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哄荔 > 11、第十一章
    明荔朦胧的睡意也随着这一声呼喊而消散。

    一秒,两秒。

    她睁开眼睛,脑中迟钝地转了转,后知后觉——

    她是不是被宋瑾砚惯过头了,起床气说撒就撒,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娇蛮劲散去,明荔倏地从床上翻起身,赤足踩在地板,慢吞吞往门外去。

    她葱白手指扶上门边,小心探出一个脑袋,半俯下身,手腕小心勾回枕头,语气无辜又清白,仿佛刚刚撒野的不是她本人般。

    “宋叔叔,是我睡糊涂了…”

    下一秒,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看清门外情景的一刻,明荔脸上表情消散,低头,看着满地的栗子,皱起眉。

    而不远处,宋成睿笔直站立,黑眸凝于她面上,其中惊涛海浪,风雨欲来。

    一道颀长身影隔断他的视线。

    宋瑾砚抬步过来,挡在她面前:先去穿鞋。”

    明荔动了动自己踩在地板上的脚趾,有些尴尬,“哦”了一声。

    仿佛房内没有另外一人,她转身小跑回房间,满地找拖鞋。

    咦,拖鞋被她踢哪里去了?

    宋瑾砚看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茫然的神情,无奈叹口气,抬步进去,从沙发下的缝隙中找到拖鞋。

    明荔眨眨眼,倒打一耙:“我是说怎么找不到了,是不是你踢的?”

    在宋瑾砚过往的经历里,甚少遇到这般理不直气也壮的小霸王。

    他啼笑皆非:“嗯,是我梦游踢的。”

    明荔早已忘记自己起夜把鞋一脚踢飞的事情了,抬脚理所当然地蹬上鞋。

    两人自然亲昵,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互动,熊熊点燃宋成睿的怒火。

    他唇线紧抿,眸色如冰,大步往房间去,居高临下,是诘问的姿态:“夭夭,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明荔坐在床边。

    少女脸色还有些苍白,妍丽眉眼无端清冷。她刚睡醒,眸中还有水光,丝质睡衣空落落套在身上,显得愈发娇小。

    而宋瑾砚似乎也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懒拓坐于身侧沙发,眉梢一如平常沉静。

    宋成睿握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眼中的戾气几乎已经压不住。

    他没法想象,她就这幅模样和宋瑾砚待了一夜。

    如此荒谬。

    久久的,明荔打了个哈欠,然后歪头:“解释什么?他是你叔叔啊。”

    听出少女暗讽他和明妍,宋成睿声音愠怒:“你是故意拿这种事气我吗?”

    明荔撩起眼皮,“你生气啦?”她耸耸肩,学着宋成睿的说法:“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少女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一腔怒火浇在油里,更为燃烧。宋成睿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夭夭,你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吗?”

    尽管再见宋成睿时,明荔已经心如止水。

    但当着宋瑾砚的面被这般奚落,她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狼狈。

    她再不复表面的淡定,站起身,手中把玩的枕头被她抛出,迎着宋成睿的面门便狠狠砸了上去。

    “你又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你配吗?”明荔眼眸冷如刀锋,“既然你找过来了,我便通知你,我们退婚,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宋成睿脸被打偏,眉间温度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摄人的寒意。

    他从小到大皆是天之骄子,何曾被人这般劈头盖脸地骂过,更何况还在宋瑾砚面前被如此羞辱。

    宋成睿冷冷看向明荔,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淡漠,他扯了下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荔,你这次真的作过界了。”

    “闹脾气也要有个度,我不会再来哄你,你自己想明白。”

    说完,宋成睿不再回头看一眼,烦躁地拽了下领带,大步就往门外走。

    明荔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有些失神。

    仿佛又回到了以往无数次的争吵,头顶满是挥之不去的阴云,牢牢将她笼罩。

    直到宋瑾砚低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男人正在打电话,通知客房服务。

    满地的栗子,满屋的狼藉,需要清扫。

    “早上想吃什么?”突然,宋瑾砚手指轻叩桌面,云淡风轻地问她。

    男人情绪稳定,明荔甚至怀疑他是否失了忆。

    “我…”明荔屈膝坐着,一时有些哑然:“想吃饺子。”

    “可以再奖励一份汤圆。”宋瑾砚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随即起身靠近,俯身平视她,黑眸含笑:“刚刚发挥得不错,超凶。”

    笼罩头顶的乌云,似乎被人轻轻用手拂去。

    明荔长睫轻动,良久,一种妄为的冲动驱使她道:“宋叔叔,我今天能抱你吗?”

    她还记得男人昨天那句温和的“我不能抱你。”

    但今天,就在刚刚,她已经退婚了。

    他可以抱的。

    宋瑾砚看着她。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却纵容地侧头,张开双臂。

    明荔心砰砰,快要跳出胸腔。

    她真的是疯了。

    宋瑾砚无边的纵容让她对边界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宋瑾砚嗓音徐徐着,诱使她自己靠近:“乖孩子,不过来吗?”

    明荔咬唇,不受控地身体前倾,缓缓地,缓缓地向前。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铃响,服务员轻柔声音传来,报送早餐已经送来。

    一瞬间,所有旖旎、似是而非的氛围消散。

    宋瑾砚眼中略可惜,到底没再诱捕这踟蹰着的小鸟,“吃饭吧。”

    明荔骤然回神,心缓缓落下,“…哦。”

    早餐后,宋瑾砚一位女助理赶到,她给明荔配了新的手机,同时送了一套衣服过来。

    又是新的一天,周而复始,所有一切仍要步入正轨。

    宋瑾砚要离开酒店去集团。

    “陈医生今晚还会去你的公寓,一直到你彻底康复。”他已经换上西装,正在戴腕表:“药也不能停,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他足够体贴,细致。

    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周到,不需要她操心,唯独没说什么时候再联系。

    明荔低头把玩手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屏幕。

    她态度散漫而不逊,但男人恍若不觉般,依旧温和:“夭夭,再见。”

    明荔一言不发,别过头看向窗外,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宋瑾砚笔直站于门前。

    直到助理提醒时间,他才抬步,轻轻关门。

    他动作悠悠,像是在试探。

    终于。

    屋内传来哒哒哒的动静,明荔猛地掀开门,鼻音有些重,眼睛也红了:“你别走!”

    宋瑾砚没说话,沉静看着她。

    “我还没报答你呢!”她没话找话。

    “怎么报答?”男人轻轻问。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明荔沉默两秒:“…我请你吃饭。”

    宋瑾砚似笑非笑:“可是,叔叔不缺饭吃。”

    “那你缺什么?”她问得干巴巴。

    宋瑾砚深深看她,伸手轻叩她脑袋,低低道:“这需要夭夭动动脑子。”

    说完,男人侧头示意助理,两人离开。

    明荔看着他离开,心中如灌了冷风,空落落的。

    “你这就叫,戒断反应。”

    看着眼前魂不守舍的少女,宁茹啧啧嘀咕。

    距离订婚宴已经过去三天,这几天,明荔隔绝一切消息,待在公寓中养身体,到今天才彻底有了精神。

    宁茹赶来看望,可惜说什么明荔都提不起兴趣,继而在她这儿确诊“戒断反应。”

    通俗来讲,就是享受过短暂的幸福感后,被强烈的孤独和失落反噬。

    明荔不信,懒懒托腮道:“哪有这么玄乎。”

    只是,她仍然失神地看着水面的茶叶缓缓飘动:“我只是,有点儿不知道做什么。”

    这几天,外公正和明家那边吵得厉害。

    他坚决要和宋家退婚,明嵩当然不同意。

    这场影响巨大的联姻,早已经不是普通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集团,两个家族的牵绊,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但时峥态度坚决,和明家的关系紧绷到一触即发。

    宋家那边,则暂时没有任何消息放出。

    宋成睿的意思,应是让她好好“反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自从那次离开,便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这是他向来擅长的冷处理方式。

    他们间的所有问题,最后都会被无限期搁置延期,直到明荔主动求和。

    只不过,这正好提醒了她,没有用的联系人,也没有必要留下来。

    她毫不犹豫地拉黑了宋成睿和号码和微信。

    也是这一天,明荔送走宁茹后,接到了宋老爷子的电话,邀请她前往宋宅一叙。

    明荔没法慢待宋爷爷,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再次来到宋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踏入这里,为的是她的订婚宴,这一次,明荔心如止水。

    佣人引导她来到待客厅,这是一处封闭宴厅,唯有宋老爷子居主位。

    “明丫头来了。”宋老正在煮茶,看着她来,在白玉瓷杯中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明荔忙接下,低声表示感谢。

    “我还担心你不愿意理我这个老头子了。”宋老故作叹息。

    明荔挑眉:“我哪里舍得不理爷爷。”

    宋老笑眯眯地看她。

    两家这么多小辈,他最喜欢的就是明荔。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生命力。”

    宋老看惯了勾心斗角,却难得见到这般简单而纯粹的小太阳。

    他的后辈他知道,整个宋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是基因和血脉决定的。

    嫡孙宋成睿没有这个福气。但没关系,他还有大把的子孙可以供她选。

    “叫你过来,确实有话要说。”宋老低头嗦饮茶水,“你也知道,宋明两家的联姻是大势所趋,轻易改变不了。”

    他边说着,边看到小姑娘的眉毛皱起来,明明脾气上来了,却强忍着没有撒出来。

    宋老忍不住笑:“夭夭,听我把话说完。”

    “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我在一天,你就是我宋家的人,无论以什么身份。”

    明荔眨眨眼,边听边低头喝茶。

    老爷子已经往后说。

    “所以,我宋家所有未婚的子孙,随夭夭挑,想要谁都行,爷爷替你做主。”

    “咳——”

    明荔一口水呛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