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闻讯而来,善道还没开始打就先庆起了功,慕长渊作为最美逆行者,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玄清上神什么水平,魔尊再清楚不过了,有沈凌夕在,问题确实不大。
上古神器,顾名思义,不到天道的级别的大能是炼不出来的。
直到慕长渊身死,三界熟知的上古神器总共也就十件,其中四件由墨宗上神铸造,剩下六件里又有两件为武器——分别是沈凌夕的归魂枪和慕长渊的艳骨刀。
地狱魔尊的武器之所以能被归为“神器”,是因为原炼制时用了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
当年夺魄邪帝在人界散播瘟疫,引得上神下凡清乱除恶。邪帝不敌,肉身在归魂枪下碎尸万段,正当他即将灰飞烟灭时,地狱魔尊出手替他挡了致命一击,也因此断了一根臂骨。
那场战斗打到最后三败俱伤。
后来沈凌夕回到天上,把那臂骨削成一支骨笛。
尽管断臂重新长出,但这仇慕长渊是一直记得的。
又过了几百年,震惊三界的天乾之变现世,无数仙修一夜堕魔,道心尽数崩溃。
仙盟找不出原因,只能腆着脸恳求恶道之主,魔尊开出的条件是他缺件趁手的兵器,要用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来铸造。
仙盟自然不肯,大骂慕长渊趁火打劫。随着越来越多仙修毁了根基,最终某天裴青野亲自下地狱,代天道上神给魔尊送了一份礼物。
艳骨刀铸成后,魔尊才出山肃清鬼界,找到天乾之变的源头,解决了这一桩祸事。
对于他乘人之危的举动,上神生不生气不知道,反正仙盟气得不行。
所以第二年讨伐地狱的檄文里,魔尊又多出一条“公报私仇”的罪名。
慕长渊无所谓,他债多不愁,自己爽了就行。
想着想着,魔尊忽然想起,假如沈凌夕不能飞升,那自己的趁手兵器岂不是也没了?!
这可是件麻烦事,用了那么多年,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他来时走的是偏僻巷子,离开的时候竟然路更偏了,眼看就要离开云城,前往西郊的奈何峰。
接头的信徒死了,不意味着玄宗门就此罢休,他们对天生魂元体势在必得,否则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放出城隍庙里的阴傀来牵制仙修。
外边的事情不尽早处理完,带回家中将后患无穷。
正值七月半,空气还透着炎热,月色却清透得显出几分妖异。临近子夜时分,连云城的水汽都隐隐散发着邪气。
慕长渊看见蜿蜒崎岖的山路就有些发愁。
若是修士此刻能一步登顶,但让他这么个病弱之人爬山……他还不如回去找沈凌夕呢。
正想着,碰瓷的机会来了。
慕长渊干脆利落地往草丛上一躺,动静大到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果不其然,几名黑衣修士从夜色中现身,看见美人昏倒,用一种普通人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魔尊凑合着听懂了,是在确认他的身份。
说实话,有件事慕长渊一直感到疑惑,那就是玄宗门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又想起天生魂元体?
假如自己不在云城停留,他们难道还会寻到慕家庄去?
这些事都必须等见到主谋后再伺机套话。
慕长渊的身份不难确认,并非谁都有艳冠三界的美貌,很快地,玄宗门的门徒把他装进了一个类似于石头材质的棺材里,随后抬起棺材便直奔山巅。
石棺里有股浓厚的血腥味,应当是最近留下的,并且不止一个人的血。魔尊大人躺在里面,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相反还有兴趣左摸摸右摸摸——石壁上有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图腾。
从结构上来看,应该是用来招魂的。
门徒抬着棺材刚抵达山顶,慕长渊就听见外面一声熟悉的“阿弥陀佛”,忍不住挑起眉梢。
佛子双手合十,无奈道:“贫僧与那位善信只有过一面之缘,为何要将贫僧抓来。”
门徒道:“吵什么吵!你们既然一伙儿的,当然不能留你通风报信!”
慕长渊心道果然是孽缘。
他安心躺在棺材里吃瓜,阴气和邪祟都对他有益,慕长渊搞不清楚玄宗门为什么这么做。
就,精准扶贫?
他还在百思不解,他的嘴替不虚和尚已经开始提问了:“贫僧莫名被抓来,恐凶多吉少,阁下起码让贫僧死后做个明白鬼吧——这难道是传说中能请鬼神的围灵大阵?”
围灵阵是属于恶道的阴邪阵法,仅凭阵法本身就能召唤邪灵,且召唤的能力取决于立在阵眼处的法器,法器品阶越高,招来的邪祟就越强。
今夜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这阵法应该聚过一段时间的阴气邪祟了。
听见佛子的提问,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冷哼道:“你倒识货,那你可认得那口棺材是何物?”
慕长渊心想这敢情好,居然还配了专业讲解。
前段时间玄宗门得了一件上古神器“聚魂棺”,少主凤起语正愁没机会炫耀一番。
此刻“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万事俱备,只差招来上下五千年最强的邪祟,让其夺走天生魂元体的舍,再与自己签订主从契约。
事成之后,他将拥有三界九州最强悍的傀儡!
石棺里的魔尊:有趣。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别说上下五千年,五万年里有记载的最强邪祟好像都是他自己?
石棺外的嘴替佛子:“阿弥陀佛。有趣,有趣。”
和尚全身被五花大绑,脸上依然笑眯眯:“希望贫僧死前能有幸瞻仰最强傀儡的风范。”
凤起语扫了他一眼,冷笑:“何止瞻仰,本少主能让你成为它爪下第一缕亡魂。”
佛子笑道:“那敢情好。”
说话间,鬼门大开的时辰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夜幕空间仿佛劈开一道裂缝,天地间忽而卷起万丈高的龙卷风,挟裹着漫天雷电急速扩张,像盘旋在山崖上的黑色巨龙!
巨龙周身仿佛有着黑洞般的吸力,将方圆千里的阴气都吸附而来,要不了多久前来朝圣的邪祟就会开始抢夺祭品的身体,直到分出胜负。
外界声音变得杂乱起来,石棺内很狭窄,慕长渊听不清楚,顿觉无趣,只能又摸了一遍棺壁。
“还真是神器,”慕长渊冷笑:“又是锁又是棺的,本座倒真像只邪祟恶灵了。”
他百无聊赖地摸着花纹,忽然从怀里掉出一件小东西,跌在石壁上发出清脆声响。
居然是一只小玉璧!
周围乌漆嘛黑,慕长渊看不清楚,但印象里自己没有这玩意儿……也不好说,毕竟他家做玉石生意,指不定慕夫人放他身上保平安呢?
冷玉已经被体温捂热,慕长渊闲来无事又吃不成瓜,只能盘玉。
盘着盘着,那玉变得越来越热,几乎烫手,慕长渊愈发觉得不对劲:他忽然想起,元婴期的仙修可以神识出窍,俗称切片。
“……”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这个想法,玉璧突然间消散,随后一个重量直接压在慕长渊身上!
慕长渊后背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被压得一哼:“沈凌夕你……”
你果然是铁石心肠,连切片都那么重!
不知道什么原因,沈仙君的身体也烫,像那玉璧一样,他挨着慕长渊,道:“嘘,别说话。”
石棺只够一人平躺,对方的吐息拂在颈边,慕长渊被温热呼吸扫拂一下,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习武之人身体的柔韧性极佳,在漆黑的环境中尤其能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
慕长渊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
两名宿敌挤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沈凌夕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界,根本没关注到慕长渊的异样。
片刻后,他忽然嗅了嗅,难以置信道:“你喝酒了?”
魔尊不理他,好像又开始生闷气。
沈凌夕听见急促的心跳,还以为病人在石棺里呼吸不畅,于是双手撑着石壁往旁边挪了挪,小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
上半身刚抬起,下半身就贴得更为紧密,四条腿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纠缠着,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压着腿了……”魔尊大人痛苦面具。
闻言,沈凌夕改成了跨坐的姿势。
“……”慕长渊两眼一黑。
沈凌夕无奈道:“你再忍忍,石棺被阵法压着,我从里面打不开。”
月色如霜,照着围灵大阵上空山峦般的巨龙,狰狞的闪电打在沉睡的巨龙身上,巨龙却无动于衷,鳞片随着贯穿古今的邪祟和魔气的进入,微微起伏。
阴风吹得山崖间呜呜作响,凤少主隐约听见石棺中痛苦的哼声,大喜过望,见魔龙好像在打盹儿,不由得催促道:“快点夺舍!你难道不想重返阳间,称霸三界吗!”
魔龙不理他。
凤起语只得命人抓紧催动阵法。
今夜鬼门大开,阴邪之气掀起飓风,犹如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黄泉鬼将!
魔龙的力量越强大,玄宗门少主就越兴奋,可等到围灵大阵将散落在九州大陆上的邪祟阴气全部收集后,凤起语见魔龙仍没有醒来的意思,急得来回踱步,焦躁道:“怎么还没好?快点让它醒来!臣服于我!”
在他再三催促下,盘旋着的魔龙终于睁开金色的竖瞳,这邪物有三只眼,挪动庞大的躯干时,天地都被它撼动。
阴风呼号,鬼神之力从未到达如此巅峰,有门徒畏惧这旷古绝今的力量,膝盖一软就跪倒下去。
魔龙睁眼后,周身紫色闪电更加暴烈,但也无济于事。
不知为何,佛子见魔龙金色瞳仁中似乎透出一丝幽怨,无数怨魂厉鬼从鳞片中伸出白骨,想要挣脱开来。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手中的琉璃念珠散发出纯净的青色光芒。
终于,魔龙挟裹着强大阴气,呼啸腾空,肆掠卷成一股巨大的黑龙卷,垂直钻入石棺!
魔气全部没入石棺,瞬间悄无声息。
佛子垂眼道:“善哉善哉。”
凤起语充满兴奋:“成功了?!”
世间最强的邪祟被他召唤出来了?!
他想起邪帝的指示——召唤邪祟后,下一步就是签订契约,让傀儡为自己所用。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毕竟不为自己所用的邪祟,还不如不召唤。
凤起语迫不及待地划破手指,以血为祭,在空画出一道特殊的主从契符,随后直接拍向石棺!
做这些时,他内心无比激动,仿佛自己的初恋就躺在棺材里。
咒法极度的催动之下,石棺终于开启,魔化的黑气瞬间喷涌而出。
凤起语双手举起,呈现出一种迎接的姿态,热血沸腾地对神器念出最后一句咒语:“全世界只有我心疼哥哥!”
佛子:???
能驱使阴傀的上古邪咒……是这样的吗?
悬崖上的门徒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棺,那里封着上下五千年最强的邪祟,从今以后将为玄宗门驱使!
然而山巅的风是那么的冷,魔气被风挟裹着吹向夜幕远方,紧接着,所有人都看
沈凌夕一手扶着石棺壁沿,另一手拉起慕长渊,见对方脸色不太好,关心道:“你有没有不舒服?”
凤起语表情逐渐呆滞,整个画面对玄宗门少主的冲击力,不亚于看见初恋和另一个男人同时从床上醒来。
虚空中,膨胀的魂元狴犴打了个嗝,冷冷地朝凤起语看过来。
缚魂锁“哐啷”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