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汪汪队

    民间编的故事的能力康熙是领教过的。

    最早的版本是太皇太后下嫁多尔衮。

    当年在关外没这种闲话,反而是入关后,京城这种闲话多了。而且太皇太后下嫁多尔衮在外面传的有理有据,又好多的版本,有的是为了保住顺治皇帝的皇位,有的说是多尔衮和太皇太后乃是青梅竹马最后圆梦的,有的说是多尔衮进出宫廷,日久生情的,还有的说皇太极让庄妃下嫁笼络多尔衮的,总之这妖风吹的有理有据,比那些说书的讲的故事都精彩逼真。

    这种传闻当然是假的,在宫廷里面哪有什么情情爱爱?就算是利益交换,也要顾及着交换之后的利益能不能满足各方面所需。

    当时皇帝亲自掌握的两黄旗,多尔衮掌握两白旗,两黄旗和两白旗之间因为换旗差点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再加上后来皇太极去世之后皇位继承出现了动荡,两家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个时候别说是太皇太后和多尔衮之间压根没关系,要真是有了,当时的两黄旗根本不会推举福临做皇帝,而且还要提着刀和太皇太后讲讲道理,这里面最火爆,最典型的人物就是鳌拜。

    加上简亲王府的老王爷济尔哈朗掌握的两蓝旗,代善父子祖孙掌握的两红旗。八旗之间的竞争极度惨烈,要是多尔衮嚣张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他早就做皇帝了,还用做摄政王?

    要真的是苦大仇深的两黄旗和两白旗握手言和,两蓝旗和两红旗都坐不住。

    但是这流言蜚语外边的人都相信,辟谣都没法辟。

    只能靠时间把这样离谱的流言蜚语给慢慢消磨掉。

    可是前几年又有一个流言蜚语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让康熙几度怀疑是不是真的。

    那就是顺治皇帝没有驾崩,他去五台山上做和尚了。人家之所以相信这个传言,是因为顺治皇帝在民间的形象就是一个情种,为了他心爱的董鄂妃跟亲娘反目成仇。

    这个流言蜚语里面令人信服的证据就是太皇太后前几年不顾车马劳顿特意去了一趟五台山。要不是为了看儿子谁会车马劳顿跑到五台山去?那么多名山大川那么多佛门清净地为什么不去参拜,偏偏要去参拜五台山呢?

    康熙特意让人调查,这个传言就出现在太皇太后去五台山后,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当时参与的人物各个有血有肉,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还掺杂了一点儿皇家隐私,并且逻辑通顺,讲故事都能讲得曲折动人,想要不大面积传播很难很难。

    轮到现在,德塞的那点事情也被人家编得合乎情理。

    德塞出身很好,他父亲是简亲王,他母亲正是王府的女主人,又是蒙古的贵女,并且科尔沁向来是出后妃。在人家的嘴里,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胡人权贵少年,而且他这种嫡子出身,父母家族都有很显贵的身份,很容易让百姓接受他就是一个贵人的事实,不知不觉在人的心里就给他勾勒出一个少年英姿的模样。

    再加上德塞的父亲早早的去世了,他小小年纪就继承了王府。在故事里面,他是一个受母亲溺爱的人,向来是叛逆至极。康熙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有些人甚至把他跟顺治皇帝的事儿杂糅了一下,来了一个移花接木。

    这个故事的开头说德塞有一次奉命去办事儿,路上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当时身处困境,德塞没有满人权贵的傲慢,很热情的上去帮忙,于是少男少女一见钟情,德塞不顾对方是汉女把她带回了王府,后来得知这个小姑娘是朱明皇室后裔。甚至这位的出身也在故事里说明了,她是吊死的崇祯皇帝孙女,她父亲是崇祯皇帝的四子永王朱慈炤。

    后来狡猾的满清皇室得知了这个姑娘的身份,自然是想要诱骗朱明皇室后裔出来加以灭口。德塞就一心保护这个女孩,两个人经过重重困难到最后仍然不敌鞑子们心狠手辣,最终这一对苦命鸳鸯一起被杀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最大的黑脸儿也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派,就是雅布他们兄弟几个,这哥几个不是好东西,故事里面这位公主/郡主的身份本来能掩饰的过去,就是他们向上告密才使得这一对苦命小鸳鸯疲于应付,最终双双一命呜呼,这几个黑心烂肺的反派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把王府的王位弄到手里。

    因为两人只有一个女儿,又因为老福晋去宫里哭诉,宫里面毕竟是蒙妃得天下,所以这个女孩才逃过一劫。可是这个女孩死罪可免活罪难除,一直被幽禁在别院,最后不得不以金枝玉叶的身份配了一个猪狗不是的混蛋,生了个儿子,却又重病卧床!

    这个故事让康熙来讲,讲的零零碎碎,他这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讲的干巴巴的,但是光是从这只言片语里面海棠就觉得这故事是相当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听完之后要不是知道这里面真实情况差点觉得那一对苦命小鸳鸯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的人物。

    这个故事要逻辑有逻辑、要情节有情节、有人设有人设、要思想有思想。最要命的是人家居然赋予了德塞和朱明末代公主/郡主这一对苦命小鸳鸯以一个很崇高的精神内核:那就是反抗□□追求自由!

    虽然他们失败了,可是这故事谁听了不会流下三升眼泪?

    海棠听完之后很想吧唧吧唧嘴,听了这么好听的故事,就如同吃了一顿肥美的烤肉,那简直是回味无穷,突然猛的反应过来。

    “汗阿玛,不对啊!以前是咱钓鱼,棠棠现在听着怎么像人家在钓咱们?”

    康熙这才把目光从鱼竿上收回来,很满意的看看海棠。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朕的闺女,不像是那群侍卫,傻乎乎的还以为占便宜了呢。人家既然帮着咱们把这件事儿给补得圆满了,那咱们就把这件事给做实了,朕打算立即让自己的夫妻出现意外,从而斩断他们的念想。至于你,出现一遍就行了,往后就不用再出现了。”

    海棠还以为是要让自己出现把暗处的人给吸引出来,听着这意思不是的:“为什么?为什么只出现一次?”

    “你出现了就证明有这个人,从此之后爱新觉罗家的叛逆和疑似朱明后人的血亲不再出现,就证明他们嘴里的昏君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动作把这个人给弄死了。

    有的时候跟他们说这是真的或是假的他们不相信,他们只相信他们调查出来的。可是咱们又没办法操控他们调查,更没办法提前做局,那就让这似是而非,既有可能是又可能不是的人物直接消失了,到时候他们才会着急,才会悔恨,才会加大人手去证明到底是还是不是?

    朕如今已经看出来了,人这一种东西吧,容易犯贱,能轻易拿到手的都会弃之不顾,反而是求而不得的却念念不忘。

    他们只要想要证明猜想,自然会前赴后继的出现。所以这鱼不就出来了吗?只要有一个跳出来被逮住,这事儿就好办了。”

    海棠明白了。

    康熙就说:“准备一番,跟着朱尔哈岱出发吧。把你平时那矜贵的样子给摆出来,越是显得你人不同于常人,他们才越会心痒难耐。”

    “嗯嗯嗯!您听好消息吧。”

    “你这一去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先去跟太后说一声,就说朕带你出去几天。到时候你先领着人在什刹海附近住几天,这几天你出来一两次,不要显得刻意,不过话又说回了那一群人,这几天在附近可是下足了功夫。保证是有办法把你给吸引过去,朱尔哈岱那边准备好了之后,你只需要坐着车去现场看一看,然后这件事就办完了,后续的事儿你不用管,自然会有人处理的。”

    海棠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先跑着去跟太后说一声,太后听说是跟着皇帝出去的,自然放心。

    海棠又跑着去跟德妃告辞,临走的时候海棠抱着德妃的胳膊:“等棠棠回来,到时候您让人做好吃的,棠棠要和四哥六哥妹妹一块吃。”

    德妃点她的脑门:“我是知道你的,人小鬼大。放心吧,我做额娘的哪会跟你四哥计较。不只是你,你六哥也天天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这些额娘都看在心里,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回来的额娘和你四哥之间就没什么。”

    朱尔哈岱在大门外等着,他嘴里咬了一根草叶,心里面反复推敲计划。这时候看到畅春园大门那里蹦蹦跳跳的出来了一个小矮人,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太监,他赶紧从车上跳下来。

    这些太监把行李放到马车里,朱尔哈岱赶快上前请安,随后亲自架车,让海棠坐在车里往城里去了。

    车子从后门进入金府,中间一路建筑群里安安静静,倒是两边又各种各样的烟火气。

    海棠一身蓝色轻薄绸衣,下车后就溜达到前院。

    这是门外有人叫卖:“小狗小狗,不满月的小狗崽子嘿~~五十文一个。”

    对于海棠来说,这机会真就送上门来了。

    她从影壁后面悄悄的伸出个小脑袋,慢慢的蹭到影壁前面,左右看了看便噔噔噔跑到门口,趴在门槛上也不出去,向外看。

    门外一个中年人挑着担子,两头挂着两个筐,里面挤着的都是一些小奶狗,正奶呼呼的汪汪着。

    海棠趴在门槛上,圆嘟嘟的脸蛋子上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脸渴望的看着那些小奶狗。

    她还对着小狗“嘬嘬嘬嘬”。

    这动静让挑担子的人早已经察觉到她了,可是金家门口又站了几个门子,此时正背对着海棠。听到动静之后转头一看,一个穿金带玉,浑身肉乎乎白嫩嫩的小男孩正趴在门槛上。

    这几个人赶紧进门哄着他回去。

    可是这小男孩指着小奶狗不愿意走,挑担子的人瞬间脚底生风来到了门前。

    “小爷,买只狗吧,这狗好,狗忠心,能看家能护院。”

    其中一个门子哄小主子:“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土狗,回头给您找好狗,您是想要狼狗还是哈巴狗,也能给您找来藏獒,别养这些了,这些养着掉份儿。”

    “不嘛不嘛~”

    有门子呵斥这个挑担的人,这人正和门子掰扯,就看到一个门子赶紧抱起小男孩进去了。

    门口的人把挑担的连骂带赶给驱逐远了。

    这挑担的把头上的斗笠拿下来扇着风,脚下生风的回去了。

    走过半个北京城进了一个小院,他把两筐小狗放到了门边,先去院子里面的水缸处舀了一瓢水,吨吨吨的喝下去,用袖子把嘴角一抹,舀了两大瓢水放进盆里端着,放到了小狗旁边,把小狗崽子一只一只的提起来,让这些小狗们凑到盆边喝点水。

    屋子里出来几个人,看他在这里喂狗就问:“老范,今儿回来的早啊?”

    “嗯,这两筐小狗立功了,今儿总算是见到了那小少爷。”

    “哦?怎样?”

    “既不痴呆又不憨傻,看上去养的还不错。”

    “你这话说的。”

    “刚见了个面连话都没说两句,哪能看得出来人家是不是聪明?叫我说这事儿还要再看看。”

    “行,明天换些人去,你先歇两天。”

    第72章 短暂见

    第二天,有个货郎挑着担子叫卖:“葫芦鸡~又香又酥的葫芦鸡~”

    在门口叫卖了好几遍都没把小孩子给吸引出来。

    门口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你们来之前就不打听打听这什刹海边上是什么人家吗?就算不打听,也不看看紫禁城周围这两黄旗的普通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谁家的小孩稀罕你们的葫芦鸡!

    这也证明有些人没什么经验,更不知道秘密,只是被安排来查探,却对其中的风险了解的不够彻底。

    这些侍卫扮成门子轮流上差,其中一个年纪略大很和蔼的说:“那卖葫芦鸡的,你去别的地方卖去,这里没人买你的葫芦鸡。”

    这货郎点头哈腰:“这位爷,小的这是正宗的手艺啊!煮了又蒸,蒸了又炸,都是好料子好鸡!”

    “你说出花来也卖不掉,不信你今儿在这里挑着担子转一圈看看,这附近谁家买外面的吃食?又不是没厨房没厨子!都嫌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呢,走吧走吧。”

    这货郎只好走了。

    看人走了,一个侍卫说:“您就不该撵他,让他再转悠一会呗!”

    这个年纪大的说:“朱爷的意思让小主子再露一面就够了,我看着这群人笨的很,什么葫芦鸡,好吃又怎么样,吸引不出来小主子这事儿就办不成。昨日拿小狗吸引小孩子的主意不就是挺好的?”

    “他们会不会再拿奶狗来哄一回主子?”

    “让他们哄吧,他们早点哄了咱们早点完事。都是些虾兵蟹将,来来回回几个月,我都快记住他们的脸了,说不定人家也记住咱们的脸了。”

    “这没事儿,反正咱们干的是明差!”

    葫芦鸡走了没多久,外面开始卖糖葫芦,门口的侍卫都替这些人着急!

    大夏天卖糖葫芦,这也是夏天独一份的了,没看到天热糖稀要滴下来了吗?

    没一会又来了个货郎,敲着鼓唱着调,把货物编成曲儿唱了一遍,在门前走了三回,还是没见到有小孩子扒着门往外看。

    这货郎也看出来了,这高门大户宅院深,门口叫卖的再热闹也没用,传不到里面去的。别说是这周围门高户深,就是八旗那些普通人家,那些大人对于陌生人出现在周围也是很警惕的。

    这些人不知道原因,其实追究起来,还是入关的时候旗人家的女眷和孩子被拐卖,拐子当年极度猖狂,丢失的人口之多都能让顺治颁发律令了。

    哪怕吸引小孩子这个办法看上去十分笨拙,然而已经是他们几个月下来觉得最好的办法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夜里翻墙,可是每次刚到墙根就被发现,然后这一路被追的到处乱窜,好几次差点被抓到,每次都是生死一线,十分惊险。

    他们不是没想过上门卖菜,可是人家在城外有自己的庄子,吃的肉和菜都是庄子里的。他们也想着混进庄子里,可是人家庄子不要外人,哪怕是缺人了,宁肯空着也不找外边的。他们不是没想过给钱混进去,可是庄子里的人也说了,他们是王府的奴才,王府的管事对他们有什么亲戚来往的朋友都了解的太清楚了,就算是把这些人当成亲戚塞进去,王府的管事也不信。

    他们不是没想过找一些三姑六婆,比如说尼姑和道姑,这些三姑六婆上门化缘和一些女眷一来二往认识了,倒是能进去听点闲话。可是三姑六婆也压根进不去,门口的门子讲了,家里吩咐过,不三不四的人别放进去!

    前几天下雨,这金家的墙外边掉墙皮儿了。一群人火速化妆成泥瓦工要去干活,没想到也不行,人家是王府的产业,有内务府修,不找外人!

    同理,这家的太太病了,他们也是安排了名医的,可是门口的门子也不同意放进去,因为有太医院的太医来诊脉!看不上那些不知师从何处有没有经验的野大夫。

    这些太医家里也遭遇了他们的光顾,变着法的从太医身边人的嘴里打听病人的情况。

    金家后宅里面也确实是有产后失调的病人,人吃五谷什么病都有,这些侍卫大部分都不是那种能承袭家业的,很多是不受宠的庶子,也有很多普通的旗人子弟,因为兄弟多住不开的多的是,所以康熙发话之后拖家带口的来了,有那产后不调的,有那家眷有病的,排着队的让太医给开药。

    别看太医院来的太医多,但是这里的病人也不少,所以很多时候太医院的太医就在一边指点弟子把脉开药的时候把病人的病给瞧了,太医院要做的就是保密而已,对外一律说是女眷有恙,不便多讲。

    而且金家人哪怕是去药店抓药,药也特别杂,每次去药铺抓药跟进货似的,能拉半车的药回家。

    想从购买的药材里面判断病情病症的这条路也堵死了。

    两拨人见招拆招,暗中较劲了好几个月,最后外边的那一群人得出结论,这家的太太身份肯定不正常,要是正常用得着防的这么严?!

    既然看不到太太,那哄着小爷说点实话总行吧!

    现在就开始哄小爷了。

    “小爷”天不亮就起来读书,一上午都没挪地方,中午吃了饭睡了一会,下午开始打拳练习射箭。

    别看人家是个矮胖墩墩,但是有专门的小弓和小箭,一天射八十支箭练习手感。

    等到下午不热了才开始休息,休息的时候随口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小小的人对着外面的那群人点评了一番后吃晚饭再睡觉!

    一连几天小孩子都再没出现,外面的一群人就想着:要不再换个主意?

    前几天挑着小狗的去转悠的老范就说:“不知道这几日你们有没有发现,我是发现了,门口的那些门子这几日有点反常,上午都是懒懒散散,到了下午却个个精神抖擞。按理来说下午又热又困,很多人都忍不住坐门口打盹,他们怎么上午没正形一到下午却那么精神?”

    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小孩子是出来玩儿了,只不过是大家没看见,被一道影壁给挡着了。

    就因为小主子在前院,所以这些人才打起精神。

    然后一群人就绞尽脑汁的想,既然小孩子是在前院玩耍,为什么这两天没把人给吸引出来?商量来商量去这些人得出一个结论:那是因为这些小玩意儿不够吸引人。

    那天是靠什么把小孩子给吸引出来的?哦,是那两筐小狗呀。

    老范就说:“明天我还去卖狗。”

    第二天快接近傍晚了老范才到了门口,此人善于观察总结,他发现了,或许是富贵人家养孩子养的精细,太阳太大是不会放小孩子出来跑的,也只有快接近于傍晚的那一会儿天气凉快了,才会让小孩子出来玩耍一会儿。

    他在门口吆喝:“小狗小狗,五十文一个~”

    海棠正让人给自己揉手臂,外面侍卫跑来禀告:“小主子,您等的小奶狗来了。”

    海棠一听,眼睛都亮了。

    没一会,老范就发现影壁哪儿一个穿着湖水蓝的胖孩子悄悄的摸出来了。

    这孩子带着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烧珐琅带流苏的金平安锁,头上的小辫子居然还绑了一串明珠,手腕上带着对金镯子,其中一只手上还用红绳绑了一只桃核。这会正蹲在门槛内眼巴巴的看小狗。

    老范立即从筐里拿出一只小狗来放到了地上,小狗甩着短短的尾巴扭着胖乎乎的腰身围着筐子跑来跑去。

    门内的小孩子看的眼都直了!

    老范一看,一只狗引不出来小孩子,他又拿出一只小花狗,小花狗很快和前面的胖狗打成一团,门槛内的小孩子看的抓耳挠腮,还是没出来。

    老范又拿出来一只小狗,门槛内的小孩子一口叼住自己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小脸变得可怜起来,呈现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三只狗都没把人给哄出来,可见这孩子有定力。

    老范对这小孩子的印象好起来了。

    他把狗狗都放进筐里,挑着筐到了门口,门口的门子拦着他:“干嘛!”

    老范脚下的步伐很精妙,饶过他们把筐放到了门槛前面。嘴里笑着跟门子们说:“各位爷,小的不过是做生意罢了,这些狗儿给小少爷挑一只如何?”

    在旁边人推他的时候,还对海棠说:“小爷怎么不出来挑啊!”

    “额娘不让出去!额娘说外面有人做拐子,你是拿小狗来拐我的吗?”

    几个门子拦着老范,又向着门内呼叫,这时候门里突然跑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抱着小爷跑回去了,剩下的就说:“关门。”

    门子推开老范回去把门关起了。

    老范一看这些人如临大敌的退回去,就知道不好了。

    鞑子开始怀疑了。

    这两筐狗他也没要,站起来就跑。

    到了晚上,果然这群人不见了,经打听这群人下午三三两两出去就再没回来。

    海棠坐在一堆奶狗中间,问朱尔哈岱:“这是打草惊蛇了吗?”

    朱尔哈岱笑着说:“这不是打草惊蛇了,这是大半年来的游戏玩腻了。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呢,这出大戏已经唱完了,本来还说请您再留两天,可是主子爷说没必要让你留着了。现在让奴才们送您去王府,王爷会送您去畅春园。”

    海棠低头看看这群小狗,这些小狗是带不走的,倒是可以给他们找个家。

    “你们会收养这些小狗吧?”

    朱尔哈岱笑着说:“您放心,奴才们早就有养狗看家护院的打算。”

    第73章 长戚戚

    晚上海棠被送回了园子里,先去了康熙的寝宫,康熙当时正在榻上歪着发呆。

    这现象可真不常见。

    海棠跑过去问:“汗阿玛,你眼睛累了吗?还是肩膀累,棠棠给你捶肩膀吧。”

    康熙听见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几年前握着拳头给自己捶肩,恨不得要把肩膀给捶掉的往事来,忍不住笑说:“回来了?上来,咱爷俩下盘棋。”

    梁九功把棋盘送来,刚放好装棋子的罐子,就听见外面传来小奶狗奶呼呼的汪汪声。

    康熙这里是不会有宠物的,他看看海棠,海棠绷着脸,一脸无奈的说:“是那只小狗硬要跟着棠棠回来的,棠棠也没办法,它太粘人了,本来说要走呢,它非要躺在路上露肚皮,棠棠换条路走,它又拦着了。哎,没法子,想想家里不缺口吃的,就带它回来了。”

    康熙抓了一把棋子在手里玩着:“你要是喜欢去猫狗房挑一只,外面的是些土狗,钻的到处是灰,也不干净,朕记得有进贡来的好狗?”

    最后一句看着梁九功说的,梁九功躬身回答:“有,各个乖巧听话。”

    海棠已经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了:“这种事儿还是讲究缘分。实在是我看见它……不是……是它看见我就走不动道,我才勉为其难的带回来了。”

    康熙就知道是这丫头看上小狗了,对梁九功说:“拿过来看看,看看这狗到底和咱们格格凭什么有缘分?”

    外面一个太监进来,手里捧着一只胖乎乎的小土狗,狗是土黄色的,就是民间常见的大黄,皮毛油亮,鼻尖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辰,看着还很活泼。

    康熙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放在棋盘上撸了两下,小狗冲着海棠软乎乎的汪汪了几声。

    康熙就用手拉了一下狗的尾巴,小狗赶紧咬着尾巴转圈,把棋盘弄的一团乱。

    看看对面胖乎乎的海棠,再看看这讨喜的小狗,康熙忍不住说:“物似主人形,你们两还真有点缘分。要说还是这些畜生忠心,知道谁是主子,给它点吃的就贴心,养大了也不会跟着人家走。”说着拎着小狗递给了太监:“送猫狗房里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虫子,收拾干净了给格格送去。”

    说完对海棠说:“你十一弟体弱,务必要把这些小物件收拾干净才能送去。”

    海棠嗯嗯几声,这是应该的,在棋盘上重新摆棋子,她的记性好,被小狗踢乱的棋局很快摆好了。

    康熙放下一枚棋子:“要是养狗啊,不能跟你四哥那样只养宠物,还是要养几只猎狗的。回头你能骑马了,朕带你去选好狗。”

    “养猎狗?”海棠的脑海里想起二郎神的哮天犬,黑色的猎狗,线条流畅威风,跑起来如风似电。

    “嗯,每年木兰围场里面打猎,虽然是训练大军,也可以偶尔放松一下猎一些野兽,你不养狗怎么行啊!”

    “啊~”充满了惊喜,“您以前是不带我去的。”

    “以前是你小,你长大了就该带你去。别说以前,这两年都不会带你去,你小短腿到了围场,还没草高呢,要是把你弄丢了算怎么回事?”

    嘴上这么说,但是康熙的脸色还是淡淡,一边落子一边说:“过几日朕就出发了,你别闹,跟着太后在家,不许四处捣乱。外面的事儿也不要管,安心读书,慢慢的长大,等到你大了有你给朕分忧的时候。”

    “嗯!”

    海棠下了几枚棋子,就说:“棠棠觉得您最近不太高兴。嗯,是因为外面的事儿太烦了吗?”

    “这倒没有!”康熙过了一会才说:“佟皇后去世后朕一直不痛快。这两天才知道,她最后几个月,奴才对她不够尽心,也仅仅是完成了分内之事罢了。”

    海棠忍不住睁大了眼,佟妃亲眼看着呢,还有人对佟皇后慢待?

    康熙不会跟女儿说他的悔恨和自责,他觉得他要是不来畅春园,常去看看表妹,她也不会在最后几个月过的凄凉。所以就拿着奴才不忠心的事儿给海棠讲了半天,大意是不能全心全意的信赖奴才。

    一盘棋下完海棠才离开,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去看望德妃,离开几天,回来后要去父母跟前说一声报平安的。

    德妃早就听说海棠回来了,哄睡了小女儿等着呢。

    门外通报之后,她赶紧站起来走到了门口,看一个小子被一群人围着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走来,她笑着说:“这可算是有点长进了,以前隔着三里远都能听到你喊额娘,今儿可算是没大呼小叫的跑回来了。”

    说着蹲下来搂着海棠胖乎乎的小身体上下看看:“阿弥陀佛,谢谢佛祖保佑,出去几天没把你这小东西饿瘦。”

    “额娘,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今儿没晚饭呢,给我弄点点心。”

    “什么点心?那是给你压肚子的,就不是正经的饭菜。双喜,从我柜子里拿点银子,让厨房那边给格格收拾些她吃的送来。”

    双喜答应了一声去了,海棠先钻到妹妹的卧室里看看妹妹,妹妹已经睡着了。她出来爬到榻上问:“您还有多少银子?”

    德妃听了停了手里的活儿问道:“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个财迷把主意打到额娘身上了?”

    “哪有,您闺女如今是有钱人,看不上您攒的那三瓜两枣。”

    德妃笑起来:“那是,九格格一年的压岁钱顶的上我好几年的俸禄,你都是有钱人了还问这个,这是要分给额娘一些?”

    海棠的小胖手就摸自己的腰带,从里面抽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歪着靠在垫子上,曲着一条腿伸着一条腿,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她用小手把纸条卡在手指头上弹出,飞到了榻上放着的炕桌上,海棠昂着小下巴:“拿去花,这是棠棠孝敬您的。”

    “瞧你那臭德行,吊儿郎当跟谁学的?再有下次看我揍不揍你!”德妃说着把叠着的纸条一点点打开,这是一张银票!

    德妃赶紧拿到灯下看,她识字不多,还是进宫后学的,对着银票看了一会,问:“这是壹还是薹,皮丫头这是多少?你是不是要笑话你额娘?”

    “一千两啦!”

    “你个倒霉丫头,你哪儿弄来的?不会你在外面收人家的好处了吧!”

    德妃把银票扔到一边,踩着花盆底动作矫健的饶过脚踏,上去摁着海棠,拧着她的耳朵把人提了起来。

    “你胆子不小了啊!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你哪儿弄来的?让你汗阿玛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放手啊额娘,汗阿玛知道的,下半年还有一千两给您,这是棠棠的产业,棠棠的,不是收人家的好处。”

    “真的?”

    “你不信明日问汗阿玛去啊!”

    应该不是哄人的!

    德妃立即松开手:“来,让额娘给你吹吹,不是……你汗阿玛为什么给你产业?”

    不是德妃多想,皇上那人刻薄寡恩,给出去的恩典少的可怜,能从他手指缝里得到点东西必须要多想想才行。

    “得到的时候就挺意外的,其中的实情不能多说。”

    “和你这几日出去有没有关系?我总觉得你出去的事儿蹊跷!想想又觉得心惊胆战,你个小孩子能干什么?越想越觉得令人不安。”

    “没有,你这是多想了,这是卖瓷器的钱,您知道这个就行了,按道理说我不该说的,说这么多已经出格了,总之,这钱一大半进了内帑,内务府不沾边而已,您可不能多说,说了回头麻烦多。”

    德妃放心了,过去把银票捡起来放到自己的袖子里:“你说不让内务府插手我能理解,内务府是什么都要扒一层皮,皇上看不惯是早晚的,想动内务府又不容易,和外面王府也有牵扯,你身边的孙嬷嬷他们一家以前是英亲王的包衣奴才,最后伺候了正黄旗的主子。不过说起来,要是没内务府,乌雅家的日子也不会那么滋润。”

    她喜滋滋的把银票放好,松口气说:“有了这钱啊,咱们娘几个日子就轻松多了,我手头上也能松一些,回头这钱花在你们兄妹四个身上。”

    这时候外面送餐进来,海棠含糊的说:“您大方的用,年底棠棠再孝敬您。”

    德妃就说:“看来养了你们几个,我是先享你的福了。”让德妃自己说,儿子要有,可是多了也不好,看看宜妃就知道了。女儿多了一开始处处好,就是最后远嫁能要了命。

    德妃一边给海棠夹菜,一边说:“这几日你不在家,园子里有些风言风语,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多说。”

    海棠捧着碗:“嗯嗯嗯,棠棠又不傻,什么风言风语?”

    德妃终于能找个人说八卦了,她和双喜和大福能说,但是三个人太熟了,自己说一句就能知道她两的反应,没意思。和别人没法说,宫里的人都信不得,更不会分享这些八卦!两个儿子是臭小子,人家才不听这些呢,桂枝太小,虽然海棠也不大,但是海棠人小鬼大。

    她就压低身子一边投喂海棠一边说:“不知道哪儿刮来的妖风,说是生十一阿哥的时候宜妃差点没命,她就不喜欢十一阿哥,这些日子十一阿哥不是会走路了吗?九阿哥把小弟弟架在肩膀上乱跑,带着回去见额娘,谁知道是为什么啊,十一阿哥一直哭,谁都哄不住,最后赶紧给太后送去,小阿哥一看太后立即不哭了,委屈的躲在太后怀里不出来。”

    因为这事儿,园子里人也不再嚼她和四阿哥母子感情的舌头了,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宜妃呢。德妃就觉得宜妃简直是自己的贵人,德妃这会是打心眼里感谢宜妃母子引领了下半年的闲话。

    海棠咽下粥:“外面胡说,她也不那么喜欢五哥啊,生五哥的时候她都没受罪,她就是偏心九哥。”

    “是吧,我也是这么说的,有时候就想不通这当娘的怎么会偏心人呢。前几天你四哥和你六哥来,他们哥俩在这里写大字,聊起了功课,说是以前有个太后,生大儿子时候难产,就不喜欢他,为了要让小儿子当皇帝,要和小儿子里应外合弄死大儿子,这国主就生气,发誓和太后不到黄泉不见面。”

    海棠抱着碗,嘴里含着勺子想了一会,“您说的是郑伯克段于鄢吧?”

    亲爹讲故事稀碎稀碎的,亲娘也没好到哪儿去。应该和文化水平没关系,单纯是这两人的表达能力不好。幸亏自己能说会道,要不然将来讲故事也是稀碎稀碎的。

    德妃想了想:“好像是这么说的?”

    “嗨”海棠一边吃一边说说:“我悄悄的告诉您,这事儿啊正经的夫子师傅是不会说的,让汗阿玛听见也要骂我。这故事啊,里面有隐情。”

    “什么隐情?”

    “这郑伯不是你嘴里的那个太后亲生的!①”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我说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能做出联合小儿子要夺了大儿子位的事儿,除非不是亲生的。你两个哥哥口口声声说是亲生的,是难产生下的。”

    海棠在上书房卷的那么严重,终于能跟亲娘显摆了。

    “这事啊,要从这两口子身上说起来,郑武公和他的夫人武姜。

    这两人没做两口子之前,郑武公和武姜的爹申侯有杀父之仇②,这里面的事儿多了,反正最后郑武公娶了仇人的女儿。可是这郑武公长的好看,又有本事,据说和一些贵妇有过一腿,这个不知道真假,等我有机会了去翻翻书。

    武姜嫁给郑武公四年没生子,然后突然有一天,她生了!这就是庄公!就是您嘴里的那个国君。”

    德妃已经脑补完毕:“原来有杀父之仇啊!怪不得呢!”

    “不仅有杀父之仇,郑武公曾经被卫国的国君软禁过三年,卫国就是受了申侯的指使。

    这里面牵扯到谁才是周天子,当时有两个周天子呢,申侯想扶持自己的外孙周平王上位,要拉拢郑武公……这里面认真的讲能讲半天。”

    所以说学历史很有意思,能在这煌煌巨作中窥视其中的爱恨情仇,有人隐忍,有人伟大,有人奸诈,有人糊涂。几千年的悲欢离合浓缩在一本书里,能反复看,常看常新,太有意思了。

    德妃想了一会,一指头戳到了海棠的额头上:“你个丫头,连‘有一腿’你都知道了,你这跟谁学的?你看看你刚才弹东西那姿势,跟个小泼皮一样!明儿我去找太后告你的状,再不管管都不知道你成什么样子了!”

    海棠捂着头:“额娘,是您要和您的崽说笑的,说完了您又不认了!”

    德妃瞬间气短。

    回到太后的住处已经很晚了,但是小楼里亮着灯,太后还在等海棠。

    海棠跑过去问外面的嬷嬷:“太后祖母还没睡?”

    “在等您呢。”

    海棠赶紧跑进去:“棠棠回来啦!”

    太后听到喊声,赶紧往外看,海棠跑进来亲热的喊着祖母,还闹着要一起休息。

    太后看着没什么精神,对海棠说:“你带回来的狗已经送来了,让人给它弄了一个窝,放在你五哥的八角楼下,刚才你兄弟看到它追着跑,好不容把人哄睡着了,明天还有得闹呢。”

    海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一边洗脚一边问:“您怎么看着很疲惫啊,是不是哪儿难受”?

    太后也没瞒着她:“唉,听说蒙古遇灾了,好多地方都没吃的,不少部落打发人来求皇上,皇上派人去发粮了,我这心里不舒服。”

    “棠棠听说科尔沁水草丰美,不会没吃的,应该是别处吧。”

    “但都是蒙古部落,人家没吃的我也难受,而且我总觉得这是有预兆的。”

    “什么预兆?”海棠洗脚换衣服拱进被窝,躺好了才问。

    太后说:“老祖宗这几日病了,你伯王和叔王他们都来了,他们兄弟三个在老祖宗跟前守到半夜。”

    “啊?”

    太后接着说:“老祖宗说夏天冬天是个坎儿,她现在是在渡劫难呢。我们都是从蒙古来,将来是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里。所以这一次蒙古大灾……”

    太后说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说,海棠已经明白了,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您担心这是上天给予的警示。”

    太后赶快点了点头。

    “祖母,叫棠棠说您这是想太多了。天气热,老人家胃口不好饮食不振这是常有的事情,吃不好可不就是会生病吗?等到天凉快了就好了。那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开的都是一些太平方子。那些人向来不愿意做报丧鸟。都是把话往好了说!”

    “您还是要相信太医的,再说了,如今老祖宗身体怎么样?还病着吗?”

    “这倒没有,如今已经病好了,只是我们都不放心。”

    海棠就觉得是太后祖母想太多,若真是太皇太后身体不好,汗阿玛也不会想着去木兰围场。

    “这种事情太皇太后的血脉比您都着急,既然伯王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请高僧,也没有让满蒙藏的大喇嘛过来,这就证明事儿不严重。”

    这么一说,让太后觉得有道理,太后立即翻身躺倒:“你这话提醒我了,要真的有些不对,他们肯定会给老祖宗祈福的。”

    “是啊,”海棠往太后那里蹭了蹭,小声的说:“他们的老祖母病了,难不成他们就表现的平平,都不表现出一点儿殷切?越是殷勤的来问安越是能证明没事儿。”装也要装出孝顺模样出来。

    太后觉得有道理,但是太后又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老祖宗病了,把我叫过去,拉着我的手交代我。”说到这里,太后努力的回想了一番。“那意思我听出来了,是想让我在你汗阿玛跟前多拉扯一下科尔沁,这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本事呀?要真是有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真是丝毫不夸张,太后不过问外边的事儿也确实是不知道怎么过问。一来是她生性敦厚善良,二来是她在宫里面住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有融入权力核心,她也不知道权力是怎么运行,更不知道权力的游戏该怎么玩。

    “难为我啊!”

    海棠也发愁,让太后祖母去过问科尔沁和朝廷之间的关系,那也真的是赶鸭子上架。

    “睡吧,那可能是老祖宗那几天心里面想的多。如今她病好了,还拉着您交代这些事吗?”

    那倒没有!

    这么一说,太后瞬间高兴了起来:“我知道了,老祖宗不说这就是不让我再接着干了。都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我能不能干他是知道的。”

    随后她就心甘情愿的认定老祖宗放她了一马,整个人神采飞扬了起来。

    她搂着海棠说:“睡觉!”

    没两天,康熙就准备出门,他先是打算去转一趟蒙古,最后在木兰围场秋猎,来和太后告辞的时候说:“朕十月份必回京师,十一月奉老祖宗和您幸盛京。”

    太后就说:“你尽管去,宫里老小我看着呢。”

    康熙就嘱咐海棠:“你在家老实点,不许闹,要给祖母分忧。”

    海棠立即领旨,和兄弟们一起把康熙送到了畅春园的大门处。

    康熙走之前,令李光地为太子讲书。

    李光地是康熙九年中了进士,在平三藩这件事上出过力,也举荐过施琅,施琅表现的很不错,在康熙的眼里李光地功高劳苦,是个不可缺的肱骨之臣。不然也不会让他给宝贝太子讲书。

    可是李光地有个把柄,是康熙不知道但是索额图和明珠都知道的。

    李光地曾经回乡守父孝的时候正是平三藩的时候,当时耿精忠的叛军就在他们家乡附近,眼看着要有兵祸,李光地立即请自己的叔父去他的同年陈梦雷家里探听虚实,并且两个人合写了一本奏章叙述破敌之法,然而李光地却贪了功劳,独自署名把奏章用蜡封印秘密送到了京师。

    康熙看后觉得李光地有才华还忠心,对他印象极好。还觉得他是个领兵之才,将他的名字放入领兵大将的名册中,因为这奏折,李光地从此仕途平顺。

    而陈梦雷就倒霉多了,辗转流落到了叛军中,耿精忠兵败后,陈梦雷被押送到京城等待判决,在一干昔日同僚的帮助下,陈梦雷免除一死被发配戍边。

    李光地因为这件事,被索额图拿住了把柄。

    李光地因为请假送母亲回故乡,此时刚回到京城,康熙不仅让他给太子讲书,还被授予翰林院掌院学士,在御前讲席上值讲,并兼任日讲官和起居注官,还负责指导庶吉士。

    这样一个在文臣中有权力的人,又给太子讲书,索额图觉得他该是自己人才是,想拉拢他效忠太子,自然是捏着他的把柄先礼后兵,彼时索额图也不觉得这把柄能用。

    于是索额图趁着康熙巡视蒙古受灾的部落并在木兰围场检阅八旗,就在京城里大摆筵席请官员饮宴。

    席间索额图问李光地:“您观太子如何?”

    李光地滑不溜丢,只夸太子好,句句落在自己忠心皇帝的重点上。

    索额图就想听他夸太子好,他只要夸了太子,索额图和他就是好同僚。

    可是李光地做宠臣做的久了与众不同,他请假送母亲回乡一来一去那么久,皇上还一直惦记他,其中荣宠是别人得不到的,早就蔑视群臣。而且他也真不想那么早的倒向太子,因为康熙身体很好,没一点毛病,看着是个长寿的模样,不想那么早的下注。

    所以他的话让索额图听来,就是太子再好也嫩着呢,也就是皇帝能让他效忠。

    要是别人,索额图还真拿这种人没办法,但是对于李光地,索额图就问:“李大人认识陈梦雷吧!”

    微醺的李光地一听,瞬间背后出了冷汗。

    索额图叹口气:“可怜的陈梦雷遇人不淑啊!天大的功劳该他一半,可惜了,可惜!”

    李光地全身冒汗,脸白的如同一张纸,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明珠大人救我!”

    随后他看向索额图,眼里冒着凶光,想斗倒索额图,只有明珠有这本事了。

    他决定同明珠结党,弄死索额图!再弄死陈梦雷!

    他离开索额图家里,赶紧找去明珠,明珠和每个大臣的关系都不错,是个官场不倒翁。

    接见了三魂六魄差点飞了的李光地,看他丑态百出的模样,微微一笑。

    “这事儿不难!索相不过是酒后失言罢了,而且陈梦雷这事儿也不难办,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要跟皇上秘密上疏,说明当日之事,再恳请皇上批你辞官就行。”

    “辞官?”

    “以退为进罢了,这样没人再拿这事儿捏着你了,你还能落下个不贪功的好名声。戍边多苦啊,陈梦雷要是想回京,必然抓住这个机会,处处配合你,哪里还会再寻你当年的不是?不如你现在就写,老夫帮你润色,趁着皇上没走远,赶紧送去,这事儿越早完结越好。”

    李光地想了一会,点头写了奏章。

    他拿着奏章问明珠:“索额图欺人太甚!就这么算了?”

    明珠一笑,“别急,李大人急什么?”

    第74章 出远门

    古北口外,康熙手里捏着李光地秘疏扔在了桌子上,他疲惫的用手捏着自己眉间,想了一会,叫梁九功:“端火盆来。”

    梁九功赶紧让人升火盆,康熙又说:“召令皇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随驾。”

    车外的侍卫立即去传旨,康熙想了想,海棠的身体一向好,几乎没生过病,因该能撑的住长途奔波,又说:“慢着,让他们把班布拉贝勒也带上。”

    火盆端来,康熙把秘疏捡起来再看了一遍,随后叫了一个侍卫上来。

    侍卫跪在火盆前,康熙把秘疏扔到他怀里:“看看,看完查京城里发生了何事。”

    侍卫翻开秘疏,一目十行的看完,立即放进了火盆里,随后磕头退了出去。

    传令的人骑着马背着水和行囊向南而去,康熙的脸色在火盆的明灭映照中很难看。

    然而他不打算有动作,李光地这类人是朝廷树立起的标杆,是给南边的士大夫们看的,告诉他们,只要有才华,朝廷不吝啬礼遇。

    所以李光地这事儿实在是令人恶心也要当没发生。

    李光地可不是良心发现这会想起陈梦雷了,要真是这样,早干嘛去了?

    必定是京里发生故事了。

    他对外面又喊了一声,又有一个侍卫进来,康熙说:“找到陈梦雷,此人早年附逆耿精忠,还在流放戍边,找到保护起来,静待朕传谕。”

    吩咐这些事儿后,他又把其他的折子拿来看,梁九功看着火盆里的秘疏已经烧没了,这才端着火盆下了车。

    消息传到园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该吃晚饭了,太后笑看着五阿哥和十一阿哥海棠说话。

    十一阿哥长大了一点,现在已经知道了太后疼他,在哥哥姐姐跟前十分骄纵,搂着海棠的小狗大声嚷嚷:“我的!我的!”

    “那是我的!”海棠也不惯着他:“你还我,不还我挠你痒痒!”

    十一阿哥抱着狗,强调:“我的!”

    嘿!

    你玩的这招我早玩过了。

    海棠说:“你叫一声它答应吗?”

    十一阿哥的小脑瓜明显分析不了这么复杂的意思,口瞪目呆的看着海棠。

    一屋子人笑起来,就五阿哥笑的最大声。

    十一阿哥瞬间眼包眼泪,指着五阿哥跟太后告状:“坏!”

    太后就说:“胤祺,你都不能笑的小声些吗?”

    五阿哥赶紧捂着嘴,还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门外太监来报:“皇上旨意,令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班布拉贝勒随驾!”

    报完退下了。

    太后不解:“这是发生什么了?要带孩子?走的时候就该带上啊,怎么半路传消息要带?”

    这是众位阿哥第一次随驾,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立即叫福全进来吩咐:“你几个侄儿头一回出门,你亲自送去。”

    福全领命,回去准备。

    太皇太后下令明日一早送各位阿哥去追御驾。

    惠妃还好,儿子大了,不用太操心。

    太子的事情有太皇太后亲自过问。三阿哥有荣妃收拾行李。

    就德妃这里鸡飞狗跳!德妃要看着人给两个孩子收拾,又要打发人去太后跟前探听太后给海棠打包了什么,又拉着四阿哥嘱咐:“你妹妹那么小,你做哥哥的多看着她点!”

    嘱咐完了,德妃又在心里对康熙咆哮,这亲爹做的真不靠谱,想带早带着啊,这半路叫人过去干什么!

    而且北方冷的早,小孩子都要长身体,去年的厚衣服在宫里,就是取来也未必能穿的上。

    德妃只能说:“你们先去,厚衣服我想法子。”

    她想着有太子在呢,太皇太后也不想冻着太子!到时候在老祖宗跟前吹吹风,还能再送一些东西。

    德妃叫了人把海棠拿来的银票出去换成碎银子,分出一些给了高无庸:“给你们准备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缺什么东西想办法让人往回送信,我给你们想法子。”

    六阿哥在一边羡慕死了,反复念叨:“怎么妹妹能去我就不能去,我比她还大呢!”

    皇上没让他去,就是羡慕也没用。

    第二天一早,裕亲王福全一身骑装看着眼前的五个萝卜头,特别是看到海棠的时候忍不住牙疼。

    这小东西除了胖,她个儿也不高啊!关外的草长的比她还高呢,带着她干嘛?

    当累赘吗?

    海棠看伯父一直看自己,就说:“伯王,我一天射八十只箭!三力半!”棠棠是有用的!不是拖后腿的!

    福全笑着说:“三力半啊?不过是六等弓!等你用到五等弓的时候再吹吧。你汗阿玛能用十一力三等弓!”

    说完无视大阿哥那副想表现的模样,跟几个孩子一挥手:“骑马的上马坐车的蹬车,都快点,今儿要赶路呢。”

    大阿哥和太子骑马,三阿哥四阿哥海棠坐车,很快整个队伍飞速移动起来。一转眼出了京师,外面已经全部是农田了,猛吸一口,空气里满是植物的清香。

    出来哪里都好,就是路况不好,这种颠簸令人叹为观止,颠的人飞起来再重重的落下去,海棠的屁股就是麻的!

    在这种丁儿咣当的声音中,三阿哥还有心思撩拨海棠:“呦,妹妹你都用三力半的弓了?”

    他看了一眼四阿哥,体育差生四阿哥面无表情。

    他看四阿哥的原因海棠太清楚的,自从入关后,这些皇帝用的弓就康熙的最强劲,是十一力。顺治皇帝是七力,眼前这位如果还能继位的话,是四力半!他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从三力到五力到七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几力的!

    海棠问三阿哥:“是啊,三哥用几力的啊?”

    三阿哥不自然的说:“反正比你强。”

    海棠就说:“长路漫漫,十分无聊,看书对眼睛不好,不如咱们扳手腕吧!难道三哥不敢?”

    四阿哥不趁着这会机会给三阿哥挖坑才邪门呢:“不许这么说,三哥哪里是不敢啊!三哥肯定能教训你,是不是三哥?”

    三阿哥十分后悔坐车了,这车里除了自己都是德妃的崽子,自己上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茬啊!

    连着赶了四天路,到最后大阿哥和太子也不骑马了,兄弟五哥挤在车里一起被颠簸的骨头都散了才追到了康熙的御驾。

    海棠恍恍惚惚的从马车上下来,浑身飘着跟着上了康熙的马车,这马车宽大,趁着康熙和福全说话的时候,她一头钻进康熙的怀里,把脑袋放在他腿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康熙摸着她的小秃瓢:“这是知道在家千日好了,看看这被折腾的样子!”

    福全就说:“皇上不必担忧,别人也就罢了,咱们贝勒爷给点吃的喝点不到一刻钟又开始精神抖擞了!第一天我看她发蔫还想着要不送回去算了,谁知道人家下车跑了一圈,吃饱了之后活蹦乱跳的。这些人就数她精神健旺。”

    海棠哈哈笑起来,自己坐好了。

    康熙跟几个孩子说:“朕在这里要驻跸几日,给你们准备好帐篷了,先去睡一会,等会一起吃饭。”

    太子带着兄弟妹妹下去了。

    等人走了,福全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老祖宗让奴才问您,怎么半路把太子也带出来了?”

    “京城出了点小事儿,李光地前几日跟朕说,他早年上书破耿精忠的折子,是他和陈梦雷一起起草的。”

    “这?奴才记得当时他可没提陈梦雷啊!陈梦雷,让奴才想想这人,这是谁啊?”

    康熙的记忆力比福全好多了:“陈梦雷李光地等人是康熙九年的进士,李光地当年是二甲第二名,当年他的秘奏是富鸿基代为奏上的,朕记得请清楚好,这里面没一个字提到别人。”

    福全就说:“既然当日没提,后来呢?”

    康熙说:“后来陈梦雷被押解到京城,本来是判处死刑,是徐乾学为他多方奔走,改为流刑,流放戍边。”

    福全点头:“这事儿怎么又沉渣泛起了?实在是奇怪。”

    毕竟三藩过去好几年了,李光地想给陈梦雷翻案,也不该等到现在,趁着前几年太皇太后或者是太后千秋贺寿,他只要哭诉一番,再把当时的事儿说明了,皇上哪有不允许的道理,只怕皇上为收获一员干臣欣喜呢。

    而且当时陈梦雷被押解到京城他也该说一声,要不然哪里还会流放陈梦雷。

    康熙冷笑一声:“朕都走了这么远了,他急忙送来秘疏,只能说他那点事儿京里有人发现了,他急不可待的在事发前给自己脱罪。陈梦雷当日没叫嚷出来,想来是不知道李光地把两个人的策略占为己有,李光地当时都没怕,这时候怕了,要么是证据充足,要么是知道的人知道的太多了,甚至这个人还备受朕信任。

    想来想去,不是索额图就是明珠马齐这些人。朕想知道谁给李光地出的主意,等着京城的其他折子呢,可惜,一直没送来,朕就知道了是索额图捏着了李光地的把柄!

    定是索额图把李光地吓坏了,要是别人吓唬了李光地,索额图一定会帮着李光地把这事儿给掩饰下去,八成会灭口陈梦雷,而且随后就会有攻讦折子送来。

    如今这么清静,必定是明珠和李光地站在了一起。”

    “那这件事怎么办?李光地人品太差了!”

    “差也要用啊!还要一如既往的用,陈梦雷也要重用。而且这事儿要捂着,咱们都知道丢人,难道南面的那些隐士们不知道丢人?这事儿传出去了之后谁还愿意和这种人站在一起同朝为官?”

    福全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最后只能问:“明珠和索额图那儿呢?”

    “都不是一心为国的奴才!这是倦怠,并非是渎职,先放着吧。”康熙说到这里叹口气:“都是说朕偏心佟家,佟家做事霸道,但是佟国纲为人比这些人积极的多了!前不久他往北边去和罗斯谈判,遇到大河,河水拦路,他二话不说第一个跳进去游到对岸①。换成其他人,肯定要摆架子,指使下面的人想办法让这些官老爷们不湿衣角的过河去。拖来拖去什么时候才能过河?会误了多少事儿!这些老爷们哪个会想着国事,只顾着自己不失了体面!

    唉!一心为国的臣子难遇啊!”

    第75章 在木兰

    康熙的御驾向北移动,越是向北,随行的蒙古王公也就越多,而海棠这个班布拉贝勒的身份就慢慢的被大家熟知。

    草原上贵族和南方的士大夫不一样,南方的士大夫死守男女界限,而草原上的贵族反应一致:她只要有土地人口和牛羊,她就是班布拉贝勒。

    然而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被反复争夺过的,这些王公们各有各的领地。海棠要么做个有名无实的班布拉贝勒,要么去科尔沁分一块草场。可是博尔济吉特氏能看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份上让她借用科尔沁的名义,绝不会分出一块草场给她。

    除非皇帝开口置换!

    说到底,草原是蒙古人的,特别是外藩蒙古,大家可以臣服,可以奉恩赫阿木古朗汗为主,但是关乎到根本的东西是不会交出去的。内藩蒙古倒是能听康熙的话交出土地,然而康熙这位恩赫阿木古朗汗也没打算让女儿在大草原上有一片土地,仅仅是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班布拉贝勒。

    四位皇子和海棠在康熙的马车里陪同他接待蒙古王公,这些人上来之后,几乎每个人都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噶尔丹!

    而噶尔丹最近做的一件事就是:扶持札萨克图汗成衮,与土谢图汗部关系紧张,似乎马上要有一场大战。

    这件事的起因是:喀尔喀发生内乱,右翼的札萨克图汗部有许多人畜被左翼的土谢图汗部掠走。

    单看这件事本身,本来是噶尔丹主持公道的一件好事,按道理来说大家该是拍手称快才对,怎么对做好事的噶尔丹很防备呢?

    是因为噶尔丹这些年来吞并的部落太多了!

    他这次行动表面上是主持公道,用一句汉文书中的典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哪里是真正的来主持公道啊,这分明是想吞并土谢图汗部。

    到了晚上,康熙趁着吃晚饭在帐殿中问几个孩子:“噶尔丹此人,你们怎么看?”

    大家都席地而坐,围着一张矮矮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肉和水果。

    康熙是问话了,但是这话是问太子的,其他人都是陪衬。

    所以海棠大口吃肉,别人还能停下,她是一刻没停,吃的腻了再啃几口水果解腻。

    太子说:“噶尔丹这人心怀鬼胎,怕是有一统蒙古之志,他早年被尊为活佛,地位崇高,现在还有很多愚民对他顶礼膜拜。在藏地,他的寺庙敛财无数,后来因为他兄长僧格被杀才回去继承位置,他还俗后不仅给他兄长报仇,还吞并了许多部落。看他这几十年的行为,倒是有几分模样,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后患无穷!”

    康熙点点头,这是都看出来的,要是年纪最小的海棠这么说康熙就很满意,然而储君这么说康熙就觉得还不够。

    但是他也没批评,觉得孩子还小,还可以慢慢教育,就问大阿哥:“胤禔,你说呢?”

    大阿哥还不如太子呢,他想说的太子已经说完了。就小声的回答:“儿子和太子想的一样。”

    三阿哥迫不及待的说:“从今日各部说的意思来看,他们对噶尔丹也是心怀忧虑,民心可用啊!”

    这话刚说完,从太子大阿哥到四阿哥海棠都忍不住暗地里翻白眼。

    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这草原上各部就是墙头草,你弱他们就强!什么民心可用,草原上什么时候大家拧成一股绳过?老三这明显是学汉人那一套学的走火入魔了。

    康熙对老三的话不予置评,略过三阿哥问四阿哥:“胤禛怎么想的?”

    四阿哥看看三个哥哥,想了想说:“近些年来,草原上的王公不恭顺的多了。”

    这是实情,当年多尔衮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各部落的蒙古王公摁着打,凡是有不恭敬的,他直接带兵杀上门去,当年效果是极好的,蒙古各部也是很温驯的。

    随着多尔衮这一代人去世,那些能征善战的诸王死的死亡的亡,宗室内能挂帅的诸王越来越少,目前就剩下康亲王杰书勉强能支撑。

    可是杰书在康熙看来也是费拉不堪,平三藩的时候这人在金华蹲了两年都没挪窝,气的康熙骂他贻误战机。而且杰书目前身体也不好,将来如何还真不好说。

    他倒是一心想让大阿哥成为多尔衮一样的人物,大阿哥勇倒是有了,就是这脑子太简单了!

    康熙叹口气:“吃饭!”

    海棠抬起头,卡巴卡巴着大眼睛:“汗阿玛,您的班班还没说话呢。”

    康熙提着筷子夹菜:“贝勒爷有何高见啊?”很不以为意的态度。

    “自然是赶紧秣兵厉马啊,这人是不听劝的,早晚要和咱们硬碰硬打一架!”

    太子一张嘴就说:“国库空虚!”然后看看康熙,小声的跟海棠说:“黑龙江将军那儿花费了不少国帑了,加上前些年平三藩,国库更是耗费无数,三年积累方有一年之粮,一旦开战,国库很快又干干净净。”

    两字:没钱!

    海棠张嘴要说,四阿哥在桌子下捅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开口。海棠看看四哥,闭嘴了。

    康熙自己心里有打算,招呼几个孩子:“赶紧吃,一会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塞外冷的早啊!你们带了冬衣没有,若是没有,需要尽快置办。”

    说完招呼梁九功,让他想法子去,梁九功只能派人给宫中传信:速备棉衣。

    至于眼下的喀尔喀和土谢图汗部的矛盾,康熙派人去调停就行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康熙巡查了受灾的蒙古各部调拨粮食赈灾,随后带领蒙古王公和八旗到了木兰围场。

    木兰这里真的景色好,海棠半个身子爬出马车的窗口,迎着凉爽的秋风让太阳照在自己的头皮上,感觉暖暖的,而且眼前是连绵不断的草原,水草丰美,远处还有极其壮美的森林,神秘茂盛。偶尔出现受惊的小动物,看到大队人马后飞快的逃向远方。如此美景,海棠愿意住在这里一辈子。

    因为太高兴,她卡在窗口摇头晃脑,小脑袋在外面不停的摆动,小屁股就开始扭起来。

    康熙正在写朱批,看她快乐的跟只小狗一样,忍不住脸上带笑。

    “班布拉,你把光都挡住了。”

    正在开心的海棠一听,赶紧把自己的胖身体往后缩,可惜她钻出去容易,缩回来就难了。她缩了几下,忍不住喊:“汗阿玛,拉我一下,拉我一下啊!”

    康熙气笑了,跟梁九功摆了一下头,梁九功赶紧拉着她的衣服往里面扯。

    扯回来后海棠松口气:“还以为汗阿玛不拉我,让我一路卡到营地被哥哥们笑话呢。”

    康熙没好气的说:“你少干没出息的事儿就没人笑话你!看看你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件件都是送上门被嘲笑。”

    海棠不乐意的嘟着脸给他磨墨。

    康熙就说:“慢点,打圈慢一点,‘磨墨如病夫,握管如壮士’,磨墨要又轻又缓才行。对,就是这样,慢一点轻一点。”

    看着海棠磨了一会,他又说:“够了够了,这些够今儿用了。”说完叹口气:“以前佟皇后在的时候,朕要写字,她每次磨的墨刚刚够用,朕的字写完,一池墨也用完了。宫中诸人只有她每次给朕磨墨是刚好够用的。”

    说完再次叹口气,提起笔蘸了墨就说:“可惜了。”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海棠歪着脑袋看他。

    康熙本想和海棠再说几句,看到奏折后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治水治水!”他合上奏折扔到一边:“河道总督靳辅和前两江总督于成龙的官司刚断完,如今侍郎孙在丰督理下河,和靳辅又打官司了。”

    说完再次叹口气:“治大国如烹小鲜,你说这话对不对?”

    海棠想了想,自己没啥经验,还是别抖机灵了,就说:“棠棠还不懂,读书好不一定是见识多。这种事儿,棠棠哪敢多说。”

    康熙满意的点头:“这才是稳重了,不是那张口就来的人了。靳辅、于成龙这些人,哪个不是名臣?哪个不是宦海沉浮?哪个不是有大抱负?就这样的人,还要面对着重重阻力,难以施展才华,可见人过日子真的难啊!”

    说着放下笔在海棠的小脑袋上揉了几下,在海棠不满的哼唧声中问她:“刚才看你摇头晃脑,高兴什么呢?”

    “看到木兰围场这里景色好,所以就高兴。”

    “赤子之心啊!朕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你选个小马。”

    海棠一听赶紧说:“当然要啊,养着养着棠棠长大了马儿也长大了!要小马啊~”

    “行行行,回去给你选,这一次你就不许闹着骑马了,在一边看着吧。”

    海棠一口答应了。

    到达了营地的时候天还没黑,趁着各处扎帐篷,康熙召见前来觐见的蒙古王公们一起饮宴。

    处理这样的筵席已经很有经验了,迅速的整理了一片空地,先安置御座,再在两边排满了桌子,中间的空地上堆满了木柴,还有一只巨大的烤肉架被安放好了。

    蒙古王公们都已经来了,还有八旗的各级官员也在,现场还能看到一些汉官,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看到巨大的肉串被抬来放到了架子上。

    没一会换了衣服的康熙带着几个孩子入席,下面三呼万岁,康熙落座。

    此时暮色四合,各处开始燃起火把,康熙就说:“今儿聚在一起,吃好喝好。”

    说完对着海棠招手,海棠看看太子,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这样的大场合是太子出来表现啊,怎么叫自己了呢。太子这会还不是小心眼的哥哥,对着海棠说:“快去。”

    海棠站在了康熙身边,康熙的一只手搭在海棠的肩膀上,笑着跟下面的诸王公贝勒台吉大臣们说:“你们以前去京中拜见,是见识过太子的骑射,朕的孩子都是巴鲁图,今儿让朕四岁的孩子给大家助兴如何?班布拉,对着那堆柴射一支火箭,点燃木柴烤肉,你敢不敢?”

    尽管特别意外,这种场合能怂吗?不能!

    海棠立即大声回答:“哪有不敢的,柴堆那么大,随便射一箭显不出儿臣的本事,您说射哪儿吧?”

    下面哗的议论起来。

    康熙的御座距离木柴堆的距离少说五十步,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射过去就不错了,放在草原上这样的本事也是个好苗子。

    如今这四岁孩子如此豪言壮语,是真有本事还是真有本事?两边的人都议论纷纷。

    连一边随驾的福全和几位阿哥都惊呆了。特别是福全,这事提前没听说呀。

    而且这天都黑了啊!黑天瞎火的能看见啥?

    这要是丢人就真丢大发了!

    别说福全,海棠的四个哥哥都提心,三阿哥悄悄的问四阿哥:“她真的能用三力半的弓?”

    半斤是六两,一力大概十一斤,三力半差不多接近四十斤了啊!

    三阿哥自己都未必能用流畅的用三力半的弓。

    四阿哥说:“我不知道是重弓还是什么弓?平时都是五弟他俩一块儿练习的。”

    重弓是练习臂力的,是锻炼用的弓,实战的弓要比重弓轻很多。如果锻炼用三力半,那么实战用的弓只有三力半的一半左右。

    大阿哥轻轻的说:“她还说她一天射八十支箭呢。”

    练习实射才会一天八十支,如果练习臂力是没必要拉弓实射的。

    康熙这会笑着问下面的人:“既然朕的班布拉有此志气,哪位愿去柴堆上留下个记号?”

    下面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下子蹦了起来:“奴才愿去。”

    喀喇沁杜棱郡王站起来:“这是奴才的儿子噶尔臧。”

    这小子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绸缎,爬到柴堆上绑在一支木头上。下来之后指着布条说:“就这里!”

    福全唯恐海棠看不清,立即跟左右说:“多举火把。”

    外面侍卫纷纷点燃火把,场地里面的人都看着海棠,全场只听见火把的燃烧声,此刻安安静静。

    胖嘟嘟的海棠站在康熙身边挑选弓箭,这些弓都是康熙让人给她刚做好没多久的,她还不是很习惯。她用手拉了拉弓弦,对硬度表示满意,随后挑了一支箭。

    噶尔臧就站在柴堆边,他阿布小声喊着他:“快回来。”

    你站在那,万一射偏了射你身上怎么办?

    但是噶尔臧不动:“我要看着他是不是射中了!”

    海棠摆好架势,拉了拉弓弦,试了试手感。转身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箭出来,侍卫赶紧在箭头上裹了一点浸泡了油脂的棉花,用丝线绑好,端着蜡烛点燃了棉花,立即退了下去。

    海棠感受了一下风,双臂用力拉弓如满月,几乎没瞄准动作,手指一松,火箭嗖的一下飞出去,扎在了布条上,火焰在柴堆上噼里啪啦的开始燃烧。

    瞬间满场再次三呼万岁,声震九霄!

    大家都是行家,从这支箭飞出的力道和速度来看,这点宴会前的助兴节目真的是随手而为。就是再远的距离再小的目标,这小贝勒爷也能射中,因为行家真的能做到随意且轻松。

    噶尔臧亲眼看着射中了布条,他自己欢呼一下,噔噔噔跑到了康熙的御座前,对正在收拾弓箭的海棠说:“我要和你结拜兄弟!你有没有妹妹,我要娶你妹妹!”

    四阿哥的脸当时就黑了。

    海棠回头看看他:“我不和你结拜,我姐姐妹妹都不嫁你,你死心吧!”

    喀喇沁杜棱郡王已经赶来请罪,拉着儿子磕头。

    康熙看着这小子,对喀喇沁杜棱郡王说:“这小子要娶朕的女儿,要是他将来还是个巴图鲁,朕倒是考虑和你做儿女亲家。”

    喀喇沁杜棱郡王闻言一脸喜色,赶紧拉着儿子谢恩退下了。

    康熙这下賺足了面子,和下面的蒙古王公们频频举杯。这下足以令这些王公老实一阵子了,让他们知道爱新觉罗家的勇士是一代接一代未曾断绝,如今一个四岁的小孩子都能有如此出色的实射,这些人想扎翅的时候肯定会三思。

    海棠回到四哥身后,三阿哥立即隔着四阿哥问:“你真的能用三力半的弓?”

    海棠得意的说:“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刚才用的是五力的弓!”

    连四阿哥都在看她,三阿哥立即问:“你怎么射的,你那么小!”

    “多吃饭啊!多吃饭,多锻炼,持续不断的举石头,慢慢的力气就涨上来了。”

    三阿哥看看四阿哥,四阿哥一脸为难的看了看三阿哥!

    两人都一脸苦涩,要是真的这么容易他们早就做了,是真的行不通啊!

    四阿哥知道为什么带上她了,心里说:六弟,你来不了是有原因的!

    这会被四阿哥念叨的六阿哥打了个喷嚏,他对面的十二格格立即学他阿嚏了一声。

    六阿哥就说:“你个坏丫头,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十二格格对着六哥啊啊啊啊嚷嚷起来。

    六阿哥就很嫌弃:“你怎么现在都还不会说话啊!”

    德妃正在收拾东西,天冷了,塞外草原只会比京城冷的更早,她这里要给孩子们准备冬衣。听到六阿哥这么说,德妃随口提了一句:“她是个笨妞,比不得你九妹妹,你九妹妹说话早。”

    六阿哥就说:“我看着下面的弟弟妹妹都不如九妹妹开口早。”

    德妃把两件棉衣拿过来放到了炕上,又招呼着双喜把一些贴身的衣服拿来。

    德妃一边整理一边跟六阿哥说:“你这两个妹妹,稍微均一均我就心满意足了。海棠是不生病,还活泼,桂枝就不一样了,是身体弱还胆小。今儿我带着她去太后跟前,她看到你九妹妹养的那只狗窜出来,吓的哇一声哭了。说起那只狗,一两个月前看着还挺好的,肉嘟嘟的,现在怎么越长越丑!比你四哥的吉祥差了好多啊!”

    这话说的,吉祥是进贡的,是猫狗房里千挑万选的。九妹妹的那只是土狗!是看家护院的,一个是玩物一个护院,能一样吗?

    “那是土狗,小时候都长得好看,大了之后千奇百怪,狗又不看美丑,人说狗不嫌家贫,就是这种狗,吉祥肯定挑食。说起来它也不是我妹妹的了,十一现在是它主子,十一是不嫌弃这狗长的丑,我听五哥说,十一会藏肉喂狗了,还说这弟弟眼看着就要长大了。”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这些日子还好,再过个两三年,三四岁大的时候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那个时候看见这么大的孩子恨不得躲着过。”

    说着德妃开始把一些贴身的衣服拿起来在六阿哥身上比划。

    六阿哥说:“额娘,我不缺衣服。”

    “你以为给你的吗?美的你!这是给你妹妹的,我看在你身上比划一下怎么样,要是在你身上比划着胖一点点,估计她穿上还有点瘦。”

    六阿哥刚想哀嚎一声,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章贵人挺着肚子带着宫女来了。

    六阿哥一看,赶紧站起来离开,他如今已经搬出去住了,偶尔回到额娘这里多坐一会儿倒是没什么,绝不能坐的时间太久了。

    德妃打发了六阿哥,招呼着章贵人坐下。

    “来喝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溜达?”德妃就跟章贵人客气起来,这位章贵人目前是宫里唯一的孕妇,又是德妃负责照看,所以德妃不敢掉以轻心。

    章贵人没名分,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好久没有再见到皇上了。眼看着宠爱离去,抬旗也成了泡影,只能在宫里加倍小心。

    她让宫女把做的针线活拿来,双手捧着给德妃:“马上就是二十二了,快到九格格寿日了,这是给格格的寿礼。”

    德妃接过来就说:“她不过是个晚辈,你这也太客气了。如今你又挺着肚子,别惦记她了,你们母子好好的才是我们母子的福气。”

    德妃这话有夸大的成分,其中也有实情。章贵人要是滑胎了德妃头一个被追究失职。

    章贵人看德妃客气,张了张嘴,终于说出来了。

    “娘娘,这越是临近分娩,妾心里越怕……妾想求您收养妾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着想哭,德妃早就想到这里了,她自己不缺儿子,老四回来了,老六又一直很健康,两个女儿也好端端的,除了七格格夭折非常遗憾之外,她比宫里大部分女人都要好。

    她也在想要不要收养章贵人的儿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养。

    只是这种养不是佟皇后养胤禛,而是学着惠妃,不禁止良贵人母子见面,去做个挂名的养母就够了。毕竟章贵人是她的人,孩子也是在永和宫出生的,就是不亲自养着也有永和宫的标签在身上。

    德妃看章贵人都哭出来了,拉着她的手:“你也别哭了,这其中的酸楚我是经历过的,放心,我是不会看着别家娘娘把咱们永和宫的孩子抱走。回头回宫里了,你挪到后殿去,我还要照顾十二格格,难免精力不济,到时候请你搭把手帮我的忙,照顾一下阿哥格格们……”

    章贵人立即听明白了,极为惊喜,赶快站起来要跪下去。德妃拦着她:“你也太客气了,不用如此。天晚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章贵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德妃心里不平静,忍不住叹口气。

    十二格格爬过来抱着她,软乎乎的喊着:“鹅!”

    德妃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了。

    “哎呦你会说话了,哎呦,这是什么好日子啊,我这笨闺女居然会说话了。就不该放你六哥走,就该让他立即写封信给你四哥哥九姐姐报喜。”

    德妃抱着十二格格,很满足很满足。

    宫女们都来祝贺,德妃抱着十二格格跟双喜说:“格格今儿开口了,她身边的人伺候的有功,都赏!”

    十二格格的乳母宫女进来磕头谢恩,外面的太监在院子里谢恩。

    德妃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派人给六阿哥传信,让他写信告诉哥哥妹妹十二格格会说话了。随后这封信连同德妃准备的衣服送往木兰。

    第76章 收家书

    在海棠的想象中,木兰秋狝应该是千骑万马卷平岗,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用海棠的眼光看,这也就是一个中学运动会的水平,其组织能力执行能力还完全比不上中学运动会呢。毕竟中学的运动会能做到令行禁止队列鲜明,就眼前这队伍看上去稀稀拉拉,一团很紧凑,另外一堆又很分散。

    顶多也就是个小学运动会的水平,而且还是低年级的。

    海棠站在高处看了之后,小脸上没一点笑容,好几次都忍住了叹息。

    旁边的三哥和四哥倒是看得一脸心驰神往,在海棠旁边大放厥词:他们以后也要满载而归!

    到了晚上再次举行篝火晚会,这时候康熙的御座旁边有一只很小巧的铁炉子,放上炭之后将肉串在签子上,康熙烤了一盘肉串儿,分发给一些亲近的蒙古王公。凡是收到他肉串的无不感激涕零!

    海棠看了之后忍不住想翻白眼,但是在这种场合又忍住了。

    随后她忽略了那些吹捧阿谀之词,专心致志的抱着一块肉在啃,肉好吃是好吃,只是肉质太紧了,块头也太大了,她不得抱着撕咬肉块。

    这时候四阿哥坐到他旁边,用小刀帮她把肉切开,然后把切肉用的小刀送给了海棠。

    “给你的贺礼!”

    海棠很懵逼:“什么贺礼?”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而且很多时候是海棠给哥哥送礼,很少有哥哥给妹妹礼的。

    “今儿是二十二呀!今日是你过寿的日子呀!”

    海棠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你不说我都忘了,四哥你真好!四哥,我要抱抱你!”

    “走开,走开,你脸上和你爪子上全是油,我看你是故意的!”

    “哪有?你嫌弃我手上有油,我和你贴一贴~”

    四阿哥就更受不了了:“你矜持一点!”

    “人家要和你亲近!”

    四阿哥就很别扭,妹妹和他亲近他当然高兴,但是又觉得妹妹这样太不矜持。一时间不知道先夸妹妹还是先批妹妹。

    纠结了好一会儿:“总之你要矜持!”

    海棠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去接着啃肉,心里面盘算着等会去找哥哥们要寿礼,棠棠不嫌丢人,棠棠给他们送礼了他们也要回礼。

    然后再去汗阿玛和伯王跟前转一转,没有带?好说,回京城补上。

    想到这里,海棠跟旁边的三哥说:“三哥,今天是班班过寿,班班过了今天就五岁啦!”

    三阿哥看看海棠,看到对方小胖脸上的微笑和那一双闪烁着明亮眼光的眼睛。福至心灵,问道:“你这是要寿礼?”

    “看三哥你说的,我不要你难道就不给了?”

    “给是给,先记账,回京城再给,现在哥哥是个穷光蛋,什么都没有。”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海棠立即抱着盘子站起来找大哥和二哥去了。

    到了晚上,醉醺醺的福全被太监架着回帐篷了,另一面醉醺醺的康熙稍微好一些,自己还能走。

    海棠就跟着到了帐殿。

    康熙这会儿直接倒在了榻上,艰难的转头看了看海棠,问道:“追了一路,说吧,什么事儿?”

    说着就觉得有些反胃,翻身想吐,旁边的宫女和太监们赶快上前伺候。海棠看了,忍不住皱眉:算了,明天再来吧!

    她出了帐殿之后怏怏不乐地抬起头来,这哪里是来训练骑兵的呀,这是来放年假的呀!

    就这水平,想评价就觉得一言难尽。

    海棠回去睡觉了,第二天又围观了一场小学生运动会水平的围猎。

    经过好几天的篝火宴会之后,或许是康熙的胃受不了了,总算是结束了大吃大喝的日子,营地里面总算是安静了。

    就在此时京城里送来的过冬物资也到了木兰围场。德妃让六阿哥写的家书也到了四阿哥和海棠手里。

    康熙也接到了家书,他的家书有些多,太皇太后的、皇太后的、各位皇子皇女的。太皇太后的一如既往,把宫里各人的情况说了几句,最后嘱咐康熙在外边照顾好自己。康熙看完之后放到一边。

    太后的家书明显是五阿哥执笔,通篇都是大白话,康熙耐着性子在十一阿哥断奶的二三事中发现了太后嘱咐康熙让人给她心爱的小花骨朵煮一碗长寿面。

    康熙立即问梁九功:“今儿是几来着?”

    “九月二十十六,月底就回京。”

    “狗奴才,你怎么不提醒朕一句九格格的生日!”

    “奴才该死!”

    “你也是真该死!”康熙骂了他一句,正想再多骂几句让人把他拖出去,就看到太子进来。

    太子看梁九功磕头不止,就问:“汗阿玛,他这是怎么了?”

    康熙就说:“前几日是你九妹妹寿日,这奴才也不提醒一声。”

    太子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眼巴巴的看着太子。

    太子就笑了:“那天妹妹逮着我们所有人都要了一遍礼物,您肯定是给了,或许您给忘了?”

    “朕不记得呀!”

    “妹妹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伯王那天喝的大醉,第二天还被妹妹堵在帐篷门口要了一份寿礼呢。”

    康熙低头一想,这么正大光明要好处的机会,那丫头是不会放弃的。

    难道是真给了?

    “朕记性一向好……叫你妹妹过来问问。”

    梁九功的心提了起来,他的徒弟跑去请海棠,海棠正在帐篷里面儿躺着看信,特别是关于妹妹会叫额娘那一段。六哥还在里面写了一堆很精准的吐槽。

    意思就是说妹妹叫额娘别人没听见,额娘信誓旦旦的说妹妹叫了,哪怕是只叫了一个字!

    六阿哥的意思是:或许是小妹妹恰巧吐了一个字,被额娘认为是叫了娘,完全没必要那么高兴。

    海棠躺着翘二郎腿儿,左手拿信,右手拿肉脯,看一眼信嚼一口肉干,正美滋滋的时候,太监跑过来吧唧一下跪在榻边儿磕头不止嘴里喊着:“格格救命,格格救命呀!”

    海棠看了一眼,这是乾清宫的太监,就把信递给了旁边的香茶收起来,躺着很悠闲的问:“怎么刚来就行如此大礼?起来起来,救你什么呀?”

    这太监能在御前听用,自然是口齿清晰灵活。几句话交代清楚了,原来是梁九功他们忘了提醒康熙给海棠庆寿,这会儿皇上发怒,梁九功命悬一线,急需海棠帮着说情。

    从这件事里面也牵扯出来了另外一件事。刚来营地的那天,海棠射出一箭,康熙觉得这是有功的,有功就赏,打算在海棠过生日那天一并厚赏了,这件事是提前交代过梁九功的,梁九功给忘了。

    这就是为什么康熙发怒的原因?在康熙看来交代过的事情这么重要就给忘了,可见平时太过自大,已经开始渎职了。

    梁九功身后还有无数徒子徒孙,他一人倒霉就等于是一个派系倒霉,所以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们这个时候比他都着急惧怕,迫不及待的来求海棠。

    “原来如此!”海棠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想让我这个苦主帮你们说几句?你们怎么张得开这个嘴的?”

    这太监叩头不止,一直说该死,眼看着脑袋都要磕出血来了,海棠就说:“罢了罢了,在我跟前你们在是初犯,事儿还好说。不过平时你们这群人也太猖狂了一些,能瞒得了这一时,难道以后事事都能瞒得过去?回去跟梁九功说做人还是实在点好。”

    在这紧要关头,无论海棠说什么这些太监们都答应。

    海棠换了衣服去找康熙,梁九功还在旁边跪着,海棠进去之后没看梁九功,看到太子也在,高高兴兴的跑过去,请安后跟他们一块儿坐在榻上。

    太子说:“妹妹,你是不是过寿那天来找过汗阿玛?”

    海棠看太子的态度,似乎是想保梁九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来了,当时汗阿玛喝的快吐了,不过那个时候倒是答应了棠棠一件事儿。”

    康熙完全不记得了:“有吗?”他的面容已经变了。

    “有啊!当时你就躺在这儿躺着,棠棠站在脚踏上,棠棠跟您说有话想给您汇报,可是棠棠又害怕你恼了把棠棠给打一顿。汗阿玛当时就说棠棠是个乖闺女,怎么可能会打棠棠,以后棠棠不管做什么事儿您都不会打棠棠。您答应的就是这件事儿!”

    康熙松了口气,想着这倒是像自己说的话,儿子不听话了可以打一顿,闺女是不能打的。

    康熙面容就放松了下来,笑着问:“你那个时候说的什么?怎么还担心朕打你?朕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那时候压根没说,还没来得及说呢您就要吐了。实在是太晚了,所以就没说,棠棠就回去睡觉了。”

    “哦,你想说什么,今天不妨讲来听听。”

    “就是八旗的事儿,您问棠棠八旗是否威武雄壮,棠棠担心说实话让您生气……”

    康熙的面容严肃了起来:“哎呀,你这小小年纪居然敢指点八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对跪着的梁九功说:“狗奴才还不滚出去准备点吃的喝的?”

    梁九功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忙不迭的磕头站起来带着人出去了。

    康熙问:“朕听听九格格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就是……实话说了您可不能恼。”

    “嗯,不恼,你说。”

    “您就不该让蒙古王公看见八旗的怂样,谁看见谁不在肚子里面笑翻天?个个睡到天大亮,长官不骂,压根不爬起来。骑马的坐马鞍不能到三个时辰,跑路的不能奔驰六十里。号令已下,拖拖拉拉半天没有队形,各旗协作更是令人一言难尽。这哪里是精锐,简直是乌合之众!

    我若是手里有一支大军,一阵冲锋就能把他们队形给冲散,然后各处分割围而歼之,定能一战而大获全胜。

    您光顾着带领八旗精锐骑射,您就应该登高看看后面那些人是怎么拖后腿的?

    骑射是根本,这话没错。但是大军最最最低要做到是令行禁止。

    我说完了,您可不能骂我,更不能打我。”

    太子赶紧看康熙的脸色,康熙的脸色已经黑的如锅底儿一样。

    感觉到太子的目光,他转头跟太子说:“明日围猎你来带领大军,朕要登高远看,朕要看看是不是你妹妹说的这样。”

    第77章 远游归

    看康熙的脸色不好,海棠也不敢嚷嚷着要礼物,乖巧的坐在一边。

    随后梁九功带着人送了东西进来,跟透明人一样站在一边了。

    帐殿外边因为收到了家书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表现的很开心,四阿哥来找海棠,德妃给她的棉衣包裹被找出来了,四阿哥打算让海棠先试试,不合适赶紧改,毕竟草原上温差大,把人冻的得了风寒就遭了。

    海棠就趁着找个时候赶紧和四个跑回去试衣服。

    回到她的帐篷里,她在床上提着棉裤使劲蹦了几下,四阿哥在屏风这边听着就忍不住说她:“你动静小点,把床踩塌了你晚上还睡吗?”

    “但是棉裤的裤腿有点紧,这个裆还有点低,我都使劲提了还是这样。”

    那就是不合适。

    海棠这边只有宫女没有嬷嬷,四阿哥跟前是一水的太监,四阿哥就说:“让蒙古的女人想办法给你改改。”

    棉裤被拿出来,四阿哥翻来覆去的看,最后只能问:“这是又胖了还是又高了?”不跟人家说清楚怎么改?

    海棠隔着屏风喊:“是棠棠强壮了!”

    这妹妹没法要了,大概投胎的时候是个小子却投成了一个女胎!

    四阿哥说:“你待着别动,哥哥出去给你找个会针线的人来。”

    说着他出去了,刚出帐篷低头一看,妹妹的花棉裤在自己的怀里抱着,想想自己一个大男孩,抱着妹妹的花棉裤,怎么看都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她转身回海棠的帐篷:“走,你换了衣服,咱们禀告过汗阿玛后给巴林公主请安。”

    巴林公主是顺治皇帝的亲姐姐,是太皇太后如今还唯一活着的孩子,因为嫁给了巴林部的汗王被称巴林公主。

    巴林公主之所以这时候赶来木兰围场,是想在康熙结束行围之后跟着回京城,太皇太后毕竟是上岁数的人了,以往都经常有病,巴林公主在前几年都往返巴林部和京城之间,为的就是去看望太皇太后。

    康熙和太子在说八旗的事儿,看到四阿哥和海棠去而复返,两人提着一个花包袱说是请巴林公主的嬷嬷给改一下棉裤,他就摆摆手:“去吧,别闹公主,她老人家也是上年纪的了,禁不住棠儿闹腾。”

    海棠答应了一声,跟着四阿哥去了。

    巴林公主听说他们兄妹来了,高兴的从座上起来,一把把海棠搂在怀里揉搓。

    “小乖乖,可算是来找姨祖母了。前几天就想叫你来说话,你跟个小公鸡一样东走走西跑跑,还没张嘴叫你呢,人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海棠这会还是班布拉贝勒,官方身份是巴林公主姐姐的孙子。

    海棠就搂着她的腰:“班班也想找您啊!可是前几天您刚来,他们都说您舟车劳顿,要歇歇,才没上门闹您呢。”

    “是有些累,不过一两天就养回来了。”

    两个坐在榻上,海棠伸手拉着巴林公主的袖子说:“今儿来是求您了,宫里送来的棉裤不合适,您派人给班班改改。”

    “早说啊,我这里有好皮子,身边的人手艺还能看的过去,一两天就给你做一身衣服。这样,你去里面,让她们给你量一量尺寸,看看衣服怎么改合适。”就有嬷嬷过来直接抱着海棠往屏风后面去了,巴林公主就招呼着四阿哥说话。

    “胤禛啊,来,好孩子,和姑祖母说说话。”

    四阿哥坐过去,巴林公主拉着他的手问他平时读什么书,这些常规的问题问完后,转眼就问:“平日和姐妹们做什么消遣?”

    四阿哥以为她问的是妹妹海棠有什么消遣,就老实的说:“和妹妹一道读书。”

    海棠在屏风后面都听出来了,姑祖母问的是姐姐们如何?她这会带上了□□衮表哥,明显是想两家结亲呢。

    这时候里面已经量好了尺寸,海棠从后面跑到巴林公主跟前。

    巴林公主毕竟上了年纪,坐的久了腰疼,就说:“你们先去玩一会,等会衣服就好了。”

    又叫人把她的孙儿□□衮叫来,□□衮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长的很健壮,被祖母叫来和表弟们一起玩儿。

    □□衮对着两个表弟有什么说什么。

    “祖母带我去京城,想在太皇太后跟前给我求一门好亲事,可我不想跟着去。”

    海棠正提着木棍对着旁边的草一棍一棵抡的高兴呢,听了就转头问:“为什么啊?”

    “哎,你们是知道的,我是老二,上面有哥哥呢,我哥哥体弱多病,可他才是巴林部将来的首领,只是我祖母和阿布觉得他要不好了,一力推我上位。”

    海棠说:“巴林部更想要一个强壮的首领。”

    □□衮郁闷的抓了抓脑袋:“我不想抢哥哥的东西,我想去京城在皇上跟前当个侍卫,以后不回来了。”

    四阿哥一听,再看看旁边胖乎乎扭着腰哼哈哼哈抡草棵子的妹妹,觉得□□衮瞬间眉清目秀了起来。

    他仔细看看□□衮,年纪大了十岁左右,不过只要他留在京城,这不算缺点!

    这简直是最好的妹夫人选啊。

    看看这出身,这是巴林部的小王子!

    看看这本事,前几日也是满载而归的啊!

    看看这意愿,人家是主动留在京城的,不是被迫的啊!

    他也做不出什么亲热的姿态,而是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姑祖母想给你选一门好亲事,叫我说,称的上好的也就是在我们三家里面选。伯王家的妹妹刚吃奶,叔王家里和宫里的姐姐有好几位呢,姑祖母肯定在这些姐妹里面给你选。姑祖母看上的是哪位?”

    先打听一下,做到知己知彼!

    □□衮摇摇头:“不知道呢,她自己都不清楚选谁合适。”

    四阿哥看他的眼神就如大舅子看妹夫,再看看旁边的换了一片草祸祸的妹妹,悄悄的跟□□衮说:“表哥,我跟你讲……”。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对面有人喊:“班布拉,班布拉弟弟你在这里玩儿呢,一起啊!”

    噶尔臧高兴的跑过来,看到□□衮和四阿哥在,很随意的打了招呼就往海棠跟前蹭。

    一边蹭一边说:“班布拉弟弟,我听我阿布说,你不是科尔沁的贝勒。”

    海棠很烦他,转个方向说:“你管的挺多啊!”

    “不多不多,我就是问问,你有妹妹吗?我想娶你妹妹当媳妇。”

    “再说我揍你!”

    “我想娶你妹妹当媳妇。”

    海棠扔了棍子扑上去,举着拳头开始揍噶尔臧,噶尔臧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人,两人开始摔跤。

    四阿哥:“……”

    爷怎么让□□衮相信爷的妹妹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

    最终□□衮下场拉架才止住了一场斗殴,噶尔臧和海棠也就没打起来,尽管没打出火星子,但是大家也真的不愉快。

    噶尔臧的父亲就拉着他去给康熙请罪,康熙倒不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大事儿,笑着说:“孩子都淘气,不必放在心上。”

    但是这人一转眼就问海棠:“你吃亏了还是噶尔臧吃亏了?”

    海棠就说:“肯定是他啊,我保证捏的他肩膀都乌黑了。”

    康熙这下很满意:“不吃亏就好。”

    海棠看着他心情好,就问:“汗阿玛,棠棠的生辰礼物呢?棠棠迫不及待的想看。”

    “这里没有,朕知道你是个财迷,给你挑了些值钱的物件,回头让德妃给你收着。”

    值钱的物件……让德妃给你收着……

    这话听了就知道东西八成是贵重,但是海棠也没法染指,更不可能自己处理!

    “什么啊?总要有个名字啊?”

    “那名字可多了,比如玛瑙珠数条、金镯子数对、暖帽后金花一枝嵌松石珊瑚垂珠、金佛一尊嵌东珠、耳坠三对嵌东珠十二颗、金脚镯数对……就是这些,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翡翠、珊瑚、白玉、珍珠、水晶这些。”

    海棠绷着脸,都是些美丽的废物!

    您都不知道您女儿喜欢什么吗?

    海棠问:“没了?”

    “你嫌少啊?”

    “棠棠嫌弃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你额娘一看就能明白这是给你攒嫁妆呢,每年朕赏给你一些,你额娘给你收着,等到你出嫁的时候,内务府再按照规矩给你置办一份,加上这些年攒的,到时候你的嫁妆比你姐妹多多了。高兴不?”

    “您看到棠棠哪儿高兴啊。”

    “你不高兴啊?没事,你额娘高兴,这会说不定高兴的能看到牙花子呢。”

    海棠被赶回帐篷里休息,等到第二天,康熙对外宣称要处理京城事物,让太子带八旗围猎。同时把八旗的各处佐领也扣了下来,带着这些人登高望远,站在一出山包上往下看,能看到队伍后面的人不紧不慢,还有些直接下马找地方躺着,除了前面一些人一副奋力争先的模样,后面的人都比草原上的羊还悠闲。

    羊还知道低头啃草喂饱自己,这些人只知道躺着晒太阳!

    康熙气的脸跟锅底一样的回了帐殿,跟着他去小山包上的八旗高官们个个被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又拖回来商量这事儿怎么办?

    怎么办?

    有人憋出了个办法“京旗回屯”。简而言之,让京城附近的旗人回到龙兴之地种田去。

    这办法能不能用还不知道,如果要用该怎么实施也是关键。

    康熙和这些人商量了一天,到晚上就觉得分外疲惫,这对八旗而言是大事!他知道大事不能仓促下决定,正好今年要陪着老祖宗回盛京祭祖,正好看看龙兴之地如今怎么样了。

    对今日八旗这懒散的样子他也没多说,对着八旗的兵丁痛斥一番没用,这事儿的根子不在这些普通兵丁,在上层的八旗权贵,在八旗的铁杆庄稼!

    因此康熙意兴阑珊,就决定提前回京。

    原计划就是月底走,如今提前一两天也没人察觉有什么不妥当的,于是大军拔寨,个个归心似箭,终于在十月下旬到了京城。

    此时宫中女眷都从园子里回到了宫中,就在康熙回宫的一两天前,永和宫的章贵人生下了十三阿哥。

    德妃以一种当仁不让的姿态把这个阿哥留在了永和宫做自己的养子,对外说孩子小,天气冷,先不必来回挪动,直接养在了永和宫的后殿孩子生母章贵人的隔壁。

    这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然而太皇太后渐渐的力不从心,对祖宗家法的维护也没那么严格了,所以大家都等着看德妃的笑话,看皇上回来德妃怎么说。

    自从佟皇后驾崩之后,宫里名义上地位最高的是钮祜禄贵妃,康熙对贵妃的态度很随意,他就去钮祜禄贵妃跟前坐了一会,然后再去永和宫看看新出生的小儿子,打算晚上和宜妃聊聊顺便温存一番。

    宜妃赶紧吃饭,又一番沐浴更衣,打算去乾清宫过夜,顺便跟皇上吹枕头风,请皇上去娘家坐一坐。

    在宜妃忙乱准备的时候,德妃获得了陪吃的殊荣,在吃饭前,先陪着康熙去看看章贵人。

    因为生了十三阿哥,章贵人这下真的有贵人的名号。章贵人十分温柔,因为生了儿子,这会一副丰腴的模样,带着些慈母的光辉,和往日大相径庭。康熙又惦记上了她,温言细语的安慰了章贵人,留下一堆赏赐,又去看看新出生的十三,这才和德妃回了前殿。

    饭菜已经摆好,六阿哥和四阿哥在阿哥所,海棠陪太后去了。

    德妃就把十二格格抱来。

    十二格格胆小怕人,抱着进来的时候还乐的拍巴掌,一看屋子里有个陌生人,瞬间就紧张了,转身抱着德妃的脖子,那模样要是她能控制了腿,绝对拔腿就跑。

    德妃哄着她:“这是汗阿玛,来啊桂枝,给汗阿玛磕头啊。”

    桂枝:“哇啊~~”

    她哭了。

    德妃赶紧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立即说:“这孩子八成还没睡醒,臣妾给她送出去。”

    双喜已经过来从德妃的怀里接着十二格格,要把她抱走。

    康熙说:“来,坐炕上来。”

    德妃只能把十二格格放在炕上,自己准备提筷子给康熙夹菜。但是十二格格死死抓着额娘的手,看亲爹都不敢正眼看,偷偷摸摸的看一眼。

    康熙跟德妃说:“你也坐上来吧。”

    德妃谢恩,坐到了康熙对面,十二格格赶紧爬到额娘背后躲起来。

    康熙就说:“这丫头和她姐姐差的也太多了,海棠那丫头这么大的时候站在炕沿上闹着往人怀里扑,不抱她人家还不乐意,看到吃东西她先张大嘴等着喂。”

    再看看这躲在人后面不出来的桂枝,这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

    康熙夹着一筷子肉:“桂枝来,汗阿玛这里有肉肉吃。”

    桂枝连头都没敢露出来。

    康熙也没耐心,把肉塞自己嘴里。

    德妃对他了解的很深,赶紧说:“您给海棠赏赐的那些,臣妾已经收到了,都在永和宫放着呢。”

    康熙点点头:“收着吧,将来孩子出嫁了都给她带上。”

    德妃已经从四阿哥嘴里听到□□衮的消息了,提着酒壶给康熙倒了一杯酒:“听说巴林部的小王子来了,有来相看的意思?您这是要做泰山了,臣妾贺您一杯。”大格格毕竟是抱养的,其他的格格才是亲生的,巴林部的□□衮无论和哪位公主成亲,康熙都能体会到做岳父的感受。

    康熙摇头:“先不急,巴林部那边再等等。”

    巴林部两个继承人的问题弄不明白是不行的,他的女儿嫁的是巴林部的下一个汗王,不是第二把手。

    德妃心里高兴,觉得有门,唯一不确定的是□□衮能等多久,主要是□□衮的年纪大。不过这件事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她又开始殷勤的伺候康熙吃饭,这时候桂枝的小脑袋从德妃背后悄悄的探出来,刚伸头康熙就看到了,没搭理她,这时候越是搭理她,她越是躲着不出来。

    桂枝拉德妃的衣服,她也想吃。

    康熙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把一盘切好的卤肉给孩子,德妃端了肉放在桂枝身边,桂枝就伸出小手抓一块肉捧着吃起来。

    德妃悄悄的看看康熙的脸色,心里明白,桂枝这丫头不讨她汗阿玛欢心,看来给闺女攒嫁妆这事儿,靠自己和她哥哥姐姐了,她汗阿玛手里是不会漏什么好东西的。

    德妃笑着问康熙:“九格格跟着没闹人吧,她刚才来,臣妾问她,她反而跟臣妾闹了半日,说什么怎么能把她想的那么不乖。问胤禛,胤禛那脸皱巴着,也不说。没法子只能问您了。”

    康熙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她啊,给朕脸上增光了呢。”

    此时寿康宫,太后搂着十一阿哥坐在炕头上,大片地方让给了海棠,海棠把外面的大衣服脱了,只穿着背带棉裤和小袄,在炕上做出一个夸张的射箭动作:“……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指一松,火箭如流星,朝着火堆飞去!”说完左右看看,假意咳嗽了两下,太后问:“射中了没有啊?”

    海棠装腔拿调:“这炕一烧起来就有点干,棠棠有点渴,水呢?”

    太后就知道她这德行,立即说:“给她水。”

    说完没多久,外面宫女端着茶水进来,门口的人打起帘子,大黄狗先钻进来。

    海棠一看,立即趴在炕沿上喊:“大黄,好久不见,你长这么大了?”

    十一阿哥也趴在炕沿上,对着大黄狗喊:“九九,九九。”

    大黄狗舍弃了海棠,跑到十一阿哥跟前蹲着,很温柔的汪汪了几声。

    海棠问:“我的狗怎么不听我的号令了!大黄,你来这里。”

    大黄狗没搭理她,十一阿哥伸手,这大黄狗居然主动把脑袋放到他手心里蹭蹭。

    这也太明显了,海棠惊呆了:“大黄,你背主了!你忘了谁带你回来的吗?你忘了谁给你准备窝的吗?你忘了谁带你玩的吗?”

    满屋子的人笑的肚子疼,太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对大黄狗说:“出去九儿,再进来打你。”

    大黄狗装可怜的呜咽了一声,转身出去,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看十一阿哥,门口的宫女打起帘子赶它:“出去,明日到门口等着。”

    大黄狗钻出去了。

    海棠来不及感概它通人性,立即问:“它怎么叫九儿?我排行第九,这是什么意思?十一,你想挨打是吧!”

    她气势汹汹的掐着腰,在十一阿哥眼里就是个大魔王,瞬间扑到太后怀里,一副小可怜模样。

    太后说:“你凶你弟弟干嘛?也不是独你一个人排行第九,你九哥不也是第九吗?”

    “哈?”

    太后接着说:“那狗崽子大名九九,其实一开始是你十一弟喜欢你九哥,才叫了九儿。后来你九哥知道了,非要再加上一个九,说是你也是个好姐姐,这殊荣他不能一个人独享。就成了九九,一个九阿哥的九,一个九格格的九。”

    海棠立即捋袖子:“九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事儿不过是家里的笑谈,不许急啊!对外说它是重阳节生的狗子,这不是个遮羞布吗?不遮着点,你和胤禟哪里还有脸面?”

    “您知道啊!”

    “你弟弟起的名,他小不懂,长大了再说他,不许闹啊!九阿哥都没闹,我说的,要是这狗子但凡掉两根狗毛,我找你和胤禟的麻烦。”

    海棠看着十一阿哥:“我认了,我以后养只狗,给它起名叫十一。不,叫土土!”毕竟胤禟的名字里带个“禟”字,海棠的名字里是一个“棠”字,禟和棠是同音,如果用胤字,又扫了一大片,总之,海棠必要报了此仇!

    太后不管这个,就催她:“赶紧的,你喝了水给我讲接下来的事儿,接下来如何?”

    “哦,接下来,那火箭似流星,转瞬即至,啪!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棠棠要回去睡觉了,棠棠明天要上学,棠棠要早睡早起!”

    说着她跳下床来不及穿鞋,点着脚尖往自己的房间跑。

    徒留太后在炕上骂她:“这遭瘟的丫头!”

    第78章 冬日游

    巴林公主带着孙子来的目的是个人都看明白了,宫里态度最积极的就是荣妃。

    一直稳压三格格一头的大格格如今和科尔沁的般迪订婚了,五格格和六格格不能约过姐姐,这亲事几乎就是为三格格准备的一样。

    不过三格格这边还有个小对手,那就是恭亲王的次女,恭亲王目前一共有五个女儿,大女儿抱进宫里做了皇帝的养女,次女是康熙十三年出生,但是三女四女都夭折了,而且都是大格格同胞所出的妹妹,五女也养的病歪歪的,大家都觉得这孩子夭折的可能太大,荣妃以前就听过传言,说皇上心疼兄弟,打算让恭亲王的次女留在京城。

    然而这传言是不是皇上亲口说的,荣妃不确定,荣妃不敢赌,万一要是被王府格格把这婚事截胡了呢。

    她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要是她如今还得宠,那肯定是直接和皇上开口商量,可是她如今不得宠,不得宠有不得多重的办法,她计划了一晚上:首先,让女儿和巴林来的小王子接触一下,不要太露痕迹,浅尝辄止就好,毕竟是表兄妹,正经的亲戚,难道偶遇后说几句话不行吗?

    其次,荣妃本人去跟巴林公主多聊聊,目的是在巴林公主跟前给女儿留个好印象,态度积极一点,让巴林公主知道三格格对这婚事很期待,不是那种如临大敌的反应。

    最后,让三格格多给皇上请安,最终做主的人是皇上!这样可以让三格格避开太皇太后,还能直接求到皇上跟前。荣妃知道皇上对三格格很宠爱,而且公主嫁蒙古是家法,反正是要嫁,三格格也想嫁,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打定主意之后荣妃就开始积极了起来。作为宫里的高位嫔妃,她这一主动,大家都关注,而且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惠妃倒是能立理解,荣妃养女儿了呀,这时候不为女儿打算要是这孩子嫁到外藩蒙古可怎么办?外藩蒙古颇有些桀骜不驯,巴林部好歹温驯,而且巴林小王子的祖母就是固伦公主,说来说去,孩子到了巴林部不受委屈。

    宜妃也能看出来,但是这位不着急,她晚上和康熙一番耳磨厮鬓,康熙当时高兴就答应了去她娘家坐坐,这会的宜妃正为这件事高兴呢。至于六格格,宜妃不是不给她打算,而是觉得孩子还小,先不着急。

    德妃看荣妃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她满心给海棠打算,但是前提是这巴林部的小王子要留在京城,只有留在京城她才把对方纳入女婿的名单内。

    而且她伺候康熙吃饭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不急”!

    不急就是皇上暂时不答应,这件事还可以慢慢的考虑。德妃就打算打听一下这位小王子能不能留在京城。

    德妃就以给巴林公主请安的名义套了几回话,话里话外问这位小王子要不要留在京城读书。

    巴林公主巴不得人家多关注孙子,她来的第一天就跟太皇太后说了要给孙子安排一门好婚事,但是太皇太后直接摇头:“等你们家的事儿办完了再说!”

    康熙在回京城的路上就说过,必定会嫁一个公主去巴林部,但是该嫁给谁值得商榷。

    这两位的话说的很明白了,巴林公主也知道症结所在,只是这件事是两个孙子与大人想法不一样。

    大孙子觉得自己就是巴林部未来的首领,自己是长子,自己还是嫡出,凭什么不让自己做首领?二孙子也觉得这位置该是大哥的,如果硬要让他做,他要么去京师一辈子不会来,要么是学着噶尔丹出家做喇嘛,一辈子不还俗。

    所以家里的大人都麻爪了。

    巴林公主趁着伺候太皇太后的时候极力想给小孙子谋一位皇女做妻子,这样能给孙子增加砝码,被太皇太后几次拒绝。

    所以德妃每次去旁敲侧击,巴林公主的意思都是不会留孙子在京城,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侍卫,都不行,这次是带他来见见世面,是让他给自己跑腿,等回去的是还是要带孙子走的。

    德妃看她几次都是这样打算的,心里就明白,这事儿成不了了。

    也就对荣妃没多关注。

    巴林公主在太皇太后跟前也没再多提这事儿,似乎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除了荣妃一直很积极外,巴林公主只陪着太皇太后说笑,一直到了十一月中旬,康熙把事情处理完,决定奉祖母和嫡母回盛京祭祖。

    在出发前,十一阿哥断断续续的发烧了几天,病好后就显得很虚弱,太后就提出不去,要在宫里照顾十一阿哥。正好苏麻喇姑在照顾十二阿哥,苏麻喇姑要伺候太皇太后,正在犹豫是不是让万贵人照顾十二阿哥,太后很积极的表示她能看两个孩子,苏麻喇姑就把十二阿哥送到了太后跟前,等她走后请太后一并照顾。

    宫中妃子中,只有宜妃郭贵人跟着去,其他的也都留在宫里。皇子皇女中,从大阿哥开始到九阿哥结束,都跟着去,十阿哥留下是因为钮祜禄贵妃也病了,他要留下侍疾。皇女从大格格到海棠结束,十格格入冬就经常咳嗽,也被拿掉了名字。

    这一次出门,德妃的三个孩子都要跟着去,吸取了上次海棠棉裤不合身的教训,在出发前,德妃拉着三个孩子给他们量体裁衣重新做大一码的棉衣。

    又听说盛京冬天比京城冷,所以德妃这次给做的棉衣就比大一码更大一码,这是给他们套在棉衣外面穿的棉衣。

    除此之外,还有围巾耳包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海棠翘着腿躺在炕上,跟德妃说:“别做我的,寿康宫的嬷嬷给我做了,您管着四哥和六哥就成。”

    话是这么说,德妃也不能真不给她做,就是先给两个儿子做好了再赶她的。

    德妃是会针线活的,这技能是没入宫的时候跟着她祖母学的,手中的动作很快,戴着顶针用着大铁针,把棉花厚厚的絮在一起,大概有三指厚,没一会就把一跳棉裤退给缝好了。旁边的胤祚忍不住嚷嚷:“你做的棉衣也太厚了,这怎么活动胳膊腿!”

    说完站起来一副稻草人模样同手同脚走路,一边走一边说:“到时候就这个样子,我们仨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家笑话的!”

    炕上的十二格格看到哥哥的样子就笑了起来。德妃说:“谁会笑话你?人家只恨没你的棉衣厚,你少说话,你看你哥哥妹妹谁跟你一样,我是发现了,你小子就是个爱俏的,甭跟我叽歪,到时候冻的你说不出话来你就知道额娘的苦心了!”

    四阿哥也说:“你老实的坐好。”额娘做了你穿不就行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炕上十二格格把嘴里的点心抠出来塞海棠的嘴里,要跟姐姐分享。

    海棠赶紧爬起来:“走开,我嫌弃你,不吃带你口水的东西!”

    十二格格非要喂她,海棠麻利的跳下炕去椅子上窝着了,十二格格一看她跑了,哇一声开始哭!

    海棠受不了了,从椅子上跳下来要穿鞋走人。

    “烦死你了,我走还不行吗?”海棠一边穿鞋一边跟德妃说:“额娘我先走,明见!”

    十二格格看海棠跑了,要把点心跟哥哥分享,四阿哥也站起来:“额娘,儿子走了。”

    六阿哥看看十二格格手里差点成糊糊的点心,也跟着颠了。

    德妃无语的看着十二格格,你这是什么毛病?

    “额娘,吃!”

    “额娘不吃,你吃!”务必要给她把这个新出来的毛病给纠正过来!

    海棠一路跑回寿康宫,在门口遇到了要走的五阿哥,海棠问:“这几天也忘了问您了,后日要走了,五哥,你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海棠不过是随口一问,因为寿康宫把她和五阿哥的衣服一块准备了。

    五阿哥说:“太后祖母这里给备下了。”他没说宜妃没给他们准备,连九阿哥的都没准备,因为郭络罗家会准备的。

    可是这一路走过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他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跟嬷嬷们说多准备一件,回头给九阿哥穿。至于六姐姐,她说她跟五姐姐说好了,穿五姐姐的棉衣,因为五姐有两套,姐妹俩一人一套,大不了路上只换洗外边的衣服,棉衣是不会换的。

    兄妹两个在门口告别,海棠进了寿康宫,门内卧着大黄狗,海棠就说:“呦,大黄,看门呢!”

    十一阿哥的声音随后来了:“是九九,九九!”

    “我就要叫它大黄!”

    “九九!”

    “大黄”“九九”

    太后头疼,每天这话都要吵一遍,两人谁也不嫌烦。

    等海棠走到太后跟前,太后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海棠委屈死了:“您就知道疼弟弟不疼我。”

    “我怎么不疼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疼你给你早早的准备了一包衣服,要是不疼你,让你现在跟着你汗阿玛出门,冻你一身冻疮,让你年年冬天生冻疮!”

    “棠棠爱您。”

    说着上去搂着太后开始撒娇,十一阿哥也跟着学:“棠棠爱您。”也跟着搂着太后摇晃。

    太后哭笑不得的说十一阿哥:“你就是个缺心眼的,她是棠棠,你是谁啊?”

    十一阿哥忘了自己的大名,“我是十一啊~”

    太后就摸着他的小脑袋:“你这可怎么办啊!我是个没成算的,你额娘也是个没成算的,看你这模样,也不是个有心眼的,只求你傻孩子有傻福了。”

    马车里,宜妃姐妹俩把厚衣服披在身上,围着火盆瑟瑟发抖,宜妃跟郭贵人说:“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这外面比城里冷呢!”

    姐妹两个入宫都有些年头了,小时候确实受过冻,但是在宫里没觉得冬天冷,而且京城的冬天比盛京稍微暖和一些,自然也忘了故乡的那种冷,如今小时候那感觉又回来了。

    郭贵人说:“我当是马车里暖和,谁知道马车居然不能御寒,也不知道三个孩子怎么样了。”

    六格格跟着三个姐姐在马车里躺着,四个人挤在一起,下面铺着被子又盖了一层被子,随着摇晃的马车要么说话要么睡觉,倒也暖和。

    几个阿哥个个裹的跟球一样一起在马车里背书,有陪读哈哈珠子跟着,师傅也一起出行,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兄弟们一人一句把学过的背诵出来温故知新,五阿哥哪怕是成绩不好,也是背的有模有样。

    八阿哥虽然没上学,但是八阿哥自己学了几百字在肚子里,人实在是聪明,哥哥们背诵一百二十遍的时候,他也跟着背会了。九阿哥就没八阿哥这种抓住机会就学习的心思,只是看哥哥们背书很有意思,而且外面冷,兄弟们挤一挤也好。

    唯一不满的是胖丫头也跟着挤,这马车的空间有限,就因为有了这个胖丫头,使得九阿哥觉得喘息都艰难了一些。

    第一天上车,俩人坐在一起,你捅我一下,我撞你一回,一问就是马车颠簸。

    第二天把两个人隔开坐,恰好坐了一个对面,你踢我一脚,我揣你一下,再问还是马车颠簸。

    第三天两人中间隔了三个哥哥,你瞪我一下,我剜你一眼,又问,两人一起回答:马车颠簸!

    这些哥哥们都麻了,好在一路都是官道,马车走的也快,从京城到盛京大约是一千五百里地,一路赶路疾行,十多天就到了。

    到了盛京郊外,大家都出了一口气。

    心想:这两人这幼稚的斗法该结束了吧?

    第79章 天子驾

    大队人马驻扎在盛京城郊,明日就要进入盛京,盛京将军和盛京府尹等高位官员已经先来拜见康熙。

    海棠趴在马车的车窗边看着外面官员骑马离开,对身后的哥哥们说:“盛京的官儿走了。”

    九阿哥最积极:“一起下去走走!”

    他第一个站起来往车门口去,一边走一边喊:“都让着点,腾点地方啊!马车这么挤,把腿挪挪不行啊!”

    马车里众人一脸“又来了”的无奈,都在看着九阿哥睁眼说瞎话,九阿哥却明明有空间愣是往趴在车窗口的海棠身上倒。

    海棠听见九阿哥说下车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又要闹幺蛾子,都当冤家这么久了,说点难听的,九阿哥一翘尾巴海棠都知道他想干嘛。

    当九阿哥嚷嚷着给他让地方的时候,海棠听着背后的动静,在九阿哥的话刚说完立即往边上躲了一下,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一样躲开了九阿哥。

    九阿哥扑空,半个身子靠在车窗口半个身子倒在车上,海棠趁着他倒下没起来的时候嚷嚷:“哎呀,这车子好颠簸。”然后直接在九阿哥的脚上踩了几下,随后被五阿哥一把拉开。

    九阿哥的鞋上已经有了好几个脚印,气得嚷嚷:“胖丫头,你踩着我脚丫子了!”

    海棠赶紧说:“对不住九哥,刚才马车太晃了,我没看到你摔倒,不是故意踩你的,对不住了!”

    马车压根没动,棋差一招的九阿哥咬牙切齿!

    好了,每日“马车颠簸”的戏码演完了,大阿哥说:“下车。”

    九阿哥赶紧收回腿,防着再被踩。

    大阿哥先出去,接着是三阿哥,四阿哥,六阿哥,七阿哥,海棠。八阿哥赶紧把九阿哥扶着,五阿哥想训几句,看他好几次都吃了苦头,也没说他,搀扶了他一把,也下车了。

    八阿哥和九阿哥是最后下来的,两人下了车瞬间缩起了脖子。

    这盛京周围的风跟刀子一样,也太冷了吧。到了这里九阿哥才想起额娘来,立即跟五阿哥说:“也不知道额娘冷不冷?”

    宜妃姐妹俩后来学着格格们,把被子拿进马车里,全身上下捂的结结实实的,她们的宫女又赶紧给他们改了棉衣,把一床棉被拆了,里面的棉花塞进了棉衣里,才没冻出好歹来。

    宜妃自己冻的发抖的时候已经想起孩子们来了,好在九阿哥有五阿哥的厚衣服,六格格哪儿也能应付,这才罢了。

    五阿哥说了一句:“额娘这会不冷了”就没再说话。

    八阿哥出发前也准备了厚衣服,和九阿哥在寒风中缓过来后哥俩跟着兄弟们先去给太皇太后和康熙请安。

    太子要么在太皇太后的马车里陪着说话,要么陪着康熙,无论是康熙的马车还是太皇太后的马车都宽敞舒服,太子作为储君,身上的衣服轻薄保暖,这会站着风中不像是几个兄弟那样冻的缩肩塌背。

    太子笑着说:“老祖宗等你们一会了,一起进去吧。”

    帐篷早已搭了起来,太皇太后的帐篷里十分温暖,驻守盛京的宗室女眷们赶来陪着说话,大部分都是蒙古女人,聊天的时候甚至还能对唱,远远的能听到帐篷中的笑声。

    太皇太后的心情很好,越是靠近盛京越是高兴,看到皇子们进来,笑着说:“去给你们汗阿玛请安吧。”

    康熙这会面前摊着一张纸,上面是明日入城的流程。为什么到了郊区不进城反而要驻扎在冰天雪地里?为什么盛京的高级官员要先来觐见?

    一切都是为了明日的入城仪式。

    明日进城时候的安保很重要,而且盛京为了接驾早在年初都开始筹划了,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为了接驾还把皇宫给修缮了一番,可是说该做的准备都做完了,现在要进行整个接驾的第一步。

    也就是入城仪式。

    明日除了有资格坐车的贵人,所有人都要缓缓走路进城,为了表现出气势,所有人都务必精神饱满,不能显得麻木疲惫。而且要把把太皇太后和康熙的仪仗全部摆出来,要在百姓前展现出皇家威仪。到时候官员迎接,百姓跪拜,除此之外,还要有老农拦路进献瓜果蔬菜,以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歌颂康熙治下清明。

    康熙给儿子们讲明日的入城仪式,每一步要做什么,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又有什么预案,都提前给这些皇子们讲出来,大家听的都很认真,海棠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这不就是务虚吗?懂,太懂了。这都是为了在老家的穷乡亲跟前表现出混的好的意思。

    关键是你们家都是皇家了,都号称富有四海了,还用表现吗?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只是眼前这安排让海棠恍恍惚惚想起元朝著名套曲《高祖还乡》,就是汉高祖刘邦还乡的故事,全曲借用一个乡下人的口吻,揭露了“帝王之尊”的虚伪与可笑。

    在这曲子里,刘邦就是个流氓无赖。当亭长的时候嗜酒贪杯,曾经替人喂过牛耕过地铡过草蹭过小媳妇的皮儿;给人家办田地文书的时候趁机敲榨勒索;偷别人的豆子去还酒债……毫不留情地揭下了蒙在高祖脸上那层赤帝之子斩白帝之子的神秘面纱。

    回想起里面的内容,隐隐约约还记着一些词儿:“新刷来的头巾,恰糨来的绸衫,畅好是妆么大户。”“这几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

    海棠想笑,哎呀,爱新觉罗家这会人模人样,你祖宗的那点事儿这会在普通乡民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说不定在跪迎的百姓里面还有人在心里说:这不就是那谁的孙子吗?你祖宗给人当过上门女婿呐,你玛法娶了姑姑不算还又娶了两个侄女儿,你老子还是那侄女生的,你们家那亲戚怎么论的?

    海棠想着忍不住低头,因为她脸上的笑实在是绷不住!

    九阿哥一直留意胖丫头,立即问:“九妹,你笑什么?”

    海棠立即眉眼弯弯的说:“棠棠在想等会吃什么,哎呀,一想到吃的,棠棠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九阿哥翻个白眼:饿死鬼啊你!

    康熙伸手撸了一下海棠的小秃瓢:“嗯,这会也该用膳了,今儿用了膳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进城,都别误了事儿。”

    第二日一早,大家早早的吃了饭,海棠以为要在旭日初升的时候进城,谁知道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整个队伍才行动。

    整个队伍庄严肃穆,皇帝的仪仗称“卤簿”,其本意是记录帝王出行时护卫、随员、仪仗、服饰等的册籍,后来代指仪仗本身。

    汉唐宋明,天子卤簿有三种,按照规格依次是大驾、法驾、小驾。其中最隆重的是大驾。到了清朝天子卤簿起初也有三种,名字的叫法不太一样。顺治皇帝规定大驾卤簿用于朝祭,行驾仪仗用于行幸皇城之内,行幸仪仗用于巡行四方。

    康熙这次是祭祀祖宗,用的就是大驾卤簿。

    这个大驾卤簿有对旗、对锣、对牌、对伞、对扇、金瓜、月斧、朝天镫这些仪器。马五对,纛二十杆,旗二十执,枪十杆,撒袋五对,大刀十口,曲柄黄伞四,直柄黄伞八,红伞二,蓝伞二,白伞二,绣龙黄扇六,金黄素扇四,绣龙红扇六,彩凤红扇四,吾杖二对,豹尾枪四根,卧瓜二对,立瓜二对。

    帝王所乘坐的车称为辂车,用六匹马来拉,这就是天子驾六的由来。但是辂车没有马来,需要移动的时候,要有二十八人来抬才能抬动,整个大驾卤簿是一千八百人的规模。

    前面需要官员做导引,车子需要官员亲自驾。

    除此之外,这庞大的仪仗里面,有一部分是要吹奏乐器的,奏的都是雅乐,缓缓而庄重。

    除了皇帝的大驾卤簿,太皇太后也有属于她的仪仗,加上随行的车辆,侍卫,宫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光是整个队伍进城都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当康熙的“辂车”入城的时候,整个盛京的百姓在官吏的带领下三呼万岁,一片片的百姓跪倒在地,车子过去百姓们站起来,踮起脚尖看着难得一见的热闹。

    车子到了盛京的街上,这次流程的重头戏来了,一个老农带着一口袋庄稼拦路。

    康熙亲自下车扶起了老农,一番作秀之后,这老农被重重的赏赐,这一袋子的庄稼被当做“民心归附”也被带到了辂车上。

    与庞大的仪仗相比,盛京的宫殿小的可怜,皇太极称帝的时候,模仿明朝的礼仪,他的大驾卤簿也才三百七十多人,宫殿的规模和占地面积也远远比不得京城中的紫禁城。

    好在盛京的王府比较多,京城来的人都能安排的下。别人可以住在王府,但是皇子皇女是一定要在盛京的皇宫里住着的。

    傍晚时候,太皇太后带着巴林公主和康熙以及一群皇子皇女这一干血脉亲人在盛京的宫里到处看。

    这里的一砖一瓦对于她来说都充满了回忆,她来这里,是因为她的姑姑哲哲嫁给皇太极后连生了三个女儿,科尔沁就送她来皇太极的后院。

    当时在皇太极的后院竞争极为惨烈。

    太皇太后说:“那个时候,钮祜禄元妃还在,乌拉那拉继妃也在府邸,姑姑一个人在这里勉强支撑。”

    皇太极的原配姓钮祜禄氏,是如今宫中钮钴禄贵妃的姑祖母,她嫁给皇太极生下一个儿子,因为“轻慢无礼”被休,她的儿子也很快夭折,这位元妃不足二十就去世了。

    这位元妃被休之后,乌拉那拉氏成了大福晋,被称为继福晋,生下了后来的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和皇太极的次子,以及皇太子的长女。但是因为娘家失势被休,后来下落不明。

    乌拉那拉继福晋倒台后,大福晋的位置落到了哲哲身上。哲哲看到前面两任的下场,日夜恭敬勤勉,不敢过问外面的事情,唯恐步了前两任的后尘。加上科尔沁明显是一大助力,可是科尔沁也有自己的心思,十分不老实,妄想多方下注,皇太极以哲哲没生儿子为由,要求送哲哲的侄女海兰珠来。

    但是科尔沁送来的是海兰珠的妹妹布木布泰,也就是这位太皇太后。

    和哲哲的恭顺不同,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对外面的事儿很关注,关注却不多说,她总能找到关键时刻给皇太极排忧解难。然而姑侄两个一连生了六个女孩,而这时候皇太极已经登基好几年了,不再是汗位混沌不明,科尔沁也熄了多方下注的主意,彻底着急了。

    于是他们送二十五岁的海兰珠到盛京,皇太极自然高兴,亲自迎接,给予了盛大的庆典。

    海兰珠二十六岁就生下了科尔沁盼望的阿哥,然而母子也很快接连去世。

    太皇太后一身的经历很多,她今儿说这么多其实还是说给这些皇女们听的。

    特别是晚上吃了饭,康熙带着皇子们走了,当海棠也跟着出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出声叫住了她,留她在跟前一起说话。

    这次来的是五个女孩,温柔的大格格,骄横的三格格,平庸的五格格,飞扬的六格格,最后是一身灵气却不知道命运走向何方的九格格。

    炕烧的很热,姐妹几个陪着太后坐在上面。这里是当初庄妃的寝宫,看着不大且偏居一隅。这地方和昔日庄妃的地位一样,不尊贵,不显眼,面对着各路贵女地位一降再降。

    太皇太后带着感慨的说:“我当年就是在这炕上搂着你们玛法,看他懵懂的玩儿着……如今一身老病,太宗早就离去,你们玛法也已经大行,我姑姑和姐姐早就成了枯骨,他们都已经走了,昔日恩恩怨怨还在心上,再回头看看,我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得到。”

    说着掉下眼泪。

    大格格赶紧劝:“您可别这么想,您还有我们啊,巴林公主也时常来问安。”大格格怕她伤心难过,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三格格也说:“是啊,您不仅有我们,将来后人更是绵延不尽。”怎么说没留下什么啊!您可是笑到了最后。

    五格格嘴笨,看了看六格格。六格格说:“大姐姐和三姐姐说的都有道理。”

    五格格赶紧插嘴:“是啊。”

    六格格接着说:“您往日就是想太多,让我们说,您高寿,往后好日子多着呢。”

    五格格立即说:“六妹妹说的对,您老人家寿福不尽。”

    三格格看了六格格一眼,心想这丫头挺能说的,随后把眼神放到了海棠身上,大家都说完了,轮到海棠了。

    海棠看看这些姐姐,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傻,你们哪个眼睛看到她难受啊,老人家这会得意着呢!

    特别是今儿下午,带着做了皇帝的孙子以众星捧月的姿势在各个宫殿走一圈,告诉那些死鬼们:看,老娘是最后的赢家!

    海棠就仗着自己年纪小,歪头说:“老祖宗,我要是您这会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您想啊,如今给谁什么祭品您说了算啊!”

    “胡说!”太皇太后也不哭了,立即说:“祭祀祖宗这事儿怎能儿戏?”

    “没儿戏啊,太宗皇帝爱吃肥肉还是瘦肉?他要是喜欢吃大肥肉,您挑个瘦一点的猪头供着不就成了,反之您就弄个肥嘟嘟的大猪头。反正他不会生气的,太宗是有情饮水饱,当年数十万大军刀光剑影生死搏杀的时候他扔下大军连着六天不眠不休骑快马回来看宸妃,可惜没看上最后一眼,听说那时候他难受的几度昏厥,这感天动地的情深意切谁听了不感动的哭了。姐姐们,你们感动了吗?我感动的要哭了。”

    说着故意抽泣了几下。

    这几个姐姐说“感动”不对,说“不感动”也不对!

    太皇太后这会心情很复杂。

    她想通过自己一辈子的遭遇告诉这些女孩:男人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日后嫁人了,不要对男人多有期待,要牢牢的握住权柄。

    结果出来了个胖丫头完全不按照她设想的节奏走,好好的计划全被九丫头打乱了节奏。

    一群人看着假哭的海棠,海棠哭了几声一抹脸,脸上干干净净的,没一点哭过的痕迹。

    她拿眼神看看姐姐们,再看看太皇太后,叹口气:“哎~太宗皇帝也是个性情中人,你们说是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好呢,想想钮祜禄妃才是元妃,结果后来姨老祖宗被追封为元妃。

    从这件事里面看,有些人啊,就是凑在一起也不是恩爱的夫妻。有些人啊,远隔千里错过很多年后再相遇也能成刻骨铭心的夫妻。

    姐姐们,你们要从祖宗的事迹里面学习啊,要是碰上姐夫们不是个好东西的时候,不要多想,也别难受,立即成全那对情深意切的男女,然后再选个你们爱的男人,这个男人肯定年轻有气概,强壮又威武!听妹妹的,下一个会更比上一个更好!”

    连三格格都惊呆了!

    你年纪小不假,你怎么会的这么多!

    六格格很震惊,你这是在哪儿学来的?尚书房教这个吗?不过听着也有点歪理的啊!

    五格格吓的赶紧把手帕塞嘴里了,就怕自己尖叫出来。大格格听着浑身不舒服,毕竟和她受到的教育有一点点的犯冲,不过她这会想着:这小东西不会被老祖宗骂吧!

    赶紧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没想到这丫头的发言如此上头!

    不过这个意思也符合她今儿想说的内容。

    只是这表达还需要斟酌!

    太皇太后还没想好怎么引导海棠的话,海棠的小嘴又开始叽歪:“做人吧,重要的虽然是开心,但是也不能太随心所欲,虽然找男人是要找年轻强壮的,但是也要看看出身和人品,别什么烂人都看上,皮囊好看有什么用?要看内在,看本事,看人品!

    那什么唐朝的公主看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呐,和尚,小混混,说出去都丢人!特别是那个辩机和尚,这也不是个好东西!都该学学人家平阳公主,挑了卫青不就挺好的!

    我这么说你们听懂了吗?”

    大家都看太皇太后,表情是一样的,各个很严肃,一副我不认她的模样。

    三格格更是说:“老祖宗,九妹妹学坏了!就不该让她去上学,您看她学的都是什么啊!将来肯定败坏门风。”

    老祖宗今儿不知道是不是回忆的太多了,这会头疼。

    她就怕海棠的嘴里再吐出什么惊天的言论来,立即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海棠一看,才说了两句你们都接受不了了?

    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立即应了一声,下炕穿鞋告辞离开。

    她出门的时候三格格还在进谗言:“老祖宗,她刚才非议太宗皇帝,就该罚她去跪着。”

    太皇太后这会脑仁疼,但是还是下令封口:“不许你们多嘴,今儿谁敢把九格格的话传出去,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下面的人立即应下。

    太皇太后也没心思教育孩子了,把眼前的女孩们一起打发了。

    她十分头疼,跟苏麻喇姑说:“苏沫尔,你说九丫头这孩子……”,说了一半找不到太合适的词儿。

    苏麻喇姑跟着她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你是想说,要不要跟黄毁三观嘱咐一番,您是对九格格有安排吗?”

    “能有什么安排?眼下不同于以往了,她要是科尔沁的女孩被送到太宗的后宫来,她敢跟多尔衮勾搭上!她本就是公主,就是送她到漠北去,她也能把漠北搅的翻天覆地,说知道将来是好还是歹啊!罢了罢了,将来的事儿我也看不到。

    不过这丫头是真的胆大!他虽然把太宗皇帝讥讽了我心里听着痛快,但是不能不管,要是听之任之将来无法无天。该给她点苦头,等祭祀的时候你提醒我让她给太宗皇帝多磕头。我想着太宗皇帝这么顶天立地的一个汉子,总不会跟他重孙女计较吧!毕竟这毛丫头也不大啊!”

    苏麻喇姑应下了。

    休息了一天后,康熙再次触出动大驾卤簿开始祭祀,一路祭祀下来,到了皇太极的昭陵。经过顺治和康熙这两位皇帝的修缮,昭陵是三陵中最宏伟的一座陵寝。

    海棠绷着脸转着眼珠子看着周围的建筑,想起另外一位太宗,他的陵墓也叫昭陵。人家的昭陵六骏很有名,不知道这一处昭陵里面有没有什么出名的物件?

    就在这时候,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来请海棠,带着海棠跟着太皇太后去了后面的宝顶。

    所谓的宝顶就是皇太极的陵墓,一个圆圆的大土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上面种了一棵大榆树。

    海棠还没来的急问,太皇太后就说:“跪下,给你曾祖磕头。”

    海棠:啊?

    您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气氛怎么觉得好瘆人啊!

    这时候康熙从大殿里出来,有太监来禀告:“太皇太后带着九格格往后面宝顶去了,太皇太后令等一会。”

    康熙听了不忍不住皱眉,老人家缅怀故人自己去就行,再不济带着个阿哥过去,带着个小女孩去干嘛?

    他想了想决定去看看,三格格这时候小跑几步,轻盈的拦着他的路:“汗阿玛,您要去后面吗?你先别去,老祖宗带妹妹去给太宗皇帝磕头呢。”

    “怎么就带了你妹妹呢?”

    “您不知道?”三格格赶紧掩口:“老祖宗不许说的,哎呀,儿臣……”

    她话说了一半,赶紧低头。

    康熙就说:“不许说你就不说了,回头朕问你妹妹吧。”

    第80章 心易变

    三格格立即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康熙,看他往后面去了立即小跑着要跟上。

    康熙就说:“外面冷,你待着别跟了。”

    三格格听了瞬间为自己刚才做的事儿后悔,而且额娘没在这里,也找不到人商量,这可怎么办啊?汗阿玛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小告状精?

    然后后悔也没什么用。

    康熙带着人往后面去,走到半路看到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领着海棠出来了。

    胖墩墩的海棠因为穿的太厚,跟个球一样,费力的用手摸额头,但是很不方便,只能一边走一边低头且手努力向上摸,看着甚是滑稽。

    不仅滑稽,似乎话很多,嘴里还在唧唧歪歪的跟太皇太后说话,下台阶的时候她走在老祖宗前面,用那胖乎乎的小身板挡在前面防着老人家摔倒趴地上,这让康熙觉得很高兴,这丫头是有点孝心在身上的。

    康熙走几步过去,扶着太皇太后的另一边胳膊,也不问带海棠去后面的事儿,扶着太皇太后上车回去了。

    上车的时候海棠要跟着哥哥们挤挤,梁九功的徒弟来请海棠。

    海棠只好去了康熙的车上,康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老祖宗怎么带你去太宗的宝顶处了。”

    海棠立即跟企鹅一样左右摇摆了两下捂着屁股:“我说了不许打我!”

    康熙的眼皮子一跳,果然这丫头闯祸了。

    “你先说!”

    “九月,您最爱的棠棠过生日的时候,您说过您以后不打我,无论我做什么事儿都不打的!君无戏言,何况您是阿玛,阿玛不能说话不算数。”

    康熙微笑着说:“嗯,你说的有道理,而且咱们有言在先,也确实不该打你,你坐下,朕不打你。”

    “说话算数哦。”

    “不信拉勾勾啊!”

    “那倒不用,”海棠考虑了一下,自己穿的厚,两层大棉裤大棉袄,穿上整个人笨拙到四肢不能打弯,挨打了也不疼,所以才坐下来。

    “棠棠跟您说啊,棠棠在老祖宗跟前说了太宗皇帝的二三事,当初大军在前面死磕的时候,宸妃病重,太宗皇帝急忙赶回去,这简直是感天动地啊!然后老祖宗说棠棠对太宗不尊重,这怎么不尊重呢?明明棠棠是用赞叹的口气说的,心里也觉得这事儿是太宗真性情呢!”

    康熙眼皮子一跳!

    明白了!

    他微笑着问:“你没在老祖宗跟前说先帝吧?”

    太宗和宸妃有一档子事儿,先帝和董鄂妃还有一档子事儿,这能说的太多了。

    棠棠眨巴着大眼睛:“没有,说太宗呢,牵扯先帝干嘛?”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朕知道了,你也确实该罚,既然老祖宗罚过你了,也就算了。你没再说其他的了吧?”

    “没说,老祖宗看棠棠累了,就让棠棠先回去了。”

    康熙点头,和颜悦色的说:“去,给汗阿玛把折子拿来,积累了几日了,也该批了。”

    海棠应了一声,艰难笨拙的爬起来,她因为穿的太厚了,只能扶着康熙前面的小炕桌先站起来一条腿,准备再站起来第二条腿,没想到人还没站起来,康熙一把把她摁在炕桌上,对着她戴帽子的小脑袋给了几巴掌。

    海棠懵懵的:“汗阿玛,你说话不算数!”

    康熙脸不红心不跳:“什么不算数?哪里不算数了?”

    “你说不打人呢!”

    “没有打啊,你帽子上有个虫,朕替你把虫子赶走!打人谁往脑袋上,打你就该打屁股!你少在这里无理取闹,年纪不大居然学会指鹿为马了!跟谁学的!今儿朕要好好的教教你,罚你写大字!五十张!赶紧的,把折子搬来,接着磨墨,磨两种,朕用朱砂批红,你用徽墨写大字!”

    海棠控诉:“冬天哪有虫子!”

    “在你后面你能看的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再说就是一百张大字!”

    你行!

    你有理!

    惹不起你!

    五十张大字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写完的,回去之后海棠还要接着写,连第二天下午四阿哥和六阿哥找她出去玩冰的时候她都拒绝了。

    四阿哥问:“汗阿玛为什么让你写大字?”

    海棠蔫着说:“我和他争论冬天有没有虫,我说没有,他说有,然后我输了,就写字。”

    六阿哥问:“冬天真的有虫吗?我没见过。”

    四阿哥就说:“你不见过又不是没有。”

    六阿哥一想也是,就叹气:“妹妹没法子跟咱们玩了,我听说这里的冰挖个洞里面可以放蜡烛,正想带妹妹去玩儿。”

    海棠一听,这不是冰灯吗?

    她瞬间来精神了,立即说:“这玩意晚上玩儿才好看,咱们晚上玩啊。你们跟我一起写大字吧,我只剩下二十多张了,努努力今儿一把写完,到晚上可以尽情的玩了。”

    四阿哥点头:“就这么办了,先做功课再玩儿。”

    六阿哥说:“我去喊五哥和七弟来。”

    跑了一圈他把七阿哥带来了,七阿哥说:“五哥和六姐九弟跟着汗阿玛宜妃娘娘出去了。”

    啊?

    海棠羡慕的流哈喇子:“我也想出去玩儿,不知道盛京大街上什么样?诶,我听我身边的太监说盛京有冻梨冻柿子,街上会不会有卖的?”

    四阿哥皱眉:“走,回去写大字去。”再站一会,这丫头肯定要流口水。

    他先走,六阿哥立即招呼弟弟妹妹跟上。

    七阿哥走的慢,和海棠走在最后,七阿哥就说:“他们出去不是逛大街的,我听说他们是去郭络罗家,就是宜妃娘娘家里。”

    海棠恍然大悟:“哦~六姐姐说过的三官保家里啊!”

    “嗯,就是他家!”

    宜妃姐妹俩个心心念念想回家一趟,康熙自然一口答应了宜妃,也愿意陪着爱妃带着孩子去看看。

    他对宜妃十分宠爱,像是这种带女人和孩子去别人家做客的事儿他是头一次办,而且前面三位皇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他正经的三位岳父都没在家接待过他。如今的佟国维在他面前还一口一个奴才,日常被康熙连名带姓的骂。

    三官保全家前几天都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宜妃在临行前才把这事儿给确定下来,郭络罗家也没来的急修缮各处,只把家里的卫生做好,各处的窗纸重新贴,帐子帘子全换。这么一捣腾,家里也是各处崭新崭新的,看着颇有些气象。

    又请了附近饭馆的大厨提前在家里住着,各处买一些好食材,等着花力气整治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来招待贵客。

    马车到了门前,门口的门槛被抽了,车子到了院子里才停下来,三官保带着兄弟子侄们接驾,康熙带着五阿哥和九阿哥下车。

    康熙温言细语叫他们起来,一起去堂上奉茶说话。

    五阿哥看了各处,这明显是新房子,盖起来没几年,各处的漆水是八成新,而且超出三官保的身份,不得不说这里的规格真的僭奢了。

    五阿哥心里叹口气。

    后院宜妃姐妹带着六格格下车,六格格扶着宫女的手,冷眼看着一群女人和额娘她们抱头痛哭,随后大家一起到了后院堂上,家里的女眷上来拜见。

    这也是妻妾成群的大家族,三官保自己都养了好几个妾和通房丫头,这些女人明显比宜妃姐妹的年岁要小,这些女人带着几个年纪和五阿哥九阿哥差不多的男孩女孩上来拜见姐姐。

    宜妃姐妹俩目瞪口呆,六格格看的想笑。

    随后是宜妃姐妹那庞大的嫡出庶出的侄儿侄女们,光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姐妹俩都意识到今儿带的见面礼不够。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词儿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个现状!

    要知道姊妹俩给出的见面礼是往多了准备的,这些见面礼包含着一些堂侄儿和一些表侄儿在内的。

    一群小萝卜头,被领下去几个又上来几个,这里面还有人说:“多子多福气,”话里话外这福气不小了,然后一家子感谢宜妃姐妹,特别是宜妃。

    好不容易见面的环节过去了,宜妃姐妹的母亲嫂子弟媳妇们上来问怎么不把十一阿哥抱回来,要是回来了,也是全家团聚了。

    全家团聚?全家她们姐妹认识几个?所谓的亲人都是陌生人。

    这时候无论是宜妃还是郭贵人都在强颜欢笑了。

    因为眼前的建筑家具都不在是记忆中那穷困潦倒的模样,梦里几番梦到的瓦房烂墙再也看不到,母亲也不是往日钗荆裙布的模样,换成了如今浑身绫罗珠翠环绕的贵妇姿态。

    按道理说,日子越过越好该是高兴才是,但是宜妃掉下眼泪来,原来家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家人,家也不是记忆中的家。她觉得就不该回来。

    她以为为了进宫一次,娘家人是打肿脸充胖子,全家不吃不喝甚至是找亲友借钱弄一身体面的行头,就为了不让自己姐妹被宫中的人笑话。她以为家里揭不开锅才铤而走险和那盗采人参的人有了来往!她以为……

    想当年家中的小院才巴掌大,三间瓦房数间草房,兄弟姐妹住不开,说亲人家都嫌穷,如今也是几进几出的大院子了。

    说句实话,德妃荣妃惠妃这些娘家在京城的人家,府邸都没眼前这座繁华。

    宜妃觉得这次来了,彻底断了自己拉扯娘家的念想,这哪里是要自己拉扯,说不定将来他们还能拉扯一把阿哥们呢。

    三官保家的女眷看宜妃姐妹这会脸上没个笑影,她们的嫂子说:“看我们,光顾着高兴了,额娘,我们先去看看厨房准备的如何,您陪着娘娘们说会话。”

    又让宜妃的侄女请六格格到女孩们的绣楼上坐坐,六格格不去,只说逛逛花园就行了。一群人赶紧陪着她大冬天的逛花园子。

    六格格态度倨傲,五阿哥不冷不热,只有九阿哥高兴,跟着这些表兄弟们在这里到处跑着玩儿。

    五阿哥绷着脸坐在康熙身边,吃饭的时候,更是一筷子都下不去。

    吃了饭送走了人,三官保全家聚在一起,他们觉得娘娘和贵人向来是向着他们的,今儿这种好事儿还是娘娘求来的,真是天下独一份啊!

    个个很得意。

    他们聚在一起要说的就是三个孩子的反应。

    都说九阿哥随和亲切,进过畅春园的女人也说:“九阿哥一向和咱们亲近,说起来,九阿哥是娘娘养大的,五阿哥跟着太后不跟着娘娘,听说十一阿哥也不跟着娘娘。”五阿哥和十一阿哥看不上穷亲戚。

    又有人说:“六格格就傲气的很,五阿哥也不爱搭理人,说来说去,只有九阿哥和咱们亲。”

    三官保听了一会,就说:“看来,往后咱们也只能扒着九阿哥了。”

    马车里,宜妃和姐姐郭贵人完全没有回家的喜悦和激动,这会都觉得心里堵的慌。

    六格格看她们俩的反应,就说:“他家的女孩有绣楼呢,我都没有!”

    宫里哪有绣楼,园子里有楼,她是住在楼上,但是和额娘姨妈一起住,还有邻居九阿哥,说起来三官保家的女孩居住条件真让六格格羡慕。

    虽然三官保家的绣楼高度是被规定压着没那么高,但是人家姑娘是正经有独栋小楼啊!

    六格格的话说完,宜妃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她是真的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真是酸甜苦辣咸什么都有。

    她这里哭着,另一辆车上九阿哥摆弄着小玩具玩的很开心,五阿哥忍了又忍,忍不到下车了,在车里开口说:“汗阿玛,三官保一家……实在是不像话。这家人难堪大任,往后额娘再求什么,您别答应了。”

    康熙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五阿哥,老五虽然干不了大事儿,但是他真的是个心好的孩子。

    康熙对这个儿子很喜爱,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九阿哥对着五阿哥瞪眼睛使眼色,让他别胡说,三官保于宜妃母子来说是自己人,哪有坑自己人的!

    康熙难道不知道三官保一家是什么货色,他清楚,他还清楚他两个舅舅的为人,他也看到了索额图没什么才干,凭着家世才有了今日。

    但是他并不急着处理。

    人要有人情味。

    下了车,九阿哥赶快找宜妃,要把五阿哥在车上的话告诉宜妃。可是宜妃自己被打击的遍体鳞伤,下车后就十分疲惫的回去躺着了,没心思再听九阿哥的话。

    她此番受到的打击着实不浅,出城的时候冻的浑身打颤都没事儿,一路鞍马劳顿也很有精神。去了一趟娘家回来在温暖的屋子里瞬间病了,发烧呕吐,人烧的稀里糊涂开始说胡话,念叨着家里的那棵老桐树,催着郭贵人去跟父母说后面的院墙倒了赶紧挖点土垒墙,要不然家里的东西今儿丢一件明儿丢一件可怎么办!

    郭贵人一面照顾她一面哭,哭的眼睛都肿了。

    六格格本来还想挤兑这姊妹两个,看看这样子也没开口。

    姐妹俩以为回到盛京回到父母身边就等于回家了,到现在才知道,回家不过是一厢情愿,这个“家”永远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