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纳
指尖凉凉的, 带了点女人独特构造的柔软,甚至挠着她的手心,勾圈点转。
偶尔转移去划赵月柏手上的薄茧, 跟在手心处又是不一样感触。
赵月柏直愣愣地站着,浑身僵硬,她狂压内心的悸动, 结结巴巴唬道:“我警告你你手不要乱动啊。”
“你先动的手,我都没警告你。”楚清毫不畏惧她所谓的威胁。
“我可没有动来动去, 你别再动了。”赵月柏站得像根木头。
楚清笑道:“你如果不要, 那你为什么不躲?你不躲只吓唬人,我看你是口是心非。”
“我不躲是因为,”赵月柏正想回怼一句,突然被点醒:“我知道了。”
“你不要乱动,我只试试。”她低声说道。
说罢赵月柏那只手反手握住楚清,另一只手把她揽向自己,心中默念。
眼前一变,楚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换了空间。
果然是前两次碰到的地方太少了,所以进不来。
赵月柏比楚清稍高半个脑袋,微微侧头鼻尖就会蹭到她的头顶,脸甚至被微碎的发尾挠得痒痒。
香香的。
这个姿势维持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最终楚清出声问道:“你怎么不放手。”
“你怎么不推开。”赵月柏向后连退几步, 强装镇定。
两人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楚清环望四周,空间此时正是白昼, 天上并无太阳。
远望白茫茫, 近看几间屋房,屋旁还有一块地, 种着许多材料。
原来这就是赵月柏的秘密,曾经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解答。
初次到这里,楚清觉得新奇,她拉着赵月柏的手迈向那块地,直感叹产量着实高得吓人。
赵月柏手被人拉着,身体也不受控制,只好随她一起去。不过她手上稍稍握紧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随后两人又走向屋后的木槿树林和竹林。
竹已然破土,竹笋也一个个长了出来,楚清看向身边的人,语气柔婉:“这不会是……”
“你想多了,不是给你种的,没听过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赵月柏轻喝一声:“你小心点别踩坏它们。”
“没说是给我种的呀。”
赵月柏脸不红心不跳转移话题:“你看那边的河,泥鳅就是在这里抓的。”
这里比须弥芥子更有神通,浑然就是一个小世界,楚清暗暗心惊。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赵月柏以后如果想躲起来,那她不出现自己岂不是永远找不到她。
两人四处走走,后来到厢房前。
厢房内里存的摆设一如既往得简单,很符合赵月柏的风格,楚清在房间内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吗?”
赵月柏把系统的身份解释为管家,思索道:“不算有吧。”
楚清更为惊讶。这世上竟有无实体之活物存在,今天这事算是超出她的认知范畴。
进都进来了,赵月柏索性把明天的农活给做了。空间里温度适宜,就前段时间的炎炎夏日来说可称之凉爽。她想着以后天气热的时候可以把人带进来避暑。
“你自己去玩吧。”赵月柏像嘱托小姑娘一样,说罢她将地里的药材和菜收割起来,沉甸甸的。
楚清站着没动。
“傻愣着干嘛?”赵月柏道:“你身无二两肉,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这些对赵月柏来说简直小事一桩,况且她也做惯了,一个人做反倒更快。
“你每天晚上都会干活?”
赵月柏奇怪她问这个做什么,但也答道:“是。”
果真如此,楚清瞳孔微缩,这样一来赵月柏岂不是很辛苦?她被愧疚的针扎得密密麻麻。
这样想着,她小心打探:“何不早点告诉我,也好为你分担。”
“人各有所长,你并不合适做这些,为何逞强?你写了那么多话本,已经帮我很多。而且,”赵月柏看着楚清,哼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偷偷让人买我的东西。”
这话让楚清豁然开朗,她自认为足够通透,却仍然落入这种束缚人的枷锁中。
“知道又如何?”她温声反问一句:“难道你现在要我叫人把东西还给你,你把钱退给我?”
“你想得倒是挺美。”赵月柏眼里充满惊讶,东西必然用完了,居然还想要她退钱,看来楚清比自己更适合奸商。
不对,不对,她赵月柏清清白白做生意,算不得奸商。
楚清点头同意:“不错,但有我长得美吗?”
赵月柏决定不再搭理她,一心一意开始干活。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楚清蓦地问道。
“上辈子吗?”赵月柏停下手中动作,仔细回想:“长相和现在倒是没什么差别。”
“至于那边的生活方式,差别可大了。”她给楚清介绍天上飞的飞机,水下潜的潜艇。
楚清望着她讲得眉飞色舞,明白了为什么赵月柏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不过这些也只是我长大了才知道的。”赵月柏想了想小时候的事:“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幸运被我师父捡到,与他一起生活在乡下。”
赵月柏记忆朦胧,只能描述个大概。
夕阳里师父赶着老牛,肩上扛着锄头,草帽绳挂在脖子上,里面会放着好吃的。她就会坐在慢悠悠的牛的背上,老牛的铃铛一声声传荡。
到家门的树才会停下。这些事现在只能记住轮廓了。
“你会回去吗?”楚清对上她的眼,似乎漫不经心。
一种难以言述的心疼从心底翻涌而上,汹涌冲入她的咽喉。
赵月柏摇摇头:“回不去的。”
她停顿片刻,感觉这话带点矫情意味,但还是认真地看向楚清的眼睛:“往事可忆不可追,当下就很好。”
“我也是这样想,当下就很好。”
两人相对无言,赵月柏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什么情绪,她微微偏头:“还有什么想问的?我要干活了。”
楚清深呼口气,温和又平静:“你在那边,可曾嫁人?”
“嫁人?”赵月柏缓缓摇头:“我喜欢女人。”
楚清:“哦~”
她这一声有十八个转弯,赵月柏听得耳朵都要麻了:“不许哦~”
“嗯~”楚清说完也不再逗弄她,转身去探寻这个空间。
赵月柏边收割,边把数量清点一番。最近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灵田虽然产量高,却并非长久之计。
而等印了铺子的字的话本封面出版,这个量或许会再翻上一倍。
量一大,运输自然也成问题。
她不可能再带别人来这里,但也不可能自己运来运去,得早作打算。
第42章 糕点
躺在床上时已然是凌晨一点, 今天折腾得比较久,赵月柏闭上眼,忽然只觉得周围都是楚清的发香。
还有抱住她的时候, 是软软的。
赵月柏凝神,发现楚清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可恶啊,连睡觉也不让人安生, 她硬是睁着眼睛躺到了早上。
楚清见她眼底乌青一片,猜想昨天必然没有睡好, 关切道:“昨夜做贼去了?”
没睡好觉, 做什么都没精神,赵月柏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做贼去了。”
今天着实有点反常,竟然不犟嘴了。楚清看着赵月柏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人各做各的事,赵月柏自个去了郑海的书肆。
“赵司吏,累坏了吧?”郑海看见赵月柏的黑眼圈,笑得暧昧:“昨晚可是和楚?”
他这话叫人想入非非。
趁郑海还没完全说出口,赵月柏拧眉厉声喝道:“郑掌柜不可!”
他们并非好友,这些话颇为冒犯,且被人听见平白损了楚清的清誉。
郑海心虚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这话显得下流,只好连声应是。
“郑掌柜,”赵月柏收起厉色,缓声道:“书应该还没印吧?”
“明天就开始印、明天就印!”郑海以为她是来怪自己做事太慢了, 赶紧道歉发誓。
赵月柏摆摆手:“不急,不急。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都在封面上印些什么。”
郑海拿起笔来竖着耳朵仔细听, 赵月柏沉吟片刻, 把话说了出来。
超市新品,敬请关注。凭此书带序号的前五百本, 可在咕咕超市按原价七成购买新品。
“赵司吏好大的手笔,”郑海夸叹:“这得损失多少。”
“非也。”赵月柏并未解释太多,指着书肆里的架子:“我们是印五千本吧?只有五百本带了序号,到时你把印出来的书摆在这里,然后把带了号和没带的参一起,叫伙计给客人挑。”
“中与不中,全凭运气。你收账时再登记一遍他们的号码和名字等信息,他们拿书去当凭证时我再登记一遍,若有人闹事,我们两家核对一番,岂不清晰明了?”
有些人越买不到越想买,有些人就奔着打折去的,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抽奖激励。
郑海目瞪口呆,赵月柏指点道:“你肆中若有卖不出去的话本,也可半价卖给买了热销书的客人。这也好过堆积起来,一日比一日旧。”
“是。”郑海觉得有理,还有一瞬间觉得书肆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赵月柏反而像他的上级。
谈完后已到申时,赵月柏离开书肆,脑子里暂时没那么多事后,郑海的话又荡入自己的脑里。
她脸色燥红,伸出右手打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掌声清脆,忍不住骂:胡思乱想,下流!
附近的人被她打自己的一巴掌惊了惊,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她。暗里的周墨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路过香积阁,里边的糕点香飘十里,她蹦出个主意,走进去鬼使神差买了两份招牌。
一份是给周诠的。
等到马枫换班,她亲自将其中一份递到他手上:“马兄,我急着回家,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周大人。”
赵月柏状若无意地观察马枫的表情。
其实马枫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后打了招呼直接转身去找周诠。
知道周墨自己会去听,赵月柏不再多管,径直回家等她的消息。
等她慢悠悠地拎着那盒甜点回家,天已经黑了,楚清俯身逗弄小白,见她回来也没反应。
赵月柏先去洗了手,又把甜点盒提溜得老高,凑到楚清面前,好似在邀功请赏:“怎么样?”
“今天赵司吏好生大方,”楚清打开食盒,正想去洗手。
她脚还没迈开,赵月柏就捏起一块,放到她嘴边:“吃吧吃吧,赵大人屈尊喂你一喂。”
第43章 泥鳅【倒v结束】
赵月柏拿起来的是一块芙蓉糕, 光是闻着就有淡淡的花香,芙蓉糕离楚清的唇瓣极近。
纯纯是完全送到嘴边了,不吃简直对不起她。
楚清觉得糕点压了压自己的下唇, 无奈微微张开嘴,咬一小块下来。
入口即化,口感绵柔。
终于吃了, 赵月柏眨着眼睛问她:“好吃吗?”
“好吃。”楚清就着赵月柏的手又咬了一口。
“不错,好吃的话我就可以吃了。”赵月柏满意道, 把手上剩下的大半块递过去:“吃完它, 别浪费。”
楚清神色淡了下来:“所以你这是在拿我来‘试毒’?”,她话里带了点危险,伸手推开赵月柏:“难吃。”
“你刚刚还说好吃,”赵月柏嘀咕几句:“骗人?说谎可不是好宝宝。”
“好宝宝?”楚清斜她一眼:“我二十一了。”
说完接过她手中的芙蓉糕,蹲下来对着小白道:“来,吃好吃的。”
“它才吃不出来好不好吃。”赵月柏酸溜溜道,她花钱买来的,居然不先叫她。
“是吗?我看它比你聪明多了。”
性子上来,赵月柏也拿起一块,看着小白的反应。
小白尾巴摇得欢,很快把大半块芙蓉糕吃得干净,不剩一点渣。
赵月柏咬了口,道:“它觉得好吃, 我觉得难吃,你是信它还是信我?”
好端端的, 竟跟只狗较劲。
“小白天性纯良, 可不会骗人。不像某个人,总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楚清低头, 话里头多少带了点暗示意味。
这是在说她?赵月柏站起身,把一盒糕点都提走,她要留着自己享用。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盒糕点又被放回来。
须臾,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哐当”,好像有人砸在地上。
赵月柏心道不对,猫着身探探窗户,发现那人竟是周墨。
周墨腰身用力,一个打挺起身环顾四周,见没人后松了口气,站稳些就拍打干净自己衣服。
等她拾掇完,进来堂屋找到两人,弯身行礼道:“周诠衙内似乎有高人坐镇,我窃听时差点被人发觉。”
当时她贴在屋顶上偷听,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同普通人的气息,内息悠远绵长。
于是她赶紧屏住呼吸,收敛气息,等那股内息过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那房屋的隔音非常好,导致她用尽力气也只听到了几个字。
“周诠说:没用”
“马枫说:让吃好”
“周诠说:效忠、忘记、荣华富贵”
“马枫说:一个”
最后周诠还吼了声滚,这是她听得最清楚的字。
后来等她听完,只感觉又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向她逼来,她使开七分气劲才把那人甩脱。
周墨尽职尽责地把自己记住的几个词讲得明明白白,赵月柏听得一头雾水。
说完这些,周墨最后说出最奇怪的地方:“我原本以为官府的衙役,会些手脚功夫很正常,但今天去一番后,里边连普通小厮也会些功夫。”
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姿态很不一样,如果隐藏得不是很好,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属下肯定,他们每个人必然多多少少会点功夫,但大多都是小虾米。”
“有多少人?”楚清面色凝重。
“我所见到的零零总总约有一百多人。”周墨道。
赵月柏听完后莫名有点兴奋,又抓住周墨偷看她的眼神。
她去准备今日的晚饭,等她走后,楚清开口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吗?”
“有,”周墨组织措辞,回忆道:“我今天看到赵月柏她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的确挺奇怪的,楚清心道,难道赵月柏遇到了什么事。
她两指拿起一块莲花糕咬了口,感觉没上一块芙蓉糕好吃。
晚饭做了小半个时辰,赵月柏把事情差不多想得清楚。
周诠与马枫对话的重点,突破口全在于效忠、忘记和荣华富贵这三个词。
两人的身份是上下级,正常的上下级谁会逮着这样说?可见在这一刻,周诠知道马枫的忠心不在他身上。
这样周诠也不把马枫踹掉,而是留着用,那周诠定然已没有多少人可以用了。
边想着她边把手上的泥鳅以红烧烧制,浇以酱油香醋。灶房里香气四溢,叫人垂涎欲滴。
赵月柏做饭与花茗不同。花茗自带天赋经验,赵月柏则是经验更多。两人虽都老练,但做起菜来的味道却不相同。
上次做的红烧泥鳅,当时并没有好好享受,今天便重新做一遍。
饭桌上,楚清看着赵月柏吃得满足,她本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话到嘴边换了说法:“最近心情很好?”
赵月柏如实道:“很好。”
楚清看出她没骗人,夹起一块,问道:“你抓泥鳅时,一定抓了很久吧。泥鳅身滑,如何治它?”
“不会,自有办法。”
“一用网捕,二用笼捕,三可聚捕,四可挖捕。总会把它抓住。”
“你喜欢用哪种?”楚清看她得意觉得有趣。
“我常用前两种,诱之以饵。”
楚清点点头,原来喜欢诱之以饵:“我明白了。”
“你想捉泥鳅?”
“嗯,有试着抓过,暂时还没抓住。”楚清颔首道。
真是新奇。赵月柏脑补楚清抓泥鳅的样子,一定不熟练,而且似乎还会有点滑稽
秋季早晚温差大,近来又多雨。每日的蚊子都特别多,且嗡嗡嗡的,惹人心烦意乱。
晚饭后天还没黑。两人一齐进了空间里以避蚊虫,顺便干活。
平时她们也有防,可再怎么防也不抵空间好用。
流程已经很熟悉,赵月柏磨磨蹭蹭地拥住人,转瞬间两人就到了空间里边。
“我们这两天要把青草膏做出来。”赵月柏指着地里的一大片薄荷和金银花道。蚊子多叮咬,人身上起包,趁着书肆那边的宣传可以多挣点。
技术有限,不能与上一世的青草膏相比,但防蚊效果应当不错。
两人碾磨完今日的薄荷叶已不早了,赵月柏看眼系统时间,正要抱住她出去。
余光却见着不远处的厢房,她闪过一个主意:“空间里舒服适宜,要不今晚在里边睡?”
“好主意,那你呢?”楚清戳着赵月柏的左肩。
赵月柏道:“我当然是出去睡,有什么事我可以直接来找你,你不用担心的。”
“独留一人,我于心不忍。”
“那我也不和你一起睡,你睡觉老踹我。”赵月柏神情认真。
楚清只好转身去铺床,一通闹腾后终于躺下。
见她闭上了眼,赵月柏正打算出去。此时一道悠悠绵长的叹声响起:“我睡不着。”
“你三岁小孩么?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
谁知楚清顺着杆子往上爬:“好啊。”还伸出一只手堪堪碰到赵月柏的指尖:“月柏姐姐,想听故事。”
赵月柏羞红了脸。
第44章 悸动
“只此一次, 讲完就得睡了。”赵月柏顶着张红脸,移开视线。
可惜她的手没移开,指尖还被楚清的手有意无意触碰。
手指还是凉凉的, 怎么感觉她身体好了又没完全好。赵月柏稍稍蹙眉,按住她作乱的右手,往被褥里塞去。
“别闹了, 待会儿着凉。”
楚清微弱地嗯了一声,这更加深了赵月柏觉得她体寒的印象。
一点凉都不能受, 娇气包。
赵月柏顺势坐在床榻边, 想了想:“你要听什么样的?”
“有意思的,”楚清道:“不要听哄小孩的。”
赵月柏搜肠刮肚,才知道自己好像并没有讲故事的天赋:“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
她决定讲一个花木兰的故事:“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安能辨我是雄雌?”
“辨得了。”楚清扫扫困意,撩起眼皮看她,笑道:“你与花木兰不同。”
“哪里不同?”赵月柏低头望着她,心中好奇,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楚清在她的注视下微微侧脸向另一边 :“她很勇敢,很聪明,很厉害。”
很勇敢、很聪明、很厉害。
赵月柏被逗笑,敢情这是准备说她很胆小、很愚蠢、很损色?
“我也觉得。”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呢?”赵月柏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不是像她想得那样。
“你也很勇敢,很聪明, 很厉害。”楚清顿了顿, 再出声时带了点羞怯:“但是你和她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和预期所想的不同,赵月柏道:“是哪里不一样呢?”
“那时候她身边没有别人, 但是你现在有我。是不是?”
赵月柏的耳朵红了,她的话说得好直白。
“是吧。”这个问题她否认不了,事实确是如此。
赵月柏浑身在发烫,血在沸腾,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很热,尤其是脸。
热浪从耳根流向指尖,她蓦然发现两人的手还没松开。从刚刚到现在,一个花木兰故事那么长的时间,她们的手一起藏在被褥里。
好像都不打算放开。
楚清的手这么凉,那她就勉强当个暖手宝吧。
“该睡觉了。”一片沉默后,赵月柏轻轻开口。
“我是有点困了,”楚清嗓音含糊,闭上眼:“你会走吗?”
赵月柏的血还在翻滚,又从指尖冲上了耳根。
“不知道,暂时不会。”赵月柏调低空间亮度,正好能让人安心入睡。
昏暗里,装睡的人嘴角勾起,毫无困意。
走,怎么走。手都还握在一起,她走不了。
最后还是楚清佯装翻了个身,把手松开,不然她怕是要在床边坐一整晚。
赵月柏心中默念,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把房门关上,只剩月光透过未关的窗子落在厢房地面。
今晚月色真美。
两天的时间,她们把做青草膏的材料研磨好,赵月柏一步步教他们做。
人多力量大,青草膏很快就做好。
周梧周墨再次当起苦力,驾着驴车把东西运到铺子,便休息了。
掌柜的告诉他们过几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今天给她们俩放假。
放假是不敢放的,周梧周墨藏在暗处守着她们两人。
赵月柏和楚清去看了在秋吉郊外的土地,卖家说有一百亩,总计要一千二百多两。
土地的肥力产量很好,可以称之为肥沃,完全不用担心。
交钱的时候赵月柏有些肉疼,不过也没办法,痛快地把钱交了。
赏的五千两一下被花得只剩一千多两,钱走得真快啊。赵月柏数了数剩下的银票,直希望财源滚滚来。
“以后这里可以开始种菜了。”楚清遥遥望去,只见一大片的泥土,要抬头过很远才能看见另一片土地的郁郁葱葱。
“是,划一部分当作药园。”赵月柏看着整片都是自家的地,止不住笑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入冬了。”
现在呼气已经能哈出几缕白汽来,赵月柏看了眼楚清穿的衣服,一件不薄不厚的百褶月裙,里边还添了秋衣。
她抬起手捋一捋楚清背后:“衣服起皱了。”
改天得带她去买新衣服,不然又会冷到。
“月柏姐姐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楚清勾着她的手心问。
明知故问,出门前都商量好了。
楚清越来越爱这么叫自己,赵月柏习惯之后也不再会脸红到发热发烫那种程度。
但她为了自己的形象,还是低声纠正道:“我比你小。”
没什么用。
手还挠着自己手心,赵月柏干脆攥住她的食指:“回鸻鸿看看。”
一百亩地,得找些靠谱的雇工。还有鸻鸿村家里的那三亩地,刘成没给过她消息,应该是还没租出去,这次干脆一起雇了。
找农工的事可缓一缓,事情重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月柏回市集买点肉、米、糖丸给刘成一家送过去,毕竟曾经承情。
她俩挑好了时间,卡着刘成一家饭点过后去的。
刘成家中似乎有人来访,老远就能听到院里欢声,听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她们手上提着东西敲了敲门,一道门缝打开,刘成的脸从里边探了出来,惊喜道;“月柏?”
说完又把门完全打开,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带进去:“你小子居然回来了。”
男女有别,他不好对楚清有什么动作,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进了院子后赵月柏才看到刚刚听到的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过五十的老妇人,穿着一件厚沃裙。
“好俊秀的后生。”老妇人看到赵月柏眼睛都亮了,又觉得她有点眼熟。
刘成暗搓搓地赶紧拉过赵月柏给他们互相介绍道:“这是赵月柏,这是他表妹。”
老妇人听完恍然大悟,看向赵月柏的眼神更加炽热,这位最近好多人都眼馋,要是谈成了那是笔大生意。
“这是黄媒婆,今天路过就进来唠嗑一会”刘成说:“住镇上的。”
“没想到你们这么有缘分。”
赵月柏眼皮一跳,已经能预见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要这缘分。
第45章 雇农
但刘成都这么说, 她不好驳他面子,点了点头:“相识即是缘。”
赵月柏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刘氏,刘成的小儿子刘忍过来扒拉几块糖, 直嚷着好吃。
几个月过去,刘忍长高不少,现在已经到她的腰间了。
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 刘忍悄悄拉过赵月柏在她耳边说:“我知道这个婆婆是来干嘛的,她想问问阿娘村里有没有适婚的人。”
村里的孩子向来早熟, 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赵月柏点点头, 小声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见他们两个聊得有来有回,黄媒婆暗暗点头,觉得赵月柏以后肯定是个爱孩子又顾家的。
“我听说赵司吏还没成亲,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黄媒婆扬起一个标准的媒婆笑,朝他们走过去。
“还没有。”赵月柏为杜绝后面的一系列麻烦事,脱口而出道:“我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她的话惹了其他几个人回头,有些惊讶。黄媒婆一脸小样想骗我的表情:“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这边知道很多身家条件好如花似玉的姑娘,您就不心动?”
赵月柏连连摆手:“不心动,不心动。”
黄媒婆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赵月柏神情认真,她也不好逼之过急,只好退一步把人拉到旁边。
离其他几个人都有些距离, 赵月柏问道:“黄阿婆为何把我拉到这?”
“老婆子是怕人家姑娘害羞,”黄阿婆低声询问:“那你表妹成亲了吗?”
原来把主意打到了楚清身上, 赵月柏心中无奈:“没有。”
“多大了?十八?”黄媒婆猜想楚清已然过了最适年龄。
“如果已经过了十八, 夫朗条件会变差一点啊,不过我这边还有好多个青年才俊, 要不你帮她把把关?”
赵月柏有些不悦:“她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
“可是年纪再大一点没人要怎么办?”黄媒婆叹气,果然还是小年轻。
“那也是她不要别人,轮不到别人不要她。”赵月柏蹙眉纠正。
黄媒婆准备好的几句话都被堵住,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又想开口。
“而且这种事已经有眉目了,不用黄阿婆劳心。”
她话说得含糊,黄媒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但还是不死心问道:“那你呢?真对这些不感兴趣?”
赵月柏要是松松口,她还是有机会介绍的。
“我有了心上人,不劳阿婆操心。”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黄媒婆只感觉自己越活越回去,现在才想明白赵月柏和楚清的关系。
她揩了揩手,两手放在身前摩梭几下:“勿怪,勿怪。”
应付完黄媒婆后,赵月柏再次找到刘成,向他询问这附近有没有可靠的雇农。
刘成两眼惊讶,要请一个雇农每年要花三两银子,赵月柏当真舍得?
并不是说他不支持,而是赵月柏家地并不多,只三亩,何必请他人来种,到时候只怕白花不少钱。
财不外露,赵月柏并没有和刘成提及他们买地的事,留着他们误会也没什么不好的。
刘成见劝人不得,也不再多管。
他把专门雇农请庄户的地方告诉她,想了想又说道:“一个壮一点的雇农最多一年三两银子,这个时节只会更少,莫要被人骗了。”
雇农家里一般都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田的,否则也不会出来当雇农。
富者家里千亩万亩,贫者家中不过一亩两亩,甚至都没有。
没有地意味着没有粮收,除非自个有份手艺,否则是吃不饱饭的。为了混口饭吃,便也开出来一人一年三两这种人力低价。
如今已入深秋,粮食该收的都收完了,雇农人力价只会更便宜。
赵月柏点头谢过。
离开刘成家的时候已是黄昏,两人正一齐漫步到原来家中的几间泥瓦房。
路程不近,赵月柏开始没话找话,指着蔚蓝天上:“你看那朵云像不像……”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像什么,只好道:“像不像一朵奇形怪状的云?”
“像,”楚清顺着她的手看去,好像真的在思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月柏觉得她在哄人,奈何抓不到证据。
经过一口大井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围在旁边打水,见到赵月柏都兴奋地与其打招呼。
她礼貌报之一笑,正好看见赵炳畏畏缩缩地提着水桶站在那群人中间,话也不敢讲,两眼四处瞄。
想来是之前帮着陈家惹了众怒,这日子看起来不太好过。
赵炳听见了她和村民打招呼的声音,抬起眼来看向她们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赵月柏总觉得赵炳看到楚清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她哼哼一声,右手先是碰了碰身边人的手,见没反应,便大着胆子悄悄勾住楚清的手指,从赵炳身边经过。
有几个村民看到她们搭在一起的手,相视一笑。
楚清任由她牵着,行至原来的院子,里边野草生得老长,物是人非,一副荒败模样。
两人去那三亩地周边看了看。
“有脚印?”楚清看向田里的一处角落,扯扯赵月柏的外袖。
那就怪了,都荒了这么久,附近也没有别人的地。
两人走到地旁边,赵月柏蹲下来敲了敲地,发现土块已经开始发硬。
脚印有一大片,把踩到的土都压了下去,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但显然是好久之前留下来的。
赵月柏道:“看硬化程度已经太久,想找人也难,日后多多留心便是。”
其他的没什么异常,趁着天还没黑她便和楚清去雇农的庄行选几个靠谱的人。
人一旦进庄行而且被雇用了,期限到了一般也是续长时间,说到底和签了卖身契无二。
庄行设在鸻鸿与秋吉中间路段的一个大院里,刚踏进去就来了一个圆脸男人,看着面目和善。
看样子是这里的管事。
赵月柏把要求一说,那管事马上拉来三十几个青壮年:“他们都熟农活,您尽管挑。”
第46章 东家
这三十几个人身材魁梧, 皮肤黝黑,身上散发出来农民特有的气质,单是看起来就知道是干农活的好手。
管事的很勤快, 推出去一个他能收两百文钱,看赵月柏的架势他挑的只多不少。
赵月柏认了认他们的脸,问那个圆脸管事:“你们这应该有他们的信薄吧?”
“有是有, 不过不方便呀。”圆脸管事嘿嘿一笑,想搪塞过去。
所有类似于中介的机构, 都会存放务事者的信薄, 里面记载了他们的户籍住址家人等信息。
一是为了防止他们拿钱不干事,若这样到时告上官府也能明确知道状告何人。二是为了能让雇主知道谁是身家清白的。
“怎么会不方便?被偷了?”赵月柏带着笑问他。
对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回话不知是真是假:“您有所不知,这一群里有的人是从别的县找活找过来的,有好些人还没有呢。”
赵月柏负手迈开腿往院子里走:“那只给我有的,这样方便了吧。”
圆脸管事挠了挠脸把人请进正堂,吆喝人把有的信薄送来。
不一会儿,马上就有小厮抱着十多本信薄放在赵月柏面前。
“那您二位先看着,”管事滑稽行了一个拱手礼,往那群人走去。
外边的声音吵吵嚷嚷,听着像圆脸管事在训话。
赵月柏把信薄分成两半,推了一半到楚清面前,示意她也一起看。
其实信薄并不厚, 一本算起来也就几页纸,很快就看完了。
一共十七份, 两人看完后发现其中有十二个都是本地人, 赵月柏合计一番,家里一百亩五六个也就够了。
选来选去两人挑了身世最为干净的五个, 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都录了些偷鸡摸狗的行径在里边。
“还不快来见见你们的新东家,”管事找到那五个人推搡一番,将人带了过来。
五人看面相皆是老实淳朴之辈,赵月柏留心问他们些问题,见并无异常,才放心把一两银子交了出去。
圆脸管事脸上的肉挤在一起,笑意满满,也不再过问赵月柏接下来的行为,给足了空间让她训新伙计。
赵月柏敲打一番后,问他们几人是否手头紧张,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每年每人,三两我便预支你们每人一两。”
几人自是感恩戴德,赵月柏趁此问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方才他说许多人都是从外地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男人名叫孙二器,七年前家里的地被人抢走,为人本分却常年受人欺压,今日被赵月柏这番对待,听了这个问题知无不言。
听他讲了半刻钟,赵月柏自己又捋了捋。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外地人和他们抢活干。
赵月柏两人也没再问什么,带几人熟悉完地皮后,安排他们一起来帮忙做铺子的生意苦力。
至于那一百亩地,只等来年开春再种便是,只怕种的太早过不了冬就冻死了。
两人回至家中,赵月柏见楚清似乎闷闷不乐,便问:“这是怎么了?”
说完又伸手扯她面皮:“这样愁眉苦脸的。”
楚清脸色一怔,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收起苦色笑道:“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浑然不觉,居然这么关心我。”
“别想打岔,”赵月柏不满道:“还想来这招?你有什么心事?”
“这段时间见了太多,”楚清叹了口气:“见了太多百姓苦楚,以前久居京城是见不到的。”
她才说了两句,赵月柏明白了她的意思。
尤其是今日见到那么多人没有地种。民以食为天,农民手上有地才能安稳,朝局也因此才能稳固。
“是需要一剂猛药治一治,”赵月柏点头道:“现在可以去查一查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务工,或许是其他县长官不作为呢?”
周墨于是又多了一道任务,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
大半月后,雪花纷纷扬扬,翩然而下。两人把铺子门一关,准备回家。
赵月柏伸手拍掉楚清外袄上的雪花,笑道:“你可小心一点,天下掉下这么大块的雪,把人砸坏了怎么办。”
楚清听出赵月柏在笑话自己身体虚,实实的一脚直接踩在她的鞋上。
谁知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前面一群人拖着一个人迎面而来。
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两只胳膊无力地搭在身体两侧。
赵月柏觉得此人身形体态甚是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她拉着楚清站到侧边让人群过去,只听到人群骂骂咧咧的。
倏然一个名字落入两人耳中,“这该死的钱乐,狗杂种,竟然做这种黑心事。”
第47章 袖炉
旁边还有人提一个食盒跟着。
钱乐?赵月柏又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个人的长相, 果然那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越看越像。
她咦了一声,不知道钱乐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好歹如今也是醇意楼掌柜, 还是林府的管家。
如今竟遭人当街拖拉殴打。
醇意楼的生意本是越做越差的,但自上个月便风口直转,评价隐隐有了回到从前的趋势。
刚刚听有人说钱乐做了黑心事, 赵月柏有些好奇,会不会和醇意楼的生意有关。
人群离她们越来越远, 似乎要往官府的方向去。赵月柏勾勾楚清的手指:“你一定很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哦?”楚清低眸看了眼她不安分的手:“是有一点, 你呢?”
现在天色还早,而且只看一眼应当不会太久,赵月柏应声道:“我也是。”
雪慢慢下得有些大了,但地上积得不深,一脚下去松松软软地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来。
从铺子到官府的路不长不短,两人跟在人群后头。
眼见不少的雪花稀稀落落地落在楚清的身上,赵月柏有些懊恼,从路过的小摊处买了把伞撑着。
她们走了多久,就听前面的人群骂了钱乐多久。
好不容易到了衙门,人群里出来一人举起衙门前的两根棒槌,砰砰砰地就敲起了升堂鼓。
两人站在衙门外,距离刚好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声,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原告有好几个, 指着钱乐直骂他黑心,对堂上周诠说道:“吃了他家的菜, 我兄弟死了!”
钱乐的回话听不见, 只有一段哀嚎,应该是嘴巴被打肿了说不出话。
后面便是周诠让郎中来验几个原告带过来的菜, 郎中一试,便惊讶道:“大人,这里面添了米囊。”
“何为米囊,又有何用?”周诠冷冷一拍惊堂木,堂下几人的斥骂声顿时熄了不少。
“今人虚劳咳嗽,多用粟壳止勤;湿热泄沥者,用之止涩。其止病之功虽急,杀人如剑,宜深戒之。”郎中念经似地念了一句话。①
“吃多了或长久服用,对身体都不好。”郎中道。
那几个原告又怒了,对周诠哭嚎:“怪不得我兄弟吃着吃着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就没了。”
赵月柏知道米囊,这是罂粟的俗名,服用过多者可能还会因为呼吸困难而送命。
听到这里,大致的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
想来是钱乐眼见生意越做越差,起了歪心思,叫人往菜里加米囊,这的确有提味的功效。
赵月柏和楚清对视一眼,钱乐太过心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他慢慢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起色,但起码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这对她们并没什么影响,只是不知钱乐要被怎么判,也不知醇意楼以后何去何从
本以为这件事与她们无关,谁想过了几日后,赵月柏正给楚清挑袖炉时,被周诠以商议公事的缘由找过去。
她既是司吏,被唤过去也合情合理,推脱不得。
“这个,还有这个,”赵月柏指着挑好的两个袖炉,对店家说道:“我都要了,劳烦帮我收好,一会过来拿。”
一炷香后,她便到了周诠面前。
周诠在屋内来回踱步,见到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师爷梁平躬身在旁不敢说话。
赵月柏心里门儿清,这是等着她主动问呢,于是摆出关切姿态:“我看大人似乎有心事?”
周诠揉了揉眉心,又用拳头锤着脑门:“还不是为了钱乐的事,弄得我心烦意乱。”
“你应该听说了,钱乐前几天弄出人命来,苦主也不肯让步。本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钱乐是林府的人,莫如问问林员外的想法。”赵月柏接着他的话道:“不过听说林员外至今还未归家,家中稚子不过八岁,这也着实难办。”
“是啊,”周诠叹息一声:“他一直没音讯,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伸手急促地拍了拍桌子,似乎很忧心。
赵月柏挑开话题,她才不要掺和这件事,免得到时传出去包庇人犯成了她的主意。
但她也不能什么建议也不给,沉吟片刻:“他这是有意为之,证据也明明白白地摆在人前,若要捞他,怕只会损大人声誉。”
“大人莫怕失去,”赵月柏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暗示道:“总会有更知事的。”
见了她的动作,周诠豁然开朗,心中暗喜:赵月柏的意思是不要怕没了钱乐?而且他会站在自己这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好,”周诠点头道:“该如何便如何。”
梁平插不上一句话,见三两下周诠就把事情敲定,在旁边溜须拍马恭维他奉公廉明。
周诠摆手制止他,叫他闭嘴,转身向赵月柏走过来,抬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
赵月柏不动声色地闪开,正要开口作辞。周诠也不恼,笑道:“明日恰好休沐,今日带二位放松放松如何?”
他自以为赵月柏已入他麾下,就要慷慨一番:“去吃吃饭。”
须臾,三人来到一处挂着“红袖招”的牌匾的楼前,赵月柏的脸僵了又僵。
里面的老鸨认得周诠,立马迎出来。
红袖招是官设的艺馆,与其他青楼不同,这里面的女人卖艺不卖身,朝廷也允许官员进出这官设一类的地方,但不可与之发生关系。因此他们几人来这并不会怎样。
“此处甚雅,”梁平还没进去就呵呵笑道:“多谢大人了。”
老鸨一手一个,左手抓着梁平,右手抓着周诠,把两人都往里面推。她身高不矮,此刻颇有老鹰提小鸡的架势。
三两下两人就已经到了楼里面。
如果老鸨有三只手,肯定把赵月柏也一起抓进去。
赵月柏神色难辨,老鸨已经又出来准备拉她了。现在周诠在里边,她又不能直接走掉。
“公子啊,里面肯定有你想要的,”老鸨嘻嘻一笑,就要伸手推她。
赵月柏闪身一避:“不劳烦,我自己走。”她打算进去找周诠说声就走,而且还有袖炉没拿。
里边陈设确是雅致,不同凡俗一般。从大门走进去便是一条廊道,两侧挂满了画,牡丹、青竹、芙蓉,每一副都不同。
画工精致,作画人一看就废了不少心思。
“这些呀,都是我们这儿的姑娘作的。”老鸨语调上扬,透着浓浓的得意,她领着赵月柏走,很快就看到了周诠和梁平在前边等着。
廊道已过,空间变得大起来,大堂设着一个两阶的看台,此刻正有几个人在上边扭动莹莹腰肢跳着舞。
看台下坐着许多人,没人出声,一个个看得很是认真。
这里的胭脂味很重,赵月柏伸手挡了挡鼻子。
“周大人,我,”她刚开口和周诠说上几个字,旁边就有人出来把周诠拉走,走之前周诠还对她做了口型:“好好玩。”
等周诠彻底不见,赵月柏蹙着眉让老鸨帮忙告诉周诠一声,转身离开了。
拿到那两只袖炉时,雪渐渐停下。她两手环着盒子抱在身前,轻轻哈气,白雾就飘了出来。
雪夜容易叫人生出慵懒倦怠之意,赵月柏归家时已夜色昏暗。进门后,小白在她身边摇摇尾巴绕了几圈,难得地没有缠她太久。
楚清接过她手中的盒子,笑意吟吟地把它们放在桌上,又帮她脱去身上的外袍。
赵月柏转身就要拿出袖炉邀功,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只见楚清揪着手上的袍子,对她莞尔一笑:“怎么一股胭脂水粉味?”
这香味竟然这么持久,赵月柏错愕,她自己都闻不到,难道是自己闻久没感觉了。
“这是红袖招的味道”,赵月柏解释道:“今天周诠带我过去的。”
“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楚清问道,又点了点头:“好不好闻?”
“我觉得很臭。”赵月柏跨几步抱着袖炉走到楚清面前:“你看看我买的袖炉,以后可以用来暖手了。”
“有多臭?”
“非常臭。”
第48章 匪徒
听完她的解释后, 楚清最终放了她,没再找赵月柏的茬。
这件事被放在心底,两人也不再提起。
钱乐要在大牢里呆个好几年, 几个原告本是要求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但实在不合律法,又有人拿他主人林水砺年年做善事说事, 求放钱乐一马,也是卖林水砺个面子。因此他也没死成。
过了几日, 大雪时节已至, 绵绵不绝。
许多人在这日会去赏雪赏风,尤其是站着高处一望,颇有仙家气质。
因此也有人把这叫望仙,顺便祈祷以求得好运。
赵月柏并不打算也跟着来这么一个活动,她叫上五个长工,一起来到萿山上的溪流以采冰回去屯着,下个夏天就能用来解暑了。
家里挖了一个地窖,地窖比较深,用来藏冰正合适。
山上的溪流此时已被冻住,一眼过去冰封数里。以前的冬天没有水井,人们就要一一去陈家的水塘或是来山上把冰敲破,才能用隐藏在下边的水。
如今有了水井,冬日里水井的水也不会结冰。因为井水出自地下水道, 有厚泥土隔绝,因此夏日井水清凉, 冬日井水温暖。
但各有所长, 各有所短,现在结冰的溪流正好能用来取冰。
她们在下游处取冰, 孙二器感叹道:“东家,你心真巧。”
冰块凉飕飕的,碰得多了冻得手指发抖,赵月柏让几个长工休息了会再继续做。
萿山被皑皑大雪覆盖,连山头树枝都是白的,偶露出一点黑来,特别显眼。
有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站起来晃悠,突然指着赵月柏背后道:“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人在建屋。”
几人回头一看,果然如此,更高一点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汉子在搬材料。远远望去还能见到几座已经建好了的。
可现下严寒,极少有人会在大冬天盖房子。
那些人似乎也看见了他们,过了一阵子竟停了动作。
赵月柏摇摇头:“莫管他们,再采一点我们就回去了。”
几个伙计应了声,加快速度把一块块坚硬的冰放入箩筐中,把箩筐装满后六人挑着扁担到赵家。
今天幽幽得格外安静,小白也没有出来接她,赵月柏只当是楚清没听见,把地窖的门打开后,让五人把冰块箩筐一一送进去。
两刻钟后,事情差不多已经做完,赵月柏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楚清怎么还没出来。
她和五个伙计打了声招呼便让他们离开,自己则推开楚清的房门,房间里没有人,小白也不在家。
院子里堆满了雪,白茫茫一片,又是大白天,反射进房间里照得通明。
赵月柏见有个袖炉被单放在桌上,显得孤孤单单可怜巴巴,她走过去摸了摸,还有点温热。
至于另一个,应该是被楚清带走了。
卧室的门没关,被夹杂着雪的寒风吹得吱呀响,几片雪花打在赵月柏发呆的脸上,猛然把她从太虚中叫醒。
楚清人呢?赵月柏找遍了家里,又等片刻,随后敲响了段落家中的门。
段家似乎也没人在家,赵月柏回头去,却看见段络正往家中赶。
远远地她朝段络挥手,等人到了面前,赵月柏问道:“你看见楚清了吗?”
段络一边开门,一边摇头:“没有。”
等她进了家,发现花茗也不在,找了许久的人同样也没找到,便对赵月柏道:“她们两人或许一起出去了。”
把饭菜做好后,赵月柏翘着腿等人回家。
一个人颇为无聊,赵月柏摆弄着那个袖炉,往里边加了点火炭,不多时便烤得手热。
夜幕低垂,四下除了被烛火照亮的区域皆是一团漆黑。
人是深夜未归。
赵月柏期间去了好几次段家,发现花茗也一直没回来,心里没由来的一慌。
她们两个不会私奔去了吧。
她又在院子里堆起雪人,堆了五六个后,终于有了声响。
她本以为是楚清,兴致冲冲回头却发现却是周墨。
见楚清不在,周墨便先和赵月柏说道:“清水县今年的收成不好,遇上了饥荒。很多农民都跑到其他地方求生计。有一部分留在了原地,有一部分来了这里。我听说,还有一部分人去了萿山当土匪,如今正在开寨。”
赵月柏不禁想到了家里被踩的地,这怕是被山上还没成型的土匪窝给踩的。
怪不得今天去取冰时见到这么多人在搭房,原来是山上来了帮匪人。
今天取冰时许是他们人多,所以没出事。
她又想到楚清,心中恐慌之感更甚,没坐稳就要从圆椅上翻下来,赵月柏这番动作叫周墨摸不着头脑。
大雪节气,部分人会外出过节,莫不是那群匪人见家中人少便肆意下山把人往山上掳吧。
赵月柏告诉周墨缘由,叫她赶去萿山上看看,叮嘱她不要被人发觉。她自己则去了官府看看还有没有人报案。
她和段络顾不得宵禁,赶到街上找的时候发现还有其他人在街上找人。
官府已经被好几家人挤满了,想来是家中都有人失踪,找不到。
周诠急得焦头烂额,不好好处理将会成为他从政生涯的一大败笔。前几日他也听说了旁边的小村子来了很多外乡人,至于聚集成匪一事他确实不知,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处理。
见赵月柏找过来,他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事的人就行。
“赵司吏,”周诠把赵月柏拉过来,和他讲清楚事情缘由:“如何是好?那些人要三百石粮食,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凑出来?”
“报——”,一个信官连滚带爬地抱着一个木盒子和一张纸从外面闯进来,快到周诠面前的时候脚踉跄倒地,盒子惯势直接摔在地上,里边的东西都飞了出来。
血淋淋的,骨碌骨碌滚到赵月柏的脚下。众人一看,脸色煞白。
这是两根手指头,且都是尾指。
“那头子说他们斩了一个人的两根手指,”信官有些哆嗦:“如果明天凑不齐,就把整只手给砍了。”
如果不是他跑得快,估计他也要没了。
“大胆狂徒,”周诠怒喝。
赵月柏屈膝蹲下身,捡起那两根滚到脚边的手指,上下翻看它的细节。
众人见她动作,俱是一惊。
断处还连着皮,因为脱了太久血色也变淡了,断指白得可怕。因为离得近,一股血腥气直冲她鼻腔。
原主人一定有一双很漂亮的手,赵月柏把断指捡起来装回盒子里,又把手擦干净。
楚清不会有事,因为她身边有周梧,而且现在周墨也过去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要想出来对她们来说并不难,那楚清怎么不回来?她差点被气到心梗。
“赵司吏,”周诠喊了声,见她不应,加大了声音:“赵司吏。”
赵月柏猜想他们手上已经没有余粮,否则怎么会才绑了人不到一天,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就送来两根手指作要挟。
她潦潦地应了周诠一声,脸上连紧张的表情都没出现:“他们刚到萿山不久,对萿山的地形没有那么熟悉。”
“你去时,他们的寨子安在了什么方位?”赵月柏冷峻地看向信官。
信官缓了一会,才道:“他们在山上正东方约半百尺高处。”
那里虽有林有水,但地势较之周围稍低,四面或多或少都有些凸起,想要拿下并不难。
信官又递来那张纸,用的是质量最差的,上面写着七个名字,墨水看起来也不大好,晕染开来显得字脏兮兮的。
但字形端庄,赵月柏认得那是楚清的字。
把名字和报案的人一对照,竟然都能一一对上,且这些人都是家居偏僻之所,如今被人盯上,果然是想以人质相要挟。
几人一商量,决定先送一百石过去以作缓兵之计。
就着浓浓夜色,赵月柏和段络绕至那半成品山寨的后方。
寨子还没搭好,只搭了一半,房屋大多也是茅草房,积了许久白雪覆盖在上边仿佛压得都要塌了。
赵月柏有些发急,只想去冲进去。
两人躲在约有三人环抱的大树后边,树枝头偶尔被风刮落的雪掉入赵月柏的脖颈中,入骨的寒叫她清醒许多。
只见寨子里边很安静,只有外围有十几个人拿火把和武器守着,他们武器不一,长棍有,朴刀有,明显只是乌合之众。
守夜的人一眼看过去都只是正常人体型,都不是很健壮,赵月柏想到这里微微心安。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赵月柏和段络回头一看,居然是周墨。
“她们如今都很好,那些人看着凶神恶煞,其实并未害人。但不得轻易动手,兔子急了会咬人。”周墨解释道:“主子叫你莫担心。”
一听这话,赵月柏差点没缓过来,叫她不担心她就能不担心了吗,赵月柏求证道:“她没受伤吧?”
“毫发无损。”
“有没有说那两根手指是谁的?”赵月柏想起了那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恶寒。
“这不知,但我见被掳走的人并未有人少了手指。”
周墨又把事情经过缘由给她们一讲,楚清被他们找上门来时之所以没叫周梧出手,是因为她们看见花茗那时候已经被人抓走。
主谋猜测她们关系不赖,便以花茗和其他人的性命作要挟。楚清想着她自己不会有事,又听说还有许多人也被抓走,便跟着他们去了。
“小白和花茗是不是也在里边?”赵月柏想起不在家的小白,问道。
见周墨点了点头,段络放松下来。
赵月柏轻轻嗯了一声道:“她要是问起我有没有问她的情况,你就说没有,只问了花茗和小白。”
“是。”
既然知道人没事,赵月柏两人回了家,和周诠等人商议如何解决这件事。
楚清和花茗不好现在出来,若突然少了人怕刺激这群匪人对其他人不利。
寨子里楚清被安排到和花茗一间房,匪徒倒也慷慨,一共掳了七人,就给安排三间房。
周墨避开其他人对楚清道:“我见过赵月柏了。”
花茗已经睡着了,“她怎么说?”楚清压低声音问道。
周墨回想片刻,全盘托出:“她先是问了您怎么样,还说如果您问起来就说她只问了小白和花茗。”
第49章 亲吻
双方先是僵持了两日, 这几天周墨来来回回,把寨子里的消息打听了个遍。
每天都会有两根手指送过来,不过赵月柏记得第一次送来的两根, 她回想片刻,第二批送来的和第一批送来的似乎是同一人的,且那人已经死了。
周墨点头称是:“据这几天的观察, 匪贼中有随同的一个女人死了,匪头叫人把她手指砍了送来的。”
人性竟如此复杂。
现在天气严寒, 人也走得久了。怪不得后面送来的几批比之第一次的两根手指更无血色。
“人质有两批人守着, 但是他们会换班。”周墨观察几天后,告诉他们这么一个重要消息。
赵月柏对周诠提议道:“宜速战速决,拖久了他们熟悉地形更不好办。”
关人的地方离他们的主营不近,谨慎一点应该能逐个击破。
是夜,赵月柏带人绕至后方。
等守着的第一批吃完带了蒙汗药的米饭沉沉睡下后,第二批见第一批久久没有消息,来寻,结果刚进来就被埋伏在屋内的人敲晕。
赵月柏和马枫让人把这些人一一捆起来,随后又赶往关押人质的茅草屋,给她们松开身上的粗绳。
一共三间,她前两间都找过,却不见楚清的影子。
到了第三间的时候,只有花茗一人, 嘴巴里还被塞了块布,段络帮她把绳子松开后她急急道:“楚姐姐被带到匪头那边去了。”
马枫已经在解决守在寨外的匪人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赵月柏虽然这样想,脚步却抓紧许多。
等她到了位于中央的主营外, 听见里边传来谈话声,一男一女。
“你看,你口口声声说你夫君会来救你,到现在都没个人影。”男声粗犷:“你给我砍两根手指,我就放你离开。”
他又给自己辩解:“我本不想砍的,但是那具尸体已经长斑了,吓不了人。”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把手伸出来吧,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们的感情,岂容你置喙?”楚清冷冷道。
听那男人理直气壮讲出这些臭不要脸的话,赵月柏被气得肺疼。
他们谈话弹指间,马枫已经处理好其他人赶了过来。
赵月柏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往门上一砸。
“砰”的一声,匪头听见背后有动静急忙回头看,又愤懑地骂句话,往门口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两三个呼吸男人就到了门口,把门推开,探出个脑袋来正要骂人。
丢石头的人还没看到,一道尖锐的金属声因为碰到刀鞘破空而出。他脖子上被凉意一刮,男人敏锐地察觉到那是把刀。
识时务者为俊杰,男人立马开口求饶:“大人饶命啊。”
“滚,”赵月柏扫他一眼,弯刀口从他脖子移至左手腕狠狠一刮。
“呲”,男人眼睁睁地看着手筋被挑断,一时间也没有反应。
马枫上来踹了他一脚将人踢到在地,和几个官兵把人捆起来。
赵月柏跑进屋内,只见楚清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喝水,这才松口气。
几个衙役例行搜查屋内有没有藏着其他人,一切尘埃落定后和赵月柏打了声招呼便退了出去。
夜里山上本该幽静,但因为人多又打着灯笼,现下一片通明。
可惜冷风横扫,裹挟风雪,直扑下山人的面门,冻得人发抖。
后续有其他人处理,这也不是她的事了,“回家,再和你算账。”赵月柏一把牵起楚清的手,臭着脸道。
还没出门,她突然叫出周梧周墨把小白送回去,周梧周墨看向楚清,见她点头,二话不说便先离开了。
随后楚清只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转眼便到了赵月柏的空间里。
“太晚了,回去要好久,今晚现在这里过夜吧。”赵月柏道,两人一齐回房。
楚清脚步轻快,可赵月柏心情颇为沉重,她蓦然想起了刚刚听到那匪徒和楚清的对话。
没听错的话,匪头说的应该是“她夫君”,想到这里她觉得极为不妙。
进了房,赵月柏关心问道:“这几天没伤着饿着吧?”
万万想不到开口竟是这个,“伤定不会有,而且你不是时常叫周墨给我带东西吃么?”
这个周墨,赵月柏哼哼一声:“怕把你饿死了。”
“她还说了什么?”
“我伤心呢,”楚清悠悠叹了口气:“听周墨说你连问都没问我的情况。”
没想到周墨如此守口如瓶。赵月柏看着楚清似乎真的很难过,缓缓抬起了手想拍拍她,到半空中却又顿住,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落在了楚清的纤背上。
赵月柏本想安慰安慰她,脱口而出的话却难掩酸涩:“我知道的,因为你‘夫君’会来救你,所以不用我问。”
“是,”楚清点点头算作回应。
“是个头,”赵月柏却不乐意直起身来,在厢房里里来回踱步:“你哪来的劳什子夫君,真真是算个狗屁。”
“他要想救你早就来救你了,你是被谁迷了心?”她骂得有气势。
“哦?”
“当日我骗他说你是我夫君,他便信了。”
赵月柏才想明白来:“那算你懂得随机应变。”
她安抚似地小声说道:“我没有问起你的情况,是因为我已经通过小白和花茗的情况推测出来了。所以你不用伤心。”
楚清听她有理有据地胡编乱造,差点憋不住就要笑出来,趁机勾住赵月柏的脖子,头埋进她的颈窝。
是她喜欢的香气,楚清在赵月柏怀里乐得一抽一抽,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听起来哽咽几下:“原来是这样,那你很聪明。”
她的脸被赵月柏的肩膀挡住了,其实完全是带着笑说的,可落在赵月柏耳中只觉得楚清伤心至极还夸她,便也添了些懊悔。
自己这张嘴真是爱扯淡。
“是很聪明。”赵月柏觉得楚清还没缓过神来,无缘无故被人绑了几天,虽然没有出事,但心里肯定怕的。
她决定今天勉强收敛一点,至少不能说些不好听的话了。
“其实我问过了,”赵月柏沉默几秒后如实坦白:“周墨说你很好。”
两人靠在一起,赵月柏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顺背。
楚清勉强压住自己的嘴角,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我有猜到。”
“你是不是在逗我玩?你知道我担心你还这样做。”赵月柏冷静下来,脾性却起了。
她的脑回路偶尔会变得很奇怪。
说着嘴角往下别过脸去,两眼盯着桌上的火烛,总之看什么都好,反正就是不看她。
“怎么会?你担心我,我很高兴。”见赵月柏别过头不想看她,楚清觉得很有趣,伸手想把她的头扭过来。
“以后不管怎么都不以身试险好不好?”
她软声软气地央求原谅,安抚的和被安抚的一下换了位置。
奈何某人脖子梗得太用力,扭都扭不过来,楚清只好退一步道:“我手好疼。”
赵月柏抬着下巴,神情倨傲,余光却出卖了她,瞥见楚清揉着自己的手一直叫着痛。
楚清把手伸到赵月柏面前:“你看,红痕,被你头弄的。”
真会冤枉人,赵月柏嗤笑一声,分明就是她自己揉出来的。
可是如白玉的手布满了红印,着实叫人心疼。过了几秒,赵月柏竟鬼使神差地托起她的手凑上去,很认真地吻了吻手背。
凉凉的触感首先在手上被感知到,慢慢地蔓延到心底,柔软得很。
她给自己找借口:“我以前听说亲亲就不疼了。”
这句话让空气中的火热因子不受控地发酵,一点点地往周围扩去。
“那我脸也疼。”楚清受了蛊惑,用手拨弄她几根散落下来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随后温热的鼻息洒在她侧脸上,软软的触感再次贴了贴她的脸,一触即离。
赵月柏亲了她的脸。
“你在轻薄我?”楚清错愕道,赵月柏如此主动的行径实在令人有些震惊。
赵月柏听她反咬一口,她的脸变得通红,想找回场子,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不是轻薄。”
楚清嗯了一声,问道:“那是什么?”
“这是情难自禁,”赵月柏烫着脸皮,浮上一层绯色。
“没经过允许,就擅自,”楚清用指尖描绘她的下颚,沿着下巴向上点在她的嘴唇上:“这样做。”
“还说不是轻薄?”
赵月柏只听到了没允许三个字,脸一下僵住,难道她在自作多情。
看她反应神色,楚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真笨,下次先问我不就好了?”
“那我现在可以吗,”赵月柏松了口气,血色慢慢回来。
“可以。”楚清觉得她的小心翼翼很可爱。
赵月柏眼眸低垂,不受控地飞速在另一边脸上亲了一下,又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停了片刻后她红着一张脸,试探性地凑近用鼻尖蹭了蹭楚清的鼻尖。
自然而然的,两人双唇越来越近,最后还剩万分之一毫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赵月柏飞速离身,绷紧了腹看着楚清的眼:“可以吗?”
“可以,”楚清主动凑近了点,声线柔和得如春水一般。
赵月柏低头贴住她的唇瓣,起初两人只是静静贴着,什么也没干。
这么近的距离,赵月柏的心跳得不同往常,鼻尖微微耸动就能闻到她的馥郁清香,带着一点独特的温软。
这种事无师自通,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微微挑开了对方的牙关。
两舌相交,宛若两军对阵。兵戎相见,双方气势昂然,各显神通,在方寸之间攻得彼此溃不成军。
两人都无上阵经验,上半场堪堪打了个平手。
或许对于接吻来说身高高一点的那方确实容易占据优势地位,下半场到底是赵月柏略胜一筹。
两人闭着眼睛,舌尖缠缠绵绵地绕在一块,依靠本能回应对方。
赵月柏先睁开了眼,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楚清掀起眼皮和她对视起来。
可双唇还贴在一块。这是独属于两人,默契的表白。
赵月柏微微弯腰,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好让她站得舒服点。
楚清小腿有些撑不住,一件长久以来困扰在她心里的事情今晚终于查清楚了:平时人又犟又硬,亲起来还不是软的?
她借势勾住赵月柏的脖子:“你不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吗?”
“我当然是一点也不感兴趣。”赵月柏嘴硬道,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楚清用食指压了压她左脸颊的肉,踮起脚来亲她的嘴角。
“但是我对你有一点点的兴趣。”她因为羞涩别过脸去。
赵月柏语速稍快微微气喘,又转过头来摸了摸对面发红的嘴角:“你还没有说你呢。”她语气委屈,声音有些沙哑。
真是一点亏也不吃,楚清蓦然笑起来,唇瓣充血而艳红,明媚动人。
她贴上去,红唇碾磨着赵月柏探出发丝的薄红耳垂:“那我对你也有一点点的兴趣。”
鼻尖蹭到自己的侧脸,酥麻之意霎间传遍赵月柏的四肢百骸。
当真是酥酥麻麻的,她感叹道,环住楚的手轻轻地颤,脑中蓦然浮现出阳春三月时,被因风吹起的柳絮轻点而起了波光粼粼的西河湖畔。
第50章 责罚
赵月柏搂着她的腰肢, 恍惚许久也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居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她没忍住又亲了亲楚清的嘴角,只听楚清一本正经道:“甜的还是酸的?”
“不知, ”赵月柏回道,眼神在她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她嘴角, 凑上去又咬上一口。
“酸的甜的?”
“酸的。”
她忽然记起上一次买糖人的时候,楚清问她没吃怎么知道是不是甜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怎么跟小狗一样, 楚清有点无奈:“你比小白还皮点。”
“它没这个福气。”赵月柏用右脸贴了贴她的脸皮, 问:“我知道你不会贸贸然地做些危险的事。”
“怕不怕?”她问的是楚清被带走的时候。
两人跌跌撞撞从桌边缠到床榻。
楚清窝在她怀里,姿态慵懒,把玩着早就被她散下的头发,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气定神闲:“不怕。”
她按住赵月柏的手,翻了个身和她面贴面:“周诠白白占便宜,气不气?”
“不气。”
“为什么?”楚清好奇道,挠她的手心。
“那你收不收拾他?不收拾就气。”赵月柏说得理直气壮。
“不收拾怎么气法?”难得赵月柏露出一副孩子气的样子,楚清捏了捏她的手。
感觉自己的手成了她的玩具,赵月柏被逗得面红耳赤,她垂眸仔细想想这个问题。
是啊,自己怎么气法。好像也拿不了她怎么样。
“不收拾他,”赵月柏努力摆出一副狱卒般的凶巴巴神态:“我就收拾你。”
她话说得像老虎,可惜是用纸做的。
“好吓人。”楚清在纸老虎头上拔毛。
讲到正经事, 两人也不再闹腾。
山匪一事尽管是凶年饥岁、他县治理不力,但周诠身为平南县令仍有管治不善之嫌。
两人静下来, 赵月柏道:“大县小县都不许治下百姓随意流动, 即使这些匪徒是从不甚远的清水县来的。”
百姓要想远行,就需以镇戍、游豫、游宦、游学或经商等正当理由到治县处请求过关文书。由此可见检查官兵所为十分随意。
“是, ”楚清沉吟片刻道:“匪徒有罪,两地县官亦有。”
今日之事虽解决了,余热可不低。
“判罚要有,特别是清水县令,”楚清眉心拢起,又不禁想到清水县既然收成不好,不知其他百姓可否温饱。
赵月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头,明白她忧心所在:“嘉禾仓在昌林县北,距离不远,叫人开仓来得及。 ”
商议完后两人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赵月柏睁眼只觉得两腿酸疼,她感受了一下腿上的重量。
原来是楚清两腿都搭在她腿上了。
***
不知出了空间外边的天会降几度,赵月柏给楚清带出来的那个袖炉添好火炭,叫人好好抱着。
寒雪纷飞,惟二人而已,步履悠悠。雪花飘落铺在发间,发色渐渐由墨入白。
赵月柏忽心生感慨,今日同淋雪,此生亦算共白头。
等她们回到秋吉,依昨晚商量好的那样把事情吩咐下去,已至申时。
几日后,周梧正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打算向楚清禀报进展,却没想到正好看见赵月柏搂着人暖手。
两人举止亲昵,叫周梧目瞪口呆。
她大惊失色,赵月柏竟敢如此非礼她家主上,简直放肆,一个飞身就要冲上前去将人救下。
“停,”楚清被人瞧见不太正经的样子,心底也不大好意思:“你说你的。”
五个字把人刹住,周梧只好俯首:“属下此番先是去了一趟州府,叫人传了消息给柳行枝。现责令已在途中,同时得知周诠前段时间已然叫人请嘉禾开仓。”
赵月柏忖道:“可是于剿匪后?用的可是救灾理由?”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楚清抵着额头叫人退下。
周梧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闪身退了出去,她要找周墨问问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