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孙立春就出来请芷琪进去。
芷琪冷哼一声,昂着头跨进沁鸾院。
沁鸾院里静悄悄的,院子里连个请安引路的丫头都没有。
芷琪揣着一肚子疑问进了大厅,她习惯性往主位走去,却被云蔷引到了客座坐下。
芷琪被气冲昏的脑袋终于清明了起来。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没说什么,坐下后,开门见山问道:“是不是你调换了罗嬷嬷的解药?”
知阑拿起茶盏啜饮了一口,笑而不语。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天我送你的黄菊花吗?”知阑问道。
芷琪眉头一皱,无端端的,怎么说起那盆菊花了?
“提那个干嘛?”她不高兴地说道,“你是在嘲讽我没有菊花的气节,明明跟你就差撕破脸了,还来找你吗?”
知阑摇头:“非也。”
云蔷过来给芷琪上完茶,福了福,笑着说道:“好叫大格格知道,咱们格格宅心仁厚,早就把大格格需要的东西送给大格格了。”
“什么意思?”芷琪反问,几息后,她恍悟,“你把解药埋在那盆黄菊花里了!”
想到自己一脸嫌弃,出了栖云院就把黄菊花给扔了,芷琪惊怒交加,她拍案而起:“瓜尔佳·知阑,你故意的!”
“你明知道,我看不上那样品种的菊花的!”
知阑冷笑一声,微微用力放下茶盏:“但凡你还顾念着一丝姐妹情谊,你也会把黄菊花带回去让人好好养着。”
“你曾经凭着自己的喜好送我的东西,我哪样不是好好收着?”
知阑话音一落,时芳就端着一个托盘出来。
“这些都是你从前送我的东西,物归原主。”
“你要跟我决裂?”
“难道不是你从小算计我到大的?”知阑冷声质问,“你敢说,你从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瓜尔佳·芷琪,从小到大你歪缠着额娘要这要那的,额娘哪次没有满足你?”
“因你一句要入宫,额娘为你殚精竭虑,夜不能寐。”
“我更是筹谋着未来要如何护你周全。”
“你心安理得享受这些的时候,心里不会愧疚吗?”
知阑说道动情处,激动地站了起来:“你额娘呢?”
“也是这样掏心掏肺对待我大哥的吗?”
“恐怕你们私下相聚的时候,还一起嘲笑额娘与我的无知无觉,嘲笑我大哥对你额娘的孝顺恭谨吧!”
“你跟你额娘倒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好享受着母女亲情。”
“那我额娘和大哥呢?”
“谁来弥补他们缺失多年的亲情?”
“还有我。”
“你没少把我的事情跟你额娘说吧。”
“然后,你额娘就会帮你分析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怎么做能把我拿捏住,好让我将来成为你青云路上的踏脚石!”
知阑挥手把茶盏扫到地上:“瓜尔佳·芷琪,你跟你额娘,无耻之极!”
“你!”芷琪气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知阑说的都是真的。
门外,向晚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听了友人的话买了糖葫芦过来哄妹妹的安瑞眼眶通红。
知阑的话打开了向晚和安瑞的心结,母子俩对视一眼,断了十五年的亲情终于开始慢慢续上。
大厅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你,你是不是在去庄子之前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所以,你从路上就开始了防备?”
芷琪恍然大悟,然后不可置信地说道:“是你换了那碗鲜果牛乳!”
“没错。”知阑干脆承认。
芷琪的认知让她的改变变得合理,省去了她另外费心思找理由。
“我那时并不肯定你会害我。”知阑索性把事件定性,“我让时芳弄出动静,嘱咐云蔷找机会调换鲜果牛乳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自保而已。”
“瓜尔佳·芷琪,一起长大的亲姐妹,你竟然能眼睛也不眨的害我。”
“我都无法想象,你顺利入宫后,会利用我到何种地步!”
“入宫!”芷琪听到这两个就开始发疯,“你还有脸说入宫!”
“我的脸都被你毁了!”
“呵!”知阑冷笑,“这是你自食恶果。”
“让你那有本事的额娘给你解毒去吧。”
“你!”
“你这么欺负我,我要告诉阿玛!”
“去吧。”知阑毫不在意地说道,“阿玛若是问责,正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辩个分明。”
“也正好,让阿玛亲眼瞧瞧你额娘的手段!”
芷琪气结,她额娘的身份有多少水分她心知肚明。
孩童时不懂事的时候,她曾缠着她额娘带他去宫中见识一番。
缠磨了许久,额娘不耐烦之下冲口而出她哪有那本事,让她以后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高位。
那之后,她渐渐知道,她额娘兴许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绝对不是身份神秘的暗探。
知阑话里的讽刺她听了个明明白白,她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现在的知阑有些邪门,万一找到证据证明她额娘不是什么帝王暗探,那她们母女就别想再得到阿玛的偏宠了。
想到这里,她准备放句狠话就走:“若我的脸不能恢复如初,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怎么不放过知阑!”向晚和安瑞一前一后走进大厅。
向晚的神色是芷琪从未见过的严肃,芷琪甚至不敢对上向晚的眼睛。
“我……”芷琪支吾了几声,没能说出什么硬气的话来,最后,她色厉内荏说道:“你们都欺负我!”
说完,就捂着脸跑出了沁鸾院。
知阑三人,谁都没有理会芷琪。
从身世曝光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几天,知阑在庄子上,身在事外,且不多说。
但向晚和安瑞母子之间确实小心翼翼相处,又不得其法,很是尴尬。
如今,母子之间的僵局被知阑意外打破,三人之间的相处倒是渐渐轻松自在了起来。
沁鸾院里其乐融融,静悟斋和悦雅院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静悟斋里纳穆福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眼睛时不时看向博古架。
显而易见的,他有些心绪不宁。
芷琪跑回悦雅院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卫原。
“大格格安。”卫原抱拳行礼。
芷琪眼皮都没抬一下,越过卫原进了大厅。
卫原看着芷琪的背影,收敛心绪离开。
“额娘,你快点派人去庄子上!”芷琪跑进大厅,拉住穆克图·绮莲的手焦急说道,“快去栖云院外头找一盆黄菊花!”
穆克图·绮莲皱眉训斥:“芷琪,你的规矩呢!”
“额娘,醉红尘的解药被知阑藏在了那盆黄菊花里!”芷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闻言,穆克图·绮莲也坐不住了,立刻派人去庄子上找黄菊花。
“好了,别担心了,我已经让府医想办法配置解药了。”
“府医要是有法子,我的脸怎么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既然拿了府里的供奉,就得想法子配出解药来。”
“额娘,你当初是从谁手上拿到的醉红尘,不能再问他要一份吗?”
“那是个被放出宫的老嬷嬷,早没了影踪。”穆克图·绮莲语带责怪地说道,“你也是的,一盆菊花而已,你让丫头远远收着,不碍你的眼就好,扔了作甚?”
“我哪里知道知阑这么坏,会把解药藏在里面?”
“你还怪我,若不是你要算计知阑毁容,我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我还不是为了你!”
母女俩从前站在暗处,算计别人得利顺风顺水,自然亲亲热热的。
但如今,芷琪身世曝光,向晚对她越发冷淡,安瑞从事发后就没有来过悦雅院,知阑就更不用说,她的不依不饶都摆在了明面上。
诸多的不顺心,让这对昔日和睦的母女俩都对对方有了些许不满。
卫紫苏跟着卫原到了瓜尔佳府后,就沉迷在她哥的药房里不可自拔。
此时,她正根据记忆中的药香味放入最后一味药粉配药,见卫原心事重重地回来,忙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卫原没有隐瞒,把侧夫人让他配置醉红尘解药的事情说了出来。
“紫苏,府里实在不太平,我送你回家吧。”卫原叹了口气,“过几天,我配不出醉红尘的解药,估计也会被侧夫人撵出府去。”
说完,卫原吸了吸鼻子:“你在配什么药?”
“噢,我上次跟你说的,手上沾了些异香,想配出来看看。”
卫原放药箱的手一顿:“你是说从那盆黄菊花那边沾染的异香?”
“是啊。”卫紫苏骄傲地向卫原展示自己的成绩,“我刚刚加了最后一味药粉进去,香味有六七分了呢。”
“大哥,能不能等我把药配出来再送我回家啊。”
卫原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你这药……”
“怎么了?”
卫原本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但药是卫紫苏配的。
如果这药真能解醉红尘,他也不能就这么昧下妹妹的功劳。
天人交战一番后,卫原把事情挑挑拣拣跟卫紫苏说了。
当然了,他本身知道的也不多,很多都是他的猜测,但大多也跟事实差不离就是了。
“这么说,这解药能解哥哥的燃眉之急?”卫紫苏边说话,边用油纸把药粉包起来。
“是这样没错。”卫原见卫紫苏的动作,心中一片欣慰,这个妹妹,果然没有白疼。
卫紫苏包好药往自己袖袋里一塞,就往院子外走去。
“紫苏,但凡用药皆须谨慎。”卫原笑着说道,“这药为兄要再研究一番才能给侧夫人送去。”
“谁说我要给侧夫人送药了,我是要去找二格格。”卫紫苏说道,“照你的说法,大格格跟二格格不是一路人。”
“咱们可是二格格的人,怎么能随意把解药送去给大格格?”
“回来!”卫原跺脚,“谁说我们是二格格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