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阳东县, 小柳巷。

    巷子口有一棵葱郁的柳树迎风摇摆,柳树下的石板凳上坐着几个撩闲的妇人夫郎,东家说一嘴西家说一句, 好不乐乎。

    李夫郎一手托着一个海碗,手指苟着禾草, 另一手拿着篮子,悠然自得地从巷子口出现。

    “豁——林大家的,你这手里恁那个碗就装着这么丁点豆腐啊!抠门了一点儿了吧!”

    “就是啊, 可别被你那妯娌看轻了去哈哈哈!”

    李夫郎冷哼一声,“笑话,你们知道我这是什么吗?两文钱一块呢!!”

    输给林二媳妇?!那是不可能的!

    这回他铁定给她打脸打得啪啪作响,看她还敢不敢在他面前嚣张。

    “两文钱就一口!莫不是被骗了吧!”

    “人家余家豆腐摊新出的豆腐酱料, 还能被骗了人家做生意卖的东西都是顶好的, 我尝了一点儿, 这味道香死了!两文一块儿还是人家说,因为新推出的调料所以两文钱卖一块儿,不然还没地方买呢。”

    “你们闻闻这味道, 又有香油, 又有香料, 还有烧刀子的味道呢……两文一块儿,不贵!还有这个……”

    李夫郎又把素鸡晃了晃, “看到没, 新出的素鸡!听说吃起来和鸡肉很像。”

    他噼里啪啦说完,就快步往家里走,徒留几个妇人夫郎在原地瞠目结舌。

    “哎, 不是……两文一块儿还不贵?!”

    “没听人说了,是用来做菜的调料, 肯定贵一些,还有那素鸡,竟然能用豆腐做出鸡肉的味道!这余记莫不是藏着许多方子在家!”

    “谁知道呢,反正我肯定不会花一个子儿在上面,那般贵,我两文钱酱油用几天了。”

    “可不是嘛,我也不去,这林大家的夫郎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勤俭持家。”

    四个人一个附和一个,就差举着手指发誓了。

    李夫郎回到家后,家里空无一人。

    三个哥儿接连出嫁,林大又是县里的班头,可没这么早回来。

    若是平日买完菜回来,他或许还会觉得太过冷清,只不过眼下他可没工夫想这个。

    还未到饭点,林大家便燃起了柴火,火舌将木头吞噬,火苗舞动。

    辰时初,李夫郎便已经按照小贺老板说的那样做了三道菜,一道腐乳焖肉片,一道烧汁素鸡,一道腐乳拌小青菜。

    他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心情很是愉悦。

    将腐乳焖肉片和烧汁素鸡一分为三,一份晌午等当家的回来吃,一份吊在水井里留着今晚吃,一份用来打脸……

    哦不,一份是给公婆吃的。

    他嫁给林大二十余年了,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哥儿。

    因着没给林大生下个汉子,婆母不怎么喜欢他,家里的妯娌整日持着自己生了两个汉子,在他面前摆姿态争头名。

    但婆母到底是个良善的,虽不喜欢他,但也没磋磨他。

    三个哥儿出嫁,他们作为爷奶还添了不少进去。

    因此哪怕分了家,每回家里煮了肉菜,他都会分一份过去尽一尽孝心。

    这次也不例外。

    林二家就在旁边,李夫郎一开始焖肉,这味道就飘了过去,妯娌周氏自是不满,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娘啊,这嫂夫郎又做肉了,这可怎么行,大哥辛辛苦苦做班头,他在家吃肉,还不给你二老分。”

    梁氏懒得理她,这老二媳妇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老大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没给他们老大生个汉子。

    “你孝顺,那你给你公婆割两斤肉吃吃?”梁氏说。

    周氏讪讪道,“娘,上个月才刚吃完肉呢……怎地又……”

    “上个月那也是老大他们孝敬我的,至于你,来你这边住了俩月,屁都没吃上。”

    梁氏翻白眼。

    周氏尴尬,“娘……”

    但割肉是不可能割肉的。

    早知道就不给老二娶这么个玩意回来了,分家时说得好好的。

    他们把房子一分为二,做爹娘的来回住三个月,反正就是走几步路的功夫。

    不止这样,一年要做三套衣裳,每个月要一人给二十文,生病了二人平摊费用。

    结果人老大夫郎每月二十文准时交,春夏两套衣裳,冬天一套棉衣,更是准备妥当。

    眼前这么个东西,衣裳准备倒是准备一套了,全是春衣。

    李夫郎端着肉敲开门,周氏听了声赶紧站起来说,“娘,嫂夫郎来送肉了!”

    这次她应该能吃上一块吧。

    “嫂夫郎,快进来,”周氏说,“哎哟,怎么又做肉了。快拿给我吧,我用碗装起来。”

    李夫郎笑了下,灵活一转,“娘,肉给你和爹吃,这是那家卖熏干的余记新推出的素鸡,听说吃起来与鸡肉特想,还有这个焖肉片,新的调料做的,你和爹快尝尝味道。”

    “成,”梁氏想起之前女婿送过来的腊肠,进屋割了一截出来,“拿回去吃。”

    周氏不满,但被梁氏整多了到底不敢开口,只朝着李夫郎发泄起来。

    “嫂夫郎,不是我说你啊,有功夫显摆怎么不去找一下方子怎么生汉子啊,你家老三头胎可又生了个哥儿了,你做阿么的也不知道着急。”

    好像很为人家担忧的样子。

    说来也是怪,李夫郎生三个都是哥儿,他三个哥儿出嫁头胎生的也都是哥儿,也就老大生了个小汉子,老二眼下怀着第二胎,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个汉子出来。

    自从周氏知道老三也生了个哥儿后,她就整日往他心脏插刀,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想起前些时候他买了豆泡到处显摆的场景,李夫郎笑起来。

    眼下总算实在找着机会,他可一定把握住!

    他说,“弟媳,为了两块肉显摆有必要吗,我可是隔三差五就给爹娘送肉,家里也不缺啊,你难道就这么看你嫂夫郎的?难道我是那种买根葱回来都要显摆比别人挑得更绿的人吗?”

    买葱回来显摆·突然被骂的周氏:“……”

    李夫郎大获全胜,得意一笑,他可不会顺着说什么找方子的事情。

    “娘,腊肠我先拿回去了,一会儿当家的就回来了,对了素鸡如果你们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常买。”

    他赶紧开溜,再多说婆婆就要不开心了。

    出了林二家门,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和他搭话,“哎哟,你这又给公婆送肉啊!”

    李夫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关上门。

    本想蹭两口肉的妇人骂骂咧咧。

    “不就是素鸡嘛,素的鸡能有甚好吃的,我就不信了,谁买谁就是大傻蛋!”

    “就是啊,十二文一斤呢,我用十二文买什么不好吃啊!一块破豆腐就卖十二文!反正我不买!”

    而后一人说起自家还有活儿没干完,几人纷纷点头,四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一刻钟后,不约而同出现在余记豆腐摊前面。

    四人:“……”

    不是说好了打死也不凑这个热闹嘛!

    贺晏看着面前四个婶子叔么很是面生,也不吭声,他说张嘴问,“婶子,叔么,你们要点什么?”

    如果不要的话,就把他们摊前的位置让出来。

    其中一个圆脸夫郎问,“你们这素鸡真的吃起来跟鸡肉一样吗?”

    “嗯……大差不差吧,”贺晏说,“不过可能你更喜欢吃真的也不一定,可以买回去试试。”

    若是老板一味王婆卖瓜,他肯定不会买,但眼下这般,他觉得买上一斤回去尝尝也未尝不可。

    “那就给我来一斤,对了卤干和豆泡都来一斤。”

    既然要买,之前那些没吃过的他也得买!

    另外三个人瞪了圆了眼看着这个叛徒,“好啊你,又说不买,我看你想买很久了吧?!”

    圆脸夫郎头一昂,“哼,难道你们和我不一样?”

    不是的话,今日你们会出现在这?

    贺晏听了沉默片刻,默默给他打包,“带碗了吗?”

    圆脸夫郎习惯了出来买菜会带个碗,“带了带了。”

    贺晏便称了一斤豆泡放进去,豆泡不好打包,用碗装比较方便。

    “你们这就是那专卖卤干豆泡的摊子吧?”一道中年汉子的声音问。

    贺晏忙着打包,他抬头看了一眼身穿罗衣的汉子点头应是,“对,客人要点什么?我们这有豆皮豆泡卤干素鸡,还有腐乳。豆腐就没有了。”

    薛管事认真打量了一番摊子后的二人,发现他们衣裳和手脚干净,摊子打理得也一目了然,放下心来。

    他家老夫人信佛茹素,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席面上的素菜实在是已经做得没甚新意了。

    先时少爷让小厮买过两斤卤干给厨房,他就想说来这边看看,看看豆腐能做出什么新意来。

    没想到这品种还挺多的,除了卤干还有恁多,他问:“豆皮豆泡素鸡腐乳又是什么?”

    “贺大哥,你给我……”余满接过贺晏手里的卤干继续打包,贺晏和人继续介绍起来。

    “豆皮是这个,豆泡是油炸的……”贺晏没奇怪为什么人家不知道他家的东西,张嘴一一介绍起来吃法。

    “腐乳是调料,用来凉拌或者做菜用的,你可以尝尝。”

    薛管事本不想做这般不体面的举动,但想到几日后的宴席,要是做的不出彩他这位置怕是不安稳了。

    要不然他做管事的也不会亲自过来,随意打发个小厮就成,还不是怕没干着这事到时候自己遭罪嘛。

    便拿起签子尝了一点,而后眼睛一亮,“不错不错……”

    比着他们厨房做的虾酱肉酱也是不差的。

    薛管事大手一挥,“五日后,各来五十斤。”

    “腐乳也要?腐乳是调料,开封后一个月内用完,买太多回去都是浪费,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建议你买一坛回去,一坛有五斤,怎么也够吃用了。”

    “腐乳……那便来一坛子吧。”听完贺晏的话,薛管事又说,“今日先一样来五斤。”

    拿回去让厨房做一做新菜式,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贺晏点头,余满将卤干和碗递过去,“叔么,你的……诚惠三十四文。”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圆脸夫郎忙不迭点头,把早就点好的铜子儿递过去,“给。”

    余满让她把铜子儿丢进钱篓里,自己洗了一下手,把两根素鸡拿出来称了下,“素鸡只剩最后两根了,一共四斤多一些,这可以吗?要的话给你算四斤。”

    薛管事点头,“可。”

    因着东西较多,贺晏打包好快速去旁边买了一个篮子用来装东西。

    “订金付一半是一千二百五十五,腐乳付一半是一百二十五文,加上今日的二百五十五文,一共是一千五百二十二文。”

    “嗯。”薛管事见个农家汉子算账算得如此快,忍不住有些可惜,做个账房也比这样风吹日晒好啊。

    他心思转了转,也没露出来,把一块碎银子递过去,“看看够不够。”

    贺晏用戥子称了下,二两多了,他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半两的碎银子,在他面前称了称,“客人,这是找你的银钱。”

    薛管事把银子和篮子一拿,走人了。

    “贺大哥,那我们后日可有得忙了,回去和晓月嫂嫂说一声。”余满说。

    贺晏点头,“小满,我们在县里租个铺子吧。”

    “啊……?那仁哥他们怎么办?也跟我们一起住里面?”

    “这个倒是,先不急,下午我再想想。”

    俩人随口交谈了几句,“老板,你们这素鸡真的没有了吗?”

    还是刚刚那四个客人,圆脸夫郎买了东西还未离开,站一旁显然想看好戏。

    余满摇头,“今日的素鸡就这么多了,豆皮熏干也没剩多少,豆泡和卤干还有,你们看看要点什么?”

    不就是犹疑了一会儿嘛,怎地就迟了呢!!

    这素鸡还是在他们面前被买走的,这就让大家心里不舒坦了。

    三人面面相觑。

    早知道当初周氏在巷子里炫耀的时候,他们就应该买的。

    家里的孩子已经因为这闹过几回了,只是那会儿确实是嘴硬,说不买就不买。

    哪里想到这么贵的东西,吃的人还不少,他们巷子里有不少人隔三差五就买。

    尤其是喜欢喝酒的汉子经常打了半斤酒,买一斤卤干回家,坐在院子里咂摸起来。

    那滋味,让人看了都心痒痒。

    这不眼下终于忍耐不住了,这素鸡竟然从溜走了!

    三人纷纷埋怨起对方来,“都是你!”

    “是你是你。”

    听见没了,素鸡没了,让你们刚刚磨磨唧唧!

    圆脸夫郎看着他们懊恼的样子笑出声了,立马被怒目而视。

    身后的客人在催促,其中一人大喊出声,“卤干豆泡来一斤,剩下的豆皮熏干我全要的。”

    “……?”

    “……!!”

    剩下的两个人瞬间原地癫狂,“你们俩个!!!”

    “老板,卤干豆泡给我也来一斤!”随后异口同声道。

    正好推销完腐乳从酒楼食肆回来的余庆礼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摊子有人闹事呢。

    他赶紧冲过来,“怎么回事!”

    第062章 第 62 章

    “没事, ”余满摇头,而后朝两个客人说道,“二位稍等啊。”

    于是三两下功夫, 四位客人就托着碗兴冲冲地离开了。

    “可惜今日没买到素鸡!李家的,你那素鸡分一些给我们怎么样?”

    赵夫郎很想摇头拒绝, “嗯……切二两给三文。”

    “这也快给你,那你岂不是赚了我们一文多快两文。”

    赵夫郎冷哼一声,“那你们别要啊, 谁让你们磨蹭的,而且我家人多,我还要分一点儿拿回娘家呢,我还嫌不够分呢。”

    刚第二个下手的妇人忙不迭点头, “呐, 三文钱, 回去记得切我啊。”

    “又抢先!”

    他摊开手掌看着手里的九文钱,乐呵得不行,白赚了二两素鸡!

    果然人不能太过好面子, 他早就想买了就是一直死犟着。

    赵夫郎手掌一合, 到了家门口和他们说, “一会儿放下了东西就给你们切好送过去。”

    豆腐摊子这边,余庆礼气喘吁吁地说着刚刚推销的情况。

    “惠如楼那边答应了先送两坛一斤装的过去, 还有素鸡他们要了二十斤, 玉海楼没有动静,倒是素鸡他们订了三十斤,估摸着是做成下酒菜, 还有南街最后那家酒楼,素鸡二十斤, 腐乳要了一坛。”

    贺晏点头,“看来过两日要去签新的契约了,还得一块儿去过一下红契。”

    这腐乳和素鸡就不是那么容易复刻出来的,复刻不了免不得有人会动阴险手段,这契约必须重新写了。

    余庆礼又说,“还有个赵记食肆,就在沈记对面,他们跟我们定了二十斤豆皮,素鸡十斤,熏干十斤,腐乳一坛,别忘了明天去一块签了。”

    余庆礼只是个跑腿的,契约都没签,这订金自然没收。

    “嗯嗯,辛苦了。”

    余庆礼笑了笑,“……要是有人能在我阿么催婚的时候帮忙说话就好了,你们觉得呢?”

    贺晏/余满:“……”

    “那还是算了,三叔么念叨的功力真不是盖的,我怕帮你说话,他开始叨叨我。”

    余满二话不说拒绝了,一点儿兄弟情不顾。

    余庆礼被他这冷漠的姿态刺伤了心脏,捂着心脏惺惺作态起来,“满哥儿,你竟然……晏哥……你看看他啊!”

    “看着呢,”贺晏扭头看到余满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好看。”

    余满止不住开心,手臂贴着贺晏蹭了蹭,“你也好看!”

    余庆礼一噎:“……”

    好歹毒的两口子!整日在单身汉子面前甜甜蜜蜜!

    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三人见了有客人又忙起来。

    王大强的烧饼摊子照常开,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因为激增的人流连带他的烧饼都卖了不少。

    以前每日发三次面,从早卖到晚上,现在一天发五次面都不够卖的,他还把儿子带出来帮忙了。

    家里人吃穿好了以后,老娘和夫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王大强对他们很是感激的,儿子王小壮却是担忧,“爹,他们生意这般好,是不是很快就要开店了啊?”

    许多摆摊的多是这种路子,赚够了银子就会租个铺子开,他们的烧饼是没有指望的,干了一个月都不够人家的租金呢。

    王小壮来帮忙的这半个月,他粗略地算了一下人家的进账,半个月起码有二十多两。

    他们阳东县租铺子租金不便宜,一年的租金小一些的三四十两是要的,贵一些的那就要五六十或者上百两都有可能。

    买个带后院的铺子没有五六百两那是拿不下来。

    王大强扫了他一眼,“人家要租铺子也是正常,我们这些时日算是赚到了,而且人家没少给我们送吃的,做人要知足要感恩。”

    王小壮沉默片刻,“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我是想着到时候看他们搬去哪里,看能不能搬过去。”

    “这事你别想了,人家铺子前面的位置要么是自家用,要么就是租出去,但也多是租给那些相合的人家。”王大强一句话将儿子的雄心壮志给扑灭了。

    他仍然不愿死心,“那我们的烧饼和他们的豆腐也不冲突啊,他们也不是卖熟食的。”

    王大强知道因为自己早年不靠谱,家里日子过得不好,导致儿子性子有些长歪了,“那也得等人家定下来了才知道,眼下这般我们猜测再多也没用,若是之后听到他们有开店的计划,我会问的,其他的你先别管。”

    “……行。”王小壮点头,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爹既然答应了就不怕他之后不开口。

    原本王大强想将夫郎从娘家带回来的几个山桃给满哥儿他们尝一尝的,但刚刚那番话到底是打消了他的念头。

    眼下整得好像他们有目的一般。

    “王大哥怎么老是看着我们,是不是有话要说?”余满敏锐地察觉道,转头和贺晏说起话来。

    贺晏循着视线看了过去,“可能是吧,不过他既然没开口,那就当作不知道吧。”

    如果真有难处势必不用人开口就会说了,王大强儿子虽说瘦弱一些,但身子看着康健,他们又开着烧饼摊子,想来就算有难处,自己也能解决。

    余满被安了心,也就把这事放到一边去,三人将剩下的豆制品卖完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带来的腐乳送了十块给人尝味道,又卖了五十多块,剩下的大半坛子原封不动搬回去。

    远远的还未到家门,二黑已经摇着尾巴跑出来,“汪汪。”

    余满用小腿蹭了蹭它,而后进了家门,大黑懒散地躺在树荫下,轻飘飘扫了他们一眼。

    “大黑这日子过得可比人都舒坦啊!”余庆礼感叹起来。

    每天基本上不是有肉骨头吃就是有肉汁捞干粮,吃得比他们都好,余庆礼是打从心里就羡慕。

    “那你就留下吃饭,今日别回去吃了。”贺晏说。

    余庆礼说,“不了,我阿么怎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倒是直接过来把我逮回去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最主要的是,他阿么铁定又会缠着他让他去相看了。

    一想到这,余庆礼放下东西拔腿就跑。

    “礼哥,下午早些来,有事要重新安排。”

    远远的声音传来回应,“好——啊——”

    俩人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把今日挣的铜板点好后,串成一串串放好,又开始分工把家里的活儿干了。

    余冬每日的活儿就是挖野菜把鸡和驴给喂了,剩下的时间他就是在村里各种玩闹。

    不用喂鸡和驴,家里也还有不少活,菜园要打理,七月初稻苗进入灌浆期,稻田的水位需要时常去看,一开始水位低,中间加强浇灌,后期又要浅水位。

    好在家里的水田他已经交给沈家代为管理,再过半月收割了再请人便是。

    晾完衣裳,贺晏懒得炒菜,索性做了素鸡卤肉面,里面还有焯水焯熟的胡瓜片和水芹菜、茄瓜。

    一海碗面装得满满的,香味飘得门口都闻得见,余冬到了饭点捂着肚子带着牛蛋他们过来换豆渣。

    “哥哥!晏晏哥,好香啊!”余冬将篮子放在桌子上,也顾不上什么了,冲到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肉面啊!”

    “对,”贺晏将人提溜起来,“你的小伙伴的豆渣还没换,换完了再吃。”

    余冬说,“哦,牛蛋哥跟我来。”

    牛蛋红着脸不好意思,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勾得他馋虫都犯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不会被冬冬的哥哥听到了吧?!

    柱子还小,倒是想不到这个,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碗。

    贺晏给他们换豆渣,余冬见小伙伴的样子,低声凑到哥哥耳边,“哥哥,我可以分两口给他们吗?”

    “……可以,”余满想了想,“但你就这么多哦,分给别人几口自己还够不够吃?”

    余冬摸着瘪瘪的肚子,“好哦……我知道了哥哥,给牛蛋哥他们一人一口,肉也一块,这个大块的只有两个我自己吃嘻嘻。”

    大块的是素鸡。

    “柱子,水哥儿,我们回去了!”

    牛蛋换好豆渣,赶紧朝桌子边的柱子招手催促。

    水哥儿也喊,柱子终于转头,“来了,牛蛋哥。”

    余冬:“牛蛋哥,你们先别走啊。”

    牛蛋他们止住了步伐,问他怎么了?

    余满正好拿了一个小碗出来,是余冬以前吃糊糊的小碗,他夹了两筷子进去,又夹了四块卤肉进去,一块卤肉不大,长长的手指这么宽。

    余冬把小碗端过去,“快来,我们一人一口,一二三四,我们一人一块肉啊。”

    柱子迫不及待:“冬冬,你真好!”

    水哥儿也有些忍不住了:“我们真的能吃吗?”

    视线飘到卤肉上,红棕色的卤肉色泽鲜亮,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他咽了咽口水。

    唯有牛蛋自持自己是大哥了,拒绝说,“冬冬,肉很贵,自己吃吧。”

    “没关系,牛蛋哥,这是我的分量,我够吃的,你们也尝尝嘛……好不好?”余冬撒娇。

    贺晏忍俊不禁,俩人也不管就任由余冬说服牛蛋。

    牛蛋有些别扭,“好吧。”

    “啊——水哥儿先,”余冬把小碗放他面前,长大嘴巴,“啊——”

    水哥儿不由自主学起来,“啊——”

    “好乖。”余冬下了结论。

    余满他们扭头笑到肩膀颤抖,到底是从哪里学回来的动作啊,怎么那么像别人给自己小孩喂糊糊的样子!

    “怎么样好吃吗?”余冬给他们一人喂了一口面条,剩下几根扒拉进自己的嘴巴里。

    几个小孩不舍得嚼很快,吃得认真。

    柱子说:“好好吃!好香哦,冬冬,你哥哥做饭真好吃呀,我家的肉都是白色的哈哈哈跟这个色不一样。”

    余冬震惊,“为什么是白的?”

    “我不知道啊。”柱子挠头。

    余冬记下来,“嗷,那快尝尝我哥哥做的肉吧!”

    “哥哥,这是什么肉!?”

    “你晏晏哥用猪肉做的卤肉。”

    得了话,余冬夹起一块卤肉,“是卤肉,大家快吃啊,我都饿了!”

    “好。”

    三人含着嘴里的卤肉,太香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根本不舍得嚼,含含糊糊道:“谢谢……冬冬,晏叔,满叔么,我们……先回去了。”

    “谢谢。”

    三个小孩拖着篮子在地上走。

    汪海出来接儿子,换得豆渣数量不轻,几个小孩提一会儿还好,想提回家还是有难度的。

    所以他们一般差不多时间了就会出来找人。

    好家伙!怎地还连吃带拿的!

    “牛蛋蛋!”

    “爹!”

    牛蛋放下篮子拔腿冲过去,汪海把儿子抱着,走过去把他们的篮子全部抓起来,“吃了什么啊?”

    “走,先送去柱子家。”汪海和两个豆丁说。

    “吃了一口肉呢,爹,冬冬哥夫做的……卤肉真好吃?你为什么不做肉?不对,爹,你都不做饭!”

    牛蛋斜眼问。

    汪海:“……”你爹这么大进灶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做出来的肉估计狗都不吃!

    第063章 第 63 章

    色泽油亮的卤肉铺在淡黄色的面条上, 素鸡两面用油煎得焦黄酥脆,水煮蛋对半切开窝在面条上,小青菜溜边点缀。

    贺晏用筷子将卤肉面搅拌均匀, 碗底浅浅的苗条汤润了面条,一下子就搅和好了 。

    余满帮余冬搅拌, 他伸手把余满面前的给搅拌了,三碗卤肉面香喷喷地放在面前。

    “啊——”余冬拍手!

    贺晏率先动了筷子,一筷子夹了三分之一去, 呼哧呼哧般暴风吸入着。

    沾满了卤肉汁的面条吃起来也不比肉差,卤肉又香又有油水,里面还有淡淡的鸡蛋黄的香味。

    余冬也不甘示弱,拿着他的小筷子吃起来。

    开吃还未到有一刻钟, 贺晏一碗下肚, 在拌第二碗了。

    腹中没那么饥饿后, 贺晏才说起早上没说完的事情来,“小满,我们是不是该租个铺面了, 把活分给仁哥他们, 我们就不沾手了, 除了腐乳还是我们自己来以外。”

    余满抬头,“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

    贺晏说, “我们租个铺子, 还能卖卖早食,再说了,小冬也该寻个蒙馆开蒙了。”

    眼下整日在村子里也不是个事啊, 总该是多学几个字,以后好为自己打算。

    余冬抬头, 什么事呀?

    贺晏勾着嘴角,“小冬想不想去念书啊?”

    “想!”他脆生生地回答。

    “那你到时候别喊累哦。”

    “……好!小冬不累!”

    余冬嘻嘻笑,只觉得念书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他也要念书!这样别人不能欺负了他们去!

    贺晏他们不知道余冬的想法,这话一过便又说回该怎么分工的事情。

    余满说,“那得租个带后院的,到时候晓月嫂嫂跟着他们在前面帮忙,仁哥义哥他们在后面帮忙,小礼送货加招呼客人。”

    “嗯嗯,后院不够大的话就只能麻烦了些去。”贺晏说。

    “不过也不着急,等我明日把契约拿到手了,我就去寻牙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其实贺晏的意思是在村子里弄一个豆制品的加工坊,豆泡、卤干、熏干、腐乳这些能存放一段时间的豆制品可以通过短途的船运送去附近几个县和淮洲府也是不成问题的。

    而素鸡、豆皮这些在县里卖也不是不成。

    不过这事确实不着急,开作工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先打好基础开个铺子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余满见他有主意,点点头,“那就先不和他们说吧,签了契约定下来再说。”

    吃完卤肉面后,俩人休息了一会儿余庆礼他们到来,几人又忙活开了。

    卤干做好后,贺晏便说起要在县里寻铺面的事情。

    余庆礼原地跳起来,“我们就开店了?真的吗?”

    “真的,”余满说,“只不过带后院的铺面应该不太好寻了。”

    余时仁沉吟道,“找不到我们再家做好了直接送去店铺也一样的。”

    贺旭刚从阳临县回来,远远就回来还听到这好消息,他赶紧祝贺道,“晏哥,嫂夫郎,你们这生意真是越做越红火了!”

    “这还不是多得你和小徐小林他们,”贺晏问,“你那边生意怎么样了?”

    贺旭与余时仁不太熟,倒是和余庆礼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听了贺晏这么问,他赶紧拉着余庆礼立马开始倒苦水。

    “别提了,你们不知道我们这几日过得有多惨……”

    早先那半个月他们的卤干和豆泡确实好卖,毕竟当初许多人去过河灯会吃过余记豆腐摊的卤干。

    阳临县自然是不缺做豆腐的,人家见了他们卖卤干卖得火热,这心思不就起来了嘛。

    他们阳临县的客人怎地就让隔壁阳东人抢了去,于是他们就想使手段,结果贺旭他们摆的是流动摊子,一遇到有什么突发事件,仨人棉布一裹一塞,背起背篓窜得比兔子还快。

    想找事的小喽啰:“……”

    就这么看着他们跑得影子就没了,逃跑拐弯时的身姿比他们这些本地人更加灵活更加果断!

    找不成茬,他们又另辟蹊径乘船过来阳东县这边,想要从贺晏他们这边入手。

    说来也是巧。

    哪里知道那两日正好晏哥他们休息,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在阳东县找不到人,他们还是通过别人买到卤干和豆泡,后面又从贺晏他们这把豆皮、熏干买了回去。

    因为有时间差,再加上他们余记抢先一步把阳临县的一部分市场占了,所以贺旭他们的生意还是火热地卖了半个月。

    只不过最近几日,几乎所有摊子都在推出卤干和豆泡,当地人还是更信赖当地的摊子,他们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今日他们订了三十斤卤干三十斤豆泡,卖到下午才将将卖完,忙活儿一天,收入降低一半。

    余庆礼听了感叹起来,“做生意真的不容易啊。”

    “可不就是!”

    “最气人的是那些家伙一点儿商德都不讲,明明是从我们这偷学的,做出来了还特意拉我过去做对比,要不是这样我这卤干也不至于卖成如今这样!”

    贺旭觉得再这么下去真不是办法,他又说。

    “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要再开辟一下县里大户的生意,只不过暂时没想找法子。”

    贺晏突然想起薛家老妇人信佛摆寿宴从他们这订了很多豆制品的事情,“那你从这边入手,多是不喜荤食的富贵人家,借这个机会说不定我们的素食不止能卖给大户,素鸡这名字一看就很素,说不定还能卖给寺庙去,对……还有寺庙……”

    贺旭听着听着,问素鸡是什么?

    贺晏便说素鸡是他们这两日新推出的豆制品。

    豆制品这个词听多了倒是不陌生,就是用豆子做出来的吃食,只是,贺旭震惊的是,“豆泡才做出来半个多月,又多了一个素鸡了?是何物?”

    余庆礼认真给他介绍了一下,贺旭便有了主意,好啊这个可以卤干都好打名头。

    他大手一挥,“那我明日要二十斤。”

    “你还没尝过,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贺旭表示对他们一百个放心,多了素鸡他们又能苟延残喘……不对,又能多卖一段时间。

    而且,听晏哥说,卖去寺庙是正好,明日晌午卖不完,他就去试一试。

    贺旭放下银子,等窜出门前一秒,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抛给贺晏,“晏哥,这个是给你们尝尝。”

    “哎,”贺晏看着窜得比谁都快的汉子,对于之前找事的小喽啰的无语确实是深有体感了,“跑这么快,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贺晏将油纸摊开,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白乎乎的莲子,他捻了一颗进嘴巴里,“好东西。”

    莲芯清苦,莲子清甜,贺晏捻了一颗递给余满,“你尝尝……”

    “唔……好苦……”余满嚼了嚼,哭着脸说。

    余庆礼哈哈大笑,贺晏立马丢了一颗进他嘴巴里,猝不及防之下,余庆礼胡乱嚼了几下,“我去——”

    “这玩意儿忒苦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余满和贺晏俩人笑得不行,

    余庆礼只恨刚刚为什么笑出来,警告自己以后别招惹满哥儿,因为一招惹可能后面还有一个汉子在。

    他囫囵咽下了莲子,余时仁说,“那我们明日的活儿是不是有些多了。”

    他一直在算这个,“光是提前下订的单子,多了六十斤素鸡要的,豆皮怕是得做好多才成,再加上还有六十斤豆泡……”

    这活是真的多,素鸡的做法贺晏也没瞒着大家,除了腐乳完全是由他们夫夫动手外,其他的贺晏都一一教给他们了。

    素鸡的主料便是豆皮,豆皮切成条,先用沉淀出来的草木灰碱水浸泡一盏茶的功夫,捞起来再转移到另一个桶里,用香叶、八角、桂皮、肉蔻、姜片还有盐下去煮开。

    而后再纱布卷成一条,扎得紧紧的,再放回桶里煮。

    出锅后,沥干水滚一圈油把表皮炸成金黄色就可以了,不炸也行,就是吃起来没那么香。

    因此做素鸡,比做卤干和豆泡的活儿更多更琐碎,他们几个倒是能做得完,就是估计没有这么多桶和锅了。

    余时仁便说,“不如这豆皮在这边泡好了,冲干净再端起三叔家吧,让晓月负责把素鸡做出来?”

    他和小礼就负责炸豆泡,也不怕被油溅到,而且这样就不怕别人会摸到做素鸡的法子了。

    昨日第一回听贺晏说可以用草木灰水泡的时候,他们也没觉得稀奇,毕竟他们这边也有人用草木灰水泡糯米做成粽子。

    这样做出来的粽子黄澄澄的,晶莹剔透,吃起来还特别有嚼劲,就是这分量的控制好不然吃起来会嘴巴涩。

    只是没想到用草木灰水泡的豆皮,就这么一泡一煮一扎,不止连形状都变了,味道也变了。

    “仁哥说得对,”余庆礼点头,“这素鸡可别再像豆泡卤干那样被人学了去!”

    余庆礼握拳,一股保卫素鸡不被偷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余满:“……噗嗤!”

    抿嘴往贺晏身后一挪,勾起嘴角偷偷笑起来。

    贺晏下意识抬头挺胸,见余庆礼看过来,“嗯……那小礼你回去和晓月嫂嫂说一声。”

    最近卤干做得不多,余晓月只有早上会过来,下午是不会过来的。

    余庆礼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好!”

    人走后,余满便问晚上吃什么?

    贺晏想了想,“蒸饭吃吧。”

    天气虽没那么燥热,但气温也是不低。贺晏也不想整些煎炸的东西出来,索性用瓦煲焖饭吃。

    把需要用到的腊肉、冬菇、菌子还有青菜洗干净,中途放进去一起焖。

    余满去菜园摘菜,贺晏寻思着应该再弄一个汤出来,于是他看了下贺旭给的莲子。

    莲子用来炖个莲子百合汤正好,一碗甜汤,安神养气又润燥止咳,适合他们这种长时间说话的人。

    莲子中间的莲芯也不要浪费,摘出来,放在簸箕上晒干,泡水喝可以去心火去肝火。

    夜色阑珊,余家院内飘出一阵阵又香又甜的味道,余冬端着自己的小碗往嘴里扒拉,塞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汪汪——”

    大黑二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小狗了,后腿一用力试图扒到桌子上。

    余冬嘻嘻笑,趁着哥哥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悄悄把两口香喷喷的米饭丢在地上。

    偷摸干完坏事,余冬又开始认真吃饭,一口青菜一口饭,最后再来一口肉。

    ……

    翌日,余晓月挑着扁担往家里走,水滴渗透了棉布从箩筐下“滴答滴答”滴落下来。

    路上不少同样挑着扁担出门准备给田里灌溉的村人见了,好奇地拉着她问东问西。

    方兰草见余晓月迟迟未归,便出门去寻。

    一拐弯就见着几个不要脸的夫郎妇人仗着自己年级较大抓着儿媳的扁担不让她回来。

    方兰草气从中来,火气自胸腔中爆发出来,“你们几个这手是在干什么?”

    “哎哟,余三家的,我们这不是见着你家儿媳一大早挑着好些东西,想要聊一聊嘛……”

    “聊一聊可以,这手能不能放下,知道的还说你们是在聊天,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在找茬呢!”

    方兰草的话自是不给他们面子,但也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几人也知道不能得罪他们便讪笑几句挑着扁担走人了。

    走远了才开始骂骂咧咧,“当谁稀罕一般,真希望他们的生意黄了!看他们还嚣张了去!”

    “就是啊,赶明儿村里有事我们李家绝对不冒头!”

    “我们方家也是,让他们姓余的继续嚣张了去,我就不信他们这独木能跑到什么时候!”

    几人义愤填膺地骂,说话的几人皆是从余家手里受过挫的,沈家的一个妇人默默走慢了几步,暗自后悔刚刚不应该好奇的,她只是好奇能不能再寻摸一个营生回来而已。

    大伯已经开始帮着满哥儿打理田地了,别的不说,有多了的肥水还能饶他们家一桶,这可都是白得的!她就想若是自家当家的也能有个营生就好了,所以才凑了过去,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着这种主意。

    她作为沈家人还是希望余家的生意长长久久,余远山这个村长也能一直当下去。

    退出他们的队伍,沈二媳妇打算迟些时候回去和当家的说一声才行。

    这边,余晓月将扁担换了个边儿,和方兰草解释说,“阿么,刚我也回去了。”

    她一过来就被他们给拦下了,想走还走不了,方兰草点头,“不碍事,走吧,他们都是李家和方家人,心里肯定没憋着好屁,走吧别耽误了功夫。”

    “好。”

    把活儿分开两边来,再加上方兰草那边也在帮忙,紧赶慢赶之下还是把要做的豆制品全部做出来了。

    朱达和贺旭走后,贺晏他们把角落的几个坛子也给拾掇进竹筏上,还好前些时日抽空把竹筏给加大了,不然眼下竹筏也没地方落脚了。

    一人撑着竹篙,俩人坐两边有节奏地划着船桨,竹筏在水面上快速掠过,群山逐渐远去,引入眼帘的是巍峨高大的阳东县。

    拾阶而上,几人满满当当地挑着箩筐出现。

    这日到的不算早,约莫是素鸡的缘故,还未到时就已经有些许人等候在前面。

    众人催促下,贺晏便没有离开,而是先把油布伞打开,东西都摆放出来。

    “小余老板,小贺老板,你们真的不考虑在县里开一个铺子吗?人家县里的店铺早就开店了,你们来得迟走得快,这得少赚了多少银钱啊!”

    贺晏应下说,“是有这个打算,要是有合适的铺面你们记得和我们说一下,带后院的最好,不带的也成。”

    “真的假的,我可当真了啊!”

    “自是真的,难道还能和你们寻开心不成!”

    熟客点头,往常这么说他们摆手说没这个打算,看来这回是来真的了,他说,“那我去帮你问问,我有个侄子是干牙行的。”

    “那就先感谢你了!”贺晏笑着说。

    说笑完贺晏凑到余满的耳边说,“小满,我去送货了。”

    余满不好在客人面前亲昵,便侧过脸轻轻贴了一下,发丝儿撩过耳畔,贺晏漾出淡笑来。

    最近太忙了,他们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亲近了,眼下挨挨蹭蹭一下子引得两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贺晏将他的头发丝别在耳后,一脸正色地嘱托起余庆礼,“等下我回来的会有些晚,我们的摊子就拜托你了小礼,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啊!”

    余庆礼顿感自己责任重大,拍着胸膛就要发誓。

    怕了怕了。

    贺晏见状,脚底抹油,跑了。

    “哎——!”余庆礼一脸懵逼,他誓言都没说呢,怎么就跑了呢!

    第064章 第 64 章

    立秋的天儿依旧不改暑热高温, 太阳出来一段时间,贺晏只觉得额角晒出了汗。

    路上多是带着草帽走过的行人,好一些衣着光鲜靓丽的哥儿妇人则带着帷帽, 轻纱飘逸,一个转身就掀起一角来。

    贺晏挑着箩筐从后厨进去了惠如楼, 钱小山眼尖儿就瞧见了他,“小贺,今日怎地是你这个大老板来送货!”

    “小山哥, 你可别取笑我了,我们就是个卖豆腐的,哪里称得上什么大老板,”贺晏笑道, 等以后真当上了大老板再来恭贺也不迟啊!

    贺晏一边将惠如楼订好的豆制品摆出来, 让钱小山清点一下。

    钱小山点完好, 看到旁边还有两坛子腐乳在,“齐了,我这不是见你听高兴的吗?”

    “嗐, 那就等我们余记豆腐摊发扬光大了啊。”贺晏和他开玩笑。

    钱小山给他比个大拇指, 这小子的脸皮确实不一般啊, “你是这个……”

    贺晏非常不谦虚地接下了这个表扬,俩人走去账房那把剩下的银钱拿走。

    “咳咳——你小子送完货还在这干嘛?”钱掌柜见贺晏站在柜台前迟迟不走, 问道。

    “掌柜的, 看你这话,我就不能是许久未见和你说说话嘛。”

    “呵——”钱升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自己说呢?有什么话快放!”

    贺晏大义凛然道, “钱叔,瞧这话, 我这不是想着最近又多了豆泡和素鸡重新签一下契约比较好吗,听说还有别的豆腐坊在卖一样的东西,大家有个机会选择也是好的?”

    钱升斜眼,“你有这么好心?”

    贺晏:“……?”

    那肯定是没有,但这话放出来了,他必须有啊!

    贺晏一脸受伤害地看着钱升,控诉他,钱升冷笑一声,都是千年狐狸了就别整这一出了吧!

    “钱叔……”钱升赶紧制止他接下来的废话,抽出两张纸,给他重写了两份契约。

    “给,看看吧。”

    贺晏认真看了下。

    从七月到腊月二十,每天要豆泡、素鸡各二十斤,豆皮十斤,卤干五斤,每个吃食的价格都需要让利一文钱。

    若是有一天送的不合格,便需要提前一日说,若没有提前说则需要赔双倍订金;反之,亦然。

    订金一月一付,七月的订金只需要补素鸡的二十斤。

    契约签好了后,贺晏又把素鸡的订金拿到手,和钱掌柜说了一声会拿去过红契就走了。

    “那我就先走了,叔。”

    “滚滚……”

    钱升气得胡子都歪了,赶紧招手让这惹人烦的走人,迟些时候签不了红契估计还得回来。

    钱小山原本还有些看好戏,但越看越觉得自己这心里酸溜溜的,钱升是他叔,凭什么让你一个卖豆腐的喊叔!

    他不满道,“小叔,这小贺真的忒不像话了,他们凭什么对我们要求这么多啊,要早知道他是来签契约的,我就把人赶出去了。”

    钱升闻声抬头,“你看了这么久就看了这点儿东西?”

    “……”钱小山被钱升一瞪,顿时不敢再喊叔了,“掌柜……”

    “平日见你和他不聊得挺好的嘛!”

    钱小山吞吞吐吐,“我这不是……呃……他们摊子还是多得我们在那订货,这价钱不得便宜一些了去?”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内心见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怕钱升觉得他不堪重托,便寻了个借口说。

    钱升按了按额角的青筋。

    “做生意签契约本就是常事,契约更是我们这边签订的,也没有不地道的地方,和人家铺子大小有甚关系,怎就要狮子大开口要人家便宜。你若觉得人家摊子小够不上你去,那就别与人家做生意便是,和气生财送人家出去。”

    钱小山被说得臊红了一张脸,说了句去干活了就躲到后厨去。

    钱升叹气,这侄儿跟在他身边干了两年还是个跑堂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东家那估计是排不上用场了。

    贺晏可不知道钱小山“拈酸吃醋”的事情,他送完货后,重新与玉海楼、赵记食肆,以及南街的逍肴楼签下了契约。

    因着要过红契,贺晏从记忆翻找了一下,还真让他找出点儿东西出去。

    之前在县里卖野味,遇到人买卖店铺,不止需要担保人,还需要双方在场才能过红契。

    若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这红契可不好去拿去县衙去盖章,毕竟生意太小了,人家酒楼那边可不乐意陪你折腾,再一个就是过红契要交银钱不说,之后听说还得交相应的税银。

    他还一直误以为过红契应该和签合同再拿去公证差不多,现在琢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好在没有盲目地就去县衙去找主簿。

    到底是对时下过红契的事情不大了解,贺晏便决定先回摊子上切两斤素鸡去问一下路过的班头或者先前租借摊位的书吏,打探清楚才说。

    日头愈发灼热,余满感觉嗓子冒烟了便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喝下一口清冽的薄荷水,清爽得来又提神醒脑,余满看着不远处归来的身影,晃了晃手里的水囊,“贺大哥……”

    他把水囊递给贺晏,贺晏顺势喝了一口。

    余满问:“契约签了吗?”

    余庆礼竖起耳朵听,其余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客人身上,“两斤素鸡,好,等一会儿啊。”

    “契约签了……”贺晏表情平静,“但没过红契,这事我想简单了,还是得去问问人才行。”

    本以为自己能统筹一切,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贺晏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着这般平静,只不过也没有显露出来。

    余满听他这么说,偷偷用眼神瞄了他的嘴角几眼,抿得紧紧的。

    说实话过红契他这么大还真没亲眼见识过。

    往日里有村人想要交易田地,也多是由村长和几个族老同时做担保人,担保人起码得有四五个,双方再按个红印,一式四份,这事就算完成了。

    也就是之前说的白契,至于红契他们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

    余满误以为他是没办成事导致的失落,殊不知,贺晏是在懊恼自己的自大自满。

    余满不顾客人揶揄的眼光,侧过身挡住,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贺大哥……”

    余满这会儿好像和别人学一学如何安慰别人的法子,每次他替人心焦想要安慰的时候,这嘴笨得……

    最后,他往四周看了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没在他们身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往贺晏抿紧的嘴唇上贴了贴。

    贴完以后,又做贼心虚一般低着头把用禾草吊着的素鸡挂在贺晏的手指上。

    “……你……那你去问问人吧,不成、不成也没事,白契我们村里也能用。”

    面前的哥儿双目含着关切,亮晶晶地看着他,为了安慰他竟然做出了平日根本不会做的举动。贺晏心神一动,又觉得内心充盈了面对失败与挫折的勇气,只要还有这个人陪着他就好。

    贺晏展露出一抹切实的笑容,“……好。”

    贺晏离开后,有熟客问怎么回事,余庆礼刚也没听清楚。

    “没事……”余满摇头,“诚惠十四文。”

    一斤素鸡加一块儿腐乳。

    客人注意力回来,看着碗里的素鸡和腐乳笑着说,“我这才迟了几日,总算是吃上了。小余老板你们这脑瓜子着实灵活,真是活该你们挣钱!”

    她吃腻了豆皮豆干,人家推出了卤干熏干,吃腻了卤干熏干,又推出了豆泡,这些时日她又吃腻了豆泡,都已经好些时日不过来了,要不是巷子里有人在说这个,她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了。

    哪里知道他们又推出了新的吃食,这次竟然还有一个腐乳。

    这腐乳用来沾饼子肯定特想,妇人已经迫不及待了,若真是这样,往后这咸菜可以换成腐乳了。

    余庆礼和人说笑,“要不说大家捧场呢!“

    书吏所在的位置不在南街,而在西街,这边往来的客商更多,再加上先时的河灯会也在这边,因此整个租借摊子的棚架搭建在西街,而非摊户更多的南街。

    贺晏走到西街街头时,只见棚户下有三俩个人在交易,贺晏便没有过去打扰。”梁哥,“贺晏等租摊子的人走后,坐下去和梁书吏说话。

    梁书吏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问:”小贺啊,今日来是想续租啊?你们不是月初才交了租银么?“

    “不是,梁哥,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问。”

    贺晏也不卖关子,找人帮忙还卖关子活该别人不帮忙,他快速把自己的问题说清楚。

    梁书吏沉吟道,“这个啊……契约带来了么,我看看……”

    “带了。”贺晏把契约递过去。

    梁书吏看了下上面的金额,解释道:“……像这种商户间的小额契约,其实大多不需要过红契……”

    大兴朝可不像前朝那般,凡是要过的红契就得经过四五道程序了才能拿到手。

    要过红契的一般是商铺、田地之间买卖,又或者大额的商品交易才需要,这种就不仅需要担保人到场签字,还需要双方到场且自愿的前提下,才能填写资料过红契。

    像贺晏手里的这种摊户的小额白契其实不盖官印最好,毕竟盖了年后缴税还得根据其中交易的数额缴纳两成的税银。

    单想要盖个官印,其实也简单,拿着白契去主簿那交上一钱到五钱不等,就能过红契。

    “因着摊户做的都是小生意,拢共加起来一年也挣不到多少,这方面朝里是比较宽松,也不会追着要税银。”

    毕竟好一些人家每日也就挣个十来文,摊位费交了几文钱,再收就麻烦了,至于长期的摊位他们也会相应的收贵一些,因此还真没有生意好到要特意让班头记下来的。

    梁书吏一一说清楚,又提醒说,“不过我建议你是去过红契。”

    多余的梁书吏就没说了,贺晏自己琢磨了一下,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流水每月已经到七八十两?

    看来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确实不少呢,贺晏倒是有些庆幸和人打好关系了。

    也就是眼下这般,最好还是过红契,反正也不需要担保人和双方到场,给些银子就是。

    贺晏将素鸡挂在架子上,“多谢梁哥告知,要不是有你,我还跟盲头苍蝇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梁书吏见状,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如果你要开铺子,拿去过红契是最好。”

    毕竟租了铺子开店,过不过红契年尾查收入他们还是得缴税,还不如花上一点儿钱多个保障。

    从租摊位的棚子离开后,贺晏又来到了牙行这边。

    一进门牙人便热情地喊:“客人是要租借商铺田地还是要买人?”

    贺晏把来意说出来,“寻个卖吃食的铺面,要有水井,带后院的,铺面大不大没关系。”

    牙人听了赶忙去翻了一下册子,一拍手掌说。

    “还真有几个位置合适的,有一家刚挂出来不久,是个卖豆腐的……”

    第065章 第 65 章

    牙人正想把这卖豆腐的铺子说一说, 贺晏一听问道,“这卖豆腐的主家不会是姓刘吧?”

    “客人你如何得知?你们早先就认识?”牙人诧异地问,那这个价格就不好开了, 早知道当初就略过这间店铺了。

    贺晏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牙人也拿捏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刘娘子承诺过要是在五日内租出去,就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金。

    这么丰厚的酬金可是不易得,往日也只有帮主家卖了铺子才能拿到, 像租借的多是只有几钱银子。

    于是他便把刘家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下。

    “这主家也是倒霉催的,之前做生意做得挺好的,结果被那泼皮混混找上门去接连闹事闹了许久,生意也没法做了, 那姓肖的还想要她把做豆腐的法子交出来……前几日她不堪其扰, 就把铺子挂到这边来出租, 他们自己也不做了,准备收拾行李回去。”

    “只租不卖?”贺晏沉吟,刘娘子也不是这等弱势女子啊, 怎就让肖老虎给拿捏住了呢。

    牙人点头, “对, 相比你是看过她家铺子的,她这……”

    张嘴就要把租金说清楚, 贺晏摆摆手, 只租不卖,怕不是就是租一段时间躲一下风头,他可不想与人纠缠上。

    想也知道刘娘子那边知道是他们租借的会怎么样, “还有没有别的铺子,换一家。”

    “客人……”牙人还想为一两银子争取, 但贺晏坚决要换他只好又介绍起别的铺子。

    “还有一家和他们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要大一些,且也是在一条街上,原是卖布匹的,后来周遭开的食肆酒楼愈发多,就被挤兑得干不下去了,便想把铺子卖了回乡下养老,只不过这个价格就……”

    而且这个主家不是好相与的。

    既是要把铺子卖了,要求还恁多,他带过去的客人都没说就要买了去,他们开口就是各种要求,介绍了几个客人都黄了,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了,说完了又翻起册子。

    “这家就在南街街尾,位置不大好,只不过这家铺面不小,后院被封起来了,只出租铺面。”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水井也没得,说来说去,也没找着合适的,贺晏便说,“这没水井的肯定不做考虑。”

    他们要做吃食,没有水井就是个麻烦事儿。后院封起来了,也没个地方打一个水井啊!

    牙人都快把册子翻烂了,这汉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不好糊弄。

    他也没法子,眼下手里的铺子就真的没有合适的,他说,“客人,不若你留下住址,我给你留意一下,到时有了合适的我便去寻你。”

    贺晏点头,只让他到时候直接去南门集市那边寻他就是。

    从牙行出来,贺晏叹了一口气,这租铺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啊。

    索性出来已经很久了,贺晏便直接拐去县衙,给衙役递了一钱银子引见主簿,“草民想去过红契,不知……"

    衙役看着掌心的银子好像,迟疑了半晌,又连忙给人塞回去,“银子收回去!见主簿跟我来。”

    衙役把人带到主簿面前,和主簿说了一下缘由。

    陆主簿不怒自威,扫了衙役一眼,衙役立马垂眉,往后挪动,到了门口才转身出去。

    “拿来吧——”

    一刻钟后,贺晏站在县衙门口,看着手里盖了官印的红契难以置信,这效率会不会出奇地快啊!

    而且也没发什么什么需要打点的环节,他只交了一钱银子,把契约和户籍登记在册,再盖上官印就完事了。

    衙役看着他发愣,以为他事情没办好,还询问他是不是没带齐东西,让他明日再过来办就是。

    贺晏朝他道谢后,快步离开了。

    办完了事,贺晏顺路见了路上有卖鹰嘴桃的老汉,老汉佝偻着背满,“老伯,这桃子怎么卖?”

    “十文一斤,”老汉比了个拳头,又解释道,“这是鹰嘴桃,别看个头不大,但又脆又甜,绝对值这个价钱。”

    鹰嘴桃可与一般的山桃不一样,鹰嘴桃的顶部形似鹰嘴,果子如婴儿拳头大小,果皮淡青色,脆甜又爽口,而普通的山桃要很红了才甜,否则的话吃起来会很涩。

    贺晏将篮子里的桃子挑了一下,估摸着精心打理过的,几乎看不到虫眼和损伤,保存得非常好。

    “就剩这些了,客人买回去尝一尝啊。”

    “老伯,我全要了,称一下吧。”贺晏说。

    老汉:“哎哎,好!”

    老人的手满是褐色的斑点,只不过指甲缝很是干净,恍惚间贺晏仿佛看到了篮子里多了几个桃子。

    “等一下。”

    贺晏伸手从篮子把抓了几个桃子出来,直言不讳道,“这几个不要,称吧。”

    像年轻的汉子或者有些余钱的富贵人家,他多会暗中将一些品相较差的桃子混进去卖,一般很少会被抓到,就算被抓到了他卖个惨就完事了,能多卖几个桃子给家里多买几两肉,撒泼打滚又如何。

    眼下被抓了,老汉又想故技重施。

    一抬头就见贺晏冷冷地看着他,人一脸“你闹啊”的模样看着他,反倒教他闹不出来了。

    “……哎好,”老汉讪讪地点头,也不再做小动作了。

    “一共两斤二两,二十四文,篮子二文一个。”

    贺晏将篮子接过来,当着人面儿认真把桃子点了一下。

    当着他面儿想做小动作,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情面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非得再里面掺和其他的……

    只不过也别小看了这些老汉老妇,觉得人家目光短浅,而是他们本就只打算做一回生意,那自然是能混一些差的就混一些差的,毕竟这些有虫眼的或者个头小的多是卖不出去的,一斤里面混两个进去,就能多得两三文钱。

    但想要占他的便宜,那是万万不能。

    贺晏点完,差不多有三十个左右,且也没有混尽其他的。

    “篮子不要。”他将桃子转移到背篓里,便数了二十四文递过去才走人。

    身后的老汉将掌心的铜板数了又数,确认无误后笑着包起来,而后手从萝筐上的麻布里伸进去,连着抓了几把鹰嘴桃出来,坏的那几个照旧藏在篮子后面。

    又开始叫卖起来,“鹰嘴桃,又脆又甜的鹰嘴桃,十文一斤!所剩不多了,要买的赶紧了!”

    ……

    晌午吃过午饭,贺晏躺在躺椅上休息,阴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四肢和身躯都在太阳光下照耀下。

    贺晏站起来把躺椅一推,完全躺入阴影下。

    余满挑了十来个鹰嘴桃出来,用毛刷把绒毛轻轻刷了一边,而后又搓洗干净,递了一个给嗷嗷待哺的余冬,让他自己拿着慢慢啃,鹰嘴桃桃皮上的毛不洗干净会毛刺刺地刺嘴巴。

    自己拿了两个,啃了一口,满口桃子的清香脆甜,“贺大哥,给。”

    贺晏背部甚至没有离开摇椅,长臂一伸过桃子,鹰嘴桃不大,四五口就吃完一个,贺晏又吃了三个,才开口说起今天早上梁书吏说的事情。

    “嗯……”他听得聚精会神的,过红契这事还真没怎么了解过,没想到像他们这种小摊贩过红契甚至还不如在村里签白契来得严谨呢。

    大伯他们签白契每回都得几个担保人呢。

    “那我们正好要开店铺,盖个官印回来了更好,反正年尾还是得缴纳税银。”

    贺晏点头,又说,“对,所以我已经拿去过了,还挺快的,也不需要打点。我们这县老爷治下真严明啊!”

    贺晏感叹起来,别的不说反正他这大半年也没遇到过什么衙役欺压百姓的事情。

    “我以前听我爹么说总是有人收保护费,也没人敢找衙役帮忙,因为说不准还得给衙役不少银子去,大多时候爹么都会避让……”

    想起爹么还有些惆怅,“县老爷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把搞事情的抓进去了,不然像我们这种摊子估计他们早就黏上来了。”

    跟虱子一样黏上来,摔都甩不掉。

    余满颇为感叹。

    贺晏也觉得挺好,他又把牙人介绍的三个铺位说起来,“店铺的事情先不急,慢慢找,总要找到合适的。”

    “嗯嗯,贺大哥你还吃吗?”见他摇头,余满站起身把俩人吃干净的桃核拿到井边冲洗。

    他边洗边说,“那也不碍事,说不准过些时日牙人就来通知我们了,我们的摊位还有大半个月呢,不过,忙完了这段时间估计也到了秋收了。”

    贺晏想到秋收后还有缴纳粮税,再迟一点还要服劳役,事情多着呢,这寻铺子的事情最好还是这个月搞定吧。

    余满将桃核放在阴影地方晾干,说不准还能种活呢!

    余冬啃完一个,桃核被啃得七零八落,“哥哥,我这个要不要晒?”

    “嗯……晒,你自己来洗,然后放这里晒。”

    “好哎。”

    余冬屁颠屁颠跑过去洗,洗完了又笑着问他能不能再多吃一个啊?

    见哥哥们都点头,他忙不迭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左掏右掏想要将桃子藏进荷包里,荷包口子不大压根挤不进一个鹰嘴桃。

    他求救,“哥哥,帮帮我……”

    “你把他放荷包里做什么,想吃再拿就是。”余满问。

    余冬摇摇头,诚实道,“想和牛蛋哥,水哥儿和柱子分,这么好吃的山桃让他们也尝一尝哇。”

    贺晏和余满说,“看来牛蛋他们对他很好啊,有好东西吃还不忘对方。”

    对于余冬的大方他还是有些震惊的,毕竟像这么大点儿的小孩不都是很护食的么。

    “上回我们去那边,摘到两个这么大的山桃,牛蛋哥说这山桃藏起来,不让大人吃,就等着我们小孩过去摘呢嘿嘿……我们四个一人吃一口!”

    说到后面余冬咧了一下嘴,显然是想到了那个桃子酸涩的口味了,那两个山桃没有晏晏哥买的好吃。

    余满搓搓他的脑袋,也没告诉他这么大点儿的山桃肯定没熟,“嗯,那你再拿一个,不是说两个吗。”

    贺晏也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几个豆丁的生活过得还挺有意思。

    “拿多两个吧,一人一个,一个桃子也不大。”

    余冬抿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谢谢哥哥和晏晏哥。”

    说笑了一番,余冬扛不住想睡觉了,也不需要人管,自己漱口洗脸就回房间睡觉。

    日光下白皙纤细的脖颈宛若优雅的天鹅,柔软的发丝轻抚着脸庞,贺晏朝余满伸手,俩人皆有些意动起来。

    “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心思。

    自从他们开始做卤干,这门就一直被闩起来,贺晏反扣住掌心的手,放心唇边叭叭亲了两口。

    “谁啊,真是没有一点儿眼力见!”

    余满脸热得用手扇起风来试图降温,“快去看看是谁。”

    “……谁啊?”贺晏松开手往外走。

    他将门闩放下,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看着比牛蛋大一些,身旁还放些一捆柴火。

    “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孩羞窘地涨红了脸,“余家哥哥,你家缺柴火吗?如果、如果你……要的话,我打的柴火……不需要铜、板换的,只需要一点儿……豆、渣就好。”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他打的柴火倒是能卖钱,可在村里谁愿意花铜板买他的钱呢,去县里倒是有不少人乐意花钱,可他这个个子,如何能自己将柴火挑过去呢!

    所以他在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敲了余家的门,若是不愿意,他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不要柴火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其他的?

    贺晏挑眉,有些好奇这小孩是哪家的了。

    第066章 第 66 章

    去岁堆在柴房的柴火早就烧没了, 贺晏正愁着还得腾功夫出来去山里砍柴。

    这小孩看着岁数不大,打的一捆柴倒是比他还高大,只不过这一捆也不够他们一天烧啊。

    “可以是可以, ”贺晏说,“一天两捆这么大的, 如果能的话就换,不能就算了。”

    买个柴火还得找两家人到底是个麻烦事。

    余满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后,走了出来, 整个人清凌凌的,“换什么?”

    他低头一看,是李老蔫家的文哥儿啊。

    余满基本上没和他们一家打过交道,在村里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只大概知道他们一家环境不好, 眼下看了倒是不知道差成这样。

    文哥儿, 今年已经十三岁,眼瞧着这个子也就比牛蛋高出半个头,看着倒像是十岁不到的样子。

    文哥儿又红着脸和余满解释了一遍说他想要换豆渣, 哀求道:“一天两捆这么大的我们家可以, 我和我阿么都会打的。”

    余满点头, “那就换吧。”

    县里什么都缺,这柴火自然也是缺的, 且价格还不便宜, 想要一两文拿下是不可能的,一大捆起码得五文钱,一担子柴火十文钱。

    贺晏看了一下这捆柴火估摸着也不少, “你这捆柴火拿去县里卖应该能换个三文钱,我这的豆渣卖给猪贩子是一文钱三斤, 那便这个价与你换?只不过你们能不能一天用完这么多豆渣?”

    都换了就是差不多二十斤了,二十斤豆渣可不是少数目。

    余满怕他不知道又多少,还给他比划了一下,“若只是吃的话,你们可吃不了这么多,不若这样吧,换一半,剩下的三文钱我直接给你。”

    文哥儿脸颊又黑又红,嗫喏道,“这样可以吗?”

    “嗯,只不过你们对外就不要说我们三文钱买你们一捆柴就是。”贺晏补充道。

    到时候一传出去,人人都挑着柴火跑过来,他可不想应付。

    文哥儿闻言眼眶有些湿了,“好。”

    每年夏末秋初这段时间,他们家的粮食就会耗尽,每日都是靠着绿油油的菜蔬填饱肚子,一人吃上一大盘都不见饱的,阿么就会用铜板换人家的陈粮回来吃,这样起码不至于每天饿得发慌。

    只不过他爷爷突然风寒咳嗽了,存了一年的银子买了几服药家底又空了,这下连买陈粮的铜板都没有了。

    文哥儿之前见柱子家豆渣回去,他就和阿么提过,只是被阿么一口否决了。

    大人还能忍耐,小孩就真的饿得晚上根本睡不着觉。文哥儿见弟弟晚上含着眼泪入睡,便私自做主过来了。

    不管成不成,他要试一试的。

    文哥儿膝盖弯曲,想给他们郑重地磕头感谢。

    贺晏见状被吓了一跳,赶紧挥手道,“成了,早上的豆渣已经没有了,下午黄昏前你再过来吧。”

    “……哎。”

    木门都关上,文哥儿愣了一会儿,就这么站在门前说了声谢谢,提醒他们柴火还没拿。

    贺晏他们听了门口没了动静,重新打开门。

    双手一提,将柴火抱进去,和余满问起文哥儿家的事情来。

    余满其实也不算太清楚,他只知道每个村子必定会有几户困难的人家,而李老蔫一家便是其中一户。

    还有就是,他说:“李老蔫,是与李铁柱的爷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不过后头父母去世,为了挣家里几亩水田给闹翻了……”

    只不过具体怎么闹翻了,他就不知道了。

    李老蔫人如其名,做事干活儿都蔫蔫的,这样子的性子挣不过李老汉是正常的。

    接下来余满又给他说了一下李老蔫家里的家庭成员。

    李老蔫一人丁也单薄,年近四十了才得了一个汉子,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了一个夫郎,又给李老蔫生了三个孙子孙女。

    老大是个哥儿,老二是女儿,老三是个汉子,一时间李老蔫腰板都挺直了不少,给爹娘扫墓时说话都有了底气,哪里知道小孙孙刚出生两年,他儿子进山便一去不复返了。

    儿子死后,他老妻也跟着去了,眼下一家老弱,只靠儿夫郎和十三岁的文哥儿支撑着。

    “所以我大伯大伯母他们倒是想接济一二。”

    只不过……李老蔫一家说他们绵软他们也确实好欺负,说他们要强也是真的犟,他们几乎不会开头朝村里人寻求帮助,生怕自己给人添了麻烦。

    哪怕是有人愿意帮忙,他们都会一一还回来。

    次数多了,村里人也懒得折腾了。

    贺晏点头,对于文哥儿还是很欣赏的,“那他能过来估摸着还是瞒着他爷爷和阿么的。”

    被文哥儿这事一闹,他们也不再想其他,而是又跑到屋内开始躲着人做腐乳,最后再做一批出来,倒是开店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去。

    落日熔金,河面与天空染成一片橘黄色,文哥儿背着豆渣从余家出来。

    “哎哟,文哥儿,今日怎地轮到你换了?是他们乐意给大家换豆渣了?要求是什么?”

    一出现就被几个妇人夫郎给扯着,七嘴八舌地问了各种问题。

    眼下到了谷子灌浆的时候,余家他们用了豆肥,这稻子看着比他们的高上一些不说,还很饱满,一看就知道这肥用了不少。

    就连汪家的水田追了几次肥,看着也比他们的都精神些。

    大家见了就心热,也想给家里给整十来斤豆渣回去沤肥,稻子如今用不上,还能留下之后点秋花生用。

    “你快说啊,你这哥儿……”

    文哥儿被他们扯得站都站不住了,“用柴火换的。”

    说完趁乱溜走。

    “柴火啊,那好像可以,你这用了多少柴火换的?”家里什么都少,就是柴火不缺,“哎,文哥儿——你别跑啊,到底用多少?”

    于是乎几人一商量,决定直接回家抗一捆柴火去余家问。

    贺晏看着门口熙熙攘攘的婶子叔么,还有几大捆柴火,也懒得跟他们掰扯,直接说,“豆渣可以和你们换。”

    “只不过眼下只剩下二十多斤,怕是不够你们分了,所以不能再拿柴火换了。”

    “为什么不要我们的啊,只要李老蔫家的啊!!”

    “就是啊,我们背得这么辛苦过来。”

    贺晏说,“因为你们来迟了,我已经跟人家换够每日要用的柴火了,断没有换一大堆的。”

    其实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贺晏想到接下来的秋收,“二十斤豆渣割稻子三分地,怎么样?”

    三分地割一时辰就搞定了,干一个时辰能换二十斤豆渣回去,他们家汉子这么多,随意让一个人去帮忙也不影响家里的稻子收割。

    这生意能做,便有人二话不说应承下来,“好,那今日的二十斤就我们先来,到了秋收那日,我家给你割三分地。”

    很快,贺晏把家里的三亩地的收割工作都给承包出去,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让他们六户人家来取二十斤豆渣就成。

    ……

    接下来两日贺晏偶尔会去牙行那边看看情况,只不过还是没有看到合适的铺子。

    这日贺晏前脚被牙人喊走,后脚刘娘子就找上门来。

    熟客买了素鸡也不赶着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

    余满扫了她一眼,“……要买东西?”

    “……不买,”刘娘子正色道,“我听说你们要租铺子做生意,我这边正好有事,不打算做了,你们接手过去如何?不仅有水井还有石磨,工具也可以留着你们用?”

    余满有些诧异,这听着倒是不错。

    “不错吧?”刘娘子继续说,“租金我也不多要,二十五两一年就成,里头的工具都留着你们用,这价格够公道了吧?”

    刘娘子心在滴血,她那半间铺面连着后院呢,才收二十两,另外半间只是铺面她就租了十五两出去!要不是被肖老虎那混子逼得,她根本不需要跑回乡下去。

    都是余记的错,要不是他们跟她抢生意,她也不会招惹上肖老虎他们,更不会因此被肖老虎他们找上麻烦。

    这姓肖的也是怂蛋,让他们来把余记赶跑,他们可好,活没干成,反倒赖在她家的铺子里。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让那孙小火发现了她们的秘密……

    忐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搬回村里躲一段时间,等肖老虎他们出事了她再回来收铺子也是一样的。

    而余记的招牌名气就当他这么久担惊受怕的补偿了。

    等她收回铺子,那个时候他们的豆腐摊已经借着余记的名号被人熟知了,她把人赶走,来买豆腐的人岂不是都来她这边。

    刘娘子计划得挺好,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答应啊。

    余满思忖片刻,摇头拒绝。

    “为什么?你现在又找不着店铺,租我家的不是……”刘娘子失声尖叫。

    余庆礼招呼客人的手立马停下,以免这妇人一个暴起赶出什么事情来。

    余满直说,“签三年,如果中途毁约了你赔我们十倍三年的租金,这样我们就签。”

    否则的话,若是她中途毁约给他们添堵,那他们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余满也不生气,摆摆手让她离开,“所以你家铺子我们不租,不合适。”

    “我……”

    “你不用说了,走吧。”

    熟客看了一出戏,好奇问,“我看啊,你们不租是好的,她不知道怎么就让混子赖上了,这半个多月混子天天住他们家,你们租了他们的铺子,估计还得处理混子,等你们处理好了,说不定她就回来了。”

    不会是想着等租客给她解决吧,这刘娘子倒是个会打主意的。

    刘娘子被当面点破心思,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气得够呛。

    但余满不再给使眼色,她又赶忙着将铺子租出去,咬着牙走了。

    余满笑着说,“没事,你们小贺老板已经去看了,今日估摸能看到合适的。”

    “那便好,合适的铺子确实难找。”

    立秋的天儿总是说变就变,白日还是阳光明媚。

    到了夜里,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打窗棂啪啪作响。

    贺晏把头发绞干,躺在躺椅上晾头发,余满蹲在小马扎上给他扇风。

    伴着豆大的雨水以及哗然的雨声,俩人小声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反正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挨上边儿。”余满嘀咕道。

    贺晏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感觉有些微凉,“你做得对,而且我今日去瞧了一个铺子挺合适的,就是价钱要多一些,赶明儿再谈谈。”

    “嗯嗯好,那三人瞧着一点儿都不厉害,看那刘娘子也是个有手段的啊,怎就被人拿捏了?”余满很是好奇。

    “这就不知道了。”

    头发干了,贺晏摸了摸。

    “干了吗?”

    “干了。”

    “啊——!”

    话音一落,贺晏便一把将面前还在好奇八卦的哥儿抱起来,踢开房门抱着人进去。

    屋外狂风急雨不断,窗棂被撞击得承受不住,发出轻微的声响,良久,雨势转小,轻风细雨般拂过窗棂。

    到了半夜,雨势停歇,屋内烛光熄灭。

    又是无梦的一夜。

    次日,心情倍好的贺晏神清气爽地和人谈价钱,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磨了人家两日。

    老板就没见过这么会砍价的汉子,三天了,死活揪着要砍价,偏偏人家说话还特别好听。

    他被说得节节败退。

    最后答应以二十八的价格租两年出去。

    毕竟他都要去府城了,这铺子还是要抓紧租出去才成,要不然等他离开了,这铺子怕是得砸手里。

    贺晏乐呵,“还是黄老板大气,难怪你能做生意做到府城去!”

    三方都有意,这契约倒是很快就签下来了,他们还立马去过了红契,贺晏拿着铺子的钥匙和契约往外走。

    路过刘娘子豆腐铺的时候,发现很多人路过了都指着铺子说些闲话。

    贺晏随手拉过一个路人,“哥,这铺子的东家是做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在说啊?”

    “嗐,你不是这边的吧。”那人说。

    “这刘娘子可胆大了,听说那堂兄压根不是她堂兄,人也不姓刘,而是她的姘头……”

    贺晏震惊了,啥玩意儿?!

    “真的不是别人瞎传的吗?”

    “哪个瞎传的,是她的秘密被那混子的手下知道了,人家特意去把良家的亲戚找来了,晓得不,还找去了刘翠的娘家村子去,这才发现村里叫刘全是没有,倒是有一个叫李全的,和刘翠出嫁前有过一段儿……”

    另一个人搭话,“所以良家人报官了,现在刘娘子与那姘头都被抓了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判刑啊?”

    第067章 第 67 章

    秋雨骤然而至, 下了几息功夫又悄然消失,乌云遮蔽着天日,缓缓地往前方挪动, 日光从层卷的缝隙中洒落。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余满屋里屋外收拾起来,听到贺晏说起刘娘子被抓的事情, 扫帚都忘记动了,看着他目瞪口呆道。

    贺晏将鸡屎和小毛的粪便铲进粪箕里,放到院墙旁, 等迟些时候出去了再挑到堆肥坑里。

    洗干净手后,他才张嘴把从路人嘴里拼凑出大致经过说了一下,“说是她那堂兄不是堂兄,而是张冠李戴的姘头, 住进去是为了相宿相栖。”

    余满不太敢相信, 虽然这刘娘子行事过于投机取巧, 明明自己非要和他们抢生意打擂台,抢不过了还使手段找混子上门,但应该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吧。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泼脏水啊?”

    这事还真不是余满故意往好处想, 实在是村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想把心上人娶回去又没银子怎么办?嫉妒某某哥儿比自己貌美怎么办?见不得别人嫁得好怎么办?

    只消一条, 找个人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闲话, 那么结果很快就会如人所愿。

    贺晏说,“眼下还不知, 听说三日后会县老爷会审案, 不过不在正堂对外开审,而是在偏堂,估摸着到时候是真是假也会贴告示出来。”

    余满继续扫地, 也没再将这事放心上。

    说到底,他们根本不熟, 若是真的,那自有县老爷与他们大兴朝的律法去制裁她,若是假的,想必诬告人的人也得收到惩罚才是。

    将这事抛之脑后,俩人把接下来店铺改造的事情一一说了个遍,贺晏才说,“那接下来几日我去该打的东西找人打了,铺子也粉饰一遍,”

    “对了,家里的活儿得再找一个人来干才行。”贺晏提醒道。

    “那就让义哥顶替你的位置吧?”余满说。

    “行,那你也索性找个人吧,反正本来就说我们要慢慢放手的,到时候我们肯定没时间亲自做豆腐了,不如就趁没开店前的这段时间重新调整一遍。”

    “好。”

    余满想了下,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找谁比较好,梅玲嫂嫂要养身体自是不行,大伯大伯母不作考虑。

    三叔家几乎都参与进来了,而安哥儿自然忙活着相看被拘在家里头。

    若是沈乐没怀孕,还能算他一个,眼下怀了自是不可能,至于余易还是留家里照顾人吧。

    不然以余老汉他们老两口的为人,就算余满让余易来帮忙,他们也会觉得是自家大孙子的功劳,可不会觉得乐哥儿半分好。

    想到这,余满决定一会儿吃过午饭便去找一下乐哥儿。

    “不若就请柳哥儿,或者文哥儿吧?”余满说。

    其实要说年纪的话肯定是柳哥儿更合适,毕竟岁数大一些,干活也好一些,但余满还是更倾向于文哥儿。

    贺晏斩钉截铁道,“文哥儿吧,到时候让他和晓月嫂嫂负责招呼客人和收钱,仁哥他们在后院干活,五个人忙得过来。”

    “至于柳哥儿……他阿么的绣活在村里是不错的,听说每月能挣两三钱银子呢,估摸着柳哥儿也是不差。”

    “嗯嗯,见到文哥儿再与他说一声,”余满好奇,“那他绣活这么好,肯定很多人求娶吧?要不是因着那刘管事估计柳哥儿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你说他们一家还会和好吗?”

    平头百姓娶妻娶夫郎,样貌是最不紧要的一个,门当户对又或者有一门手艺的哥儿姐儿显然是更受欢迎。

    “那是挺多的,”贺晏突然心虚,他差点忘了很久之前为了分家他还闹过要娶人家,虽然人家根本不知道。

    贺晏眼神开始飘忽起来,余满蹙眉凝视着他,贺晏被盯得紧张起来,话锋一转道,“会不会和好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贺旭心大倒是有可能原谅他们,就是不知道柳哥儿是不是心软的人。

    只不过,别看一开始断亲的时候断得干净,但若是以后他爹么落魄了没人养老,贺旭还是得出钱出力的。

    他们村子还好,到底是明事理的人多,对于贺旭被断亲一事态度也是颇为同情。

    但依旧有不少人觉得贺旭他们做错了,哪怕爹娘要断亲他们也不能离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怎么就能说断亲就断亲了呢,连父母都不要了呢,完全忘了贺旭他们根本就是被抛弃的那两个。

    而河东村这样的言论占绝大多数。

    好在他们现在住在河西村,俩人听不到也不难过,贺旭一门心思挣钱养弟弟,柳哥儿整日闭门不出。

    余满点头,“端看他们怎么想吧,说不定没两年他们就和好了,还好你当初没有怎么插手他们的事情……”

    要不然以后人家和好了怕是他还不好做人了。

    有时候亲情便是这样,伤心时决绝翻脸无情,时间久了又惦记着这点儿好。

    对于余满的担忧,贺晏向来很受用,他噙着笑托起脸颊,细细亲吻了半晌,才说话。

    “若是那样,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趁机断了也就断了。”

    余满被亲得嘴唇都红了,闻言颔首,“你跟我是一路人……”

    “……对,我们才是一路人!”

    贺晏忍俊不禁,头埋在他纤细的脖颈间,笑得腹肌都痛了。

    ……

    晌午吃过午饭,贺晏便独自去了县里,毕竟牌匾、桌椅柜台、托盘都得重新找木匠打,里里外外也要粉饰一遍。

    经过店铺主人的允许,能让他们在院子里再搭建一个炉灶,要忙的事情很多,贺晏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只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而余满则先去三叔家和义哥说一声。

    余庆义点头。

    先时妻子回来就提到过有可能让他也过去帮忙,他早就有所准备了,不然这几日已经出去找短工了。

    从三叔么家离开,余满又回家一趟揣了几个鹰嘴桃去找沈乐。

    沈乐这会儿正好在篱笆院内扫地,余满“嘘嘘”地朝他招手。

    闻声抬头,沈乐轻笑起来,快速把地面扫干净后,激动地跑出来。

    “慢点儿……”余满有些心惊胆战,看着他蹦蹦跳跳的样子。

    沈乐柳眉一竖,“怎么你也把我当瓷娃娃了呢?!”

    “哪有啊,”余满把揣过来是三个桃子递过去,“自己拿着吃啊,别给别人分。”

    别人两个字加重,包括余易哥。

    沈乐本就是佯装愤怒,立马笑开了颜,“哎,好,我自己吃。”

    “今日怎地有时间过来啦?家中有事啊?”

    余满摇摇头,“没有事,就是想到许久没和你耍了,最近那老太还有难为你么?”

    他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沈乐现在怀了两个多月快三个月,怎么肚子不见大的,又问,“你肚子怎么没大,看起来好瘦。”

    “……傻哥儿,我这还没显怀呢,再过多一个月吧,”沈乐轻轻点点他的脑门,“难为倒是没有难为,我这怀着他的曾孙呢。”

    就是比较烦人,每日折腾吃这个吃那个,就为了生个小汉子,搞到他做梦都在想这个。

    余满有些不信,刚他没出声时可瞧见他的神情不是太好,“余易哥呢?”

    “他出门了。”

    “你怀着孕,他出什么门!”

    原本余易是不想出门的,他怕沈乐在家不舒服,但是他不知道在哪里听回来说哥儿生产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连着几宿做噩梦梦到自家夫郎生产不顺,他就想着出门赚些银子,多点银子到时候请个大夫回来看着。

    至于问爷奶拿,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余易也不想问。

    余满说,“原是这样啊,哥儿生产真的很难吗?”

    “头胎都难,没事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我身体也不差肯定没事。”沈乐反过来劝慰他,“哦,对了,这给你吃。”

    他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黄里透红的杏子出来,余满好奇问,“如今还有杏子吃?”

    “有,易哥搬运那儿的客人给他的,听说再过去一些的地方杏子还很多呢。”

    俩人一人咬着一个杏子,熟透的杏子果肉柔软,轻轻咬出一道口子,甜软又多汁,好像立马化在嘴里一样。

    “好甜!”

    余满感叹道,比他们自己种的真的好吃很多。

    啃了两个杏子,余满又连着嘱托他好几句,让他有事没事一定让人来找他。

    “好好,知道了。”沈乐没有不耐烦,又问起余冬和贺晏哪去了。

    “贺大哥去县里了,我们租了个铺子,过段时间开张,不然来回赶真的太辛苦了……”

    余满说起生意的事情滔滔不绝起来,神情飞扬,沈乐有些羡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余满没留意,又继续说,“小冬……小冬应该和牛蛋他们在耍吧,他们现在几个小孩天天一起玩。”

    此时的田埂边。

    几个小孩头靠着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小矮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抓螃蟹啊?”

    说话的小汉子与牛蛋差不多大小,但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褂子,裤子膝盖处破了一大个洞洞。

    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孩,便是先前和余冬打架的李狗蛋,也就是他堂侄。

    别看他们年纪相差两岁,可狗剩是李老蔫的小孙子,而李狗蛋则是李老汉的曾孙,俩人相差了足足一辈去。

    虽然李老蔫和李老汉已经不怎么往来了,但对于总是找过来的李狗蛋,他们还是让孙子带着他去玩。

    牛蛋将一一竹筒盖好,让余冬他们站在他身后。

    然后生气瞪过去,“李狗剩,你说谁小矮子呢!给我们道歉!”

    他带着冬冬他们玩得好好的,差一点儿就能挖到蚯蚓了,这李狗剩非要凑过来,喂鸡的蚯蚓溜走了!

    李狗剩:“牛屎蛋,我又不是在喊你,你急什么!”

    他撇撇嘴,要不是他阿么和他哥非要他过来,他才不愿意带小矮子玩呢,他对于狗蛋这种小鬼最是讨厌。

    他又不是蠢牛蛋,明明自己比他们大几岁呢,还整日带着比他小的小鬼跑来跑去!

    “小矮子是在骂我们吗?”余冬从牛蛋身后探出头来,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小孩。

    水哥儿从另一边探出去,“好像是哎,这样的都是坏孩子!”

    柱子屁股扭扭,也想学着他们那样探出头去,于是……

    他聪明地屈膝蹲下,试图从牛蛋的□□探出去。

    “……啊!!!柱子!!”

    牛蛋涨红了小脸,往前一跨!

    柱子蹲在地上,眼神有些迷茫,牛蛋哥怎么了嘛?

    “哈哈哈哈——”

    李狗剩抱着肚子大笑起来,“快看傻柱钻□□了,快看傻柱钻□□了!”

    牛蛋顾不上羞恼了,指着他生气骂,“你说谁傻柱,你嘴巴这么臭!”

    “略略——说的就是你,牛屎蛋,大傻子,带着一个小矮子,一个臭哥儿,一个傻柱子哈哈哈哈——”

    李狗剩转身一蹦,屁股对着他们扭了扭。

    李狗蛋学着他哥哥的样子,扭着屁股。

    余冬眉头紧皱,叠出几个小疙瘩出来,“他们好讨厌啊!”

    “就是就是!”水哥儿也生气了,但就算生气语气还是软糯糯的。

    “牛蛋哥,我们冲!”余冬嘚啵嘚啵,“我晏晏哥说了,挨欺负了就得打回去!我们四个,打他们两个,打得过!”

    他刚刚可是观察过的!

    牛蛋与李狗剩年纪相仿,只是一直玩不来,今日也是被气得不行,“好,我们打!让他骂人!”

    余冬与牛蛋率先冲出去,牛蛋朝着李狗剩屁股一踹,“打他们的屁股!”

    “好!冬冬大侠出马了!”

    余冬冲到李狗蛋一个飞踹。

    然而并没有踹到,“哎哟……”还差点站不稳栽地上。

    “靠——牛屎蛋小矮子,你们竟然偷袭!”李狗剩翻身扑过去。

    牛蛋与李狗剩扭打在一起,余冬整个人按在李狗蛋身上,“我压死你!”

    水哥儿:“大坏蛋!我水哥儿来啦——”

    柱子:“还有我啊——柱子——”

    俩人一人抱着李狗剩一条腿,现场一片混乱,李狗剩生气骂道,“你耍赖!”

    “哼,我们可以对嘴巴臭的人耍赖,对吧冬冬。”

    余冬点头。

    然后低头一看李狗蛋哭得稀里哗啦,鼻涕虫都出来了,吓得立马弹起来!

    李狗剩完全没想到,他只是想着他家靠着给小矮子家砍柴火挣了些银钱,所以他过来是想和小矮子打声招呼,带他去玩的,怎么就被他们压着打了呢。

    “我、我只是喊你们一起抓螃蟹!”李狗剩着急解释,裤子真的要被他们扒掉了。

    余冬生气,“哼,不和欺负人的坏孩子抓螃蟹。”

    水哥儿怒点头,“就是就是。”

    将人教训了一顿,牛蛋高兴一挥手,“走,我们继续抓蚯蚓去!”

    带着余冬他们快乐地挖蚯蚓去了。

    李狗剩望着四人渐远的身影,莫名低落好一会儿,才把在地上打滚的堂侄拉到河边洗脸。

    第068章 第 68 章

    这天夜里, 寥寥几颗星挂在天上闪烁。

    贺晏躺在床上,侧着身体看着余满蹲在大木箱前不知道在翻什么,便拍了拍床, 问他,“小满你在找什么?”

    “之前买的碎布, 不是有很大一块儿嫩黄色的布吗?”小满不断翻动起来,“我想用这块布给乐哥儿肚子的宝宝缝一个肚兜出来。”

    嫩黄嫩黄的,柔滑绵软, 宝宝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

    “这么早?”贺晏提醒,“是不是放柜子了?还是放小冬那边了?”

    “不早了,六个月一眨眼就过了。”余满信誓旦旦,“还要往上面绣东西呢。”

    毕竟他自己的手艺着实一般, 还得重新学起来才行。

    余满立马站起身, 走过去将柜子打开, 翻找起来,里里外外翻遍了也没见着。

    “我去小冬那找找。”

    说完就提着油灯风风火火过去了。

    余满将西厢房的门轻轻推开,很快在余冬的柜子里翻出了几块颜色鲜艳的碎布出来。

    果然在这……他腹诽了几句, 走到床边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看了一下余冬。

    余冬睡得四仰八叉的, 肚皮都露了出来, “唔……打……”

    余满看着他嘴角飞扬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梦到了什么竟然这么开心。

    他将衣裳扯好, 重新把肚皮盖起来, 免得着凉了。

    而后才拿着油灯兴冲冲回屋。

    “哈哈哈贺大哥,真的在小冬那找到了!”余满将油灯粗鲁一放,抓起来将几块布来回看, “这块儿黄色正好够做一个肚兜,豆青色这块儿和粉色这点儿缝一起也够了。”

    贺晏见他把东西找着了, 便和他说起店铺装修的事情来。

    “店铺内我不打算大改,让木匠在货架下加了两层隔板,再打几个大木盆放上面装豆制品,天气热了把冰水或者井水放下面冷冻。”

    他们租借的店内原是卖布匹的,宽敞亮堂不说,还有不少摆放布匹的货架。

    因着他们不是做热食的,也不需要在店铺内摆设太多桌子,毕竟大家来卖完也不会长久逗留。

    余满将碎布放好,拍了拍床边的贺晏,“贺大哥,让我进去。”

    “这样货架能放好些东西,还可以那一个货架出来卖藕粉,每个货架卖不一样的豆制品,那还挺方便的。不过,冰水恐怕就不成了,夏日的冰块要一两银子一桶呢!”

    余满压根不敢想他们能用得起冰。

    贺晏坐起来,让余满撅起屁-股爬进去,“嗯,井水也成。”

    其实用硝石制冰水最好,只不过硝石显然没有那么便宜,做一桶碎冰出来硝石要花上一钱,冰水混合物最多也就能冰一个多时辰,一天下来岂不是光是制冰就要五钱。

    辛辛苦苦多摆摊多卖的豆制品也不知道有没有五钱呢,这种亏本买卖,贺晏可不想做。

    等开了店铺,每日营收上来了,起码得稳定在二两以上,他才会考虑硝石制冰。

    贺晏发散思维想了一会儿,又回归到装修上,“墙壁上空空的,到时候打一些牌子挂上去,写着价格给大家看!还可以简单把做法和菜名些上去。”

    “墙上还可以挂干花,香炉屏风我们摆不起,花束还是可以的。”余满也跟着提意见。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困意侵袭而来。

    余满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脸颊贴着贺晏的肩膀阖目。

    贺晏见状闭上嘴巴,长臂一展将床幔放下,搂着人入睡。

    ……

    接下来几日,把薛管事的大订单完成后,贺晏也顾不上摆摊的事了。

    他放下东西,便一个人去店铺粉饰起来,到了余满他们忙活完了,他们也不着急回去,而是一到去店内看一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就这样闷头装修布置得不知时日,总算是弄得七七八八了。

    到了开业前夕,这天早上他们也没有摆摊,而是打算把铺子再整理一遍,查漏补缺。

    贺晏与余时仁合力将牌匾挂起来,用红布盖着,明日一早揭布开业。

    熟客大多都已经从他们嘴里得知今日要在西街这头开业的事情,这会儿路过了还停下来聊天,问他们何时开业。

    “十二开业,那日过来捧场啊,买满五十减五文,多买多减!”贺晏笑着说。

    “腐乳也算在里头吗?”

    “这是自然,只要买够五十文都减!上不封顶!”

    “好好好,我肯定去捧场。”

    他们家轻轻松松买几斤东西就够五十文了,之前见那腐乳价贵,一直不舍买,眼下买个一坛回去也不是不行。

    “对了,刘娘子的案子你们不去看啊?听说要转到正堂开审。”

    余庆礼从屋里头探出头来,“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有些不大好,我这不正要过去看看到底是哪里不大好吗,余小哥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余庆礼立马点头,他真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于是又扭头看着贺晏,“晏哥,我能去吗?”

    “去吧。”贺晏挥手,反正店里多他一个不多,剩下的也就是把明日开业要用的鞭炮给卖回来,也没什么东西要忙活的。

    余庆礼咧嘴一笑,“哎,好!”

    他就将抹布丢下,一边擦手一边冲他们说,“那我就打听清楚,等我回来与你们说!”

    说罢便跟着人往县衙去。

    余满摇摇头,对这个堂哥也是无奈,难怪三叔么说他好像没长大一样。

    “随他吧,”贺晏说,“我去把鞭炮买回来,晌午吃什么?”

    “随意卖几个肉饼回来吧。”

    也懒得开火了,余满说。

    贺晏应声出门去,买了一捆大鞭炮放背篓里,特意去王大强那买烧饼,顺便告知附近的摊户他们明日要开业的事情。

    “王大哥,我要留个带肉的。”

    王大强忙不迭应声,“哎,小贺,是你啊,好!等着啊,小壮抓紧功夫发面。”

    贺晏扫了一眼闷头干活的父子俩,笑着说,“对了,王大哥,我们明日要开业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过来啊。”

    “明日就开了!恭喜啊,小贺,这才多久就开店了,明日我们肯定去。”

    他将烧饼从炉子里夹出来,金黄酥脆的烧饼被人从中间切开,而后将肉片切碎夹里头。

    用油纸将烧饼包好递给贺晏,贺晏放入篮子里,提着烧饼又和其他摊户说了一声,才慢悠悠迈着步子回去。

    身后王小壮抬起头来,“爹,你为什么不开口问,不是说只要他们开店了就会开口了吗?”

    “还是你就是死要面子!”他生气地瞪着他爹,质问道。

    王大强也被他这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人家还未开业,你着什么急!你不是四五岁了,这么大还不懂人情世故吗!人家尚且自己都还未赚钱凭什么让个位置给你啊,我问你,凭什么?!!凭你爹脸皮厚是吧!”

    “人家平时没少帮我们忙,也时常送我们吃食,儿子,你这样做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王小壮恼怒,“我只知道我们家很穷,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尝试就要问!我觉得不丢人,你不去!我去!”

    说罢他摘下围裙,望着贺晏离开的方向追去!

    “哎,臭小子回来!”王大强追了几步,又停下来,颓废地站在摊子前。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儿子已经完全左了性子!

    这边,贺晏被人从身后叫住,“晏叔,等等……”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王小壮追来,便停住脚步问他怎么了。

    王小壮鼓着一道气问,“晏叔,你们店铺前面能不能租给我们摆烧饼摊啊?租金我们会给我,就是……嗯……我家的情况你也……”

    贺晏越听越迷糊,伸手制止他往下说,“你们现在的摊子不是摆得好好的嘛?”

    “是,但是之前……”王小壮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贺晏一问他就吐了个干净。

    贺晏:“……啊这。”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甚至没有多想,便说,“抱歉,这事不行。”

    他们店铺都没开,就多了一个烧饼摊在外头,这还怎么打名声,最主要的是,那是他们铺子的位置,只要他应承了,这烧饼摊基本上就和他们店铺挂钩了,有什么事来还特麻烦。

    虽然他们与王大哥他们作为摊户邻居相处得很不错,但着实还没到这个份上。

    “为什么?”王小壮执着追问。

    贺晏看着比他小四五岁的汉子叹气,说道,“你们在外头摆摊,坏处不用我说了吧,那么我就想问问,这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除了那一天二十个铜板的租金,嗯,你说一下。”

    “……”王小壮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你和我爹……”

    他自觉说不下去了,沉默了良久。

    “你想赚钱没问题,为了赚银子也不可耻,但是,这绝对不是持着你弱你有理。你想人家帮忙,是你能给人家带来什么,最起码你想在我们这摆摊,你得考虑清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了,说服我们,我们才愿意给你们摆,否则的话,那位置我们自用岂不是更好。”

    贺晏觉得王小壮性子还是有些像他的,才说这些,说完了他也不等人出声便重新抬腿走人。

    “好了,回去吧。”

    王小壮倏然抬头,深深看着贺晏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

    吃过午饭,贺晏一边将桌椅摆放整齐,最后检查一遍屋内的摆设,后院要用到的豆腐模具和各种盆桶都齐了。

    又将明日要用的豆子挑洗干净用木盆泡着后,所有的腐乳坛子都在。

    忙活完,余时仁便要告辞打算回一趟家,下午再带着余冬、余庆义夫妻俩过来。

    剩下他们小两口,俩人直接回屋躺着睡午觉。后院房子不多,只有两间卧室,好在里头有偏房,正好够他们几个人睡。

    贺晏一边给余满打扇子,一边慢悠悠开口把王小壮的事情说出来。

    “……他怎么这样?!我们租这铺子租金花了这么多,上月挣的银子基本都投了进来,眼下都为未挣钱了呢,怎么就要让他在外面摆了呢,就算生意不影响,我心里也不大舒服。”

    “下次不去王大哥那买烧饼了!”

    余满不满!

    贺晏见他现在竟然能直接坦率地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觉得他很是可爱,便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哄道,“行,不去,明日也不让他们进来。”

    “那……”余满仰着脸,“那倒是不用。”

    他就是说说气话而已,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被贺晏这么一哄心里的气也没了,他反而又夸起来,“不过他也挺不错的,虽然有些莽撞,但为了家人能豁出去面子也是难得一见。”

    尤其是这个年岁的汉子,余满在村里见着同龄的汉子,都是很好面子要强的。

    “刚刚还生气,怎么转头又说起好话来,”

    转头又轮到贺晏不满了。

    余满被这醋意满满的话逗得立马喜笑颜开,英气的五官舒展,目若繁星璀璨般看着他,“他是那么小,喊我们叔叔呢!”

    “也就比我小四五岁,比你小两岁,一点儿也不小。”贺晏抱手冷哼,一副好不开心的样子。

    “好好好。”余满抢过扇子给人呼呼扇风,“……别生我气。”

    “想我不气也行,除非……”贺晏凑到他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余满随即脖颈脸颊红了一大片,脑子懵懵地应承下来。

    到了下午,余庆礼才带着他特意跑到县衙看到的消息姗姗而归。

    “太劲爆了这消息!你们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余庆礼正要卖起关子来。

    被两双眼睛齐齐注视着,他咳嗽一声,讪讪开口道,“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那刘娘子竟是与那李全早就谈婚论嫁了,只不过刘娘子也就是刘翠的爹是个赌鬼,得知后不乐意,因为李全就是个普通种地的,他就联系人想把刘翠给卖了还赌债,被刘翠提前发现了直接把他爹给弄死了,大家都以为他爹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混,哪里知道他已经成了一坡黄土。”

    “刘翠在家装得好好的,与李全商量着过段时间就成亲,没想到就被官配给了良安,良安一家三口也着实是惨,她竟然还是珠胎暗结嫁了进去,良家对她很好,人也老实她便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后面有一次她不舒服,良父良母便自己请了个大夫回去,这才发现她怀肚子的时间不对……”

    于是就被她提前下了药,良家父母也不是去寺庙出事的,他们就是想去刘翠娘家问问人,路上出了事又被送回去,至于良安的死就真的是因为爹娘的死而撑不下去了。

    贺晏他们听得大为震惊,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道,“真的假的?”

    余庆礼抹了一把脸,腹空如打鼓,但他仿佛察觉不到饿意,“不假,她倒是没开口,是那枕边人李全承受不住把刘翠的异常说出来,县老爷这才让人去查,要不然也不会换到正堂审这个案子。”

    嘴硬心狠没问题,只要做了必定能找出蛛丝马迹,果不其然从李全那作为突破口,捕快走访调查了刘翠的娘家和良家的邻居,还有车夫、寺庙、大夫。

    很快就将刘翠戕害亲爹和良家三口的事情查清楚,因此在正堂审的时候,刘翠从一开始的抵死不认,到后面听到已经找到她亲爹骸骨的大笑,再到后面的供认不讳……情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薛县令真是断案如神!”余庆礼感叹起来。

    “刘翠一开始死也不认,大家都觉得她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一个爹,嫁到良家去公婆和丈夫又接连去世,哪怕后面成了寡妇和之前的姘头重新有了联系,但大家还是觉得情有可原,只要把人家良家的铺子还回去,带着姘头回村里去就行。”

    “谁知道她竟然能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反正一些从她店里买豆腐的熟客都被吓到了。”

    贺晏沉默片刻,倒是没对这做出什么评价。

    一步错步步错,她那赌鬼爹确实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那良家三口,本以为娶了个好媳妇回去,谁知道竟是个刽子手。

    “判了吗?”

    “判了,刘翠秋后处斩,李全打三十杖再坐牢三年,那铺子被良家的远亲收了回去,至于那孩子……估摸着只能送到幼慈院去,摊上这个爹娘,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余满听了心情很是复杂,五味杂陈,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

    因为他本以为一切都只是误会,没想到确实是误会不假,只不过是大家误会了……而已。

    随着刘娘子的案子水落石出,都不需要怎么打听,都已经传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小孩唱着顺口溜满街跑。

    贺晏他们收拾好心情,也不再理会这事,一门心思投入到开业中。

    翌日,七月十二,宜开业动土。

    天还是蒙蒙亮,雾气还未散去,贺晏他们便早早起来了。

    第069章 第 69 章

    “噼里啪啦——”

    随着鞭炮声响彻西街, 红色的鞭炮纸屑炸得漫天飞扬,火红色的布匹被贺晏与余满合力揭下来。

    余家人全场到齐,站在底下欢呼, “余记豆制品,开业啦!”

    不仅如此, 还有不少村里人都到了现场凑热闹,说是要见一见他们的店铺回村里和大家说道说道。

    “今日全场满五十减五文,满五十减五文啊, 大家快进来看一看瞧一瞧!”

    客人络绎不绝地从门口进入,店内敞亮开阔,一排排货架摆上的井然有序,上面摆放着各种豆制品, 身后的柜台上则放着大大小小的坛子。

    与其他店铺不一样的是, 墙壁上挂着不是字画, 而是色彩缤纷却又不过分抢眼的花束,以及各式各样的木牌,有长条形的, 方形的……还被上了色。

    深棕色的木牌远远瞧着就好像一大块卤干、一捆素鸡被明晃晃地挂在了上面。

    眼力好的客人凑近一看, 上头画着十枚铜钱, 铜钱下不仅写着十文一斤,还有几行小字写着关于卤干的二三吃法。

    若是不识字也无碍, 余庆礼和余晓月正在帮着介绍, 店内人头攒动,余远山他们原本打算过会儿就和村里人一道回去,只不过眼下见了索性和村里人说一声, 让他们先回去。

    而他们做长辈的干脆留下来帮忙招呼起来。

    见了大伯他们一些跑去给晏哥帮忙,一些帮着介绍, 余庆礼总算脱开了身,赶紧跑回后院去,给自家大哥和仁哥帮忙。

    瞧着热闹劲儿,后面肯定忙不过来。

    客人放下手里的木牌,木牌依着绳子在半空中摇晃,他感叹道,“小贺老板,你们这还挺别出心裁啊。”

    这木牌搞得特别抢眼,看完了他还真想买一些回去试试里头的吃法,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

    贺晏和余满一个切一个称,也没忘记回话,“一些小心思,若是喜欢可以回去试一试。”

    “这是自然,”这人默默排在队伍后,他个子高眼力也好,索性隔着人群将墙壁上所有木牌都看了一遍,发现不止有豆制品的,竟然还有几个没见过的,好像是莲藕,一个上面写着红糖藕粉。

    “哎,你们这卖得藕粉是个什么?”他都是余记豆腐摊的熟客了,对于他家卖的东西自是了解。

    听说新店开业有优惠,他这就一大早过来嘛,要买的东西还不少,他打算买一坛子腐乳回去,素鸡卤干各一斤,水豆腐许久未吃了来两块,豆泡酿肉看着很不错,也来一斤豆泡。

    加起来一共七十六文,得再买点儿,不然就亏了。

    因此他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多卖几斤卤干,大不了多送些给爹娘还有岳父岳母尝一尝。

    没想到竟然还有没见过的,他立马眼前一亮,朝着面前的中年妇人问起来。

    关于店铺内的吃食,周秋自然复述个一二出来,“这是红糖藕粉,我们用蜜藕研磨而成,性温,益胃健脾不说,还养血补益。”

    “而且最神奇的是,你用开水一边顺着一个方向搅和一边兑水,藕粉冲出来晶莹剔透,口感细腻柔滑!”

    “真的假的?不会买回去冲出来就是面糊糊吧?”

    周秋佯怒,“哪个说的,今日便让你们打开眼界!”

    贺晏瞧着大伯母能说会道的样子,知道今日的藕粉算是成了。

    俩人便索性不管,任由她从后院将水壶端出来,“行,大家让一让,开水来了!”

    她把人都带到侧边的长桌上,“你们随意拿一包藕粉给我,我立马给你们冲!”

    “哦嘿,既然你这大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来了。”这汉子二话不说找贺晏说,贺晏便让他随意拿了一包。

    油纸包拆开,白色的藕粉掺和着些许的红糖粉,周秋将藕粉倒入碗内,用筷子搅和,一边冲,嘴上还提醒他们注意事项。“对,得顺着一个方向来,不然冲不成功的。”

    “我去——!变透明变透明!”

    余远山和余远河在外边揽客,店内愈发拥挤,而周秋身旁越围越多人,原先卖完豆制品想走人的客人也不自主留下来。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碗好像水晶冻一般的晶莹剔透、清香十足的藕粉就被冲出来了!

    周秋得意,“瞧见了没有,这碗藕粉,有没有人要试一下的,就当是我送他了!”

    “我来!”花婶子第一个回答,前面迟了半步的汉子懊恼不已。

    碗太烫,花婶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用勺子勺起一口,她也不着急吃,而是举起来让大家都看一看,藕粉在勺子中带着微微粉色,显得格外诱人,连勺子底部的莲花图案都清晰可见。

    大家纷纷“咕噜”一声咽口水,花婶子便慢慢放入口中,透亮的藕粉入口爽滑,柔软得好像喝水一般一下子就顺着喉咙咽下去了,口腔内莲藕的清香与淡淡的红糖的甜味交相呼应。

    “怎么样怎么样?”大家催促,“你别光吃啊,倒是说一说味道如何?值不值得购买?”

    花婶子慢吞吞吃完,放下碗朝周秋笑道,而后快速挤到柜台前,“藕粉多少文一包,我要十包藕粉!”

    还等着她反馈的客人:“……”

    我去,这妇人咋不讲武德!

    大家簇拥到了柜台前,周秋和方兰草在身后喊着让他们别着急。

    贺晏一边忙着给人找铜板,一边说,“藕粉一包同样是十二文,现在莲藕可不便宜,要用上三斤莲藕经过好几道工序出这么一点儿藕粉。”

    “十二文,那也不贵。”

    现在一斤新鲜的莲藕都得三文钱一斤,花婶子准备掏银子了,这一碗补品十二文就能吃到,而且现在买一百文还减十文呢。

    只是贺晏好像有难言之隐一般说,“婶子,我们的藕粉……数量实在是不多,一人十包了怕是一下子就卖空了。”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吧,他们藕粉的数量已经囤了有三百斤,这数量这几日敞开了卖也不是不成,但要说多也真的不多,毕竟他们又不是只卖十天半个月,这是长期的生意。

    他得想想怎么卖才比较好,贺晏一边动脑子,一边还和他们说起笑来。

    有客人不乐意了,“那可不成啊,老板,我们这么多人,你这要是十包十包的卖岂不是我们都买不到了。”

    听这意思藕粉不仅工序麻烦,而且数量稀少,那岂不是自己买不上了!

    还有不少人附和,花婶子一时也有些尴尬,看着贺晏。

    “那自然希望大家尽量都买上,不若这样吧,”贺晏灵机一动,他们这铺子始终还是卖豆制品的,这藕粉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喧宾夺主,不若就……捆在一起卖吧!

    他慢慢道来,“藕粉就先不作单卖,只有在本店花费了五十文的客人,才能在这基础上购买五包。”

    现场一片哗然,“怎地就要这么麻烦?”

    “我们今日真没准备多少藕粉,麻烦些也好,若是不喜麻烦了直接买其他东西也是一样的。”

    贺晏继续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用数据侵蚀他们激动的脑子,“五包藕粉六十文,加上原本的五十,现在只需要一百文就能拿下,原本是一百一的。”

    “那如果我不买藕粉了,也行吧?”

    “行啊,买什么今日都是五十减五文,只不过人数太多,藕粉数量更不上,要不然我也想给大家多卖一些啊,大家说对吧。”贺晏无奈耸肩摊手。

    花婶子这回没有第一个拍板,反而是头一个汉子,也就是方洋他直接挤到队伍前面,问,“那若是我买一百文,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能买十包藕粉。”

    “……啊这……”贺晏瞬间尴尬,和余满对视了一眼,余满摇摇头。

    俩人的眉来眼去众人自然一清二楚,他们赶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催促道,“是吗是吗?”

    贺晏扯着嘴角,咬着牙说,“自然自然。”

    “好!”方洋立马下单免得等会儿改口了,说,“那我要一小坛子腐乳,卤干素鸡各两斤,豆泡一斤,再来一斤豆筋,够一百文了吧,再来十包藕粉!”

    自家媳妇闺女和老娘一人分几包就没了,多余的素鸡和卤干下去拿去岳父家。

    贺晏点头,“够了,大哥带篮子了吗?没有的话我们这有,三文一个。”

    他直接从柱子家原价两文钱一个收购了一批用藤条编织而成的篮子,比不上用竹篾编得结实耐用,用上十天半个月底部都踏踏的,但胜在快捷方便,一炷香不到就能编出一个来。

    而且贺晏让柱子爹编得小巧一些,把手处可以挂个草编玩偶上去,别人编个他们卖的东西就没有什么特别重的,篮子精致小巧看着会更合适。

    当然也另外买了一些结实的篮子放着,不多也就十个不到的样子。

    “成,来一个。”方洋正好不记得带背篓,这篮子倒是可以用一用。

    贺晏将豆制品和藕粉分别都包后放入篮子里,一边放一边给他清点,“……二百二十六文,篮子三文,共优惠了二十文,诚惠二百零九文。”

    “豁——真满五十就减五文!”身后的人都心动了。

    方洋将二钱碎银子放到柜台,看着柜台上的篮子惊呼道,“这篮子编得还挺精致啊,三文倒也不贵。还能拿回去给我闺女耍一耍,不错不错,这挂得还是一只小鸡。”

    草编的小鸡看着活灵活现的,别有一番意趣。

    方洋得意洋洋,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抱着坛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买了十包藕粉一样。

    花婶子见状也不好再想其他了,她接着买了一坛腐乳和一斤素鸡,腐乳留着儿子回来让他带去船上吃,很快她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等走出了门,回头一看,贺晏笑着朝她点了一下头。

    花婶子愣了半秒,又扭头走了。

    走到半道突然停下来点了一下篮子的东西,才发现里头竟然多了一包藕粉。

    ……

    路过的小孩好奇地往里面扒望,又很快被爹么拉走,余远山不放过任何一个拉客的机会。

    而店里,贺晏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要买藕粉的人被方洋一激,反而买的人更多了,余远河他们见状忙不迭走到柜台帮忙收银钱。

    几人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说话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期间,王大强几个摊户都过来凑了下热闹,只不过见太多人了打个招呼又回去了,一直到晌午,店内的客人才少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纠结。

    余满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也就安哥儿和梅玲俩人,大家让他们待在后院,也不乐意他们出去帮忙,梅玲便在后院帮忙烧水看火添柴火,而安哥儿则带着余冬、打打下手也不怎么累。

    因此三人看上去是最精神的。

    于是乎,见时候差不多,俩人便接过了做饭的活儿,他们翻出一袋子面粉出来,直接和面,擀面擀了不少,切成大小适中的面条。

    “玲嫂嫂,这么些面条够了吗?”余庆安问。

    梅玲看了一下,“够了。”一人一海碗差不多了,想要几个汉子吃得很饱肯定是不可能。

    等客人少了,他们才占用一个土灶,用酸菜和素鸡炒了一个菜码,锅里油淋淋的,梅玲直接往里面倒水盖上锅盖,等煮沸了便把面条下下去。

    余满见状,“安哥儿,再把那些鸡蛋都给煮了吧。”

    余庆安反问,“真煮了啊?有十几个呢。”

    “真煮了,正好一人一个,大家过来帮忙不能太随意了,要不……”余满又提议,“要不安哥儿你去买两个烧鸡回来?”

    余庆安赶紧摆手,“不了不了,两个烧鸡要一钱多呢,我们还是吃鸡蛋吧,我现在就去把鸡蛋煮了!”

    面条煮好后,他们也没有一窝蜂就涌进后院吃饭,而是分批次地进去,贺晏拍了拍余满,“你先去吃,这里我来看。”

    这会儿客人都也都在吃饭了,他们这真没什么客人,余满也不推来推去,他快些吃完就能快些让贺晏进去吃面条,“好,贺大哥我很快的。”

    贺晏说,“也不要那么快!我不是很饿。”

    “……哦。”

    余满睨了他一眼,一副他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扭头进了后院。

    周秋和方兰草他们也进去了,外面他和大伯三叔还在揽客,贺晏扬声把他们喊进来坐。

    “不急不急,我这还有客人呢。”余远山不愿意进。

    几个头戴方帽的读书郎还有一个身穿罗衣的汉子路过,余远山瞅准看着像管事的汉子沉声喊,“素鸡卤干豆泡,全场满五十减五文哦。”

    没想到余远山瞧中的汉子目视前方,一顿都没顿就走了,倒是几个读书郎止住了步子。

    第070章 第 70 章

    “哼, 方铭那厮真的变了,先时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哪里晓得与那朱子豪混熟了, 竟是沆瀣一气去了。”

    说话的书生名叫林琅,愤怒圆睁的眉眼破坏了身上那股读书人的郎朗气质。

    他和方铭同是乙班的学子相处也有两年多了, 方铭平日的表现还是很光明磊落的君子,虽出身农家,但平日里出手也阔绰, 不会占人便宜。

    而且学问很是不错,第一次下场就能考中童生,也不是那么轻巧容易的。

    对他们这种学识一般的官宦子弟既不巴结也不鄙夷,反而时常给他们讲解, 一副端方公子的样子, 反而让方铭在学馆颇受欢迎。

    没想到这几个月, 他与朱子豪相熟了后,整个人就变了。

    不止跟在朱子豪身边欺上瞒下的,昨日小考他还瞧见人帮着朱子豪作弊了。

    “要不是小考不甚重要, 我当时就要揭发他了。”林琅说。

    只不过, 思索再三, 林琅最后还是当没看到。

    作为与林琅相识已久的隋怀广,他向来是知道林琅这人心地纯良, 怕是觉得若是自己将他们二人揭发了, 会连累的方铭被赶出书院,这种处罚对方铭的打击太过严重了。

    但以隋怀广来看,方铭这人压根就不是变了, 是先时不知何原因端得住,眼下端不住了, 就把内里显露出来了。

    这次小考他就能帮人作弊,很难想象以后不会干出什么事来。

    但眼下说什么也已经马后炮了,当场不揭发他,后面再说估计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隋怀广只翻了白眼道,“早与你说了,他这人惯会做戏的,你不信,非要说我是偏见,要不是薛弟一早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你这傻子怕是都被人哄了过去。”

    “哎呀,我这不是觉得……”林琅被训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反驳,摸摸鼻子朝薛舟讪笑。

    听了那中年汉子的招呼,他灵机一动,忙不迭转移话题。

    扇子一合,驻足扭头,问道。

    “薛兄,这素鸡莫不是便是前些时日你家老妇人生辰宴上的那道菜?”

    自薛副会长前些时日靠着各种豆子做的素食大开筵席,这席面在县里也是热闹传扬了许久,毕竟全素食做的席面不仅卖相不差,就连味道完全不输给荤食。

    反而因着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地主乡绅、富户人家平日里也不缺荤菜,反倒吃了个新鲜来。

    尤其是那道烧汁素鸡,既有肉的浓郁香味,却没有肉的肥美腻味,烧汁在口腔中迸溅而出,甚得林琅的心。

    要不是他自持是个读书人,怕是当场就要问一问这素鸡了。

    薛舟跟着停下,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字,腼腆一笑,“是极,想来他们已经到这边开了店铺了。”

    隋怀广被薛舟的笑容晃得有些愣了神。

    不管几次看,他都有些恍惚,实在是薛舟容貌过于昳丽的,比之那明月哥儿也不为过。

    “林兄对此也有兴趣?不若我们进去看看?”薛舟提议。

    林琅点点头,“可,我们就进去一探究竟。”

    隋怀广暗道自己昏了头,这么想岂不是折辱了薛弟。

    也顾不上训林琅了,跟上俩人的脚步进了这铺子。

    “几位客人,快进来,里头不止有各种豆子做的豆制品,煎煮焖炒样样皆宜,还有养血补益的藕粉……”

    余远山快步走过来,将他们引了进去。

    林琅性子最是跳脱,一进去便先大呼小叫起来,“这牌子做得倒是新奇,刚瞧着以为是把真的吃食挂上去了,居然只是上了色打磨了一番就有如此效果,哎还有字呢……我看看,素鸡……”

    他压根不需要人介绍,就自己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

    薛舟沉默,向隋怀广求助道,“隋兄……林弟这是?”

    隋怀广与林琅算是打小就玩在一块儿的兄弟。

    而薛舟则是随着薛副会长定居来阳东县的,实际上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再加上之前薛舟与那姓方的走得近,说起来他们还真是接触不多。

    这次更是他们头一回和薛舟一道出来。

    他和薛舟说,“不管他,他人来疯,疯一会儿就好了。”

    薛舟点点头,俩人走到柜台前,“老板,这藕粉是个何物?你们这不是专卖豆、豆制品啊?”

    他想到牌匾上的字眼,说道。

    贺晏对于面前几个书生郎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看着衣着相貌,还有身上那贵重的配饰,尤其是面前的这位看着最是低调,但家境应该是卓越的。

    这……出手应该也很大方吧。

    他笑着介绍了一遍藕粉的功效与奇异之处,林琅竖耳一听,怪叫道,“真的假的?冲出来的藕粉真是透明的么?”

    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吃食?他们这种富家子弟虽然不怎么通庶务,但也知道这面粉冲了,是白色的,而不是透明的啊。更有甚的,冲出来是微黄色的。

    “自然,”贺晏说,“公子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去用水冲给你们看。”

    “几位寻个位置坐下,稍等,我进去端水。”贺晏说罢快速扒拉开帘子,消失在店面内。

    完全不怕这几人是个骗子,就任由他们帮着看着店铺。

    当然门口还有余远山兄弟二人,自然是不怕他们做出什么来的。

    薛舟几人虽然没出声,但也着实好奇,便真的寻了位置坐着等,林琅喋喋不休道,“这老板说的是真的吗?真有透明的啊?这也忒神奇了些。”

    薛舟对于林琅的咋呼不反感,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和人淡笑。

    店铺内因着没有摆设大展柜,亮堂堂的光线打在薛舟脸上,隋怀广一下子又看了愣神。

    “隋大,你觉得呢?”林琅问,又拍了拍,“发什么愣啊你,没睡醒啊?”

    隋怀广回过神来,见薛舟看过来,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竟学着薛舟那样子露出笑容来,友善说道,“等会儿你不就知道了,这么着急!”

    “……别笑,笑得很渗人!”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阴阳怪气,林琅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

    隋怀广:“……滚。”

    林琅不满:“嘿……你这人真是……”

    薛舟看着俩人斗嘴,忍俊不禁。

    贺晏提着一壶热水出来,手脚麻利地当着三人面儿开始熟练冲藕粉,林琅一点儿读书人的端正自持都没有,伸出脖颈看着贺晏的操作。

    随着热水倾泻而下,一碗藕粉冒着腾腾热气。

    “隋大,薛兄,你们快看啊!”他使劲拍了拍桌子,透明的藕粉肉眼可见地被拍得颤了颤。

    贺晏将碗一推,“若是不介意的话,几位可以试一试。”

    尝完可一定要给我带来一门大生意啊!

    拜托了,财神爷!

    林琅当仁不让,屁股一挪,就开始尝了起来,“……!!竟比银耳羹来得更嫩滑!不错不错。”

    “味道也很清香。”林琅一边和薛舟他们分享,一边朝贺晏问话。

    得知只需要十二文一包惊呼出声。

    薛舟大手一挥,“不知店家存货有多少,若是我要上两千包,能交货吗?”

    两千包,也就是四百斤。

    贺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一跳。

    还未等他拿定主意,林琅先发制人,问道,“薛兄你怎么抢先一步,还买这么多。”

    “……”隋怀广时常为了自家兄弟的脑子担忧,只好为薛舟解释起来,“薛弟家是做什么的你给忘了?一千包对我们来说多,对他可不多。”

    林琅被这么提醒,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家虽然也有不少铺子在经营,但对于薛家来说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薛副会长家的商行在附近几个州府都开设了不少,而且漕运河运都有沾手。

    隋家只是地主家,他们二人自是比不过的。

    再者听人说薛副会长的薛与县令的薛怕是同一个薛,所以薛舟要这么点儿藕粉都是要少了。

    他傻笑一声,“对哦,那我也买点回去让爹娘尝一尝。”

    贺晏等他们说完话,直言道,“薛公子,实话与你们说,我们店铺在县城的藕粉存量不多,都还在别的地方放着,别说拿两千出来,这会儿你让我拿五百都拿不出来,不然早上我们也不会限购了。”

    贺军因着信任他,一开始就将自家的莲藕和部分存银投入进去,才得了一百二十斤藕粉,后面他们这边出了五两,再加上油纸的花销,贺军他们又做了二百斤出来。

    拢共也就囤了三百多斤,早上还卖了一些出去,现在也就三百,而且贺晏也不能三百全部卖出去。

    并且最重要的事,现在店内确实没有三百斤藕粉,大部分都还在贺军家囤着,早上完全是为了试水,没想到藕粉反而还把店里的生意给带起来了。

    “若是明日一早要的话,我们这能拿出一千包,若是十天后能再出一千。”贺晏比了个拳头示意。

    只见薛舟摇头拒绝道,“明日一千可以,但剩下的十天太久,五天后若是能做到便成交。”

    贺晏踌躇一会儿,眼神坚定锐利地点头,“成,订金需要三成。”

    “等等等等,那你全要了,我都买不到了!!”林琅拦着他们就要快速签订契约的手,喊道。

    薛舟扫了一眼林琅,沉默了。不是说林家也是商户吗,怎么会一点儿经商的事宜也不懂啊。

    隋怀广捂脸,“你就别捣乱了你。”

    “我没有捣乱。”他真的很认真。

    贺晏扬起微笑,“我们是留着一些存货给店里卖的,所以这位公子不要担忧。”

    被大家接连鄙视,林琅总算反应过来,薛舟同情地看了一眼隋怀广。

    这人肯定跟在身后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薛舟扫了一眼隋怀广又移开了视线。

    被这么一看,隋怀广现在很后悔当年为什么帮林琅把欺负他的人打哭了。

    很快,贺晏把契约和订金拿到手后,三人分别买了不少豆制品和藕粉,把地址留下才施施然走了。

    贺晏将藕粉和契约妥善放好。

    毕竟光是三成订金就得七两多,刨去成本这单利润就有十五两,这可是大生意啊。

    他推开帘子问,“小礼,你吃完了没有?”

    余庆礼站起来,“吃好了,晏哥你快坐下吃,我替你出去看着。”

    “不不,”贺晏说,“你先与我一起去给别人送货,送完了,我再吃。”

    贺晏快速把刚刚接到的大单子简单说几嘴,余满把面条扒拉完,“成,贺大哥那你先去送,快去快回,我去看着店铺,哦对了,让大伯他们进来吃面条。”

    几个哥哥忙得吃面条都没时间,余冬乖觉地没有歪缠他们,但自余满坐下后,他就端着碗黏在他身边,等贺晏出现他那眼珠子滴溜溜的,往他身上看。

    贺晏本想离开,见状转身捏捏他的耳垂,问他吃饱了没有。

    余冬小鸡啄米。

    明显对贺晏的举动和关心很是受用,立马就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将三人买好的豆制品和藕粉打包好,贺晏与余庆礼按照地址,兵分两路去送货,薛家在东街的康宁巷,这里多住一些官员亲属,而隋家和林家则住在乡绅地主更多的永宁街。

    ……

    白云层卷,将金轮几近遮蔽住,可温度却不见有半分下降。

    热浪依然不知疲倦地烘烤着大地,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起来。

    吃过午饭休息了半晌,下午出门的人并不多,店内只时不时有客人进来,但见贺晏他们忙得过来。

    于是,余远山他们就要提出告辞。

    余满也没拦着他们。

    他用篮子捡了一些藕粉塞给他们,“多谢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叔么,还有安哥儿,玲嫂嫂今日过来帮忙。这你们拿回去吃,赶明儿得了空我再寻摸别的……”

    “嗐,你这孩子怎地这么见外!”余远山不乐意听这些。

    余满讨好一笑,也不再说些扫兴的话,反而不客气地嘱托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大伯了,记得帮我们回去和贺军说一声啊,让他明日一早将藕粉全部运过来。”

    “知晓了,这么大的生意,我保准给你传到了位去,再说了你三叔有船,明日让他送过来便是。”

    余远山拍着胸口承诺。

    余远河也点头,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活儿,他也不急着出门。

    “还有,文哥儿那……”

    余满送了两步,又想起了还有未尽之语。

    方兰草说,“文哥儿那,我去说,你快回去招呼客人。”

    再相送下去,怕是满哥儿就要跟着把他们送回家去了,余远山他们背影逐渐远去,余满在后面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身回店内。

    路上见着了肉铺,又挑着买了几斤排骨和一副猪肝,屠户见他要的多,竟然把一包鸡爪子拿出来问他要不要。

    贺晏在山上摘过几个黎檬子泡水,当时他提到过了可以用黎檬子做酸鸡爪。

    想到这,余满免不了吞咽起唾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