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挣钱路
德妃快气死了!
因为十四就住在行宫里,德妃也顾不得那么多,坐着轿子去看小儿子。进门就听见十四哎呦哎呦地叫唤,德妃是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宫女的踩着花盆底气势汹汹地进屋了。
十四委屈唧唧地趴在床上说:“额娘,请恕儿子不能迎接,儿子这回动不了。”说着带着哭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德妃看他这可怜样,心里的怒气少了一些,扶着宫女的手到了床前,太监在床边放下椅子,她坐上去问:“疼啊?”
“嗯!”
“活该啊你!你带着三个侄儿出门,你就不看着点,他们三个要是擦破点皮或者是人家打架抓破脸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万一淘气掉水池里怎么办?叫我说你汗阿玛打得少了,就该四十五十的打下去,不打的半年下不来床你是记不住教训的!”
“额娘,您不是来安慰儿子的?”
德妃说:“我是来往你的伤口上戳几指头让你更疼的,你哪只眼睛看我来安慰你,我是来骂你的!”
接下来半个时辰德妃戳着他脑袋揪着他耳朵把他骂了半个时辰,这也仅仅是他不管侄儿的事儿,接着又骂了半个时辰和哥哥动手害得他六哥摔着了尾巴骨。摔尾巴骨是太医说的,太医留了药膏让六阿哥在家自己贴。
十四嚷嚷:“真的假的,他是平着倒下去的,又不是整个人平沙落雁摔着后座了,他怎么可能伤着了尾巴骨?”
德妃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太医会看错吗?你是太医还是人家是太医?你少这里犟嘴!你是不是还和你四哥顶嘴了!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请你汗阿玛打断你的腿!”
“额娘您不爱我了!我就知道自从有了侄儿你就不再爱我了,您小儿子现在活得跟一根野草一样,谁都能踩一脚了!”
“谁踩你了!你是踩了你六哥,你六哥是不是你放倒的?”
十四拿枕头捂着自己的脑袋,这车轱辘话题又说回来了。
德妃骂了半下午,快天黑才回去,路上遇到了良妃。良妃一把年纪了也是美人,但是良妃这是个愁美人,蹙着眉头,整张脸都显得很苦涩。
德妃和她一路回去,两人下轿子走了一会,德妃似真似假地吐苦水,说十四太调皮了难以管教,今儿带着侄儿出去玩,居然不管孩子,让皇上叫去打了一顿。德妃是尽量模糊十四和老六动手还把哥哥给撂倒了的事儿,就说这顿打是因为不好好看孩子闹的。要不是为了给儿子树立一个好形象,她也不会在大冬天里和良妃一起走一起说话,有些话从她嘴里传出去比人家说十四和哥哥以下犯上要好得多。
良妃也是满肚子的心事,最大的心病是八阿哥没子女,行宫中有寺庙,她在畅春园的时候就求神拜佛求送子娘娘给老八家送个孩子,现在到了行宫也日日去礼佛。良妃在宫里这些年了,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的事儿是一句不说,只顺着德妃的话奉承德妃儿孙满堂,几位皇子家的小阿哥小格格个个长得壮实,一群小孩子可招人喜欢了。
良妃一个劲地夸德妃的孙子孙女,德妃就知道她愁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子女有没有真的是看缘分的,缘分偏偏难捉摸。
良妃和德妃分开后愁云惨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宫女就劝她:“您别想了,那个张道士说了,说八爷将来儿孙满堂。”
良妃听了这话叹口气:“我给你算算,他是康熙二十年生人,如今都二十四五了,人家生孩子早的再过几年就要当祖父了,他现在膝下荒凉空虚,我怎么不着急。”
宫女说:“也才二十四五,再过几年也就是三十而已,人家七八十岁的老翁也有生子的,您就该把心放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心情好了八爷也高兴,您身子骨也好,将来一准能和今日的德妃娘娘那样显摆子孙。”
良妃就不是那乐观的人,忍不住叹口气:“宫里的女人一辈子活的就是儿子,我只盼着他好好的。”
没几天,九阿哥派人来接海棠和弘阳,说是小火车可以跑动了,他们在畅春园附近搭建了一条铁轨,实验大获成功,而且目前还赚钱了,火器营购入一辆车,为的是拉矿石。火器营有自己的矿山和作坊,来往拉矿石是个体力活,换了这种车之后会方便一些。虽然是卖给了火器营,但是火器营没给钱,用钢抵账。
这是一个好现象,九阿哥已经想好要卖给谁了,就是卖到矿上。
他明年去北方,留下十阿哥在京城卖火车。
海棠听了这些话就知道九阿哥打的什么主意,让投钱!那意思是如今扩大规模的时候到了,赶紧给钱加紧生产!
海棠吩咐京城王府调拨银子,以天冷路远拒绝了去看小火车。弘阳也不是很稀罕,他可以自豪地说他是第一个乘客,因为上次在朗惠园的单轨上,实验用的火车拉着一车土和他,尽管在他看来更像是玩乐,这实实在在是一件足以载入历史的大事。
没几天十一阿哥来了,给弘阳带来了新玩具:模型版火车。
十一解释是这是二次实验前手工打造的车,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今真车跑起来了,这种缩小版的车也没用了,就带来给弘阳玩儿。
这种车是可以载人的,弘阳的年纪不大,还能塞在车斗里,再大一点就坐不下去了。车头是一侧送煤,点燃了蒸汽机后,跑一圈加一铲子煤,让车子接着跑。弘阳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稀罕了。随后呼朋引伴,一群小孩子们跑来排着队坐小火车。扎拉丰阿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可还是坐在一边看着维持纪律,防着他们打架。
玩到了晚上一群孩子才散了,这小车也就被孩子们稀罕了两天,就再不玩儿了。弘阳也不惦记了,最后是海棠收起来让人存放在王府,妥善保管,这很有纪念意义,将来这就是文物了!
临近过年,康熙打算搬回宫里,此时爆发了一件事,九阿哥公开骂张明德了!
张明德说蒸汽机车冒烟,容易损坏京城的风水,这一下九阿哥的那些大客户,订了汽车的人家宁肯不要退款也要退货,九阿哥听了还能忍?
他忍不住,不仅跑到大阿哥家里把顺承郡王骂了一顿,还骂了张明德。骂顺承郡王是因为这妖人是顺承郡王引入宗室圈子的,骂张明德是因为张明德影响他做生意了。
张明德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上门找事的九阿哥丝毫不怕,把这种车头冒黑烟破坏京城风水的理由给扯了一遍,他还有杀手锏,只要九阿哥敢不老实还要嘴硬,或者是找别人来跟他辩论,他就说汽车火车会坏了朝廷的龙气影响朝廷的气运。这种事儿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敢在朝廷气运上马虎!到时候九阿哥必然不敢再冒头!
然而这话没来得及说,九阿哥因为在装神弄鬼领域确实不是张明德的对手而败下阵来气得面红耳赤,直接举着拳头把老东西揍翻在地,随后吆喝着侍卫太监一起打,他的随从一起上前,把张明德打的鼻青脸肿流鼻血。九阿哥上前威胁:“让爷再听见你胡言乱语,你的来历爷是知道的,你一家老小等着‘享福’吧!”
他在“享福”两字上咬了重音,随后问在场的人:“谁还说风水不好?还有谁说?”
现场安静如鸡。
九阿哥冷笑一声带着人走了。
大阿哥看着老九闹完走了,大家面面相觑,不少人围着张明德问候,坐在座位上没动。张明德的杀手锏不敢用了,因为他发现九阿哥是真混账啊!万一这人愣起来当街杀了自己,他是贵人杀一百姓没什么,自己就真的没命了!
八阿哥听说后也来到了大阿哥家里,接走了张明德,大阿哥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开始和蒙古喇嘛谈论佛经,本身大阿哥也是信佛的,对道士也不是很有兴趣。
九阿哥闹了一场,过程是很痛快,但是汽车的销量是真的没起来。
年底来京城的富商很多,考虑到外面的路况不好,这些富商虽然稀罕汽车,并没大笔购买。倒是有不少跑商的有意向买大汽车,就是九阿哥他们往罗斯倒卖货物用的车。九阿哥只能骂骂咧咧地放弃了家用车市场,开始接着做拉货用的车。
因此在大家回到京城后,九阿哥跑去跟海棠说起这件事,对张明德恨得咬牙切齿。
海棠就说:“也不能真的放弃了,别人不用,你造出来各个兄弟家送一些,嫂子弟妹们用着方便,等大家都用了,也没什么意外,时间久了买的人就多了。”
这也是个办法,九阿哥心想老爷子都用了,看谁敢说用这玩意坏风水!
他回去就以送新年礼物的名义给各家送这种车,连同太子那里也送了,并且太子家送了两辆车,别人家就送了一辆。九阿哥送的时候就说:“这是弟弟孝敬太子和嫂子的,太子爷您下雨天不想动了坐这车方面,不用打伞不用淋雨,也没那种潮乎乎的感觉。嫂子给太后祖母请安坐车也方便,等日后侄儿大婚了,弟弟再给侄儿送一辆当新婚贺礼。”
太子听说别人家是一辆车,他是两辆车很满意,问道:“你和那张明德打起来了?”
九阿哥立即愤怒起来,要不是那妖人,自己用的着满世界送车吗?他咬牙说:“那妖人说话满嘴喷粪,那就是江湖骗子,偏大哥和八哥信了他,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哥哥,弟弟那日也一并骂了!”他倒不是为了奉承太子,实在是生气,现在想起来还生气!
太子满意了,宜妃一系对惠妃一系远了,德妃的那几个崽子本来就滑不溜手,老三不足为虑。老大和老八看着势力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戳一指头就能倒。
他想明白了,敌人从不是兄弟,一直是亲阿玛!
太子倒是给了九阿哥一个笑脸:“怎么就你来了?好久没见到十弟了,你们向来是秤不离砣,今儿怎么没见他,他是连孤这个哥哥都不乐意见了吗?”“太子爷别误会,他是倒霉了,前几日给十一妹妹收拾房子,他去查看的时候正好往里面送家具,倒霉就倒霉在旁边放着的衣柜被人撞了一下,衣柜倒了,砸他脚面子上了,现在右脚肿的穿不了鞋,在家里养着呢。”
“那可真是遭了霉运了。”
“谁说不是呢。”
太子赏赐给了十阿哥一支人参。九阿哥捧着人参出来的时候觉得今儿太阳肯定是从西边出来了!
回去后哥俩对着这根人参看了很久,九阿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十阿哥说:“确实反常!”
九阿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要不去问问十一吧?咱们的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事儿。”
十阿哥说:“行,九哥你去问,回头跟弟弟说,弟弟这脚出不了门。福晋非要让那蒙古大夫给弟弟瞧瞧,幸好劝住了,那蒙古大夫是兽医!”
“兽医……兽医也是医啊!你别和她们吵架,吵不过的,哥哥在家就抱怨了一句丫头片子多,这都四个丫头了,你嫂子就要哭哭啼啼地拉着那群女人去上吊,最后哥哥在她们跟前承认错在爷们身上,是爷命里多女,家里才算是安静了。不说了,走了!”
十一阿哥没在家,在海棠家躺着呢。
九阿哥去的时候弘阳骑在十一的肚皮上用毛笔画画。九阿哥凑过去一看,夸道:“不过不错,这王八画得好!”
“这是龟!龟!九舅舅是龟!长寿的!”
“行行行,龟,龟!”九阿哥心想这小子画王八肯定是跟着老四学的,老四前不久才送了自己一个金龟,那玩意放哪儿了?还值不少钱呢!回家找找千万别丢了。
九阿哥坐下,看到弘阳把手里的毛笔抬起来,地上趴着的盐宝叼着砚台凑上去,弘阳蘸了墨接着在十一的肚子上画画。
九阿哥说:“盐宝真聪明,当然我们家的狗也聪明。”说着就唠叨十一:“那只狗你怎么不养着,便宜十三了!”
弘阳问:“十一舅舅为什么不养?”
“懒得伺候。”
九阿哥说:“你那不是懒得伺候,你是不想养了,弘阳,你十一舅舅以前养过一只狗,那狗越长越丑,还不聪明,但是很乖,和你四舅家的那只狗比起来任何一只狗都很乖!”
弘阳咯咯笑起来,问道:“十一舅舅的狗狗叫什么?”
十一转头看着九阿哥,九阿哥看开了,说:“叫九九,因为你额娘和我都行九,你十一舅舅那时候心眼坏,故意给狗起个这名!”
弘阳这才意识到:“对哦,我额娘也行九!”
九阿哥说:“在你十舅那里你额娘是弟弟,你十舅小时候叫你额娘九弟!”
连十一都笑了起来,九阿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顿时觉得小时候真好,汗阿玛还年轻额娘也年轻,一切都很美好,不像现在,现在顿时觉得外面风驰雨骤,日子过得艰难了起来,这种艰难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
这时候海棠来了,进门就看到弘阳在十一肚子上画画,立即说:“你怎么能画在舅舅的肚子上?你十一舅舅体弱,你笔墨都是凉的,回头再让他拉肚子可怎么办?”
说着让人去端温水来给十一擦擦肚子,她上去把弘阳的笔夺了把人抱下来。十一就躺着等水,海棠问:“九哥怎么来了?”
九阿哥说:“我是来看十一的。”
十一问:“额娘让你来的?”
“也不是。”
这就是有事儿了,十一对哥哥还是了解的,这位哥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问:“怎么了?有事儿你说。”
九阿哥看看外面,亲自去门口把水接了,哄着弘阳:“去去去,舅舅有话和你额娘十一舅舅说,你去院子里玩会儿。”
弘阳就趁着这个机会敲了九阿哥一堆好处,等屋子里没人了,九阿哥才说:“今儿给太子送车去了,他那人你们是知道的,对他不恭敬是要被抽打的,所以我送了他两辆!比人家的多显得我和老十够恭敬了吧?结果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好说话,拉着我好言好语地说了半天,还问你们十哥怎么不去,我说老十的脚肿着,他还给了一根人参!”
拧着手帕给十一擦肚子的海棠停了一下:“嗯,奇怪!”
“是吧,我这脑子不好用,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十一从海棠的手里接过手帕在肚子上擦了擦,就说:“这是奖励你的!”
“我知道这是奖励!就跟驯狗一样,做对了给块肉,做错了抽一鞭子,我给了他两辆车,他给我人参,这和驯狗一个道理啊!”九阿哥想到这里以为想明白了,说道:“老二够阴险的啊,把咱们当狗了!”
海棠说:“不是你想得那样,是因为你和张明德打了一架,说白了,是你不站在大哥和八哥那里才奖励你的!”
九阿哥看着十一,十一坐了起来,把手帕递给了海棠,把衣服放下,说:“收着呗,大大方方地收,有机会就显摆一下。”
“那老大和八哥岂不是恨死我了!也不对,早恨上了,去闹事儿够不给他们脸面了,这都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十一阿哥发现这哥哥是真的脑袋空空,就说:“不会,八哥对你比以前更好。等着瞧吧。”
海棠找椅子坐下,搂着盐宝的脑袋说:“这大事儿未决的时候,咱们都是香饽饽。”
十一阿哥说:“对,分出胜负了咱们就是奴才了。”
这句话九阿哥听明白了,想了一会,在两方势力都没登上大位的时候,自然是极尽拉拢,等有人坐了大位,自然用不着大家了,一脚踢开,弃之如敝屐。九阿哥忍不住苦笑:“还真是这样,我就盼着老爷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老爷子在,咱们日子过得都好,老爷子不在了,谁还认咱们啊,新的爷取代了咱们这些老阿哥,谁疼咱们啊!”
因此九阿哥搜罗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进宫孝敬太后宜妃和康熙,太后和宜妃不问那么多,送来就收着。康熙看到一群有意思的小玩意,有那种西洋的单片眼镜,拿来试了试,结果让他看了头晕,康熙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还是问了:“这是什么?”
“这是老花镜,就是有老花眼了戴这个能看得清楚。一片是不是不舒服?回头儿子再给您找一片,让人用金子做个框,这么戴着也是个俊老头!”说完拿着别的东西在不停地献宝。
康熙想打死他!这儿子不能夸,夸完就能气死人!
他忍了又忍,想着这是亲儿子,这是亲儿子不能一巴掌拍死。又想着这是什么意思?这逆子是不是暗示他老阿玛老了?
九阿哥又把一只怀表拿出来,跟康熙说:“这个,这个带着能看时辰,这个本来想等您过寿的时候送,这是前几年儿子和十弟定制的,今年拿回来了,实在是忍了又忍没忍住,今儿拿来献宝了,摁一下这里,摁一下能打开,您打开看看,这上面是满蒙汉三种文字,中间是满语万寿无疆。这字好看吧,这是儿子独创的,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是个钟啊!”康熙的语气很不好,马上要过年了你送钟!你什么意思?盼着你老阿玛赶紧去伺候祖宗?
“这是表,钟是大的,这是小的,不一样。”
“看时间的怎么不一样!”
“您这就是抬杠了,你看看这个,这个叫杯子。您再想想碗口是多大的,您再想想盆,再想想缸,再想想瓮,都是装东西的,都能装粮食,压根不是一样的东西!”
康熙被说服了,嗯了一声,骂九阿哥:“这是为什么送来啊?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想求什么?”
“没什么,就是您过大寿的时候儿子不在,想着这玩意就是送了也看不到您收到时候是不是欢喜,十弟说不如这会送了,您喜欢还是不喜欢能儿子能知道,儿子一想也真的是这个道理就拿来了。回头您让几个妹妹给您遍个络子挂着,随时能看时间,很方便。”
“嗯,说得也有道理,朕很喜欢,你们哥俩都用心了。你也给自己弄一个,在外不比在家里,有这个玩意比在朕手上更有用。”
九阿哥觉得自己也被关心了,高兴地点点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加上他胖乎乎脸庞和傻乎乎的笑容,康熙看着他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九阿哥露出更加傻乎乎的笑容来。
康熙哈哈大笑,在康熙看来,这就是短暂的天伦之乐。
第352章 大过年
很快新年到了,和去年比,今年的弘阳更有新年的参与感了。大早上海棠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让人给他洗脸换衣服,问他:“今儿进宫后,该怎么说?”
“新年好?”
“嗯,这个是要说的,说完不能走,等着收红包。”
“红包?”
“压岁钱,你去年得了压岁钱,今年还有,见了长辈要欢欢喜喜的,因为今儿长辈会给你压岁钱。”
“嗯嗯嗯!”小家伙连连点头,那样子像个小财迷。一屋子人笑起来,乳母把穿好衣服的弘阳抱下来给他穿鞋,和海棠说:“咱们小爷今年再收一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去年还懵懵懂懂呢。”
“是啊”海棠笑着盘算自己给出的压岁钱能收回来多少,反正不管怎么算这都是亏的。
一家三口出门,扎拉丰阿今儿去站岗,海棠去朝贺,所以弘阳先送去拜见太后。太后见到弘阳很高兴,拉着他说话,跟海棠说:“孩子放这里我给你照顾,去吧,别迟了。”
海棠跟各位太妃和娘娘们问候一声就出门了。
弘阳问太后:“老祖宗,有没有压岁钱?”
一屋子人瞬间爆发出大笑,太后说:“有有有,怎么会没有呢?”让人拿了一串金币来给他。其他太妃也接连给了压岁钱,弘阳看着这群太妃,模模糊糊地想到比去年少了人,这时候各位娘娘开始逗他,叫他过去领压岁钱,他就把这模模糊糊的想法给放到脑后了。
惠妃给了钱后和德妃说:“这一年小孩子长得可真快,去年逗逗他,不耐烦了直接来夺,今儿可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小孩子的变化可真大啊!”
德妃很得意,就说:“去年是小,讲道理是听不懂的,现在略长大一点,能听懂道理了,再不规矩她额娘的巴掌就落他身上。咱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别的倒也罢了,就是这‘规矩’二字是违逆不得的。”说到这里就开始夸大阿哥家的孩子,特别是大阿哥的长子弘昱,德妃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惠妃听得嘴角都翘着。
弘阳收了一轮压岁钱后太子妃带着侧福晋们急匆匆地来了,弘阳又收了一轮钱。太子的宠妾唐氏生了儿子叫弘曣,比弘阳年纪略小,追着弘阳叫哥哥。弘阳带着他要压岁钱,太后身边的淑慧太妃故意问:“你怎么又来一遍?”
弘阳理直气壮地说:“给弘曣弟弟要的。”
他身边的弘曣歪着脑袋萌萌的,一群老太妃们抱着一顿稀罕。
外面各位福晋带着家里的家眷们来了,先是大阿哥家打头,接着是三阿哥家,排后面的是四阿哥家。二哈也来了,四阿哥家的人没进屋它先跑来了。太后说:“这狗子也来了?”
二哈正在殿中围着人群小跑状似巡视,听见有人这么说转头看过去,蓝色的眼珠子发现是太后,扭头接着跑,路过小孩子的是自动避开,比如大孩子弘皙和弘昱都被他顶了一下,赶紧让路。
弘皙和弘昱的关系不太好,因为两家的关系不好。当初弘昱的生母第一位大福晋在世的时候和太子妃关系不错,看到太子家的孩子亲亲热热,还经常带着孩子去东宫坐坐,太子遇到了也客客气气。她去世后,继福晋张氏就对太子一家敬而远之避而不谈,和太子妃也很疏远,两家不来往,加上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冷淡,甚至是剑拔弩张,弘皙和弘昱的关系也跟着大人一起剑拔弩张。
偏巧弘晖的年纪大一些,三阿哥家的弘晴要是没夭折和他们年纪几乎是一样大的,能在其中润滑一下,但是弘晴不在了,起到这些效果的就是弘晖了。弘晖赶紧去道歉:“两位哥哥,别跟那傻狗一般见识,这狗子在我们家横冲直闯惯了,大过年的不好教训,等过几日我饿它几顿。”
弘皙说:“这没什么,人还能跟畜生计较不成,走走走,找十五叔他们玩去。”弘昱也要显得大度,就搂着弘晖的肩膀出去,弘晖嘴里应着赶紧回头看,弘阳弘时弘昐这几个人凑在一起玩儿,弘晖叫着二哈一起去了。
等了一会大家都进来了,十一福晋和十二福晋进来坐在一起聊天。十二福晋说:“我们在胡同里猫了半日,等着前面哥哥家的马车进门了才跟着进来,冻的我直哆嗦,明年再不来这么早了。”
十一福晋说:“你没先问一下?我们爷说这事儿急不得,什么都要排在哥哥们后面,我就去问了五嫂,五嫂说一家一家进,大嫂子家先进门,接着三嫂子家,我一算咱们靠后,就没那么急,我们来的时候九嫂子家刚进去,时间卡得刚刚好。”
十二福晋很生气:“我是没想到,头一年也没经历过,我们家的那些奴才也不提醒,我们爷也不说一句,我就不信他们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三嫂子家才来,猫在胡同里不出去了,就是把大路让开免得车马不好走,我问了才说,不问谁都不说,真是气着我了!”
这时候一群小孩子走来,十一福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声音不自觉地夹了起来:“哎呀,这么多小阿哥小格格,要压岁钱啊?要排队呦,一个个来。谁先来?”
一群小孩子开始排队,挤挤挨挨很乖巧。给压岁钱的事儿十二福晋是有准备的,和十一福晋一起发钱。队伍排到十福晋跟前,她随手抱起一个亲亲,还说没个小牛犊子重,自己乐得嘎嘎嘎笑起来,把一群小孩子吓得哇哇叫。弘阳敲着她的腿让她把妹妹放下,这是四阿哥的二女儿,宋氏生的小女孩秀楠,刚会走路,抓着前面孩子的衣服走得磕磕绊绊,被陌生人抱了就开始哇哇哭。
太后笑着骂了几句,十福晋恋恋不舍地放下孩子,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女婴很快忘了刚才的事儿,跟着挤来挤去,压岁钱给她了她也不收,被弘时拿双份。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幸好七阿哥家的婉瑜是个温柔的姐姐,时时刻刻扯着她和七阿哥家的另一个女孩,免得被人挤倒了。至于做哥哥的弘昐弘昀和做姐姐的秀琳秀宁,早跑得没影子了。
这一屋子小孩子吵闹起来让人头晕,但是太后喜欢这热闹的样子,几位妃子都是做祖母的人了,看着自己孙子孙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年轻的妃子们就是不乐意也不行,只能忍着。偏偏良妃喜欢孩子,这群闹腾的孩子里没一个是自家的,大过年看到这些心里更难受了。婆媳两个的脸色此时都不好,良妃是羡慕着开始发愁,八福晋是想着外祖家的事儿悬而未决,拉着脸。她身边的七福晋拉着六福晋说话,九福晋拉着十福晋聊天,都做出很忙的样子,争取不和她交流。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外面宗室开始朝贺,接着就是诰命夫人进来朝贺,大家都忙了起来,也不用坐着聊天了,小孩子们也都从室内转到室外玩耍,在朝贺的间隙还要让小孩子们吃饭,忙忙碌碌到了下午,康熙带着宗室来给太后拜年。
十阿哥的脚还没好,穿着特制的大靴子,被太后逮着一顿嘘寒问暖。实际上在一群大胖子中,四阿哥和七阿哥十阿哥算不胖的,这里面又数四阿哥和十阿哥比较瘦,如果再比比,十阿哥是最瘦的。
太后对十阿哥很关心,拉着他一番嘱咐。
康熙看着一群儿子,对着他们的肚子一个个扫过去,五阿哥还努力地吸了一口气,争取让肚子比看上显得小一圈,然而没用,这口气在康熙的注视下没憋住,还是吐了出来,大肚子上的肉肉被腰带勒着还弹跳了几下。
康熙的脸瞬间布满乌云,问这些儿子:“如今可还上得了马?”
能上马的面色不惧,上不了马的把脑袋低下去了。
康熙看着这一群儿子都着急:“瞧瞧你们的样子,朕做阿玛的每日拉弓舞剑,还想着保持尚武之风,你看看你们!”
除了三阿哥大家一致把脑袋低下去了,然而三阿哥恍然不觉,大声说:“汗阿玛,儿子还可上马征战。”
各位皇子都忍不住咬牙,这时候需要你抖机灵?
康熙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来,惊讶地看看老三,知道这孩子糊涂,没想到糊涂到看不懂眼色。于是康熙自己结束了这场虎头蛇尾的训话:“大过年的朕不惜地说你们,滚蛋吧!”
再不走有可能被老爷子留下训话,这些皇子们一致决定:现在就滚。
于是纷纷退下,叫上老婆孩子一起回去。
刚才训话的时候海棠去找弘阳,发现弘阳和一群小孩子们在偏殿吃饭,就凑过去跟着一起吃,吃完了带着儿子游一游自己住过的小院子。
弘阳还是第一次来,高兴地在里面跑来跑去,这里面还有一些摆设没搬走,预备着海棠还能再来住,就是好久没住过人了,里面缺了人气。
弘阳高兴地跑来问海棠:“额娘,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吗?”
“也不是,小啥时候在寿康宫,现在的寿康宫是翻修后的,以前住的老的寿康宫被拆了。那时候我和你五舅舅在寿康宫长大,我们在胡同里踢球,嗯,好多年了呢。”
海棠牵着他的手出去,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七阿哥夫妻,七阿哥说:“走吧妹子,今儿汗阿玛心情不好。”反正大家也不知道老爷子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也不想知道。
海棠说:“行,我去跟祖母和汗阿玛说一声就走。”
第353章 恨排行
今年过年有个很有意义的活动,就是绘像!
这是海棠提议的,她在过年之前跟康熙说:“小时候儿臣蒙您恩宠,和您一起让洋人画过一幅像,如今儿臣自己有孩子了,也想带着孩子画一幅,更想和您再一起画一张,不知道您能不能再赐儿臣一次机会。”
康熙一口答应了,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对这事儿很上心,趁着这会天气好,他跟海棠说:“洋人画像太慢了,一两天都弄不好,还是叫自己人画吧。”
海棠虽然表面笑嘻嘻,内心很不高兴,可以想象出来,效果是自己和无数仕女图里面的女性一样,眉毛就是一条线,是很有福气的大脸盘子!她想要写实!写实!
这时候太子也在,康熙叫了唐岱来,这唐岱真不是外人,是正白旗人。康熙很爱他的画技,因此常常叫入宫中作画。
此次入画的有四人,太后、康熙、太子、海棠。布局是康熙坐中间,太后坐一边,太子和海棠并立。
唐岱很快打好线稿,送来给康熙看一眼,有不满意的立即改。
本来是肖像画,康熙作为甲方提了一堆要求,唐岱立即修改,最后出来的线稿康熙很满意,海棠全程看着,最终效果是在一处园子里、四个人、周围一群侍奉的宫人,这种画风和题材有个名称叫《行乐图》。
海棠嘴角动了又动,忍着没提意见,她就是想要一张肖像,谁想要行乐图啊!
不过回家后,一家三口找了白描派禹之鼎作画,禹之鼎擅长人物写实,誉满京师。海棠和扎拉丰阿都换了新衣服坐在椅子上,中间站着弘阳,海棠再三要求写实,禹之鼎连连答应,没出初十就把画送来了,扎拉丰阿很满意,连连点头给钱给得很爽快。然而海棠几乎被雷的外焦里嫩,这是写实?怎么感觉这个头身比例不太对?怎么觉得自己被画的格外威武雄壮又呆板?再看看扎拉丰阿,对这副画夸了又夸,而且还萌生了自己画一副的心思,已经准备找人切磋画技了。
至于康熙作为甲方要求的那幅画,到月底才送来,大家都去围观,海棠一看,怪不得一个月呢,人家唐岱真的是废寝忘食了!毕竟康熙是甲方,唐岱想不上心也难。
康熙确实很满意,这幅画是精品,不仅颜色运用得好,布局精妙,远山近水堂皇宫室都有,细节之处也处理得极其精致,草地上的孔雀、树下的鹿群、角落里的花草,就是拿放大镜也抠不出来毛病。
这幅画真的是行乐图,讲的是在一处亭台楼阁里,康熙带着一双儿女陪太后看戏的场面,戏子背对着观众,画中的几位主角面对着观看的人。其中康熙和太后跟前有小几,上面放着果盘茶壶茶杯,海棠和太子身穿朝服站在两边,人物端庄闲适舒展,画面色彩明艳,布局错落有致,大家都在夸,海棠真的夸不出来。
海棠都不敢说那画上的是自己!
那大脸蛋子的丫头是谁?
看画的时候,海棠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她记得自己是瓜子脸啊,下巴是尖的,可不是画上这倒瓜子脸,为什么画上的下巴是圆润的?脸被朝服衬托得又圆又小是什么鬼?
然而看过的都说好,康熙是真喜欢,他还要拿着这个给太后看。
大家散了后,海棠跟着去德妃那里,她快要走了,这几日把弘阳送来,每日都去德妃那里转转,弘阳已经不是傻小子了,在送来的那天直截了当地问:“额娘,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你怎么不带着阿玛和我一起去?”
海棠说:“太远了,要是因为水土不服你小命交代在那儿了我和你阿玛怎么办?那里要连续一个月不停地骑马才能到,你太小,受不了这份颠簸。你乖,今年我早点回来。”
弘阳很不高兴,在德妃这里闹了几天脾气。
今儿兄弟几个一起来了,在德妃的屋子里坐了满满一屋子。海棠和德妃桂枝弘阳在炕上坐。十四先嚷嚷出来:“那幅画画得很不错啊!回头我也要让他画一幅,把额娘和两个姐姐都画上!”
六阿哥问:“我和四哥就不配是不是?”
十四立即说:“才没有!”立即倒打一耙:“六哥,你为什么最近总挑我的刺!你为什么最近总针对我!你是不是还记恨着上次的事儿!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
六阿哥这脾气好的都气得想跳起来打他。
四阿哥喊着六阿哥:“六弟,你坐下。”然后就没有说话了。
十四立即跟德妃嚷嚷:“额娘,您看啊,四哥偏心六哥。”
德妃快头疼死了,但是这事儿还不能不管,她就说:“你少说几句,你看看自从你进来就你那张嘴没停过,人贵在话少你知道吗?别动不动和你哥哥们呛嘴,除了你哥哥有几个心疼你的,你有事儿找他们,他们是不管你了还是不搭理你了,你这孩子,谁对你好都分不清吗?”
说到这里跟桂枝说:“去,带着弘阳试一试衣服去,马上就天热了,内务府把他的衣服送来了,要是不合身还要退回去让他们给改一改。”
弘阳就知道有话不让自己听,可他这会也不敢闹,十四舅舅刚闹就被骂了,他才不想被骂呢,乖巧地和桂枝出去了。桂枝顺便把满屋子伺候的人也带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德妃的脸立即拉下来:“今儿你们不来我过几日也要把你们叫过来说道说道。我怎么听说十四你跟着老八走得近?”
十四立即嚷嚷:“哪个王八蛋在您跟前胡咧咧了?”
德妃冷哼一声:“你叫唤什么?你是我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你和他走那么近干什么?八阿哥都不是什么好人,这宫里谁不知道,惠妃好歹照顾了他们母子,现在翻身一口咬住了大阿哥的七寸,使唤起哥哥来了,这是那什么……杜鹃下蛋到别的窝里反客为主了。你到底图什么?”
海棠端着杯子说:“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额娘,八哥吞了大哥,他想吞了八哥。”
六阿哥和四阿哥都看着十四,德妃就觉得荒谬:“不是……不是额娘不信你,我儿子女儿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事儿你哥哥姐姐都看出来了,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八阿哥都成功得手了,他不防着你?”
十四惊讶地看看海棠再看看四阿哥和六阿哥,一副被拆穿后的惊讶表情。
海棠说:“你十二姐也能看得出来,你等会找她问问。我们这都第一次说,我可没和你十二姐聊你的事儿。”
六阿哥说:“我和四哥也没说。”
十四脸上一层灰色,两眼不停地转。
德妃叹口气:“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你老实点行不行,浅得跟那小水坑一样,谁还看不透你啊!”
十四喘息了几下,压低声音说:“太子这样子不长久,他不做太子,岂不是谁都能做!”
六阿哥问:“你怎么就知道这机会轮到你?”
“机会摆着呢,谁有本事谁上!”
六阿哥说:“你九姐姐有本事没有?你七哥有本事没有?他们要爵位有爵位,要军功有军功,要门人有门人,要实权有实权,你呢?你一个光头阿哥你有什么?谁服气你?你凭着年纪小?有比你更小的。你凭着受宠?有比你更受宠的。你凭着哥哥姐姐?别人也有哥哥姐姐。你说说你有什么比人强的!”
四阿哥斥责他:“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同我们商量一下就独自谋划,你倒霉了我们能救你就救,救不了你那是没办法,你有没有想过额娘,额娘养你这么大了,她一把年纪还要被你连累,你想过她没有?”
十四嘟囔:“我成功过了额娘就有尊荣了。”
这话说得德妃就跟听笑话一样:“你什么都别做我就高兴了,你别想那么多了。”
海棠说:“他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你从八阿哥那里得不到什么,他那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你压根学不来,你跟着吃吃喝喝还行,别的事儿一概别参与,防着将来被他哄着给他当枪使,就跟保泰一样。你好歹也是个皇阿哥,别到时候把自己活成个跟班随从。”
这瞬间刺激了十四,他嚷嚷着:“您放心,要么和他撕破脸要么和他不冷不热,我是绝不会当他的奴才的!”
德妃放心了,但还是怕这傻儿子着了八阿哥的道了,跟两个大一点的儿子嘱咐:“你们看着点十四。”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口应了。
四阿哥反而松口气,自家五个兄弟姐妹,要是四个抱成一团也不是好事儿,十四这事儿做得再好不过了。
在德妃这里坐了一会,出宫的时候,十四挤上了海棠的车,踮着脚尖怕踩到盐宝,盐宝主动给他让开了一点位置,他眉开眼笑地坐下,跟盐宝说:“盐宝,你真是好狗。”
盐宝就看了他一眼,然后趴回去了。
十四就问海棠:“姐,你怎么没用九哥送你的车?”
海棠说:“过几日就要走了,送去让人检查一下,防着路上出故障。有事儿?”
“姐,”他挨着海棠小声说:“您说,到时候谁会胜出?”
海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说:“这么一大份家业,汗阿玛考虑得多,比如说要有本事,要年长,孙辈看着也挺好的……”
“等等,为什么要看孙子?”
“万一儿子选不出来,不就看孙子了吗?前面这几个哥哥都挺好的,肯定不好选。八哥是肯定没机会的,他没孩子,就是有了,一两个没用,八哥之后的这几个也不行,太年轻,甚至九哥十哥汗阿玛都不会考虑,因为国赖长君,都希望让一个成熟的、有经验的皇子做新君。”
“您意思是四哥……”
“不,我是说三哥。”
“他?”十四一副“你开玩笑”的表情。“你看看他那糊涂样子,他哪儿有点……是不是?”
“嫡、长、贤、爱,他占了贤。”“人家说八哥才是贤王!”
“八哥有什么功绩?”
“功绩?功绩……功绩嘛,容我想想。”
海棠说:“三哥文武双全,四哥不行,四哥四力半。”十四赶紧点头,对对对,他刚才觉得四哥是个好人选,这么一想,四哥不太符合满人马上皇帝的选择。
海棠接着说:“三哥跟着汗阿玛亲征,功封郡王……”
“这事儿就不能摊开细说。”
“八哥也去了,八哥给自己拉来功绩了吗?好歹三哥是真有功劳的,虽然水分大,你不能说没有啊。”
这倒也是,十四点头。
“三哥在文人中间还有功绩,他编书了,这是不是也是功绩。”
就跟一张简历一样,别管有没有水分,三阿哥的简历上都是权威荣誉,可以随便查的那种,猛地一看,这简历十分高大上。反观八阿哥在吏部,吏治越发糜烂,虽然有各种原因导致的,但是在这里面吏部对官员管理不当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连考核都更加流于表面,卖官鬻爵的苗头已经压不住了。
十四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八阿哥真的没什么能拿得出来的功绩,连大哥都比不上。而且他没有后代,有没有后代差别太大了,十四最直观的认知就是从海棠这里来的。海棠生了孩子,勇宪王府不再是空中的楼阁,她能生孩子证明是有生育能力的。八哥就算养个闺女都比没个孩子强!
因为私下里有人怀疑八哥没生育能力,毕竟八哥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十四阿哥越想越觉得心里火热,跟海棠说:“我比三哥强吧?”
海棠叹口气:“弟弟啊,你操心太早了,事情瞬息万变,你慢慢等着看吧。”
十四嘟囔:“就是不能成功,退一步也要把这庞大的势力弄到自己手里。”
海棠看看他:傻弟弟,夺嫡是一件赢者通吃的事儿!
总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看今天这架势,就是德妃也劝不回这头犟驴。
海棠嘱咐他:“我走了之后,你帮我看着点孩子,可不能再出现上次那种事儿了,他去哪儿了你要心里有数,我生他不容易,你也上点心。”
“放心姐姐,不会再有下次了。”
海棠叹口气。
在走之前,海棠特意去找舒宜尔哈,因为舒宜尔哈今年要成亲,她成亲的时候海棠是回不来了,提前送她一份新婚礼物。这礼物除了常规的礼物还有一件特殊的礼物,也不是别的,就是小时候康熙给海棠的那架钢琴。
海棠说:“我跟汗阿玛说过了,到是你你搬走,将来没事儿摆弄一下,跟着我才是辜负它了呢,我一年到头没几天在京城,这架琴一直落灰,日后你多弹奏,毕竟这架琴漂洋过海,洋人进献到前明,又传到咱们这一代,再放下去就要放糟朽了。”
舒宜尔哈谢了海棠,海棠还要去一趟大阿哥家里,大阿哥家的大格格也是三月份成亲,但是要在二月出发,这次送嫁的是五阿哥和大阿哥家的弘昱。五阿哥送嫁是有经验的,四公主就是他送走的,而且因为跟着太后长大,对蒙古的的事务都熟,跟科尔沁的关系也不错,康熙就让他送侄女出嫁。
舒宜尔哈送走海棠后去看了看那架琴,等坐到琴凳上,她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额娘还在,她自己更是处处模仿海棠,当初也真的对这架钢琴羡慕了一阵子。如今摸着琴,想着海棠的话,这架琴漂洋过海地来到了异国他乡,然而没几个人弹响过它,让人有种明珠暗投的伤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觉得这一切恍然如梦。
海棠和九阿哥二月初离开,两人在草原上分别。三月十八是康熙圣寿,本来在二月湖水解冻的时候都挪到了畅春园,但是因为舒宜尔哈在三月二十二出嫁,康熙在三月十六带着全家回宫,他要在宫里把舒宜尔哈嫁出去,这是对舒宜尔哈这位出身尊贵的女儿的重视。
舒宜尔哈给康熙做了双鞋做礼物,康熙换上后跟太后说:“过几天就是人家的人了,孩子长得可真快,等将来朕去了下面,跟钮祜禄姐妹两个也有话说,朕把这对儿女也养大了,都给他们成家了。”
这话说得舒宜尔哈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康熙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家,拍拍她安慰了一阵子。
舒宜尔哈一方面告诫自己不应该哭,毕竟和前面几个姐姐比起来,自己嫁在京城实在是很幸运,可是对这婚事又憧憬不起来,这日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发愁。
十福晋跟着忙前忙后,跟舒宜尔哈说:“妹子,你别觉得日后你哥哥不在家你有委屈了没地方说,没事儿,你有话跟嫂子说,要是你和他们家的女人吵架了,嫂子帮你打架。”
舒宜尔哈破涕为笑,十福晋就说:“你别觉得嫂子就是耍嘴皮子,嫂子不是那种人,咱们草原儿女都是说到做到的。”
十福晋浑身就一个莽字,让舒宜尔哈觉得她很可爱。
很快到了成亲的日子,八抬大轿把舒宜尔哈抬出了宫,太后是最不习惯的那个人。过了一两个月都会时不时地喊一声“小莲花”,然后才反应过来,舒宜尔哈已经不在宫里了。
这时候已经进入夏季,康熙要去热河行宫住,沿途二十多座行宫来往很方便,就打算带着全家去。毕竟热河那里凉快,比京中更舒服。
太后听了问:“去热河啊?”
宫女说那边地方更大,更舒服,太后不是很高兴,她不爱挪窝,但是全家都搬去住,特别是舒宜尔哈两口子也跟着去,她只好跟着一起走,路上跟康熙说:“知道的是说咱们去避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地方住到处搬家呢。”
康熙哭笑不得,就说:“您怎么这样想,草原上追逐水草,那不也是经常搬家吗?”
太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知不觉她已经受了汉族这种定居的影响,觉得家是固定的。老太太自己想了几天,凭着她脑袋是想不明白的,老太太也不是那钻牛角的人,想不通就想不通了。到了行宫后,这里确实比畅春园新鲜,瞬间高兴起来。
跟随来的权贵有很多,在这里很快又兴起了一阵子建园子的风气。这些皇子是有园子的,四阿哥全家住进狮子园,六阿哥分到了尺园,因为园子里有一条本来就有的路,笔直犹如一把尺子,所以这个园子叫尺园。只是六阿哥一家没来,大家出发的时候六福晋快生了,不适合出行,现在全家还在畅春园住着。六阿哥在京城就托四阿哥去尺园各处看看,安顿下来后,趁着没事儿,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带着一车小男孩来和二哈来尺园检查,路过了三阿哥的牡丹园。
十四阿哥坐在蒸汽机车里看着牡丹园的大门,发现这里距离行宫很近,比四阿哥的狮子园还要近。
十四阿哥问:“四哥,这园子是三哥自己要的还是汗阿玛赏的?”
“赏他的。”
弘晖说:“三伯拿到园子后在里面改了一下,种了很多牡丹,这才叫牡丹园。”
十四忍不住在心里笑老三附庸风雅,京城的园子也种牡丹,牡丹是春天开的,老爷子只有夏季和秋季在,这里种那么多牡丹给谁看!
车子又走了一会,四阿哥指着旁边还在建造的地方说:“这是给你九姐姐的园子,还没取名字呢,等会儿回来的时候进去看看。”
弘昀就招呼弘阳:“弘阳弟弟,这是你们家,你来看一眼。”
“哪里哪里”穿着小褂子小裤子的弘阳挤过去,弘晖抱着他举起来让他趴在窗口往外看,阳光照在脸上,风吹进车里,很舒服。弘阳看到一处不大的小山,叫了一声:“山!大山!”
四阿哥笑起来:“那就是个小山包,不是大山。”
十四问:“四哥,我的园子在哪儿?”
“还不知道呢。”
弘时接了一句:“十四叔,你要等你哥哥们都有了你才有,我们家就是等哥哥们有了才能轮到我。”
十四觉得心口被插了一刀:又是长幼有序!他前面十三个哥哥啊!
怎么什么好事儿都是先他们再是自己!
凭什么投胎的时候这些人先出生自己就排在后面!难道就投胎的时候晚了一步就步步晚吗?
十四郁闷死了!
四阿哥家的老二弘昐说:“阿玛,十四叔的园子大概能猜到在哪一片的吧?”
十四又来精神了,等着四阿哥说话。
弘昐接着说:“前面几处园子围着行宫,十四叔的园子是不是距离行宫更远了?”
四阿哥云淡风轻地说:“远不远的不是事儿,重要的是轮到他的时候看你们皇玛法手里银子还剩下多少。如果少了放几年也是有的。”
十四:“……”
他想和老四换换排行!
第354章 仲夏日
十四这一趟可谓是郁闷极了,先去了六阿哥的尺园看了看,这园子建造得还不错,让四阿哥评价就是“颇有野趣。”然而十四心浮气躁,看着这园子就觉得这也太破旧了,房子是茅房草,墙是土墙,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农舍呢。”
四阿哥说:“你不懂。”
十四顶了句:“有什么不懂的,这就是下面糊弄你们,这土墙不好,下几场雨就要塌了,难道真要让六哥住这种屋子?”
整个园子也不都是这样的屋子,茅草房怎么了?别人能住他为什么不能住,这才是收敛锋芒的好掩饰。四阿哥说十四不懂,就是不懂得如何收敛锋芒,不知道大巧不工。
毕竟年轻,从小娇惯,没吃过苦头没摔过跟头,很难懂得人生三味。
看了一圈四阿哥带着他们回去,路过了海棠的园子,弘阳急不可耐地下车,迈着小短腿跑进去查看,跑去的时候招呼着哥哥们跟上,大喊着:“这是我家”。
都是急躁,小孩子的急躁就显得可可爱爱,十四这人急躁就显得俗不可耐!
四阿哥看了十四一眼,十四问:“看我干吗?”
“看你跟上了没有,怕你跟丢了。”
十四立即喊起来:“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会丢!你看好这几个小孩子就行了,你是不是在说我不如小孩子!是不是!”
四阿哥没搭理他。
十四直到回去还念念不忘,甚至还跟德妃告状,德妃看着这儿子苦口婆心地说:“就你这样的人,你四哥说一句你就炸毛,将来怎么办?你看看你八哥,人家说到他脸上他都是笑呵呵的,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
十四立志要让额娘刮目相看,接下来的日子就努力装深沉,他最近忙一件事,就是找十三一起跟老爷子要爵位。他跟十三说:“凭什么不给咱们爵位,当初入藏你我也是用心了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是有真功劳的,为什么七哥有,别人都有,就咱们两个没有?”
十三说:“十四弟,急不得,当初汗阿玛亲征,哥哥们的爵位也是压了好几年的,咱们是汗阿玛的亲儿子,怎么会亏待了咱们。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一个人,没老婆没孩子,日常吃住在宫里,开销也是内务府出,要爵位干吗?”十三就觉得这弟弟傻,你有爵位了零花钱都少了,日后一切待遇按着爵位来,现在光头阿哥一切照着亲王待遇,何必这时候找汗阿玛要爵位。
十四是想早点有爵位早点出宫,就说:“十一哥都娶亲了,马上轮到你我了,没爵位怎么养家?”
“就是你没爵位汗阿玛也不会让你一家没吃没喝的,放心好了。”
十四看十三就觉得这人真不上进!
十□□过来劝他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十四听不进去,急匆匆地跑了。跑到半路想起来今儿答应了德妃把弘阳接回来睡觉呢,只能转头去找扎拉丰阿父子。
扎拉丰阿和侍卫们住一起,大家都是大通铺,虽然没到一进门一股子脚臭味的地步,但是带着孩子去终究不好,他就骑马搂着弘阳去正在建设中的园子看看,园子里的一些主要建筑已经建好了,是可以住人的,就是一些边缘的建筑和一些围墙没弄好,地面也没收拾,看着凌乱了些。弘阳很喜欢来看,他小小脑袋里有了家的概念,每次跟扎拉丰阿说:“咱们去家里看看啊!”扎拉丰阿就很高兴。
除了去看一堆建筑外,扎拉丰阿还带着他去了周围的市场,又去野外抓虫子,今天就是去野外跑着玩儿,路过市场的时候扎拉丰阿给他买了一个小斗笠让他戴着,骑马搂着他回了行宫范围,在行宫外遇到了威武。
扎拉丰阿赶紧下马,把弘阳抱下来,跟弘阳说:“来,跟威武大人打个招呼。”
威武立即拦着:“不可不可,国礼不可废。”说着赶紧给他们父子打千请安,又抱了抱弘阳。
威武说:“奴才瞧着小阿哥比前几日瘦了。”
扎拉丰阿说:“正是苦夏呢,吃生瓜梨枣的多,肚子小,吃点就饱,吃饱了这些吃饭的时候挑挑拣拣就成这样。”
威武抱着弘阳说:“小阿哥可不能挑食。”
这时候十四找来,看到威武也在,还抱着孩子,立即拦着他请安,问道:“老大人住哪儿?”
威武说:“在南边买了一处小院子暂时安身。”就把地址说了,还很高兴地说:“那胡同里有大人物,陈梦雷陈大人就和奴才住一条胡同,前几日奴才出来当差的时候和他碰面,看陈大人喝了酒,随从们还提了些酒肉,碰面说了几句话才知道他协助三爷又编成了一本书,这几日正高兴呢。还是读书好啊,陈大人虽然受了委屈,后来回到京中之后皇上赏赐了他宅子让他安顿家眷,让他安心编书,三爷对他也是多有厚待,将来子孙不愁了。”
十四大喊:“又编了一本书!”
连弘阳都惊讶地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扎拉丰阿问:“他不就是编书的吗?这一天天过去了,编成一两本也是应该的啊!”
威武纠正:“公爷,听陈大人说是用了一十八年,天文地理都在其中,共一万卷,光是目录就有四十卷呢。”
扎拉丰阿惊讶地说:“这么说这书听着挺多的啊!”
“是啊,听说四月就完稿了,跟着来的路上陈大人又检查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前几日三爷送到皇上跟前了,陈大人特意买了些酒回家高兴高兴。”
扎拉丰阿点点头,毕竟这活儿干了一十八年了,回去自斟自饮是能理解的。
十四脑海里出现的是:老三又有功绩了!
他一把将弘阳从威武的怀里抢过来抱着,跟威武和扎拉丰阿说:“今儿就说到这里吧,爷抱着弘阳回宫了。”
说着抱了孩子就跑,弘阳大喊:“我的蛐蛐,阿玛别忘了我的蛐蛐。”
扎拉丰阿赶紧把刚才抓的几只虫让太监们拿着追上去。威武就觉得十四甚是急躁,不过他虽然是外祖父,却说不得这外孙。
十四抱着弘阳去见康熙,进门后康熙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今儿去哪儿玩了?”
弘阳说:“去了市场买斗笠,还买了几个笼子关蛐蛐。”说着向康熙显摆这些,康熙看了看蛐蛐,又看了看笼子里的几只扑棱蛾子,这几只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罢了,孩子就喜欢捉,还不会斗蛐蛐呢。
笼子是用高粱秆外面那层有韧性的皮编的,不能使劲压,压一下就要扁。康熙接着看他的斗笠,就说:“好手艺,这打磨得也好,卖斗笠的生意不错吧?”“嗯,外面围了一群人,我和阿玛挤了挤才买到的。”
康熙觉得有必要跟扎拉丰阿说一下孩子该去哪些地方,太热闹的地方是不能去的,防着有刺客。
康熙看了斗笠和笼子后又去看弘阳,检查他衣料是不是薄,穿着会不会闷。
进门好一会儿了,十四愣是没获得一点关注,反而是老爷子抱着弘阳处处都关心到了。十四正想嚷嚷几句的时候发现康熙旁边的桌子上倒扣着一本书,名字是《古今图书汇编》。
十四拿起来看,发现排版清晰,纸张质量极好。再翻到前面看,有两个作者名字,老三的排第一,陈梦雷排第一。十四脸上的表情都要扭曲了。
康熙终于注意到十四,跟他说:“放下,朕正在看呢,别弄乱了。”
“这是三哥进献的?”
“嗯,此书不错,这几日朕召集了不少人来阅读,都说不错,朕也觉得好。”他是真的认为这书很不错,给儿孙讲起来眉目带笑,而且这书也是他的一大政绩,这本书必会在史书上有名字。
康熙越是对这本书赞扬,越是能彰显老三的功绩,十四觉得在这方面自己是真的拍马都赶不上。
此时康熙已经抱着弘阳去看书架上的其他书了,十四只能在心里唉声叹气。
等十四领着弘阳回去的时候,已经斗志昂扬了起来,和老三比这个干嘛?永远比不上,兄弟们谁都比不上,要比就比其他的。
他牵着弘阳的手往德妃的宫里去,弘阳年纪小,蹦蹦哒哒闹着要把斗笠戴上给德妃看,十四只能让他戴上斗笠,两人在夕阳下影子被太阳拉的很长很长,弘阳玩心起来,故意甩开十四背对着太阳做出张牙舞爪的姿势来,地上的影子也开始张牙舞爪,十四也童心未泯,跑去踩弘阳的影子。
“十四舅舅你真坏!”
弘阳追着十四要踩回来,十四大长腿故意跑慢了逗他。两人打打闹闹的在路上跑,没多久就遇到了大阿哥。
十四站住问安,弘阳跑过去踩一脚十四的影子也开始问安。
大阿哥夸了弘阳的斗笠,跟十四说:“十四弟,你留意过没有?有些貌美的少年能跟着主子出入宫禁。”
“貌美?少年?出入宫禁?”这词儿单独都明白,放一起怎么觉得这么别扭。
十四睁大眼睛:“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大阿哥笑着走了。
十四摸不着头脑,觉得大阿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就牵着弘阳的手说:“赶紧走,我有话问我额娘。”
这话一说,德妃立即明白了,太子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大家是知道的。大阿哥敢公开说,肯定是想拆穿了。
德妃的眉头蹙着,十四心里一跳,这肯定不是小事儿。
“额娘,您倒是说啊!”您不说要急死儿子啊!
第355章 老十三
德妃不想说,这事儿让她怎么开口?
这时候外面大福进来跟德妃禀告:“娘娘,刚听说的,信郡王奉命带太监侍卫去搜查东宫。”
这消息把德妃母子两个都吓了一跳。
德妃惊讶的是怎么让信郡王德昭去了,德昭就是个大孩子。十四惊讶的是好端端地怎么去查太子。
貌美少年出入宫禁?
德昭勉强算个少年,他进宫都要层层递牌子,而且不管是德昭还是衍潢都不算貌美……呸,想错了!
十四脑子不笨,这几个字很古怪,于是一个很离谱的推断出现在他脑子里。
十四推着大福:“出去出去,我和额娘有话说。”十四立即坐回德妃身边:“是不是太子好男色?”
德妃点点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瞒着了。
十四问:“您都知道?大哥也知道?怎么就我不知道?”
德妃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吩咐你身边的人不要在你耳边叨咕这些,你年纪小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这乱七八糟的别带坏了你!
十四这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弘阳没区别,硬要说有区别就是自己跑着玩的时候能跑远,弘阳不能跑太远,都一样在额娘的掌控下过日子。这么要紧的事儿,她一句“我吩咐”的就把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渠道给掐断了。
德妃还在说:“如今事发了,大阿哥也是,戳破这层窗户纸干什么?你老子肯定要生气。”关键是皇上一把年纪了,这事儿太打击人了。他有个万一自己怎么办?自己这几个儿女怎么办?到时候大阿哥和太子斗起来海棠和老六不在就老四一个人撑着又该怎么办?
德妃越想越害怕,跟十四说:“你老实点,别乱跑,这风口浪尖上可千万别出事儿,要不然要了我的命,我去求求菩萨,我这心里不安宁。”
德妃站起来急匆匆出去了,十四坐了一会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时外面的光线渐渐消失,天空还残留着火烧云,外面开始各处点灯,在这种模糊不明的时候他走出屋子,看到弘阳坐在院子里的高凳子上,捧着一只银碗在喝,两条小短腿一荡一荡的,能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很高兴。
旁边围着的宫女太监在夸他:
“小阿哥今儿真是好胃口,一碗喝完了呢。”
“小肚肚喝饱了吗?再给小阿哥端半碗吧?”
“小阿哥想吃点什么?这会给小阿哥取来。”
十四走过去问:“给他喝什么呢?”
弘阳把碗从嘴边拿开,小脸上有一圈奶胡子,打了个奶嗝,吐出一股子奶膻味,碗里的奶已经喝得干干净净。乳母回答:“是刚煮开的羊奶,十四爷要喝一碗吗?”
十四恼羞成怒:“爷又不是小孩子,爷不喝。”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个太监,进门就跟十四说:“十四爷,皇上召见各位阿哥爷。”
十四听了立即跟着出去,路上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和弘阳一样,在额娘跟前都没断奶呢!
十四急匆匆地进了书房,刚进第一层门就听见里面康熙在骂大阿哥,进第一层门的时候大阿哥清晰的辩驳声传出来,轻轻地进了第三层门,发现地毯上跪着一圈兄弟,旁边站着跟鹌鹑一样吓坏了的信郡王德昭。
门口的太监引着十四跪在了四阿哥身后。
只有大阿哥、太子、三、四、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这些阿哥在行宫。
五阿哥送嫁结束后直接回京城,和大家错开了,六阿哥在家等媳妇生产,七阿哥镇守兵部,九阿哥在外面,十阿哥和十一阿哥十一阿哥一起忙自己的事儿,也都留在了京城,十五这四个小的没来,他就在四阿哥身后跪下了。
大阿哥说什么他没仔细听,等他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听见跪在前面一排的十三开始说话:“汗阿玛,正所谓拿人抓脏,仅仅凭着几个年轻太监就定一哥的罪岂不是太儿戏了,儿子斗胆在您跟前问问大哥,除了那捕风捉影的闲话还有什么证据?就是有人证也不可信,极有可能是捏造的,势必要拿出如山铁证才行!”
十三的想法很简单,太子可以因为犯法被废,可以因为暴戾而废,除了好男色这个理由外,什么都能成为废太子的理由,唯独这种事关私德的理由不行,这理由不仅让太子永远翻不了身,让皇父这个亲自教导太子的人也翻不了身,父子两个都会在史册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胤礽也是第一个因为私德不修而被废的太子。
大阿哥说:“十三弟,哥哥知道你和太子的关系好,你为太子辩护也是情理之中,出面告发的不是哥哥,哥哥怎么知道证据不证据的!这事儿还必须是人证才行,物证证明不了什么,那太监有你一哥一块玉佩一块手帕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要汗阿玛派人审问,事情就能大白于天下。”
十三阿哥据理力争:“那是屈打成招!朝廷的大堂上仅有人证是断不了案的。亏你还是做大哥的,亏你还是郡王,你看看你那模样,你有一点当大哥的样子吗?你有一点郡王的威仪吗?”
大阿哥大喊:“老十三,你少血口喷人!说老一的事儿呢,你别对我嚷嚷。”
三阿哥这时插话:“十三,你怎么跟大哥说话的,这事儿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告发的人是大臣……”
“呸!”十三火力全开:“我天天跟着一哥都没见过听过,外面大臣是怎么听过宫闱禁中的事儿?谁传出去的?谁捏造的?谁指使的?我问问八哥,八哥你听过一哥宠爱太监的传闻吗?”
八阿哥看看康熙,第一排跪着的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回头看,连一边跪着的太子也眯着眼睛看来。
八阿哥在康熙摄人的目光中不敢直视他,心中生出畏惧,躲闪着康熙的目光低头说:“回汗阿玛,儿子没听说过。”
四阿哥立即接上:“儿臣也没听说,此乃是子虚乌有之事,还请汗阿玛还太子一个清白。”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去年你还被太子踹下楼梯呢,你这就忘了?
康熙刚才的状态很吓人,眼睛都快红了,此时盯着十四,威压如山笼罩了十四:“十四,你听说过吗?”
十四这时候任何心思都没有,吓得实话秃噜出来:“儿子刚听说啊!以前压根不知道啊!这是这会才听说的啊!”
十三问一遍的信郡王德昭:“德昭弟弟,你知道吗?”
德昭赶紧摇头,他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他能知道什么啊!他阿玛去世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儿啊,他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宗室王,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被安排了这个活儿。
德昭心里都喊了好几遍额娘救命了!
康熙坐了回去,十三接着逼问大阿哥和三阿哥:“其他兄弟都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敢不敢叫来当着汗阿玛的面对质?”
三阿哥立即撇干净:“哥哥也是刚听说,在这里听说的。”
大阿哥立即跟康熙解释:“儿子也是刚听说的,儿子是在这书房听刚才告发的人说的。”
他撒谎!
十四抬头看了看大阿哥的背,再看了看临时反水的老八,今日这一通事儿对十四的影响更深远了。
康熙起来走到大阿哥跟前抡起巴掌给他了一掌,声音十分响亮,打的大阿哥爬了好几下才起来。
康熙对这些儿子说:“滚外面跪着去,胤礽留下。”
大家纷纷起来,赶紧出去,就怕走得慢了被留下。
这兄弟几个出来后,德昭也跟着出来了,小家伙在外面才赶紧喘气,在屋子里他都不敢喘大气。太监们无声地在三层门外的台阶上放下蒲团,大家跪下了。
大阿哥对着八阿哥冷笑了一声。
大家都当没听见,偏偏十三说:“呸!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
大家都听懂了,这是骂老八呢。八阿哥的脸上青一阵子白一阵子,跟大阿哥说:“大哥,有话回去说。”
现场安静了下来,谁都不知道他们父子在里面说什么,周围的侍卫轻手轻脚地把灯笼火把准备好,有人的肚子发出咕咕叫,映衬着夜里更加寂静。十四这时候开始羡慕没来的十五阿哥了,最起码这会吃了饭躺着,不用跪着受罪了,而且这会膝盖疼,感觉这腿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十五连来的资格都没有,一时的安逸哪里比得上挤进哥哥圈子里博弈来得爽?瞬间把刚才对皇父的畏惧和对博弈带来的惊涛骇浪忘到了脑后,盘算着怎么在八阿哥和大阿哥之间获利。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梁九功打开门小声叫了几个太监,这些太监轻手轻脚地进去,没一会架着太子出来了。
这些太监丝毫没有停,架着太子离开了,太子在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十三,十三想喊却知道这里不能喊,想动却因为腿早麻了动不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用手撑着爬了两下看不到太子了才没动。此时康熙就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侍卫们上去扶着十三让他重新跪好,一时间外面里面都安静了下来。
梁九功摸黑搬来了椅子放在康熙身后,扶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康熙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动手抽了自己一下。这声音把外面昏昏欲睡的几个皇子惊动了,大家纷纷踉跄着起身去门口,看到康熙一直坐着连着抽了自己几巴掌,三阿哥哇一声哭起来。
十四鄙视地看了一眼三阿哥,没想到八阿哥也在哭。大阿哥挤过去抱着康熙的腿说:“汗阿玛您别生气,胤礽他就是个无君无父的混蛋,他干的那点事儿儿子都不惜说,他除了勒索蒙古贡品外,还派人南下勒索官员,曹李孙三家都被勒索过。”
连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看大阿哥,您这是火上浇油呢?
十三张嘴替太子说话:“要说勒索曹李孙,到底是谁在勒索他们?曹李孙三家孝敬谁的最多?不妨排出钦差去查查帐!”大阿哥不怕,他没收到多少孝敬,顶多是当初建造园子的时候拿过,不过那都是小钱,他的园子花钱是挺多的,但是各家都拿钱孝敬了,平摊起来不算多。八阿哥拿的才是最多的,八阿哥贤良的名声就是靠银子堆的,十三不怕这事儿闹大,大阿哥也不怕这事儿闹大,但是八阿哥怕。
八阿哥刚才已经反水过一次了,赶紧看了一下十四,四阿哥一胳膊肘怼在了十四的肚子上,但是十四还是昂着下巴说了:“汗阿玛,儿子要说句公道话,曹李孙三家就是内务府包衣,就是自家的奴才,小主子有用的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难道为了那仨瓜俩枣不孝敬小主子?”
四阿哥骂他:“你闭嘴,一切自有汗阿玛明断。”用的着你多嘴!显得你多有能耐!
十三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大阿哥争长短,而是替太子把这黑锅甩了,不能背的锅就不要背,甩出去就好。十四这理由不管怎么样把双方的嘴都堵住了,对十三来说,这理由不能用就是胜利。
他也没给大阿哥再说废话的机会,而是从康熙一侧把头挤进康熙怀里大哭,说:“汗阿玛,古往今来,难道太子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吗?废太子最后都是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一哥他虽然行事荒唐,但是您一旦不管他,他就是身死的结局,就是您不想杀他,自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杀了他。汗阿玛,一哥乃是您养大的,他不过是秉性傲气了些,罪不至死啊!”
四阿哥说:“是啊,汗阿玛,人无完人,一哥纵然是有什么缺点,您多教教,儿子们无论长多大都需要您来教啊。”
康熙把手放在十三的脑袋上摩挲了两下,几位皇子看了都知道老爷子的态度了,就今天这架势太子还能逃过一劫,真是见了鬼了!
康熙的声音跟生锈了一样:“让胤礽反省。”
至于反省多长时间没说,但是十三彻底放心下来,好歹这次结果出来了,没有废太子。
不废太子就没有大灾。可是十三也知道,不废太子是大难,废太子还是大难!这事儿两头堵,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差点咬碎了牙,三阿哥也在偷偷地看十三,这没想到今日力挽狂澜的是十三。
三阿哥内心在想:将来十三得势了会怎么对自己?
因此他心里已经有了投靠大阿哥的想法。
八阿哥和四阿哥两个人跪在一起,都没能挤到康熙跟前,两人都默默无语。十四此刻没什么情绪起伏,因为他自认为已经挤进最核心的圈子里,早晚也能左右局面。
父子几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晚上,第一天康熙罢了朝会,其他皇子都回去歇着。康熙的心情很愤懑,在行宫里到处走,至于告发的人和东宫里的年轻太监,此刻都已经往生极乐,尽管如此他还是胸中存了一团火。
行宫里的气氛几乎凝固起来,德妃拘着弘阳不让他出去,跟他说:“你皇玛法心情不好,别出去闹人,要不然到时候打你板子。唉,要是你额娘在就好了。”
“额娘能哄玛法?”
“不一定,但是能安我的心。”
弘阳嘴巴噘着:“想额娘了。”
德妃立即抱着他:“没事儿,快回来了。”
康熙走着走到了太后寝宫附近,就去看望太后,此时陪着太后说话的是太子妃。
康熙看到太子妃居然生出愧疚,人家的孩子是个好孩子,自家的这逆子是真逆子啊!太子妃嫁给太子就白瞎了这一辈子了。
康熙对太子妃十分客气,说太子妃侍奉太后尽心尽力,让人隆重的厚赏了太子妃。太子妃放心下来,谢了太后和康熙回去了,刚回到东宫坐住,一方面把这事儿告诉太子,一方面让人对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多照顾,对十三的两个妹妹比对自己的妹妹还要上心,再派人给德妃和四福晋各送了一份厚礼,昨日四爷也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的。
太子妃嘱咐悄悄地送去,别大张旗鼓,如今东宫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太显眼,办完这些,太子妃让人给十五到十八四个皇子送了些物件,对王嫔和陈贵人也多有礼赠。
太子妃一边派发东西一边跟太子说:“这几个小弟弟还是敬着爷的,前头这几位爷倒也罢了,下面的弟弟们您要多关心。”
太子充耳不闻,太子妃也不管他,安排好了之后松口气,出去把家里的家眷们安抚了一番,觉得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
此时补了大半天觉的各位皇子们也爬起来了,大阿哥醒来一边骂十三一边骂八阿哥。
骂十三是因为十三坏了他的大事儿,但是总体来说他对十三的印象很好,这时候还很羡慕太子,太子不是个玩意儿,但是十三是个好弟弟啊!和十三这个好弟弟比,老八就不是个玩意,比老一还不如!
在他重点骂八阿哥的时候,八阿哥醒来就来见他,大阿哥直接说:“不见!”但是弘昱却不敢直接把八阿哥轰出去,就亲自出去说:“八叔,您明日再来吧,一大早阿玛回来先喝一肚子酒才睡下,现在没起来呢。”
八阿哥想了想,家里还有很多人等着自己呢,就跟弘昱说:“你阿玛醒了派人来跟叔叔说一声,叔叔有要紧话和他说。”
弘昱应下了,他阿玛刚才骂半天了,他就是昨日没参与也知道八叔关键时刻反水了,心里对八阿哥很鄙视。
三阿哥醒来后想了又想:老一干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儿都没被废,看来汗阿玛还是疼太子,万一他日十三掌权了,对自己下狠手了怎么办?不如找大哥!
于是偷偷摸摸地去了大阿哥家里。
四阿哥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起来,刚睁眼迷迷瞪瞪就发现一只狗头在枕头边搭着,整个人吓得一激灵!一哈把头抬起来,蹲在脚踏上歪着脑袋看四阿哥。
四阿哥松口气,在一哈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准备下床,发现鞋子被撕烂了。四阿哥已经心如止水生不起来气,跟外面说:“苏培盛?给爷拿双鞋来。”
苏培盛昨天也熬了一夜,外面等候的是高无庸,高无庸先进来把一哈撕碎的鞋子收拾了,外面送来一双新鞋,四阿哥穿上,问高无庸:“今儿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太子妃派人送来一份东西,着实厚了些。”
四阿哥没说话出门去了,十四年轻,睡半上午就行了,中午跑来吃了顿饭,现在还在和几个侄儿玩。
四阿哥醒来后四福晋张罗着给他布置饭菜,十四凑过来一起吃。
桌子上都是素的,十四下不了筷子,四福晋说:“十四弟,你等一会,有你爱吃的,等会就送来了。”
十四嘴巴很甜:“我就知道嫂子照顾弟弟,今儿麻烦四嫂了。”
“自家兄弟,你客气什么。”
门外送了几盘荤菜,四福晋跟着走到桌边,亲自把盘子放好,说了句:“你们兄弟慢慢吃,不够了还有。”
十四说:“够了够了,嫂子别忙了。”
四福晋带着人出去了,十四立即把凳子挪到四阿哥身边:“四哥,我昨日如何?”
不说还好,说了四阿哥吃不下去饭,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开始对十四说教:“你昨日就不该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站谁那边?”
“当然是站在大哥和八哥那边了,太子劣迹斑斑,你怎么还和十三一起保他?”
四阿哥说:“那不是为了保他,那是为了保汗阿玛,汗阿玛一把年纪了,要是为这事儿气出好歹了怎么办?”
“老爷子一辈子经历的事儿多了,不是这事儿能气出好歹的。”
四阿哥说:“别的事儿不会,但是太子的事儿会。太子自来与别人不同,汗阿玛心里有杆秤,一头是社稷一头是太子。”
“那也不能为了汗阿玛的宝贝儿子你睁着眼说瞎话吧?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好男色的事儿。”
“你敢承认?你要和大阿哥一样说你听过,回头汗阿玛问你宫闱中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该怎么说?你一句话说不好就连累额娘,到时候汗阿玛就说‘好啊,是不是你们额娘跟你们说的’,然后一个窥视帝踪的大帽子扣下来,额娘连辩解的机会都没。”
“为了额娘,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就是太子不该是太子。”
四阿哥转头问他:“你觉得谁合适?”
十四把碗放下,搂着四阿哥的胳膊小声说:“四哥,你看弟弟合适吗?”
四阿哥对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下,问道:“何以见得啊?”
“您看,大哥这事儿办坏了,在汗阿玛跟前落下一个长舌妇的模样,一哥就更不用说了。三哥……你看看三哥那个样子。四哥您和六个是亲哥哥,肯定支持我。不是我小看五哥,五哥做什么都笨笨的,七哥腿脚不好,九哥十哥不足为惧,十一哥和十一哥处处平平,十三哥必然会被太子牵连,到时候机会就落到我头上了。”
四阿哥摇摇头:“这梦别做,梦里也不是什么都有。”
“真的,你不信弟弟给你看看本事,早晚我要把大哥和八哥取而代之。”
四阿哥问:“你既然要明党,索党会到谁的手里你想过吗?”
十四说:“太子倒了,压根就不会再有索党,那些大臣四哥你还不清楚,哼哼,一群没骨头的货色,只会巴结主子,哪里有坚持。”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必将取代大哥和八哥。”
被他惦记的八哥看着一桌子饭菜叹口气,这屋子里坐着保泰。保泰说:“这事儿也不怪你,大哥应该和你先通气,他直接指使人告发太子,你和他配合不好也是能理解的。”
八阿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说:“大哥与我乃是手足兄弟,虽然没事先知会我,我该处处支持他才对,这事儿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没做对。说真的,这一点我比不过十三。十三弟那份忠义才令人羡慕啊!”
保泰皱眉:“太子行事癫狂且荒唐咱们都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大哥也开始了,他和谁都不说没商量就让人去告发太子,弄得大家措手不及,个个陷入被动境地,他目的是什么?”
八阿哥也想不明白,做事儿总要有目的啊!大阿哥的目的真令人看不懂,而且从这次的结果来看和太子是两败俱伤。
保泰说:“大阿哥这事儿弄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自残。也不对……”
这时候马起云跑来跟八阿哥说:“爷,大爷家如今灯火通明,邀请了很多人去喝酒。”
保泰问:“现在?”
马起云点头。
保泰说:“怎么没跟咱们说一声。”
八阿哥一下子明白了:“我知道了,大哥这是嫌我碍事了,要和我分家呢。昨日晚上我没支持他,这就是我的错啊,只要他拿出来说,我就不占理,分家分得理所应当。”
保泰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他对大阿哥的了解,老大也不是那会算计的人啊,只能说:“你想多了,他这么闹,汗阿玛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八阿哥说:“汗阿玛昨日没睡,今儿该是早早地睡了,管不着他了。”
实际上不是,康熙是不想管大阿哥了,随他去吧。他现在在反思自己的教育哪里出错了,怎么太子越长越歪。
这一反思,足足三个晚上没睡,整个人跟行尸走肉一样,看茶叶看成了虫子,斥责奉茶的太监把虫子放进了他杯子里,差点把人拉出去打死,在侍卫把人拖走的前一刻他又看清是茶叶了,奉茶的太监捡回一条命。第三天的时候忽然毫无预兆地冷笑,整个人的状态很可怕,随时都能晕倒,太医暗示梁九功这样子下去极有可能会猝死,让梁九功想法子劝他睡觉。
梁九功没办法,康熙没睡他也没睡,他的状态和康熙不一样,他是吓得睡不着,就怕康熙出意外了,还不能跟任何人说,最后康熙这模样太可怕了,连太后这万事不管的老太太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是太后来拉着他说话,康熙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睡着的。
在康熙睡着的那一刹那,梁九功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差点喜极而泣。
第356章 再相见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行宫里的人都小心谨慎,直到时间来到了九月底,蒙古王公们都向着木兰而来,而康熙也动身去围场。这下宫里大家都轻松了起来,人人脸上都带上了笑容,除了太后和弘阳。
太后是一直都很乐呵,康熙心情不好影响不到她,她的日子美滋滋的,所以康熙走后的日子和平常一样。弘阳不高兴是因为几个哥哥告诉他额娘要回来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木兰,大家都不带他,连他阿玛都不带他,嫌弃他年纪小,十四舅舅更是表示他掉到草丛里都看不到脑袋,弘阳因此很生气。
这些日子以来十四无论做什么都很积极,有点事儿他都要出来讲两句,然而他这水平和实力讲两句也没人愿意听,他就是喜欢讲。
特别是这次海棠来木兰,他积极地请命去接姐姐,康熙答应了,他带着弘晖一路疾行,势必要让姐姐看到自己的诚心,结果一下子接出了三百里。
海棠:……
这弟弟脑袋有病!
弘晖累得快散架了,见了姑姑直接躺草地上,躺下去的时候骨骼都在响,发誓下次再不和十四一起出门了。
十四很高兴,拉着姐姐说了家里的喜事儿:“六嫂子生了个阿哥,汗阿玛给他起名字弘杲。”
海棠心疼了儿子和侄儿们一秒,名字就两个字,属于他们的就半个,因为大家都是弘字辈的,最后那个字还要给“日”留出半个位置,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然后十四把德妃和弘阳的近况讲了,把四阿哥的近况讲了,把几个妹妹的近况也讲了,叽叽喳喳,让海棠同行的几位伙伴忍不住看了他好几遍,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吃饭的时候他们还跟海棠说:“你小弟弟很活泼啊!”
海棠只能呵呵笑笑。
十四却忍得抓耳挠腮,他想跟姐姐讲讲那一夜发生的事儿,老爷子因此苍老了五岁不止,身体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但是因为人多,他实在是没找到机会说,因此这话在心里存着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把弘晖推醒,跟弘晖说:“明天把你姑妈约出来单独聊聊。”
弘晖心想赶路呢,谁和你出来单独聊啊,实在是太累了,嘴上说:“好好好。”
第二天海棠叫了十四去,听了十四一番话,看十四这毛躁的样子把人哄了半天,终于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按兵不动,十四指天发誓自己绝不会轻敌冒进两个人才结束了私聊。
一路到了木兰,海棠留人在青海部的位置上安营扎寨,和十四弘晖去见康熙。
康熙让人把海棠的帐篷搭好了,就在帐殿旁边。去的时候正赶上吃午饭,康熙摆了一桌,让海棠一起吃。海棠进屋还看到了太子,立即给他们父子请安。
坐下后海棠无视了父子间冷漠的气氛,先是问候了康熙:“汗阿玛,儿臣看着您比半年前瘦了些啊,虽然千金难买老来瘦,不能一个劲儿地养生,也该适当地多吃些肉。”
康熙哪里是养生,是吃不下,太子给康熙带来的打击远不止三天不睡,到现在康熙都想不明白在什么时候把儿子养歪了。
他点点头:“你也是要多吃点。”
海棠笑着说:“儿臣这半年胖了些。二哥最近可好?最近忙什么呢?妹妹看着您眼下青黑,是不是睡不好?”
太子挤出一个笑容没说话。
康熙说:“吃饭吧。”
海棠先提筷子,吃了一筷子肉后夹了一块给康熙:“这牛肉嫩,您尝尝。”
海棠一边吃一边说:“这吃面条啊,就要有辣椒有醋有蒜,这样配着才好吃。”让康熙试试,康熙年纪大了口味重,在海滩的忽悠下吃了一碗面条和不少的菜,梁九功高兴得眉眼带笑,这是康熙这两个月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吃完后撤了饭菜,康熙捧着杯子和海棠说:“朕这些日子偶感风寒,气力不支,到时候朕开了第一箭,你带着大军行围吧。”
海棠看看太子:“二哥……”
太子说:“妹妹的本事哥哥是知道的,必能完成。”他自己捞不到这差事别人也捞不到,只要好处没落到兄弟们头上对他而言都是赚的。于是就显得积极了起来:“这也是在演习军阵之事,弟弟们年纪小,这次十五十六也来了,你多带带他们,也让他们经历一番,知道怎么回事,将来有事儿也能派他们上去。”
这话才像是储君说的话,这也像个哥哥该说的话,康熙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一些:“你二哥说得对,你下面的弟弟也慢慢长大了,该给他们点指点了。”
“是!”
康熙对海棠说:“一路几千里,赶路辛苦,去隔壁休息一会吧,朕带着你二哥读书,有事儿明儿再说。”
海棠站起来应了,退出到隔壁休息。这围场到处是人,她和四阿哥不会讨论任何事儿,所以她也不急着和四阿哥见面。扎拉丰阿已经搬来了,两人说了些孩子和园子的事儿,剩下的就是扎拉丰阿在说这件事。海棠从十四那里听了一手消息,扎拉丰阿这是二手三手的消息大部分都比较失真,但是扎拉丰阿说了一道上谕,大意是加强宫禁,让内务府对宫中众人的管理加强,对貌美少年尤其多关注。不仅如此,又下了一道旨意,为了宫中安全,太子所居住的毓庆宫通往外界的那扇宫门从里面封起来,禁止出入。
这对太子的打击是巨大的,他没有了任意出入宫中的权力,就把他与大臣们隔离了起来,所有人想见太子必须通过康熙,康熙审查过才能见,不再是以往那样想见就召见的流程了。宫中有内务府,东宫有詹事府,康熙把詹事府清洗了一遍,不仅斩断了太子与外面的联系,还把太子身边的人全部换了,太子如今就是笼中鸟,彻底成了一尊泥塑。
海棠问扎拉丰阿:“太子如今天天干吗?”
“读书啊!太子都出阁这么多年了,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皇上又让人把他老师给叫来重新教他读书。”
海棠冷哼了一声:“读书?先看看那几个师傅都是什么人!学问是有的,有些人的人品简直臭不可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隋唐时候的李纲人品是挺好的,但是教出的三个太子都不怎么样。”
李纲是杨勇,李建成,李承乾的师傅,这三倒霉蛋都没当上皇帝,下场一个比一个令人唏嘘。
扎拉丰阿就开始发愁:“咱们儿子这也不小了,再跑两三年就要入学了。”这一入学是没机会跑出来玩儿了,但是扎拉丰阿能天天见他,毕竟尚书房和御前距离很近,这些皇子皇孙每天要跟皇上交了作业才能放学。他发愁的是儿子会拜在哪位大人跟前,这些尚书房里讲课的师傅学问是没得说的,但是就跟孩子他额娘说的一样,人品堪忧的太多了。
他打算和海棠聊聊这些师傅们,再一看海棠睡着了,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围场上一如既往地白日围猎晚上吃喝。海棠有心跟康熙说训练大军夜里行动,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如今太敏感了,就打算在青海实验一下,训练他们简单的夜袭和反夜袭。
和康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康熙很赞同:“嗯,夜里劫营的事儿常有,这样折腾一下也好。”
两人关于西北的稳定又聊了很多,西北整体趋于稳定,税收都很顺畅,康熙虽然关注多,对海棠在西北的治理很少插手,两人每年聊聊就行。
半个月后行围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康熙带人回热河行宫。
海棠也见到了弘阳,大半年没见,孩子就跟吹气球一样一下子拔高了一截,看着也没那么圆了,已经从大宝宝过渡到小童了。
海棠抱着他忍不住问:“居然长这么高了吗?”
弘阳哇一声哭出来,拉着海棠的衣服说:“额娘,下次带我走好不好,我不要跟祖母一起住了,呜呜呜呜~”
海棠这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大哭起来,母子两个抱着哭,旁边的太后也很感性,跟着一起哭,哭完了她跟海棠说:“我去和你汗阿玛说让你带孩子去。”
海棠觉得事儿不可能办成的,果然太后去跟康熙商量,康熙一口否决:“不行,孩子太小了,来回迁徙万一照顾不好怎么办?这不是闹着玩儿的,皇额娘您别说了。”
太后就说:“再大一点去?”
“再大一点是要读书的!读书是大事儿,不能去。”
太后气呼呼地离开了,康熙看着太后气鼓鼓的走了,叹口气,太后这种敦厚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对康熙也很关心,康熙倒是愿意在别的地方顺从太后,至于这件事他有自己的考虑。
看康熙叹气,南书房大臣张廷玉上前出主意,张廷玉是张英的次子,父子两个都是南书房大臣,子承父业随侍圣驾掌握机密,不是宰相胜似宰相。张廷玉说:“皇上,此时让小阿哥和扎公爷跟随才是最合适的时候,小阿哥年纪小,这年纪只喜欢玩闹,再大一点就要回京城读书,以学业为重,让扎公爷照顾。”
康熙听明白了,是孩子年纪小,就是有西北官员和他接触,他年纪小不懂,也没什么,再大一点在京城和那些人没了来往,日后也没什么瓜葛。
张廷玉接着说:“这么一来,能安抚亲王慈母之心,令他们母子团聚,同时孝顺了太后,令太后开怀。”这也是怀柔之举,要不然父女之情难维护。
康熙反复斟酌思考,这是最合适的办法,不显得自己刻薄寡恩,又能让朝廷最轻松地控制西北。
他跟梁九功说:“快去拦着太后的车驾,朕亲自去跟太后说这事儿就按照她老人家说的办。”
第357章 白日梦
康熙追上太后,两人把这事儿商量了一下,太后对康熙回心转意表现得欢喜无限,随后康熙送太后回寝宫,太后又高高兴兴地把海棠叫来。
康熙跟海棠说:“你祖母心疼你,朕也觉得母子天性不该被隔开,这样吧,他这几年跟着你,等他该读书了,就要在京城养着,西北那地方找不出个读书人来,还是京城更靠谱些。”
海棠知道他未尽之语,立即说:“也不过是这两三年时间带着他,日后还是要请您教导的。”她实在不敢相信康熙居然会答应,只能说这会有些不正常。
等到康熙回到书房冷静下来之后,顿时后悔了!
他一掌拍在书案上,跟张廷玉说:“不该这么办啊!”
就这几个字让张廷玉立即明白了,麻溜地跪下请罪。
早先在入南书房前,他爹张英就耳提面命地告诉过他管好嘴和耳朵,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懂是一回事儿,操作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今天之所以开口,完全是从康熙和朝廷的角度去考虑的。康熙作为父亲和君王,面对着一个实权藩王的女儿要怀柔,怀柔就是施恩,用温情包裹着算计,以感情驱动权力。这个主意没错,错在这个恩很轻易地给出去了,没有达到最极致的效果。康熙说不该这么办的意思就是不该轻易答应,这是给太后面子,不是给亲王面子,就该亲王来求,亲王求了皇上才会答应。总之这件事办得着急了些。而之所以着急,是他张廷玉献策的时机不对。
康熙让梁九功把张廷玉扶起来,温言安慰。这件事不赖张廷玉,具体实施的是康熙本人,是他自己着急了些,不过好在最后结果不错。
张廷玉出来后背上全是冷汗,这种天子近臣最在乎的是君王的信任,今日差点丢了信任,看来日后和皇子皇女沾边的事儿不要说,今日说了没事儿,但是明日后日呢,早晚有被翻旧账的时候。
不说不错啊!
海棠能带孩子去西北这件事在朝廷里引起了轩然大波,然而很快又平息下去。
能这么快地平息一来是海棠的势力渐渐侵袭朝堂,有了一点点的力量能控制舆论。二来是效忠太子的人群龙无首,他们不能和太子交流,不知道太子的意思,自然是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攻击。
效忠大阿哥的人正在分裂,现在摆在他们跟前的一个问题是跟着大千岁走还是八贝勒走。这真的是个问题,比藩王势力会不会膨胀影响到朝廷比起来重要多了,无论是大千岁还是八贝勒,都不想主动得罪妹妹,别的事儿能得罪,在一个母亲跟前反对她和儿子团聚这就会激怒做母亲的。他们以为太子的人会死咬着不放,因为最担心藩王势力膨胀的是太子,也没主动进攻,谁知道太子的人不为所动,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最高兴的还是扎拉丰阿,一家三口会像以前那样过几年好日子。虽然此刻海棠带着孩子住在宫里,他还在外面和侍卫们挤在一起住,拦不住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很高兴。他和这些侍卫们说:“要不是因为我还在守孝,我就要请大伙喝一杯了。”
大家也不缺他那一桌酒席,都说先记账,等年底再喝。
在行宫里住了几日,康熙决定回去,这几乎等于是长途搬家,宫里提前几日开始收拾东西,内务府又在这里留下了侍奉的宫人,这一路上车马滚滚,在沿途的二十多座宫殿里休息。虽然安排得都妥当,但是大家都是人困马乏,路上受尽了颠簸之苦。
海棠带着孩子住在太后身边,回去的路上弘阳在太后和德妃的车架两头住,快到京城了,舒宜尔哈得了一场急病,两天不到就起不来身体,太后急匆匆地带着几个皇女去看望。
在外面没在行宫那样处处周全,舒宜尔哈就在车上躺着,侍女嬷嬷们照顾,舜安颜守着。听说太后来了,虽然异性们回避了,舜安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是和太后与诸位皇女碰面了。
太后顾不得那么多,车上空间有限,海棠扶着她上车,也跟着上去了。留下桂枝带着几个妹妹在车外等着。
舜安颜往后退了一步,跟几位皇女说:“奴才给各位格格请安。”
桂枝的年纪大,代妹妹们说:“姐夫客气了。”
舜安颜就面对着马车站着,一副眼观鼻的模样。
现场很安静,能听到马车里说话的声音,太后的嗓门不低,开始哭起来,舒宜尔哈虚弱的声音和海棠的劝慰声都有,十三格格问舜安颜:“十一姐姐怎么成了这样?”
舜安颜说:“前几日受了风寒没当回事,后来躺倒了,太医说是身体不好连日奔波累着了。”
十四格格忍不住说:“胡说八道,这才从行宫离开了几日就敢说连日奔波,九姐姐赶路几千里都没事儿,十一姐姐坐马车就能出事儿,是不是你们侍奉得不用心?是不是你让我们十一姐姐受气了?”
十五格格呵斥:“快说!”
舜安颜连连否认。
桂枝冷笑一声:“没怠慢也没慢待,侍奉的也处处用心,这是挑不出毛病的。肯定是你让十一姐姐受闷气了!说,你是不是在外面背着十一姐姐花天酒地了?”
几位皇女气鼓鼓地看着他,舜安颜面对桂枝顿时口舌笨拙起来,只能连连否认。
十四格格说:“你最好没有,让十哥知道了扒你一层皮!”
舜安颜只能唯唯诺诺。
桂枝都看不上这种人,多看一眼就觉得伤眼睛。十五格格隔着车说:“十一姐姐,要不然你跟我们回园子里住吧。”
车子里舒宜尔哈没说话,但是有人在说话,声音比较低。没一会海棠下来,扶着太后下车,太后跟舜安颜说:“好好侍奉着。”
舜安颜立即应下,太后带着几个孙女回去了。
舜安颜看着她们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车上的侍女呼唤他才回神赶紧上车。
海棠陪着太后带着妹妹回去,几位娘娘问:“七公主还好吧?”
太后说:“就是得了风寒发热了,多养养就行。”
惠妃说:“最怕这路上有不舒坦的,不好养病。”
荣妃说:“是啊。”然后跟几位妃子说起了传闻,据说日后来行宫不带着几位位置高的娘娘了,几位娘娘的注意力立即放到了这条传闻上,只有太后还在每日吃斋念佛为十一格格祈福,海棠一日一次去看望舒宜尔哈。
这样回到了京城,十阿哥夫妻两个立即赶到了公主府,佟家的人也急匆匆地去看望舒宜尔哈。佟家的女眷来了几车,大家见面都客客气气,十福晋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们家三太太的病还没好啊?我嫁过来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她呢。”
佟国维的夫人立即说:“是啊,卧床好久了。”
十福晋也没多问,这京中有病的夫人太太多的是,比如简亲王福晋瓜尔佳氏,就是经常体弱多病,但是人家也经常出来走动,偶尔缺席大家都知道是又病了。像是隆科多的夫人这样长年累月生病的没几个。
舒宜尔哈回到京城后身体渐渐恢复,十阿哥夫妻也放心了不少,最近十阿哥家的烦心事也挺多的,和九阿哥家一院子丫头片子不一样,十阿哥家的孩子连着夭折,如今十阿哥没孩子。为了这件事十阿哥也是愁眉不展,舒宜尔哈劝他,连九阿哥也劝他,然而他还是没法不当回事。
这人就怕比较,九阿哥今年有儿子了,虽然是庶子,终于在五个丫头片子后有了个儿子,京城里没人笑话他是老丈人的命了。他就大大咧咧地劝十阿哥:“早年咱们多少哥哥姐姐都夭折了,这是没法子的事儿,你儿女缘分在后面呢,老爷子夭折了那么多儿子,最后咱们兄弟不也站住了,比比八哥,八哥连夭折的孩子都没有,你比他强多了!”
十阿哥心想你这也不是安慰人啊!挨肩的兄弟一起长大,十阿哥也知道他这是想安慰人但是效果不好,不和他计较。可是九阿哥的话越说越邪门:“夭折那么多哥哥对老爷子来说是福不是祸啊,现在就这几个都把老爷子折腾得晚上睡不着,他们要是还在,十几个一起折腾,早翻了天了!”
“你闭嘴吧!”祸从口出啊哥哥!
九阿哥为自己的脑洞咂摸,要是那些哥哥们没夭折,现在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太子还会不会是太子?肯定不是啊,他哥哥要是活着,太子的宝座是人家的!
和他有一样脑洞的还有三阿哥。
三阿哥这会儿在家里也是长吁短叹,他忍不住叹气,他算是看出来了,有亲兄弟的都开始抱团了。老五老九老十一是一母同胞,哥仨虽然人畜无害,拉上十阿哥,也是一个小团伙。这个小团伙算是一群小兔子,无足轻重那种,同样的还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这几个年纪小,有牙也咬不疼人。如果说这两个小团伙跟闹着玩一样,那么德妃的那群小崽子是真的能吃肉的啊!
四阿哥六阿哥和九格格这三人都是有实权的啊,是真的能翻腾起浪花的,就算是十四丢人现眼了一些,三个拖一个拖后腿的是能拖得起来的。
再看看两位两组,虽然大哥和老八要闹分开,前几年是联手的,再看看太子和十三,这就是一对抱团典范啊!
三阿哥发现在人家抱团的时候自己没抱团,现在成一个单蹦的了!要是自己的几个哥哥都在,那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啊!他比人家的亲兄弟都多,他有四个哥哥!
最后三阿哥叹口气,这四个哥哥夭折几十年了,如今他独个,也没人帮衬,宫里就数他惨了!也不是,老七和老十二也没抱团。
他想把老七和老十二收入麾下。
在大阿哥和八阿哥闹分家,太子形同软禁的档口,他决定亡羊补牢,找老七和十二聊聊。
于是他先约了七阿哥。
七阿哥接到请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三这是要干吗?
七阿哥听说了行宫的事儿,他就在兵部当差,这时候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里,差点自己单方面和兄弟们断绝关系谁都不联系。老三居然联系自己,和一个在兵部当差的兄弟联系,他脑子怎么想的?而且当初从藏地回来就老三闹得欢儿,说自己这功劳谁去谁都能拿到手,当时跳那么高这会忘了吗?昔日不修德今日想福报?他天天都在想什么?
七阿哥拒绝见面:“最近可能要变天,我这条腿最近疼得厉害,就不见面。”同时送上厚礼,算是赔罪了。
三阿哥听了七阿哥这不走心的话快气死了:“老七那是天残,又不是老寒腿,变天关他的腿什么事儿!”
老七这弟弟死活不出面,三阿哥只能联系十二,十二比七阿哥还能苟,七阿哥还会偶尔和六阿哥走动一下,十二阿哥和兄弟们都不走动,上门都不见,别说一张请柬了,他也很不走心地用了一个最近病了的借口拒绝了见面。
老三以为自己身为哥哥,在这需要抱团的时候一张请柬能把人叫来呢,谁知道碰了两个软钉子。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要和大阿哥八阿哥抱团,他很想和太子抱团,太子毕竟是储君啊,目前来看前途还是光明的,毕竟他次次作死老爷子都对他网开一面,这证明太子有天子命。但是太子有十三了,他和十三又不对付,这小团伙挤不进去只能挤另外一个了。
可是大阿哥的团队面临着创业未半而中途散伙的危险,最近大家都在积极地给他们兄弟拼缝,有创始人明珠的儿子积极奔走,还有神棍张明德从玄学的角度劝大阿哥别一意孤行。形形色色的人给他们勾兑,目的就是稳住大阿哥先别分家,太子还在呢,现在分家没好处。甚至有人跟大阿哥说要把目光放长远,八阿哥别看现在各方面都好,他有个短板,他没儿子!他成亲这么多年没儿子,姬妾这么多还是生不出孩子,八成是没儿子的命,将来这泼天的富贵还是大阿哥家的!
八阿哥又很善于表达,表现得很委屈:是,我是错了,我认打认罚,但是大哥你不能和弟弟分家啊!
大家都知道是大千岁任性闹分家,八爷还是不想分的,因此大家都劝大阿哥别闹,先苟住,分什么家啊,大业未成还不到闹分家的时候呢。
三阿哥就是在这时候上门的,大阿哥看到他问:“你也是来做说客?”
三阿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说客,直言自己和十三不对付,来找大阿哥帮忙了。这投诚的话说得极委婉,大阿哥听明白了,顿时高兴地把这弟弟引为知己,在这闹分家的关键时候这弟弟来支持自己,这是什么,这是看好自己啊!
于是拉着三阿哥一起喝酒大骂十三阿哥有眼无珠,怎么就看不到老二那伪君子的真面目呢,老二望之不似人君,跟着他有什么好处!
大阿哥就差明说他稀罕十三弟了!
三阿哥也听出来了,非常郁闷!
让三阿哥郁闷的十三的心情比郁闷更复杂,他回到京城大半月后终于单独见到了太子,从那一夜开始到昨日,他见到太子都是在空开的场合,两人压根说不了什么私密的话。
这次见面太子对十三很热情,甚至出了宫殿来迎接他,太子拉着十三说:“十三弟,哥哥都记着呢。跟着哥哥将来不会亏待你。”
十三跟着太子也不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他跟着太子一开始因为太子对他好,后来敏妃去世后太子夫妻对他和妹妹有大恩,加上皇父要求效忠太子,所以才鞍前马后,总觉得肝脑涂地都不能报答太子,如今听太子这么说,想想他干过的事儿,心里想着二哥到底还有救没有,就说:“二哥,弟弟不稀罕那些,只要您好好地就行。”
太子很感动,实际上他也真的很感动,拍着十三的肩膀说:“别说了,哥哥都知道,来,进来,咱们兄弟说说话。”
太子和十三能说的就是将来,说着将来,太子的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梦境,许诺十三:“将来哥哥必定追封敏妃娘娘,追封她为皇贵妃。”
这是他做皇帝后的事儿了,刚才说些兄弟同老这些倒是没什么,说到这里十三赶紧拦住他:“二哥,这些最好不要说出口。”然后向着外面看了一眼。
因为康熙清洗了詹事府,太子的属臣们都变成了陌生人,又换了东宫侍奉的宫人,太子处于监视中。十三提醒他别再说了,免得祸从口出。
太子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提着未来,被十三这一提醒,瞬间变了脸色,当时就把桌子掀了。
十三出了毓庆宫后再回头去看,发现太子一家住在狭窄的宫殿里,逼仄的地方让人压抑,而太子确实比以往更加容易发怒。十三心情从郁闷到沉痛到喘不过气的压抑,路上走着突然开始哭起来,大颗的泪珠滚下来,用袖子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二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
康熙听说十三去宫里看了太子,太子当着十三的面儿掀了桌子,最后十三是哭着出来的,觉得太子简直是狼心狗肺,对待给他出了大力的弟弟如此践踏,他简直不是个人!
他对着自己的教育一直在反思,反思来反思去,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有问题,看看其他儿子,大家都是正常人,老大虽然私心重,但是这私心是给他自己谋算,这是能理解的啊!老二这是什么?这是是非不分了!
他在清溪书屋走来走去,觉得太子就是个畜生也要给他教成个人,当爹的不能放弃儿子。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在想,人这一辈子劳苦为的就是儿孙,在自己驾崩前一定要把太子给教好,让这祖宗传下的家业再传下去,让自己早年吃过的苦有意义。
“我不怕吃苦!”朗惠园里面,弘阳坐在十一阿哥身边,十一阿哥躺着和他说话。十一阿哥的意思是去西北很苦,那边不像是京城,那边的风比京城的野的多,刮在脸上跟割肉一样,那边的太阳也很毒辣,别看不热,但是晒一天晒得脱皮。弘阳大喊着不怕吃苦不怕风不怕太阳,他得意地说:“我额娘说了,戴斗笠就不怕太阳和下雨!我有斗笠,我阿玛给我买的!”说完闹着让人把他的斗笠送来,他要戴着给十一舅舅看。
十一看着弘阳笑了笑,任凭弘阳蹦跳着显摆他的斗笠,他并不反对弘阳跟着去西北,如今京城的气氛诡异极了,物极必反,这样的气氛不会太久,但是中间必有转折,这转折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在京里不受牵连。
弘阳显摆了一会有些累了,把斗笠摘了钻到十一怀里嘴里嘟囔着睡着了,十一也闭上眼跟着一起睡了。
扎拉丰阿从门口进来,屋子里的太监小声说:“刚睡下。”
扎拉丰阿就点点头出去了,他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着一些船娘驾着小船在湖里捞树叶落枝,李太监跑来跟他说:“公爷,时间定了,十三爷十一月底迎亲。”
扎拉丰阿说:“十一月底,快了啊!让王府准备一份贺礼,到时候爷应该出孝了,爷和格格一起去。福晋是马尔汉大人的千金,这么说十三爷和伊都立是连襟啊!”
“嗯,是啊。”
扎拉丰阿笑着说:“回头让伊都立请喝酒。十四爷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奴才还真的打听到了,明年下半年办十四爷的事儿,上半年要发嫁八公主。”
“消息确定吗?”扎拉丰阿很上心,因为这两桩婚事都是德妃一系的大事。扎拉丰阿不得不多问。
“消息虽然没十分准也有七八分了,内务府已经准备好了,钦天监把吉日送上去了,皇上还没圈日子,一旦圈了日子就定了。”
扎拉丰阿说:“你再去打听,今儿格格回来了跟格格说。”
“是。”
第358章 大发现
十三要成亲,尽管太子的人缘儿不怎么好,但是十三的人缘儿很不错,年底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参加婚礼。
海棠和扎拉丰阿带着弘阳去了,扎拉丰阿在前院和那些男人们聊天,海棠带着弘阳去了后院和小朋友们玩耍。海棠本来可以抱着儿子去前面,但是会她更在乎儿子的感受,小孩子还是更喜欢在孩子堆里玩儿。
十三的房子在几年前就已经收拾好了,但是十四的房子现在还没影呢,也就是还没建造呢。这就是最近十四天天上蹿下跳的原因,他担心媳妇都进门了老爷子还不给他建房子,日后他们一家住哪儿?
为此他还特意跑去问康熙,康熙的回答是:“住宫里,你老阿玛管着你吃喝还不行吗?”
十四就很不满,想到在行宫的时候四阿哥说的,心里嘀咕着不会是哥哥们把老阿玛的钱花完了吧?考虑到热河行宫在大兴土木,杭州孤山行宫也在建设,畅春园在不停地翻新维护,这些花钱的地方除掉之后,十四觉得老爷子是真的没钱了。
而且就算有钱,他的府邸从现在开始建造,明年成亲的时候也住不进去,时间上来不及,难道要真的住宫里?救命啊,谁想住在汗阿玛的眼皮子底下,除了四哥没人愿意啊!
他和两个哥哥还真是两个极端,四阿哥和六阿哥是不想搬家,最后四阿哥不搬不行了,家里人太多住不下,六阿哥还带着老婆孩子住在西花园,只有回城的时候住在自己家。十四阿哥是真的不想住,住宫里不自由,住宫里怎么发展自己的势力?住宫里怎么能恣意享受生活?
康熙不管那么多,跟十四说:“你安心在宫里住着,到时候你的一应开销朕让内务府给你兜着,这宫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拿什么,朕不拦着你。”
这种“看上什么拿什么”是一种特权,这特权还是年续的,即一年批准一次。
十四很不稀罕,宫里的东西他天天看,没什么想要的,这好事儿他们兄弟谁都不稀罕。
十四这完全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要是让上面的几个哥哥拿到这个特权后不把宫里薅秃了绝不会收手,出去后真的花钱如流水啊,这些皇子们出去后才知道还有节俭这个词儿,老实过日子的尚且可以坐到收支平衡,如大阿哥和八阿哥这样的年年入不敷出。考虑到将来一群儿孙要养,这些皇子们都开始叹气,毕竟老爷子有养儿子和孙子的可能,没叔叔伯伯养侄儿和侄孙的说法。
因此在今日聚会的时候,五阿哥就说十四:“汗阿玛舍不得你,你当小儿子当了那么多年,比十五弟大了好几岁,尽管如今长大了,汗阿玛还觉得你小不放心你出去,要放到身边一起过几年日子再让你搬走,这也是他老人家一片慈父之心。”所以你别得了好还卖乖了。
十四是真的不稀罕,但是又不能大剌剌的说出来,很郁闷。
十四不稀罕康熙的关心,但是有人稀罕。二公主拖家带口来过年了,婚礼上她很活跃,一开始和舒宜尔哈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养个孩子,舒宜尔哈不想搭理她,她夫妻感情明显不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什么孩子!因此话不投机半句多,二公主却不知情识趣,拉着舒宜尔哈商量年底了姐妹一起裁剪衣服孝敬皇父。
这些出嫁的公主,舒宜尔哈是嫁在了京城,这种场合不来不行,二公主嫁在了巴林,但是人家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回京城来对着皇父献殷勤,正常的如大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难道她们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吗?人家也会啊,但是来回折腾这些干什么,特别是今年真不是好年份,太子的事儿闹得蒙古亲贵们也听说了,大家都避之不及,谁还会主动往京城这个是非窝里跑。
二公主也不想着把女儿嫁给弘皙了,觉得丈夫说的衍潢就很不错,对丹臻的福晋十分殷勤,想和这位嫂子做亲家。
海棠看着这屋子里的人各有主意也不想在这里坐了,出去找到弘阳,弘阳和一群小亲戚们在吹牛。
人家说:“我额娘做的饭好吃。”
弘阳就没吃过额娘做的饭,但是不影响他昂着小脑袋自豪地吹:“我额娘做的才好吃,比你们额娘做的好吃得多。”
海棠听到心虚得不敢出现。
有人不服气:“我额娘能射地上的兔子。”
弘阳说:“我额娘能射天上的老鹰!”
这个没太大的难度,海棠深呼吸一口准备出去接受孩子们的崇拜,就听见有人说:“我额娘能给我做花衣服。”
弘阳还是无脑吹:“我额娘能一晚上给我做十件衣服!”
这个真不能!你额娘真的不会针线活,只会给针穿针引线,其他的真不会了!海棠觉得自己还是再等等吧。
有人不服气:“你额娘做十件衣服有什么了不起,我额娘能一口气吃十碗饽饽。”
弘阳绝不认输:“我额娘能吃十锅!”
海棠捂着心口:儿子,你娘真的吃不下!
她身边的人都在极力忍笑,海棠转身就走,这地方没法待下去了,在她离开的时候弘阳还嚷嚷“我额娘能吃下十头牛,你们不信?等会我让我额娘吃给你们看”,海棠落荒而逃。
最终新娘子进门挽救了母子关系,弘阳没把那群小亲戚带来让海棠表演吞掉十头牛,而是跑来要和海棠一起看新娘子。在一片对新娘子的赞美声中,弘阳在额娘的耳朵边悄悄地说:“额娘,新舅妈一点都不好看,没姨姨好看。”
你可以把你姨妈换成额娘,谢谢!
然而弘阳这孩子没这个觉悟,这时候拉着海棠:“额娘,走啊,吃席啊!”
海棠说:“再等等,没开席呢。”
确实没开席,因为太子妃还在口灿莲花地夸十三福晋,太子妃这位地位最高的女性没动,后院是不会开席的。
吃了十三家的酒席一家人回去,弘阳对席面上的一道菜念念不忘,觉得很好吃,要和玛法和祖母分享。因为马车本就是往西郊赶路,路过畅春园海棠就带着孩子去园子里转一圈。
弘阳先跑到康熙的清溪书房去跟玛法分享,康熙这里今儿等着被召见的臣子很少,因此弘阳畅通无阻的进去和玛法说话。
弘阳对这道菜的理解完全就是现学现卖,刚才扎拉丰阿怎么说他怎么给康熙形容,虽然内容不算是稀碎,但是加了很多自己的主观臆造。最后康熙听不懂,问海棠:“弘阳说的是什么?”
“皮冻。”
皮冻是一种很低端的说法,这道菜比普通的皮冻用心了,里面的料和整个过程也很用心,但是吃到嘴里那口感和皮冻差不多,冬天吃这道凉菜很爽口。
康熙知道了,对弘阳说:“光听你形容半天,玛法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是这个。你这孩子嘴巴也真不挑,喜欢的都是些一般的。”
这也是真的,弘阳吃点东西就能发现里面的优点来,海棠觉得这孩子在几百年后是做美食博主的好苗子。
康熙和絮絮叨叨的弘阳说话,海棠坐在一边微笑着听的,甚是弘阳把今儿和那群小亲戚们的吹牛攀比都说了,在弘阳说出:“我额娘一夜能犁三千亩地”的时候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懂什么是犁地吗?”
“懂啊,就园子里那片地方犁地的时候看过,您还犁过呢。”
康熙在御田里面耕种是为了放松,更多的是做给群臣看,但是这种给大家看的活动中还是出现了一些成绩的,比如说康熙选育的稻子产量口味都很好,被称为御稻向民间推广。
御田也才几亩地,他额娘是真的没法一晚上犁地三千亩啊。康熙拉着孩子教他一亩地是多大一片地方,又给他讲耕种的各种细节,海棠坐在一边听,她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康熙的身体不好,甚至这会的身体状态也极其不好。他坐姿没以前那么端正,向着左边微微倾斜,时不时有很轻微的皱眉,说话的时候显得很疲惫,并且掩饰得很好,差点把海棠也给忽悠过去,如果海棠没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苏合香的味道压根没注意他的身体。
和孩子说了一会后,他跟海棠说:“朕还有很多事儿没处理呢,你带着弘阳去后面给你额娘请安吧。”
海棠应了一声,带着弘阳退下了。
等他们母子离开,康熙直接歪在榻上,梁九功赶紧过去在他头下垫了枕头,话都不敢说。
康熙默默地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过了一会跟梁九功说:“把药端来。”
梁九功赶紧去门口吩咐了一声,没一会一盏茶被顾问行送来,梁九功接着,揭开盖子,里面是一碗药,发出淡淡的香味,梁九功扶着康熙一口喝干了,顾问行又端水给康熙漱口,康熙在榻上接着躺着,没一会入睡了,梁九功和顾问行这才松口气。
海棠晚上睡不着,等父子两个睡下后,她起来披着衣服到了书房。盐宝跟着她,海棠在灯光下打开了装苏合香丸的盒子,药丸大小和龙眼一样,是很圆润饱满的药丸,这一批和急救用的安宫牛黄丸都是用金箔裹着送来的,能保存很久。
海棠回忆了一下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死因以及死亡时间,又算了一下他们的寿数,努力会想听过的八卦,想从里面寻找两人有没有一样的病症,最后心事重重地把装药丸的盒子盖上,把几个盒子重新放回到架子上。
盐宝用脑袋蹭蹭海棠,海棠撸着它的狗头说:“会没事儿的。”
第359章 血脉亲
次日海棠带着他们父子回京城办事,送弘晖去四舅舅家玩儿,在他们家吃了一顿早饭。
私下里海棠把这件事告诉了四阿哥,嘱咐他“早做防范”。
四阿哥当天下午去寺庙参禅,坐了一下午才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海棠开始忙明年选秀的事儿,明年青海的第一批秀女就要来了,这些秀女有些人的父亲还是大家族的子弟,所以上门的人很多,想把孩子接到他们家里住着。这时候上门表示对孩子的关心目的还是想盼着这孩子有一门好姻缘,给家族带来一门贵戚。
这些人是当初第一批驻防的满八旗,孩子生母们不是旗人,这就注定了她们没太好的姻缘,然而选秀就是皇家干预下的利益结盟,康熙自然不会放青海的旗人一直游离在外,势必要让京城的,关外的,西北的三地血脉相连,不会因为地域不同而产生隔阂,防止发生将来一方有难另外两方不支援的局面。
考虑到那些女孩在京城无依无靠,海棠的意思是在京城附近选一处地方让那些女孩住下,不为衣食发愁,在参与完选秀后能从容的收拾东西离开。将来不只是这些秀女,那些少年们也要有一些被调拨到京城做侍卫或者选拔到护军营。她想在房山自己的庄子上建造两处庄园,给这些少男少女们住着,就看康熙答不答应了。
除了这些外,分到海棠名下的这些旗人们陆陆续续地来请安,有些家里的孩子有出息,会带来拜见主子混个脸熟,有些是父亲去世,儿子来拜见主子。更多的是把海棠这里当成公堂,有纠纷的两方来找海棠评评理!
海棠当了三四天的青天大老爷,头一个闹起来的是弘阳,他在王府里觉得太没意思了,虽然王府的人都捧着他,但是一群太监侍女陪着他把以前的玩具都玩了一遍了真的很没意思,他想要出去玩儿。
因此扎拉丰阿就带着他出去吃席,为此还落下了很多埋怨“你带个孩子来干吗?”“有了世子爷在,很多玩笑就不能说了啊!”……
海棠惊讶地发现,出去了几天后,弘阳学会酒桌文化的糟粕了。他吃饭前跟父母说:“额娘阿玛你们随意,我先走一个。”
海棠目瞪口呆地看着扎拉丰阿,然后弘阳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羊奶,发出“哈~”,还拉长了口音,这是学那些人喝酒后烧嗓子烧心的反应。扎拉丰阿大喊:“没让他喝,奴才指天发誓,一滴酒都没给他喝过。”
然后弘阳把拳头伸出来,跟扎拉丰阿比划:“阿玛,咱们来划拳。”
扎拉丰阿赶紧把他的小拳头给放到桌子下面:“吃饭呢,划什么拳。”
“划呗,儿子想划,一起啊,我先来。五魁首啊,你说六六六……”
海棠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跟这对父子说:“日后少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再有下次,你们两个都要罚!”
扎拉丰阿不敢说话,弘阳说:“大家都是这样,酒楼里大家都是这么喝的,那不是乌七八糟的地方。”
“你闭嘴,”她跟弘阳说:“你最好今晚上给我忘了,我明日还听见揍你屁股,还有你扎拉丰阿,日后你带着他玩点高雅的不行吗?”
扎拉丰阿也很委屈,高雅的地方都有女人,他也做不出这种带着儿子去那种地方事儿来啊!而且他只要去那种地方,媳妇就算不知道也会被一群舅哥们给拆了骨头啊!
扎拉丰阿喏喏地说:“也没高雅的地方啊。”
海棠就觉得这人脑子轴,没高雅的就不能带他玩有趣的?问他:“门口海子的冰面上能不能玩儿?”
扎拉丰阿见到有人在冰面上抽陀螺了,立即说:“能!明儿奴才就带他去滑冰!”
海棠不放心,说:“先看看冰面,要是冰面薄了就别去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扎拉丰阿说:“要是冰面薄明儿奴才就带着儿子去看戏,再不行街上有杂耍,总能找到乐子。”
海棠心想这孩子怎么还长不大,长大了直接塞给学堂,到时候就能直接:玩什么玩儿,作业写完了吗?
晚上吃过饭,海棠带着盐宝去刷牙梳毛,父子两个洗完脚躺在被窝里,睡在中间的弘阳带着妒忌说:“额娘都没给我洗过脸帮我刷过牙,对盐宝那只狗比对我都好。”
扎拉丰阿问:“你和盐宝比啊?阿玛是比不过,不过你比它强,你看你额娘晚上都搂着你都不搂着盐宝。”
弘阳点点头:“嗯,那是我额娘,又不是盐宝的额娘,我才是额娘的小宝贝。”
海棠带着盐宝进来,拖着一个晒干的大狗窝,在角落里铺好,海棠还拿了小被子放好,跟盐宝说:“睡吧宝儿,这被子也是白天晒过的,晚上冷了自己盖上。”
弘阳爬到床边看着海棠把盐宝照顾着躺下了就喊:“额娘,睡觉觉了。”
“嗯,好。”嘴里答应着,海棠从梳妆台拿起一沓子拜帖开始翻看。她翻着就发现了一对兄弟的拜帖,忍不住说:“花善安排明日让年羹尧和年希尧来拜见我,有意思。”花善眼下是王府的长史。
弘阳问:“额娘,哪里有意思?”
海棠说:“年羹尧有意思,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扎拉丰阿在一边说:“除了朝中有人,他自己也是有本事的,没本事就是朝里有人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年羹尧在康熙三十九年参加殿试,和他同科考试的还有张廷玉,年羹尧当时殿试成绩在二百名开外,是同进士出身,但是却与张廷玉等四十余人获得康熙钦点入翰林院做庶吉士。三年后,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在散馆考试中获得甲第,留在了翰林院做七品官儿,接着在康熙四十四年主持四川乡试,这时候的年羹尧也没超过二十五岁,接着两年后主持了广州的会试,一路升职,前途光明未来可期。因此颇为心高气傲,一般人还真不被他看在眼里。
海棠说他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因为他本身就出生在官宦家庭,父兄都已经为官多年,年家是有底蕴的。岳父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抬举他很容易。扎拉丰阿说他有本事,人确实是文武双全,有傲气的资本。
海棠把拜帖扔在了梳妆台上,吹灭了蜡烛准备休息,打算明日见见这位有名的年羹尧,不知道他未来是不是还那么有名。
弘阳喊着:“额娘快来,讲故事啊!”
“嗯,讲故事。讲什么?”
“讲孙猴子,昨天讲到了波月洞。”
“哦哦哦,波月洞中有个黄风怪,今儿给你讲讲二十八星宿和大地分野。”扎拉丰阿就说:“格格,他能听明白二十八宿都够厉害了,分野现在他还弄不清呢。”
弘阳喊着:“我要听,额娘我要听。”
“好好好,先讲波月洞,话说唐长老和孙猴子一行人从白虎岭白骨夫人的洞府出来,又行了四十里,来到了碗子山,这里有一处波月洞……”
第二天年家兄弟来访,年希尧带着年羹尧穿着便装来了。年希尧卸任官窑的督陶官,这次来是跟海棠说一声,顺便感谢这些年来海棠一直对他照顾和对官窑的看重。
和年羹尧比起来,年希尧的官途就显得平平淡淡,他从景德镇被调拨到直隶做知府,算是完成了从吏到官的转变。年希尧此人表现出学究模样,说话也不会咄咄逼人,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是很普通的老好人形象。全程笑眯眯的,和海棠对答的时候也很谦卑,这和他弟弟年羹尧区别很大,年羹尧听到他们聊的内容颇为不屑,特别说到官窑收入的时候,脸上有几分讥笑,先入为主地觉得海棠在借着他那傻哥哥的手敛财。
年希尧和海棠说了一会话,开始介绍弟弟年羹尧,说起了当初年羹尧随着海棠的船队南下寻父的事儿。
海棠说:“当时是蒋先生帮他,不是本王帮的,也别谢本王,你们兄弟该谢谢蒋先生才是。听说亮工是为了成亲才南下寻找令尊,后来的事儿本王听说了,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海棠说得造化弄人,是明珠的孙女嫁给了年羹尧之后生下儿子年熙去世了。一般情况下,原配妻子去世之后,再娶的妻子地位要低一些,没想到年羹尧的第二位妻子出身不输明珠的孙女,他的第二任妻子是阿济格一系的宗室女,镇国公苏燕的女儿。
可见年羹尧在京城贵人眼中前途远大,这些姻亲都不是普通人。
年希尧和年羹尧互相看了一眼,年希尧立即收起说笑而表情,小声地说:“今儿还有件事求您,年熙他身体不好,请了外面很多名医看了,药也吃了很多,家父听闻太医院有位常太医经常给太后她老人家请脉,是个高明的大夫,只是一直苦于不认识,没人引荐,所以……”
海棠明白了:“原来是这回事儿,常太医那人很和气,这样吧,本王派人跟他说一声,你们去他家里问问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他去你们家一趟。”
年希尧和年羹尧赶紧站起来,此时年羹尧已经收起了漫不经心,年熙是他儿子,他做父亲的于情于理都该拜谢海棠。年熙对年家很重要,年希尧没儿子,年羹尧的这个儿子被年遐龄夫妻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催着满世界找好大夫。那位常太医在皇家跟前确实和气,在别人跟前那是一点都不和气,年家的家世是比一般人好,但是和宗室权贵比起来有些不够看,年遐龄亲自去拜见都没能见面,要不然不会求到海棠跟前,因此年家兄弟此时对海棠感恩戴德。
聊了一会年家兄弟走了,海棠起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特别是年羹尧的背影,意识到自己也会成为史书的一部分,海棠真的是感慨万千。
此时年家兄弟出来,看到前面的湖面上很多人溜冰,边走边看。这里面溜冰的都是些小孩子,穿着鲜艳的绫罗绸缎,在一群群太监们的簇拥下高兴地尖叫。不用多猜,这是周围王府贝勒府的阿哥们。
此时的年羹尧想做一个好官,对权贵颇为不屑,对那些贪婪的官员很是鄙视,对他大哥年希尧这样的好好先生也很看不上。
年希尧说:“又是一年冬天,又到了该冰戏的时候了。”
年羹尧听了就说:“我以为大哥会想着直隶那些穷苦百姓到了这寒冬腊月缺衣少食如何忍饥挨饿渡过这劫难,没想到满脑子想着的是这富贵游戏。”
年希尧气得差点浑身颤抖:“我不过说了两句,你就开始夹枪带棒。”
年羹尧没搭理他,直接离开了,把年希尧气得够呛。回去遇到年遐龄,年遐龄已经致休,看到了两兄弟回来就问:“如何?勇宪亲王答应了吗?”
年希尧点头说:“她派人跟常大夫说一声,回头咱们家再去请一遍。”
年遐龄点头:“该的,该的。”说完叹口气。
年希尧问:“您老人家怎么叹气了?”
年遐龄说:“你娘说老二家的有喜了,我担忧大孙子,我想抱他到身边养着。”
年希尧理解年遐龄的担心,这是担心有后娘了就有后爹。于是赞成说:“这样做很妥当,您在家闲着没事儿,不如教养孙子享受些天伦之乐。”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想着如果不行,把大孙子过继给大儿子,目前先看看,看看老二两口子的儿子多不多,再看看新媳妇的品性如何。
年遐龄接着问:“老二刚才说有事儿,也没和我太多,你去王府,你觉得亲王对你兄弟如何?这朝廷的局势波诡云谲,稍微不慎就粉身碎骨,如今大家都要找一座庙门拜进去,你兄弟如今也要找个主子才行。”
年希尧以前不重要,就是一个都陶官,站队这种大事儿也轮不到他,如今他出来当官,因为和勇宪王府有藕断丝连的关系,被打上了勇宪王府的标签,加上他也不掺和什么,日子过得还不错。
年羹尧如今没主子,但是他第一位老丈人的亲阿玛是明珠,明珠是明党的魁首。
现在的岳家老丈人苏燕支持八阿哥,说破天还是当初的明党人马。以前在别人看来他不是大千岁的人就是八爷的人。以前没什么,现在大千岁和八爷闹分家,两边都试探年羹尧:你是哪一边的?
年羹尧的脾气还不好,可又逃不掉朝廷里站队的风气,这会正愤怒着急上火呢。依着年遐龄的想法,无论是昔日的明党和索党都不要沾,只要读过史书就知道结党营私的下场不会好,所以这两家将来都没好下场。旁边的这些爷们可以投奔,比如说四爷五爷六爷七爷,勇宪王府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最不济跟着九爷十爷也行!
但是年羹尧的想法他的父兄都把握不住,劝了又劝,这人也不听。
年希尧说:“这话没说,儿子几次给他引出话题他都不接,可见没这个心思。牛不喝水强摁头也不是个事儿,随他去吧。”
年遐龄叹口气:“咱们家要是有大祸必是你兄弟引来的。”
晚上弘阳回来表现的很生气,噘着嘴拉着他的爬犁气鼓鼓地回家了。
海棠追着问:“怎么了弘阳,和谁生气了?”
“和所有人!”
气得哼了好几声,然后大声告状,他出去后没人在湖面上玩儿,他去隔壁叫十一舅舅一起玩儿,十一舅舅说他嫌弃冷不想出去,但是可以送他一个爬犁。这是一个小椅子下面焊了两块铁板,配上两个小棍子,用胳膊稍微用力撑一下棍子,这小爬犁呲溜滑很远。
他正玩得高兴,谁知道一下子来了一群人,这个说“弟弟给哥哥玩玩”那个说“弘阳弟弟,哥哥替你试试好不好玩。”他一开始抱着分享的念头让大家每人滑一下,结果自从他的屁股离开了小爬犁,这玩意就不是他的了,大家疯狂地抢着玩儿,加上小爬犁滑的远,他小短腿也追不上,导致他气了一天。最后还是远房表哥显亲王衍潢给他追回来的。
弘阳后悔极了,跟海棠说:“日后我再也不把我的东西给他们玩了。”
嗯……这话不能太绝对!
海棠赶紧抱着他安慰,先是肯定了他今日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有好东西和大家分享。接着就是夸他没大哭大闹,说弘阳是个情绪稳定的宝宝。最后跟他说在办事儿前要衡量一下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最好的结果是什么,要先想到。
想不到也不气馁哭泣,要积极地想办法面对。这个过程中,是把小爬犁哄回来还是利用自身权力强行把爬犁给弄回来,这些办法该怎么用,对什么人用……海棠跟他讲了好多。
然后跟他说:“你是不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快乐地玩一天?”
“嗯,没有人打扰,冰面要很大!”
海棠想让他知道,一个人孤单地玩儿和一群人玩儿有什么不同。要让儿子知道,一个人玩儿远远没有和一群人斗心眼玩着高兴。
“那好啊,明天额娘带你回畅春园,畅春园的前湖后湖够你玩了吧?”
弘阳高兴地点头。
第二天一早回到京城,康熙去上朝了,海棠领着孩子去拜见太后和德妃。弘阳急不可待地去后湖玩他的小爬犁。可是玩了一会他觉得没意思了,整个冰面上除了太监就是他了,他就是滑得再远除了太监们奉承外没人大喊着叫好,而且也没法子向大家显摆自己的小爬犁了。
他闷闷不乐地滑到了前面,越滑越慢。康熙下朝后溜达到湖边,看到他显得怏怏不乐,就跟左右说:“把世子抱上来,冰面寒气重,他小孩子受不住。”
弘阳被抱上岸,康熙摸着他的手,发现不是很冰,带着他回了清溪书屋,给他把贴身的沾了汗的衣服换下来免得病了,让人把他的干净衣服拿来重新换上。
弘阳在他跟前坐着叹口气:“唉,为什么弘阳不高兴呢?”
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小小的人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来听听。”
弘阳把昨日的不开心和今日的不开心讲了,康熙听了摸着他的脑袋笑起来:“昨日不开心,是因为他们没听你的,你不是不乐意给他们玩儿,是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玩儿,还不乐意把你的小爬犁还给你,对不对?”
“嗯。”
“今儿的不开心,是没有人看见你玩儿,就如锦衣夜行,所以不开心?”
“嗯,弘阳知道什么叫锦衣夜行。”
康熙说:“其实你只要把昨日的事儿解决了就会开心,今日就不该来的。说来说去,这不过是驭下罢了。你额娘要对你引导,是让你明白该怎么办?她那是略,但是你学会也要几年后了。玛法要告诉你怎么做,是告诉你怎么照葫芦画瓢,这是术,你只要记住了,想明白了,明天回去就能试一试,这种办法快。
想要让人屈服你,不外乎这几种手段……”
弘阳被康熙教了好多,晕晕乎乎记了一脑袋。然后很真诚地说:“皇玛法,您真厉害!您跟谁学的?”
康熙得意地说:“这是玛法自己悟的啊!早先玛法的阿玛早早地没了,这都要靠着玛法自己去悟。”
弘阳抱着他安慰:“皇玛法,不难受,您还有我们呢,我不会早早地没了。”
“呸呸呸,这话不能说,不吉利。”康熙很在乎这个,非要让弘阳呸呸呸几下。
弘阳觉得很好玩,就站在炕上对着地面使劲“呸呸呸,不算不算。”
康熙说:“跟着玛法这么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这时候门口的太监进来通禀:“火器营副都统鄂伦岱求见。”
康熙搂着弘阳的腰说:“让他进来吧。”
鄂伦岱进来请安,随后站起来看着祖孙:“呦,这是谁家的小阿哥?”
弘阳说:“我是我额娘的小阿哥。”
鄂伦岱哈哈大笑:“奴才知道你是谁家的了。哎呀,这小子长这么大了,看着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高啊,要说还是皇上会养孩子,这小子长得真不错,奴才越看越喜欢,就是没孙女,要是有个孙女就让他做孙女婿了。”
弘阳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御前这么随便,立即捂着嘴巴凑在康熙耳边问:“皇玛法,他是谁?”
康熙笑着说:“这是亲戚,他阿玛是朕的舅舅,是自家人。”
“哦,那就是我和弘晖哥哥他们的关系。”明白了。
鄂伦岱越看越喜欢,跟康熙说:“这小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太可惜了,奴才怎么就没个孙女呢。”
弘阳才不想给他当孙女婿呢,嘟嘟嘴,跟康熙说:“皇玛法,弘阳要出去玩儿。”
等弘阳出去了,康熙拍了拍炕,让鄂伦岱坐下:“你不用回青海了,找个合适的人替代你去。朕让你辖领前锋营、□□营和神机营。”
皇帝的侍卫有很多,领侍卫大臣管理的侍卫处其实都是权贵子弟镀金的地方,虽然是最后一道防线,但是没什么用。还有一支包衣旗侍卫,这支队伍因为内务府的势力很复杂导致行动缓慢,而且包衣旗就是一支家仆军,康熙对他们不那么在意。
接着就是前锋营、□□营和神机营这三营,负责皇帝和金库的安全,有三万人。这三万人才是出事儿后保护皇帝杀回关外的主力。
鄂伦岱看着康熙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了。皱眉说:“到这份上了吗?”
第360章 太平年
康熙没说话,靠在了大靠枕上。
鄂伦岱知道这是自己问得多了,天家事不是他能多问的,站起来说:“奴才这就去准备。”
康熙点点头:“去吧。”
鄂伦岱出门看到弘阳在揪冬青的叶子,走过去说:“小心把你小爪子冻烂,还不快点把手缩袖子里。”
弘阳问:“你爪子在外面怎么没冻烂?”
“嘿,牙尖嘴利够爷们。”鄂伦岱上去用手挤着他的脸,把嘴巴挤成小鸡嘴,弘阳疯狂踩他的脚趾,嚷嚷着放手。
周围的侍卫看着笑,不上去制止。
弘阳的那点重量不算什么,被踩着也不疼,鄂伦岱被踩着脚趾说:“这小嘴能叭叭,回头见啊!”
弘阳把鄂伦岱记下来了,大喊:“回头还踩你。”
鄂伦岱大笑着走了,康熙对鄂伦岱很放心,他要是严肃着一张脸出去才容易被人看出来,看来鄂伦岱还是一样的粗中有细。
弘阳跑进屋子里告状:“皇玛法,鄂伦岱挤我的脸,这样的,这样!”他自己用手挤着脸蛋,康熙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玛法~不能笑我。”
“不笑不笑,他那人没大没小,你不要生气了,出去玩儿吧,玛法要看折子了。”
“您看,中午咱们一起吃饭饭。”
“嗯,去吧,去玩会吧。”
弘阳跑出去,梁九功赶紧去扶着他,康熙觉得自己脑袋疼。梁九功让他躺好,赶紧哆嗦着去开了一丸药,放在一只酒葫芦里摇晃了几下,倒进杯子里是一杯褐色的药液。
“皇上,好了。”
康熙喝下去后松了口气,摆了摆手。
梁九功把药收起来,康熙说:“最近胃口不好,中午给朕送碗粥来。”
梁九功答应了一声,扶着康熙在屋子里缓慢地走了走,康熙感觉好了些,坐下开始看折子。
此时外面通传四贝勒求见。
四阿哥进来之后跟康熙汇报户部一年的收入和支出,虽然没有到年底,但是该统计的已经开始统计了。四阿哥说:“昨日宝泉局说又到了每年铸币的时候,问今年铸币多少?”
康熙问:“铜还有多少?”
四阿哥回答:“铜不多了,如今就四千斤多一点。”
康熙想了想说:“先用两千斤吧。”
四阿哥跟康熙说了一个现象:“如今民间有些不法商人把铜板熔化了取铜去卖,导致市面上的铜板成稀罕货,出现以物易物的事儿来。说来说去,皆是因为铜贵的原因,儿子想着,要不然新币把铜六铅四改成铜四铅六?”
康熙想了想:“不可着急着改,这样吧,令宝泉局铸造的新币铜铅各半。至于铜的事儿,让朕再想想。”
“是。”
四阿哥就要退下,走之前用余光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康熙,比起半年前皇父确实显得老了些,以前还经常说能上马开弓,如今一副老迈之相,只怕是难以上马开弓了。
他退出去后康熙又忙了半天,坐得腰酸背痛,站起来出去走走。和前几日比他现在身体好多了,他觉得再过一阵子自己会好起来的。
康熙走出书房问左右的侍卫:“小阿哥呢?”
侍卫们回答:“几位小阿哥在湖面滑冰。”
康熙走到湖边看到十七阿哥领着十八阿哥和弘阳在湖面玩耍。很明显三个人发生矛盾了,十八阿哥被娇惯坏了,推了弘阳一把,摔个屁墩。十七阿哥赶紧把人扶起来。
康熙远远地看着并没有动,梁九功问:“要不把几个阿哥叫来?”他担心几个皇子皇孙打起来。
“不用叫,小阿哥不能护着,让他们自己把事儿办了才行。大人就该教给他们怎么办事儿,不能替他们把事儿办了。”这是他反思了这么久反思出来的,他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把太子的障碍给处理干净,有大事儿自己办了,留下太平江山给太子,如今回头看看这是大错特错的。
怎么当一个皇帝,他在史书中悟到了,怎么当一个父亲,书上没说,那些所谓的庭训家书都是只言片语,没有一位先贤说过怎么父子相处,更没有一个皇帝说过如何教养太子。
他在想这些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握手言和,弘阳坐在爬犁上,两个舅舅一替一下推他,康熙忍不住笑起来:“不用等明天,今儿就拿两个舅舅练手了。行了,叫来吧,该吃饭了。”
中午海棠陪着太后吃饭,太后拉着海棠不停地说话,海棠发现她这是没事儿做也没人聊天才这样健谈。就提议说:“不如打牌吧。”
太后学了一上午都没学会,海棠和两位老嬷嬷给她喂牌喂了半天,她愣是没懂规则,出牌还是东一张西一张。然而还偏偏人菜瘾大,草草地吃了午饭,叫上太妃们一起来玩儿。
端顺太妃和淑惠太妃加上海棠陪着太后打牌。
这两位可不会给太后喂牌,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海棠带不动太后,祖孙两个输给了两位太妃很多钱。
太后不高兴了:“你们都不让着我们。”
端顺太妃说:“是太后学不会,都说了不能那么出牌,你偏那么出,一手好牌让你拆了,不拆肯定赢。”
太后说:“你就该让着我点,你要是这样,日后只能跟宫女玩了,我不会和你再玩下去了。”
端顺太妃听了,想了想说:“行吧,看在就剩下咱们几个的份上,我让着你些。”
端顺太妃和淑惠太妃在后来常常输,太后终于找到了打牌的快乐,大家一起愉快地打牌聊天。和一群老太太能聊的就是以前。
端顺太妃说:“我要是没记错,过几日就是悼妃的忌日了。”
太后问:“悼妃是谁啊?”
端顺太妃对她这糊涂劲是早就领教过的:“你小姑姑。”
太后:“哦哦哦,她啊!你说我小姑姑我是知道的,你说她的封号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唉,我都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了。”
淑惠太妃说:“我还记得一些,高高瘦瘦的,年纪不大,可聪明了,读书也好,当初太皇太后最喜欢她,可惜了。”
海棠悄悄地把脑袋伸到太后那边:“谁啊?”
太后说:“你没见过,她去世的时候你阿玛比弘阳还小一些,是和硕达尔汉巴图鲁亲王的女儿,太皇太后的亲侄女,是我们堂姑姑。”
海棠了然地点头,就是废后的堂姐妹,太皇太后四哥满珠习礼的女儿。八成是皇后的二号人选。当时太后不得顺治皇帝的欢心,皇后的位置岌岌可危,要是被废了蒙古还有身份地位合适的女孩子做皇后。
太后说:“她在后来病逝了,唉,都这么多年了。”
端顺太妃说:“所以说,活着就是好事儿。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拍在桌上:“我拿这个当赌注,谁最后没了这玩意是谁的,你们两个敢不敢跟。”
淑惠太妃也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有什么不敢的,这是我这份的。”
太后摸了摸头上,拔下了一支金簪:“这是我那份。”
端顺太妃跟宫女说:“找个盒子供奉在佛前,请佛祖菩萨做见证。”
太后点头:“这样做妥当。”
端顺太妃得意地说:“那三样东西肯定是我的,我身体好着呢。”
太后瞬间觉得上当了,拉着海棠的手:“你怎么不提醒我,这老货一直骗我,这次又让她得手了。”
海棠哭笑不得:“一件小东西罢了。”
淑惠太妃说:“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让她欺负了。”
端顺太妃哈哈大笑:“我姑姑是太宗皇帝的懿靖大贵妃,我们阿巴亥的女人和你们科尔沁的女人在后宫不和睦那么多年了,你们还信我,是你们傻乎乎。”
海棠看到太后气得瘪嘴更加哭笑不得了。等到大家散了,太后说:“我不和她们两个玩儿了,两个都不是好人合伙哄骗我,我明天叫了老格格们玩儿。”
她嘴里的老格格是顺治皇帝的侍妾格格,没什么名分地位,数量很多,这些年老的老没的没,如今还有六七位活着,和太妃们一起跟着太后。
太后说完看着外面的天色,惊讶地说:“这就要天黑了,今儿过得可真快!我还说让你和你额娘说说话呢。”
海棠说:“早上请安的时候说过了,我往后几天有事儿就不来了,把孩子留下给我额娘照顾。”
“哦哦哦,行啊,你别操心我,我这几日和他们打牌也顾不得你们,你有空了去看看十一,我一个多月没见他了,怪想的,那孩子懒得没法说。”
海棠正想说这几日还和十一一起吃过饭,外面太监进来通知,康熙要后天移到汤山行宫去住。太后无可无不可,海棠明白,康熙要去汤山行宫疗养。
只希望今年是个太平年,太太平平没一点事儿。至于来年,来年带着孩子去西北了,京城里的惊涛骇浪对她的影响不大。
海棠担心这宫里的气氛会影响到弘阳,好在现在各方面遮掩,然而总有遮掩不下去的时候,到那时候,事情的走向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