中的强者,位处于最顶端。

    而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虽然也算得上是强者,但和他们的兄长比起来,他们的实力就差远了,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宇智波斑吊打千手扉间是完全没问题的。

    鬼杀队剑士的实力也有可能存在这样类似金字塔一样越往上差距越大的情况。

    同为剑士,鬼杀队的柱和智也这样的乙级剑士完全不同同日而语,柱的实力必定远比普通剑士强大得多,绝不能因为鬼杀队中层剑士水平泛泛的实力就轻视鬼杀队的强者。

    忍界也有资质愚钝,一辈子勤勤恳恳修炼也只勉强成为下忍的人,但谁要因为这些下忍的“弱”轻视忍界的强者……千手柱间的木遁和宇智波斑的写轮眼瞳术会教他做人的。

    听完夏树的分析,缘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原来剑士之间的实力相差这么大吗?看来之前教导兄长练习剑术的武士实力只是一般。”

    难怪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解析了那位武士的剑术技艺,也非常容易就洞悉了那位武士所有的攻击套路,只是第一次拿剑就能将他击败。

    原来他能做到这一点,不只是因为世界对他来说是透明的,还因为那名武士的实力实在一般,所以他分辨通晓得才那么快。

    夏树看了缘一一眼,恍然笑道:“所以你加入鬼杀队的目的,就是向鬼杀队的剑士讨教,学习更精妙的剑术,将技艺磨砺得更加高明……额,为了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缘一坦然地点点头:“是。”

    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夏树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才又说道:“这么说来,你想成为第二强的武士果然是受了你兄长的影响。”

    “你提到教你兄长的武士剑术一般——你们曾一起练习剑术,而你的兄长想要成为最强的武士,所以你才紧跟着许下成为‘第二强武士’的愿望吗?”

    这一次,缘一先是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又点了点头:“我并没有资格跟随城主安排的武士学习剑术,只是在一边旁观,看他教导兄长罢了。”

    因为是双生子,又生来额头上带有奇怪的胎记,缘一刚出生时险些被父亲杀死,后来也一直被冷漠对待,不仅日常用度被苛刻,平日里也被近乎不闻不问的放养。

    因生父的冷淡漠视,缘一从小甚至不愿开口说话,在母亲去世后,缘一更不可能再唤那个从来没视作是亲人的男人为“父亲”,只用不冷不淡的官方称呼来代指。

    “但我那时候确实是因为兄长,才想成为第二强的武士。”

    因为严胜想成为最强的武士,为了和他并列,缘一才想要成为第二强的武士——其实对缘一来说,武士也好,最强或者第二强也好,根本都没有意义。

    只是因为严胜在意,因为严胜的愿望,所以那些才在缘一眼中有了意义和价值。

    “等等。”敏锐地从缘一的话里听出什么,夏树抬手做出停止的示意动作,插嘴问道,“什么叫‘那时候’?”

    抿了抿唇,因为回忆起不太美好的记忆,缘一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在旁观兄长练习剑术后,我确实说过要成为第二强武士的话,可我后来放弃了。”

    抬起头,睁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夏树,缘一低声说起曾经的经历:“在拿起剑与人动手,挥舞木剑打败敌人后,我不想再做武士了。”

    “用剑击打人的那种感觉……”缘一摇了摇头,眼中染上淡淡的排斥,表情也有些低落和难看,“那种感觉很糟糕。”

    “如果成为武士就要伤害别人,那我不想再做武士了——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也不再提成为第二强武士的话。”

    “那现在怎么可以了?”夏树愣了愣,没想太多就直接问了出来。

    缘一眨了眨眼睛,罕见地流露出开心的神色来,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细微却真实:“用剑对付恶鬼我不会觉得难受,我可以通过猎杀恶鬼来磨砺剑术。”

    恶鬼:???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拿我们恶鬼的命不当命!(声嘶力竭怒吼.jpg。)

    之前缘一不愿意再做武士,是因为他讨厌用剑伤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挥剑的对象有了新的选择。

    对恶鬼,对那些从人类堕化而来的黑暗生物,缘一之前遇到恶鬼时就尝试过了,他在对恶鬼挥剑时不会产生排斥和痛苦的感觉。

    甚至因为生理本能对恶鬼的厌恶和不喜,缘一昨晚是发自本心地想要杀死那只恶鬼,想要终结那丑陋不堪的生命。

    对待已是非人之物的恶鬼,将它们杀死反而是终结罪孽。

    既然可以对恶鬼挥剑,那缘一觉得他曾经因为不想对人挥剑而放弃的、“成为第二强武士”的梦想可以找回来了,他完全可以成为专门对付恶鬼的武士!

    重新拾回成为武士的梦想后,缘一觉得自己有必要研习剑术变得更强。

    不管是向鬼杀队剑术高超的剑士请教,还是通过对付恶鬼来磨砺剑术,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成为“第二强武士”的目标——至少在现在是这样。

    嘴角微微抽动,夏树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带微笑,由衷感到高兴的缘一,不知道该不该走一走流程,心疼一波被缘一打上了练剑对象、完全没有人权的恶鬼。

    但夏树转念一想,也觉得恶鬼这种非自然诞生、由人类扭曲而来的怪物早死早超生比较好,便不打算装模作样地表示同情,流什么鳄鱼的眼泪。

    笑了笑,夏树打趣起缘一:“以你的实力还想着要磨砺剑术,难道你兄长的剑术比你强得多,水平也比你高得多?”

    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的反话,夏树知道缘一有着怎样可怕惊人的天赋和资质,他不认为缘一的兄长会有比他更强的天赋,毕竟像缘一这种天才真的是千年难出一个。

    在剑术上,缘一的兄长大抵是不可能比缘一更强的。

    对夏树开玩笑的话,缘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委婉地从另一个角度自信满满地宣称道:“兄长未来一定会成为最强的武士。”

    夏树挑了挑眉,表示懂了:未来可期嘛……懂的都懂。

    而缘一这既回避委婉又自信笃定的态度更是让夏树觉得好笑,立刻就明白了缘一这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所谓最强的武士、第一强的武士,是要通过比较才能评定出来的。

    在缘一成为公认的最强武士后,只要他宣称自己的实力不如兄长,他的兄长自然就是最强的武士了,而他本人也会依次排序下来变成第二强的武士。

    对缘一来说,拿到第一可比拿到第二容易多了。

    第179章 179难题

    夏树相信缘一和他的兄长实力一定相差很大, 就像千手柱间和千手扉间一样。

    没有觉醒木遁的千手扉间再怎么点亮了研究忍术的技能点,再怎么灵光一现开发出各种黑科技忍术,也一样被开了木遁的千手柱间按着打, 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种碾压式的差距,一定也存在于缘一和其兄长之间。只是和千手兄弟不同的是, 缘一兄弟俩更强的是弟弟而非哥哥, 实力更强、天赋更为卓越的人是缘一。

    嘶……想到这里,夏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缘一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微妙。

    ——当然, 夏树这没有藏住的异样并不是针对缘一, 而是针对他素未谋面的, 仅仅只是在缘一口中听说过的缘一兄长。

    每一个兄长都会希望自己被弟弟永远尊重、永远崇敬、永远追随。

    被年龄更小的弟弟超越,甚至是毫不留情地甩开一大截, 无论是出于自尊, 又或者出于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对兄长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易能接受的事情。

    哪怕缘一的兄长和缘一是双胞胎, 两人之间没有年龄差距, 可实力不如弟弟,天赋资质也远远逊色,这尴尬的现实也足以让他觉得别扭,产生不好的情绪。

    如果缘一的兄长是个性格要强的人, 那他只怕更难在缘一面前保持平常心。

    缘一表现得越是优秀,他就越是难以接受,也越是难以克制诸如嫉妒、难堪、厌恨的情绪从心头涌出。

    这样想来, 缘一和他兄长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已经清晰可见了, 再没有回避的余地。

    难道说,这就是缘一离家出走的原因?因为太过天才被兄长嫉妒, 而他不想伤害兄弟之间的感情,所以选择退让离开了家?

    不知不觉的,夏树的思绪又发散到缘一离家出走的原因上了,下意识地想要探明这其中的究竟。

    夏树也不是没事干就爱东想西想,谁让他打着要把缘一和歌拐回枫之村的主意呢,他总得确保已经掉进锅里的缘一和歌不会中途再跳出去嘛!

    歌的问题倒是不大,她以前居住的村子毁在了疫病里,亲人也都不在了,无处可去的她向往着安定的生活和全新的亲人,一定不会排斥前往枫之村。

    可缘一的情况就不同了,他只是离家出走,并不是没有家了(夏树还不知道缘一被家族放弃了),本人还是个千年罕见的天才,没准他家里人什么时候就找过来了。

    等缘一的亲人找过来,难道夏树还能扣着人不放?他又不是什么强盗土匪,拐了人家孩子就不还了。

    就在夏树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时,缘一突然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个不停。

    缘一的眼睛清亮幽深,瞳眸漆黑幽深,外人看上去总觉得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里面盛满了辨不清情绪的眸光。

    但和他熟悉了以后,夏树却知道缘一的目光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单纯直白的,只是他的眼神太过洞彻和明晰,总能看进人的心底最深处,难免让人心底发憷,觉得难以接受。

    瞪圆了剔透明澈的猫瞳盯着夏树打量了几眼,缘一抿了抿微粉的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懵懂,迟疑着语速慢吞吞地说:“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缘一与生俱来的、看透整个世界的通透境界在夏树身上不怎么管用,但他现在也用不着去看透夏树的想法。

    只要去看夏树脸上变来变去的精彩表情就知道他正在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而且缘一虽然看不透夏树在想些什么,却直觉地知道夏树胡思乱想的事情与他有关。

    被当面叫破,夏树表情一囧,下意识地否认道:“我什么都没想!”

    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后,夏树多少有些后悔。

    他其实挺想直接开口问缘一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但他又实在怕自己说话太直接戳中缘一心底还未愈合的伤疤让他难受。

    纠结片刻后,夏树还是打消了直接询问的念头,犹豫着摇了摇头,续上之前否定的话:“是你感觉错了,我…我刚才没想什么,只是在想、在想……”

    一时半会儿的,夏树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所以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但好在夏树还有点急智,他看了眼窗外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时绚烂瑰丽的彩霞,回想起缘一之前提起智也时说的话,张口就道:“我只是在想晚饭吃点什么,睡了一觉我有点饿了。”

    缘一本能地觉得夏树没说真话,但刚才他也在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太注意夏树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现在他想要拆穿夏树都没有证据。

    总觉得夏树可能对他存在着一些误解……耷拉下脑袋,缘一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不管缘一怎么郁闷,他还是很快起身带着夏树离开房间去前院的大堂吃晚饭。

    出了房门,夏树和缘一还顺道拐去了歌的房间,想喊她一起去吃晚饭。

    但他们在房间外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歌回应,就知道她还睡得正香,还没有睡醒,便不打算吵醒她,只打算吃过晚饭后带一些饭食回来给她,等歌睡醒了也不用再往前院跑一趟。

    夏树埋头吃饭时,缘一就呆呆坐在他对面继续想他刚才一直在思考的、只是被夏树变化多端、过于复杂和精彩的表情打断的事情。

    缘一思索犹豫的表情太明显,夏树哪怕在专心填饱肚子也注意到了,不由在吃饭的间隙里扫了缘一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询问。

    这会儿可不像刚才那样,两个人都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异样,夏树现在清空了大脑只想着填饱肚子,没有去想缘一离家出走的原因,当然注意到了缘一的不对劲。

    缘一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示意夏树专注做自己的事情,不必为了人分心,就算他有烦恼和忧愁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挑了挑眉,夏树索性也不多问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填饱自己的胃这个伟大的工程之中。

    片刻后,终于吃饱喝足的夏树慵懒地往后一倒靠在身后的大软枕上,满足地摸了摸肚子,这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回来。

    一脸餍足地捧着一杯解腻的茶水,夏树一边时不时地啜饮一口,一边抬眸瞥了缘一一眼,顺嘴问道:“从刚才开始你就在发呆,有什么事让你这么苦恼?”

    缘一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小声地说出困扰他的难题。

    原来,在夏树一通乱七八糟的分析过后,缘一意识到从前教导兄长的武士实力非常一般,剑术也不够精妙。

    若是让兄长严胜继续跟随那名武士学习剑术,他未来的成就一定会因此受限——除非严胜在剑术上有和缘一一样过人的天赋才能解开这个死结,但这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缘一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他特别想回到几天前,回到离家之前好好地劝说兄长换掉那名实力不济(大误)的武士,重新择选剑术精妙的名师父。

    认真听完困扰缘一的难题,夏树无语了,觉得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忍不住白了缘一一眼:“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回家一趟不就行了?”

    顿了顿,夏树突然意识到什么,不仅眼中露出警惕的眸光,甚至还敏感地坐直了身体:“还是说,你怕回去后会被家里人扣下来走不了了?”

    要是缘一的家人把他扣在家里,希望他留下来别再离家出走,那夏树还真没什么立场带他走,就是缘一自己愿意跟他走这事也不太好办。

    想到这里,夏树就有点心酸:好不容易才薅到手的小白菜,还没来得及种下去呢,难道这就要亲手把小白菜送回去了吗?

    说真的,夏树有亿点点不舍得缘一这棵水灵灵的、千年难得一遇的小白菜。

    他一脸纠结地看着缘一,很想问缘一能不能忘了他刚才说的话,就当他刚才什么也没说,压根没提过让缘一回家的事。

    但后悔莫及的夏树万万想不到的是,不仅是他不太愿意缘一回家,缘一本人也是不情愿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缘一垂下眼帘,鸦羽一般浓密漆黑的眼睫将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也将他眼中所有的眸光尽数掩住。

    他没有回应夏树提出的“回家去”的提议,但他的沉默早已经将他的态度展露无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为什么,总之缘一并不想回家。

    哪怕他挂念着自己的兄长,担心自己的兄长跟随实力不济的武士学习会被误人子弟,有着非常强烈地想要劝说兄长换一位师长的想法,但他依旧不愿意回家。

    似乎对他来说,回家是一件万分难以忍受的事情。

    在离开家以后,缘一就没想过要回去。

    对于夏树的提议,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如果困扰他的难题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缘一又何必纠结迟疑那么久,犹豫着做不出最后的决定。

    因为对回家这件事抱有非常不情愿的态度,在逃避的心理之下,缘一心头不由生出了侥幸的想法。

    “也许用不着我劝。”缘一自言自语起来,“被第一次拿剑的我轻易打败,兄长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城主安排的武士实力一般,剑术也不够好。”

    将缘一的嘀嘀咕咕听得清清楚楚的夏树霎时愣在了原地,瞳孔地震:“你、你说什么?你干了什么?”

    第180章 180无语

    自言自语的话被夏树打断, 缘一有一瞬的茫然,弄不懂夏树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但不懂归不懂,愣了愣后, 缘一从善如流地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负责教导兄长剑术的武士实力一般、剑术不精,我应该劝兄长换个剑术老师。”

    “不, 不是这个。”夏树双眼发红, 死死地瞪着缘一,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他再受不得半分刺激。

    干巴巴地瞪着缘一,仍旧不愿意接受事实的夏树咽了口唾沫, 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小心翼翼地求证道:“你, 你刚才说, 你第一次拿剑就轻易打败了你兄长的剑术老师?”

    “嗯。”缘一坦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认识到夏树问题重点的他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那名武士的剑术不够精妙, 我一眼就看穿了, 很轻易的就将他打倒在地。”

    回想起教导兄长的那名武士拙劣至极的表现, 缘一微微皱起眉头, 有些不高兴那个男人就派这样水平的老师教导兄长。

    随着缘一的情绪出现起伏,他额头火焰一般的斑纹胎记微微亮起了红光,他与自然交换能量的频率变高,越来越多的自然能量涌入他的身体, 强大他的体魄和灵魂。

    听着缘一完全没有情商的叙说,夏树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他光是带入一下缘一兄长的视角,都觉得自己心态要爆炸了, 真不知道这些年缘一他哥是怎么忍下来的。

    夏树扯了扯唇角, 却实在没能挤出一个笑容来。

    抱着最后一丝近乎渺茫的希望,夏树木着脸看向缘一, 声音压得很低,语气近乎卑微地说:“缘一,告诉我!告诉我你不是当着你兄长的面干的这件事!”

    “什么事?”缘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打倒兄长剑术老师的事吗?我是当着兄长的面做的,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看着一脸无辜、满眼不解的缘一,夏树心中的小人表情狰狞,怒吼咆哮,疯狂吐槽,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撬开缘一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不是全是液化的自然能量。

    夏树:笑不出来.jpg。

    缘一并不知道夏树已经被他雷得不愿再笑,还误以为夏树是对他第一次拿剑时的经历感兴趣,便认认真真地叙说起整件事情的始末。

    “当时武士在教兄长练剑,我来找兄长玩耍,就在一边旁观。”说起在城主府时与严胜天差地别的待遇,缘一脸色平静,情绪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变化。

    本来嘛,缘一当时去看严胜练剑也不是因为他羡慕严胜有老师教导,他只是想和严胜一起玩耍罢了。

    对缘一来说,练剑根本算不得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不是严胜,他根本不会对剑术、对武士有半分多余的关注。

    “兄长有所领悟后就自己到一旁练习,那名武士看我站在边上,就随口教了我几句剑术口诀,并把一把竹刀丢给我,让我在训练场地和他对打。”

    眉头微微蹙起,夏树眼底掠过一抹怒色。

    缘一的性格有些内向淡漠,对不关心的事物态度总是非常冷淡且无所谓,这次如果不是他担心兄长会被剑术不精的武士误人子弟,他甚至都不会提起这件往事。

    只听缘一不带个人情绪的讲述,夏树就能感觉出来他兄长的剑术老师对待他的态度是随意且轻慢的,根本没有将缘一摆在和他兄长等同的地位。

    这让夏树多少有些不悦……缘一以前在家里,处境好像不怎么样,过得也并不好。

    原本夏树以为缘一的离家出走只是玩闹,虽然总打着把水灵灵的小白菜拐回家的主意,却也做好了缘一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就会回家的准备。

    但现在看来,事情和他原本想的有很大的出入,缘一的离家出走也许不是一时任性,而是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在其中。

    缘一还不知道夏树的思维又发散了,还在继续往下说着:“拿起竹刀后,我发现竹刀挥舞起来很容易,再加上武士施展的剑术很简单非常容易看透,我几下就将他打倒在地。”

    半歪着头,缘一仔细回忆了一下,严谨地补充道:“四下,我只用了四下就将他打倒在地。”

    所以说,果然教导兄长剑术的武士水平非常一般,必须得把他换了,不能让他继续误人子弟,拖累兄长无法在剑术上取得进益。

    走神的夏树注意力被缘一平板单调的叙述拉了回来,听着缘一的讲述,夏树下意识地带入了缘一兄长的视角,并因此戴上了痛苦面具。

    “闭嘴吧你!”实在听不下去的夏树哀叹着打断缘一的话,他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呻吟,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整个人都麻了。

    夏树嘴角踌躇,有亿点点的心累。

    第一次拿剑的缘一,当着他努力练习剑术的兄长的面,干脆利落地将教导他兄长的武士打倒在地,轻松得就像打倒一只鸡。

    这让他勤勤恳恳跟着剑术老师学习、完全打不过老师的兄长怎么想,又怎么面对这悬殊割裂的现实?

    真的,光是带入一下缘一兄长的视角都觉得好虐。

    亲眼目睹初次拿剑的弟弟轻松吊打自己的剑术老师什么的,不仅伤害性很大,而且侮辱性还极强。

    毕竟不是谁都都像缘一一样是个天才,缘一的兄长既然还在跟随老师学习剑术,就证明他的实力远不如教导他的武士。

    别说在切磋中打败武士,缘一的兄长在日常训练中甚至还需要武士的帮助,需要作为老师的武士给予教导和指点,和武士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

    可就是这样比自己强得多,身强体壮又经验充足的武士却被自己从没学过剑术、完全是个新手的双胞胎弟弟轻松打败,被吊打得颜面无存。

    作为见证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严胜心里的酸爽滋味简直了,他的心情有多么复杂,夏树再怎么代入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心态爆炸。

    夏树真的很想问上一句,缘一的兄长……他还好吧?还健在吗?没有被缘一气出个好歹吧,心态还健康吧,没有扭曲憋闷到心理变态吧?

    严胜:谢邀,人还健在,就是心理变态已经进化成柠檬精了︿( ̄︶ ̄)︿,这生活真有盼头.jpg。

    被夏树打断话,被严厉喝止,缘一没有流露出分毫怒色,也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只是乖乖地闭上嘴巴,听话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这样的反应多少给了夏树一点安慰,虽然缘一不通人情世故,情商也有点低,平时更是经常神游天外行事有点脱线,但他乖巧听话啊!

    缘一并不是只会气人,乖乖的什么也不问就听话地照做时还是挺可爱的,想来他的哥哥也会因为他的乖巧听话而心软不去计较他的扎心举动吧!

    嗯…大概……

    但其实夏树是误会了,缘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乖乖闭上嘴并不是因为他听话,只是这件往事他本来也差不多快要说完了,就算夏树不叫停他也会住嘴的。

    “兄长会要求更换剑术老师的,对不对?”缘一看向夏树,求证一般地问道,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从夏树身上获得被支持的安全感。

    夏树:“……应该吧,大概。”他怎么知道,他又不认识缘一的哥哥,哪里知道他的为人性格?

    虽然缘一抱有侥幸心理,寄希望于严胜能自己醒悟过来换掉水平一般、误人子弟的剑术老师,但他终究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毕竟他也没法操控严胜的行为。

    低下头,缘一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都说眼见为实,兄长既然亲眼看见我轻松打倒武士,应该能醒悟过来武士的实力一般,明白继续跟随他学习剑术成就有限吧?”

    别再提这件事了……夏树无力地仰天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这件事对严胜造成的最大冲击不是教导自己的武士实力不济,而是双胞胎弟弟的实力太强、天赋太过妖孽,与他有着日月之于萤火的差距。

    缘一还是希望兄长能自己解决这件事,这样他就不用专程回去劝说兄长了。

    他并不想再回那座城,更不想回去后被城主送去寺庙——纵然缘一无意与兄长相争,却也不代表他愿意被送去寺庙。

    既然已经离开了家,也抛去了过往的束缚,那缘一想要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再受人操控和管辖。

    垮着脸瘫了下去,夏树有气无力地说:“缘一,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对你兄长也这么说。”

    “就算你要劝他换掉自己的剑术老师,也别提你第一次拿剑就轻松将他的剑术老师打败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压根不是缘一兄长的剑术老师实力到底差不差了,问题是怎么阻止缘一作死,别再雪上加霜,让他和他兄长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兄弟情谊越发破碎。

    看着表情懵懂、满脸不解的缘一,夏树不由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很想问问他难道不觉得他刚才的那些话像是嘲讽吗?

    夏树现在还挺庆幸的,庆幸缘一还没有回家,没有当面戳他兄长的痛脚地劝他兄长换掉自己的剑术老师,不然夏树真的难以想象到时候事情要怎么收场。

    见缘一耷拉着脑袋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夏树揉了揉眉心,不由无奈笑道:“你要真是放心不下,等智也收到鬼杀队的回信,我们就陪你回家一趟好了。”

    最多到时候他紧跟在缘一身边寸步不离,时刻注意着不让缘一说出太过刺激他兄长心态的话好了。

    既然缘一对他的兄长怀有深厚真挚的感情,那就不要再让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出现更多裂缝了。

    同为弟弟,夏树不想看到缘一失去兄长,也不想看到他伤心。

    ……他真的,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