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瓶是给我自己买的,突然想喝了。"范彦行快速把钱和票交给丽姐,然后拿起开瓶器和汽水。
只是手脚却不怎么听话,开个瓶盖滑了两三次才成功。
"哦。"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梁清清干笑两声,瞧见范彦行笨手笨脚的,又没忍住嘲道:"啧,一个大男人开个瓶盖都开不好……"
话还没说完,范彦行幽幽的视线就望了过来,他板着脸的时候是真的挺吓人,梁清清怒了努嘴,没敢再揪着他开玩笑。
"给你。"一瓶开好的汽水径直送到她面前。
梁清清接过,连连喝了两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口腔和喉咙,直直往身体里蔓延,有种整个人都被洗涤了一番的感觉,大夏天来口冰的简直是人间幸事!
"谢谢!"她毫不吝啬地冲着范彦行露出了两人认识以来最完美最温柔的微笑。
眉眼弯弯,醉人的勾意在脸庞荡漾开来,如同这南方春日的细雨,一下又一下砸在他内心深处。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城里注意安全。"范彦行挪开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的汽水已经快见底了,像是在给主人降温,至于降哪里的温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我知道的,万事找警察叔叔。"梁清清冲范彦行眨了眨眼睛,"你快去吧。"
"嗯。"
梁清清站在原地目送范彦行离开,直到人消失在眼前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扶额叹道:"对了,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懊恼完,垂眸看向手中的汽水,浅笑喃喃道:"他人好像还挺好的。"
说完,梁清清见鬼似的拍了拍脸,"完了完了,我在说什么?一瓶汽水就给你收买了?梁清清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边催眠自己,边继续往供销社里面走去。
在梁清清的认知里,要充分了解一个时代或者一个城市,最好的办法之一便是了解它的物价。
刚跟一个售货员闹了不愉快,梁清清自然没蠢到再去糖柜那边找不痛快,她先是在一楼其他地方转了转,又上了二楼逛了个遍,边逛还边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录下了相应的名称和价格。
大米一角五一斤,猪肉七角八一斤,大白菜两分一斤,肥皂三角五一块,中档皮鞋一双五元左右……
这物价相较于后世来说,简直便宜到令她惊掉下巴,在有票的情况下十块钱就能买走一大堆东西了,可是同样的十块钱对于如今大部分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毕竟城里一个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也才二十多块钱。
梁清清将手中的小本子收进包里,顺着台阶前往一楼,只是才走了一半就被人给拦了下来,抬眼一看,居然是之前那个中年售货员。
"同志,为表歉意,这几个鸡蛋糕你拿着吃吧。"
丽姐赶在梁清清从二楼下来的时间点赶紧迎了上去,自打她踏入供销社大门的那刻,她就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她身上。
本以为她就是单纯的逛一逛,谁知道下一秒她就拿出了纸笔写写画画,正常人谁这么干?只有上面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才有这阵仗!
难不成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有误,这女同志真的是上头派来暗地视察的小领导?
梁清清的目光在那几个金黄的鸡蛋糕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既然那个售货员都道歉了,她也没必要再多拿东西,鸡蛋糕用料实在,放的全是好东西,鸡蛋,面粉,糖哪一样都不便宜,所以鸡蛋糕的价格也比较高。
"同志你就拿着吧,不然我们这心里愧疚难安,晚上觉都睡不好了。"丽姐见梁清清不为所动,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一个劲地把鸡蛋糕往她怀里塞。
"真的不用……"梁清清和丽姐来回推拉了三四遍,最后盛情难却,只能收下了她塞过来的鸡蛋糕。
见她收下,丽姐抿唇一笑,沉吟片刻试探性的打探道:"同志你普通话说的这么好,不是我们县的人吧?"
听见这话,察觉到异常的梁清清眼神闪了闪,随后落在对方脸上,直到把她盯到不好意思地率先挪开,才勾唇一笑:"你猜猜呢?"
莫名其妙开展的话题,乍一听是再正常不过的随口搭话,但是梁清清见过太多靠近她是有利可图的人,已经养成了自动甄别的习惯,所以像是丽姐这种她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穿。
虽然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靠近,还"大手笔"地送了一包鸡蛋糕,但是不透露任何真实信息来保护自己无疑是梁清清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她这么说,丽姐也知道从梁清清身上问不出来什么了,便干笑两声让开了路。
梁清清也跟着笑了笑,迈步走到门口打开随身携带的伞,很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丽姐,这人什么来头啊?"俏丽的售货员也就是小田见梁清清离开才敢凑上前来。
丽姐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瞥了小田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要不是你姑姑托我照顾你,今天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小田捂着隐隐发痛的额头,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小声嘀咕道:"有这么严重吗?"
"咱们干售货员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见机行事,看人下菜碟,平时对普通顾客甩甩脸色也就算了,但是像是今天这种长相和气质都不凡的人,我们得好好招待着,不然哪天真得罪人了,饭碗都保不住。"
丽姐一番话说完,见小田还是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便有些无奈地狠狠叹了口气,摆摆手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她该说的话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看个人造化了。
按照她的直觉来看,那两人肯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只是过了三天,上头就莫名其妙下达了重新培训售货员综合素质和彻底落实贯彻"为人民服务"理念的通知,虽然没有白纸黑字说明为什么,但是丽姐有种直觉这肯定跟前几天小田得罪的那两人有关。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没有任何背景的梁清清正站在县城纺织厂门口问门卫大叔厂子里招不招人。
"不招。"冷漠的两个字彻底击垮梁清清脸上的笑容,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个这样跟她说的人了,要么是不招,要么是招满了,总之没有一个职位等着她。
"那我能在这儿坐坐吗?"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跑了大半个县城,梁清清早就累得不行了,看见树荫下还有一个空椅子,便开口问了一句。
"坐吧。"门卫大叔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夏天是炎热潮湿的,道路两旁的绿植在烈阳的照射下显得垂头丧气,一如梁清清如今的状态,手撑着下巴,粘腻的汗珠滑过皮肤留下一道浅痕,目光望着远方却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迷茫,彷徨,种种情绪交织下,最终演变成了烦躁。
找工作真难!她还不如回家躺着呢!但是一直躺着不干活也不是长久之路,前天半夜她起床去厨房喝水,就听到了二嫂在跟二哥吵架。
两人争执的点就在于她这个成年后还留在家里吃白饭的小姑子。
二嫂提出要么把她嫁出去,要么让她上地里赚工分,总之不能再待在家里白吃白喝了。
而二哥则说她吃的都是爹娘的,爹娘都没有让她嫁人,上地里去,他们做哥嫂的没有资格开口提这件事情,再者他自己是心甘情愿养着妹妹的,所以不太赞同自己媳妇儿说的观点。
二嫂又开口反驳,说现在还没分家,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一起,怎么能知道梁清清有没有吃他们的。
然后两个人便吵起来了,到了最后梁清清便没有再听下去。
真是作孽,前世她家庭条件好,又是独生女,每个月父母都会固定往银行卡里面转惊人数字,所以她从来不觉得做一个米虫有多么丢人,也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
她一直觉得做好陪伴,努力学习把自己往父母所期待的方向成长,这也算是回馈他们的爱意了。
但是现在穿进书里来了,待了这么多天,梁清清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家庭条件不好,就算父母和兄弟姐妹再疼爱你,一分钱一粒米都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为彼此爆发的矛盾点。
二嫂秉性不坏,嫁进来之后便是梁家人,但是她终究不是见证梁清清长大的骨肉亲人,无法做到和梁父梁母他们一样无条件纵容她,这很正常。
梁清清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错,相反她还很认同。
她一个成年人,又不是学生,的确不该待在家里一直啃老,得自己赚工分养活自己了。
只是理智告诉她这么做是对的,另一方面身体又很抗拒在夏天顶着大太阳去干农活,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干农活了,就连家务活都没干过几件。
"想死,想死,想死!"但是这种想死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执行,也不能真的死。
可是这种自我调侃的话却被旁边的门卫大叔听了去,吓得连忙出声宽慰道:"女同志,小姑娘,这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厂里真的不招人,不是叔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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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