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墙头草

    和威武的铁甲舰相比,以前的小木船从体型上就差了很多。而且一炮击沉了木船,宣布船舰利炮的时代来了。

    在一边观看的大臣们不管懂行不懂行的都议论纷纷,这确实是国之重器,在这高兴的时候也没人说些穷兵黩武的话来扫兴。

    鄂伦岱的嘴巴半天闭不上,他随后跟长子补熙说:“勇宪亲王说铁甲舰比一般的战舰厉害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真的信了,比铁甲舰更厉害的无畏舰又是什么样的我想不出来,或许也见不到了,你要相信有这玩意,将来你和你的子孙或许能见到。”

    他相信海棠说的话,将来是火器的天下,战马弓箭慢慢沦为摆设,火器横行无忌。只要佟家一直握着火器营,看得见铁甲舰也能看到无畏舰。

    鄂伦岱和佟国维坐在一起,他的话佟国维也听见了。眼看着大房这一脉将来怎么走确定了,他就为自己的子孙着急。难道自己死后二房就要没落了吗?佟国维不禁急了起来。

    在一片歌功颂德中一天结束,应龙舰原本的计划是第二日就要开拔离开山东港,康熙打算坐着应龙舰在江苏下船巡视江南。因此应龙和配套的船队在山东港多等了几日。

    在此期间,海棠再三要求两个港口如实记录下铁甲舰的使用心得和日常的小毛病。在操作上形成规范,在维护上多用心,水兵轮换上船,务必多培养更多的水兵,因为将来要接收更多的铁甲舰。

    这边她抓紧部署后面的事情,康熙就巡视了胶澳港,从军港出来到巡视了民港,再巡视了周围兴起的新镇子和外来讨生活的棚户区。

    棚户区还算不错的地方,因为有些人是生活在船上的,从外地摇着船到这里讨生活的江南百姓和来此碰运气的北方百姓,全部家当都在船上和棚子里,这些都是失去了土地的人。随着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干苦力女人给人缝缝补补,积攒到一些钱后从船上搬到棚户区。随着这里的商机越来越大,抓到机会就能赚钱,从棚户区搬出去,没赚到大钱的就在棚户区住着。

    因为这里刚开始发展,棚户区并不是破破烂烂污水横流,相反看着简陋并不破旧,每个人都相信在这港口能赚到钱,这里到处都流传着谁谁谁前些日子发财了,哪一处的街坊又搬到镇上的大院子里了的成功故事。每个人都相信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脸上并不见愁苦。这些先来的人还会让同乡一起来讨生活,因此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地来到这里。

    康熙看了很高兴,觉得这地方也不失为一处安居乐业的地方,然而海棠却高兴不起来,这一处地方因为进出口而兴盛,进出口容易受到时局影响产生波动,一旦进出口有枯竭的苗头这里会瞬间衰败下去。所有人靠着码头吃饭,没有一点别的产业,将来真的不好说。

    巡视过码头后,康熙见到了来拜见他的山东官员和士绅,这次他们再次提出了修建铁路。海棠跟康熙说过,修路这种事儿不能动用国库存银,最起码不能全部让国库出钱,因为国库的钱粮都是赈灾用的。必须让第一条路赚出第二条路的银子出来,前两条路赚出第三条路的银子。而且进出口这种事儿要控制,不控制很容易影响到国内各行各业。康熙也没把话说死,而是准备让工部继续查看山东各处。

    在这边的事儿处理完后,海棠就准备带着大部分大臣回京,康熙则是要南下巡视江南。

    海棠就让弘晖跟着圣驾一起去江南,她带着秀楠回京。

    此时康熙身边是几个幼子和两个孙子,带着一些大臣宗亲上了船,船行到江苏再乘坐小船到了江宁,回程的时候打算从运河回京。

    江南官员齐聚江宁,江南风景依旧,然而康熙却早已经苍老,他被两个孙子扶着出了轿子后看着江南景致,忍不住发出感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随后接见了江南官民。

    海棠带着大队人马回到京城,先去畅春园看望太后。

    太后看她回来问:“你汗阿玛没跟着你回来?”

    海棠笑着摇头:“没有,他转道去江南了,您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后摇摇头:“没有,你放心,我好着呢。就是牙松了,可能快掉了。”说着张大嘴让海棠看。

    海棠发现她现在跟个小孩子一样显得很快乐,但是相对应就健忘嗜睡,伴随着时不时的疼痛,已经离不开人照顾了。好在到了这种地步老太太还是很开朗乐观的,没有抱怨也没有畏惧死亡,日子和往常一样过,这样的态度也让海棠放松了下来,不再因为太后得病和德妃衰老而患得患失产生焦虑。

    海棠接下来的日常就是白日里处理事情陪着太后聊天,晚上回去检查两个孩子的功课和扎拉丰阿交流。

    而四阿哥几乎处于一种隐居的状态里,户部的事还管,但是除了户部的事儿就不再过问。

    与之相反的是其他皇子都在积极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已经积极到了疯狂的地步。读书的孩子们还觉得老爷子不在家就放松早点放学,他们这些皇子们只会趁着老爷子不在京城疯狂地笼络各方势力。

    海棠对四阿哥的应对能理解,皇帝老了,是激流勇进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要看皇帝对朝廷的掌握。假如是一个握不住权力的皇帝,这些儿子们一拥而上各凭本事。但是碰到一个掌握着权力丝毫没有放松且每次看着都快不行了又有了好转的皇帝,那么躲在一边反而更好。要不然很容易受到他的摆弄。

    果然没多久,大家争夺京城势力的后果就来了。康熙的信从江南加急送来,因为夏天太热,康熙怕热着太后了,让五阿哥和十一阿哥送太后去热河行宫休养。

    五阿哥和十一阿哥立即打包行李,内务府准备车辆,舒宜尔哈也跟着去,三人把太后送到热河行宫去。

    然而在这大夏天,康熙就遛儿子,让这些儿子们都去江南。除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出远门,五阿哥十一阿哥送太后去热河避暑,大阿哥和二阿哥十三阿哥被圈着,剩下的都要去江南。好在有水路,这些人赶紧提着行李赶路,到了江南后又被催着忙点没用的,能把人晒得脱一层皮,个个身上出了一身痱子。

    康熙在江宁的时间长,江宁位置重要,名胜古迹也多,他这次来一方面因为身体不好,行动没有以前那么利索,一方面是因为想最后看看江南景色,因此在江宁游遍了各处名胜后从江宁出来后到了苏州,在女儿家里和织造府之间犹豫了一下,因为桂枝夫妻住在衙门里,衙门里太逼仄了,最终在苏州织造府住下。桂枝就每日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去织造府问安。

    苏州织造是李煦,李煦家的人自然卖力奉承,康熙的几位乳母,噶礼的母亲在前不久去世了,曹寅的嫡母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如今文嬷嬷还在,看着身体还不错,不仅如此李煦的身体也很好。李煦和曹寅康熙他们站在一起仿佛差了十几岁,大家都成老头子了,李煦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中年人的影子。

    康熙看了免不了心里酸溜溜的,然而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有时候这种事是盼不来的。

    文嬷嬷不仅身体好,思维还很敏捷,陪着说话对答如流应对得体。她看着康熙身边的弘皙和弘晖夸了又夸。

    弘皙是步步紧跟康熙,弘晖处处落后弘皙一步,常常站在弘皙身后,处处低调,话也不多。康熙和官员交谈的时候也不插话,更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认识的还当他是康熙身边的侍卫。

    然而如文嬷嬷这类认识的人,则是夸人的时候顺带夸一句让老爷子高兴。

    入住没两天,李家就送了一对美女给弘皙,而弘晖这里门禁严格,加上因为侍奉康熙,桂枝的大儿子穆禄跟着弘晖居住,兄弟一起跟随在康熙身边,因此李家就换了另外的方法,两次给弘晖送金珠,又被弘晖给拒了。

    弘晖的拒绝让李煦母子都很惶恐,八阿哥明面上没机会了,十四那边也得罪了,毕竟十四主动笼络过李家,李家又跳转到了八阿哥那边,如今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四阿哥这边,而弘晖拒绝得又很干脆,李家之所以发家就是因为和皇室亲近,假如日后疏远了,李家该何去何从?

    等四阿哥这些皇子来了之后,八阿哥也到了江南。李家就是有二心也不敢在这时候表现出来。因此看着四阿哥就是不敢上去投诚。

    四阿哥以为康熙来艰难会打击一波贪官污吏,但是老爷子来这里见的更多是各行各业的人,还去参观了一下第一家毛纺商行,对江南百姓的生计看了一遍,就是没对官场动刀。就四阿哥这脾气是忍了又忍,最终也没催着老爷子动手抄家杀人。

    老爷子一辈子都在乎名声,眼看着黄土到了脖子这里,这时候更不会动手,算了吧。

    四阿哥看着官场这些人,眼神里带着刀子,心想假如有一日我为皇帝,全抄了你们!

    第472章 遇干旱

    就在康熙在苏州巡视的时候,二十四阿哥在畅春园降生。分娩当日海棠作为坐镇京城的亲王亲自在外面等着。生下二十四阿哥的女人陈氏和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生母密嫔王氏一样是苏州送来的汉女。自从有孕后才从宫女居住的地方搬出来,如今按照贵人的品级安排。

    乳母把洗过澡的二十四阿哥抱出来给德贵妃和海棠看,海棠把这个小弟弟抱在怀里,小孩子胖乎乎的看着很健康,她就跟身边的人说:“给江南送信,上报皇上二十四弟出生的好消息。”

    随后宗人府入档,德贵妃安排产妇和新生儿的后续事宜,催着海棠去前面清溪书屋去忙。

    海棠把小婴儿给了乳母抱着,心里不免叹气,这种老生子并不能受到父亲过多的关怀,特别是这种多子的家庭,生得太晚,前面的哥哥把资源给都占据了,甚至在父亲去世后很少有人教育他,他在教育和受到的管教与前面那些兄弟们比起来真的差太远了。

    德贵妃带着人进了产房去看望产妇,把小婴儿也带走了,海棠就回去接着忙。

    事情千头万绪,如今南方干旱,各处求雨的折子上了一大堆。因为康熙就在江南,江南有事当着他的面讲了,所以送来的折子都是北方官员关于各地炎热干旱的报告。

    北方今年也确实各处干旱,好在有机器抽水,今年平原地带的庄稼倒不至于受到影响,但是北方有些山地的百姓还是因为干旱发生了歉收。同时各处也有报告有耕牛因为中暑倒毙,有老人家受不了酷暑去世等。

    越是往后的一段时间气温越高,海棠从西郊出来,发现今年北方干旱很严重,百姓自发把水用到灌溉庄稼上,人和家畜的饮水都受到了影响。因为天干物燥,火灾频发,好在火灾没造成大灾难被很快扑灭。

    北方很热,江南也没好到哪去,康熙从苏州来到了扬州住在孤山行宫。虽然行宫都是树木,扬州也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但气温还是很高。

    康熙的年纪大,不耐热,各位皇子都劝他去热河行宫避暑,目前接到了五阿哥的信说是热河行宫很凉快,感受不到热,祖母在那边并没有受到酷热影响。

    康熙这时候亲自坐车去检查扬州附近的田地,看到这因为干旱庄稼歉收叹口气,下令调拨粮食投放江南抑制江南的粮价上涨。在扬州又住了半个月才坐船北上。

    他没回京城,让各部官员去求雨,他则是带着体弱的六阿哥和几个小儿子与弘皙去热河行宫,让几个年纪大的儿子回去主持求雨的事儿。弘晖也一并跟着阿玛叔叔伯伯们回京城。

    随着这些皇子们回来,各个衙门开始去指点地点求雨,四阿哥要把宫中女眷和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送到热河行宫去。之所以让四阿哥送,是因为德贵妃是这些宫妃里面地位最高的人,四阿哥跟着,德贵妃有事儿吩咐起来方便。

    京城实在太热,各家的孩子一并跟着队伍去热河,四阿哥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家眷队伍往行宫去,临走的时候把弘晖接来嘱咐,让他们有事儿找海棠,别擅作主张。这次去热河的队伍里面,四阿哥把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全家带上,还让人把十三阿哥家的孩子接出来交给弘阳和弘杲在路上照顾。后续打算把十三阿哥家的孩子安排在六阿哥家的园林里面,让六阿哥照顾。四阿哥本就是操心的命,各家的女眷他管不着,但是各家的孩子要亲眼盯着,这次弘阳和莹莹都在队伍里,弘阳还好,莹莹因为胖生了一身痱子,每天都在车里哼唧,嚷嚷着难受。四阿哥路过她的马车总要隔着车问一声。

    带着这些家眷经过二十天才到了热河,进入行宫后果然凉快了不少,整个队伍因此显得兴致高昂,每个人都很高兴。

    四阿哥就去找康熙交差。

    康熙先看了看新出生的二十四阿哥,前不久刚满月,白白胖胖的一团被康熙抱着,因此老爷子眉开眼笑。这孩子比弘皙的儿子都要小,十四看着这弟弟忍不住生出怜悯:这个生得更晚!

    像十四这样的人都已经捞不到什么好处了,别说二十四阿哥这样生母身份低年龄小的人了!

    要是放在上一代,弘晖如今的年纪都已经做爹了,毕竟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十六阿哥都已经做爹了。这么一比,四阿哥这些年纪大的阿哥们真的是把资源吃干抹净宁肯传给儿子,半点也不给弟弟们留。

    所以十四闷闷不乐地看了一眼四阿哥和六阿哥,心里感慨额娘把他生晚了!

    他这样想的在德贵妃跟前也是这样说的,他陪着德贵妃说话的时候说起二十四阿哥,就带着些撒娇的口气跟德贵妃讲:“您要是早几年生儿子就好了。”

    德贵妃知道这孩子想的是什么。

    德贵妃就说:“我给你算算啊!我头胎生你四哥,二胎生你六哥,第三胎生你七姐,四胎生你九姐,第五胎生你十二姐,最后生了你。咱们给你往前推一推,假如我三胎的时候生了你,那时候你的年纪和你八哥九哥差不多,你说是不是?”

    十四点头,因为九姐比十阿哥的年纪小。七姐出生在康熙二十一年,算来现在三十多了。

    德贵妃接着说:“咱们说你九哥和你十哥,实话说,他们两个现在手里有什么?有个理藩院,还是简亲王当家。我记得你姐姐当时让你也去理藩院,培养什么使节,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拐到兵部去了,对不对?”

    有这回事儿!

    德贵妃说:“你看,九阿哥和十阿哥其实没捞到什么好处。往后的十一十二两位阿哥也是没沾上什么便利,你说对不对?”

    十四点头:“对。”

    “好处被大阿哥和废太子占完了,八阿哥是从大阿哥那儿捞到的好处,三阿哥和你四哥六哥七哥是捞的边角料。你也别总说你生得晚了,就是你五哥生得早,你三哥聪明伶俐,这不还是连点边角料都没弄到手吗?说白了是本事不行。”

    十四顺着德贵妃的逻辑想了一遍:“八哥是从大哥那儿弄到了好处,废太子的好处到谁手里了?”他使劲一想:“到我姐手里了!”

    他姐现在比当年的太子也不差什么了,老爷子出门,他九姐就坐镇京城在行使监国的权力!这比太子都太子!

    关键是每一个人都没觉得不妥!

    废太子倒霉的过程十四是全程看着呢,他这时候开始犯嘀咕:“我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太子的权力给弄到手的?”

    德贵妃就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是本事不行,也别总说是生得晚。”

    十四还真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从德贵妃那儿出来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我真的不如哥哥姐姐吗?

    这时候没八阿哥给他灌迷魂汤,他自己蹲行宫想了几天,居然悟出了一个道理:我姐手段高啊!

    都说八哥在装贤王,我姐那才是天衣无缝啊!老爷子觉得她个孝顺女儿,四哥六哥觉得她是个好妹妹,满朝公卿觉得她是个有能耐的贤王,还没人攻讦她,这日子过得不佩服不行。

    十四突然有一种看破了的得意,得意后又开始发愁:可我姐不帮我啊!

    然后在家里长吁短叹,十四福晋就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劝他出去走走,秋天老爷子要去围场,这时候不赶紧准备到时候怎么出彩?

    十四觉得媳妇说得也对,便在行宫里开始为了在围场上表现得一鸣惊人而准备起来。

    四阿哥把人送到行宫后火速赶回京城,京城求雨已经求了很多天了。一直没什么结果,四阿哥不管人家,他回去就去求雨,每日都去,日日不落。

    然而皇室宗亲和许多大员都不想去晒,这件事渐渐地就被大家故意忽视过去了。康熙对这件事很在意,海棠有时三天送一次折子,有时是五天送一次折子。每次送折子的人去了康熙都问求雨的事儿,还会问京畿乃至于北方干旱的事儿。

    海棠除了在京城坐镇,还在密云等地骑马查看缺水状况,把周围永定河的干枯报给康熙知道。

    因此一连求雨一个多月后,每日求雨的名单就送给了康熙。康熙一看顿时恼怒了起来。

    立即把处理结果发回了京城:户部尚书赵申乔、工部尚书王顼龄、左都御史范时崇、吏部侍郎傅绅、刑部侍郎李华之、学士蔡升元、王之枢、彭始搏、詹事王奕清等人祈雨不亲到,俱应革职。

    礼部尚书赫硕咨、陈诜,侍郎二鬲、王思轼、胡作梅、祈雨乃其专责,并不虔心祈祷,而雨泽曾否沾足之处又不明白具奏,俱应革职。

    大学士萧永藻、王掞、大学士星峨泰、长寿。吏部尚书张鹏翮,侍郎孙柱、李旭升、汤右曾。户部侍郎傅尔笏纳、吕履恒。兵部尚书殷特布、侍郎党阿赖、田从典。刑部尚书赖都、张廷枢、工部侍郎王度昭、左副都御史董弘毅、郝林。通政使周道新、祈雨处虽曾亲到、折子妄称不胜忻幸之语,俱应革职留任。

    海棠看着以为这群大员要全军覆没了,但是再一看,好嘛,老爷子这是遛谁呢?

    康熙特别注明,因为王掞病了,康熙赦免了王掞。这个还能接受,毕竟王掞年纪太大了,身体又不好。

    然而下面对每个人又赦免了一遍,最后的结果是:应革职留任。

    简直是让人大出气!

    让这种人最后得到赦免,让那些天天去的人怎么想?海棠心里埋怨老头子糊涂了,如今连一碗水都端不平了。

    求雨求了两个月,终于在夏季入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这场雨真的很大,下了整整两天,海棠在畅春园无逸斋隔壁的小房间门口看着水珠在地面上乱溅顿时松口气,这场大雨缓解了北方的干旱,在雨停了之后的第二天,海棠再次巡视京畿,发现农田里面的庄稼都精神了起来,毕竟前几天看的时候还蔫巴着,玉米的叶子都卷起来,看着令人揪心。

    下雨后康熙高兴至极,再次传令让几位年长的皇子去热河行宫,父子一起高兴高兴。

    海棠就觉得受不了,然而这些皇子们赶紧收拾东西过去。四阿哥走的时候来问海棠要不要给弘阳莹莹带东西,海棠想了想也没什么可带的,两个孩子吃喝不愁,就没让四阿哥麻烦。倒是扎拉丰阿给两个孩子收拾了一堆玩得用的让四阿哥拉走了。

    几位皇子紧赶慢赶到了热河行宫,见面的时候康熙在烟雨楼,几个人安静地跟着太监上楼,在楼梯口听见里面有人弹奏琵琶,等几位皇子进去,琵琶声停下,弘阳站起来见礼。

    几位皇子请安完毕,三阿哥就夸了一句:“弘阳弹得比以前更好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你哪只耳朵听见他弹得好了?这半年了都没长进,你没听出来吗?”

    三阿哥快委屈死了,他这是话赶话夸夸外甥怎么了,老爷子也真是的!

    三阿哥的倒霉让大家知道老爷子的心情不好,因此都个个跟鹌鹑一样低着个脑袋。

    康熙就问:“站着干吗?一群人站门口挡光了不知道吗?还让朕请你们啊,都不会自己找地方坐。”

    这几位赶紧找地方坐下,风从窗户里吹来,十分凉爽也十分舒服,康熙穿着葛麻做的衣服,更是凉爽。然而看着赶路来的儿子们很嫌弃:“一身臭汗味,这是没沐浴过?”

    这不是为了急着来见才没沐浴,老爷子今儿是怎么了?

    刚坐下的几个人又赶紧站起来请罪,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哪儿犯错了。

    弘阳已经把琵琶放下,从门口接了托盘给舅舅们上茶。康熙说:“坐着吧,这些天累着你们了。朕看着你们都累,整日无事瞎忙,也不知道天天都干了些什么,半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混了过去。”

    一时间大家如坐针毡,都看着放茶的弘阳,让他透露一点内容。

    弘阳无声地跟舅舅们说:求雨!懒散!

    得了,大家知道怎么回事了。

    为了这点事儿把大家从京城提溜过来弄这一出,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脸上都是诚惶诚恐。

    康熙阳阳怪气的几句也没再说什么,对弘阳说:“把你琵琶拿来再弹奏一曲,让你舅舅们指点一下。这半年来懈怠了,不进则退啊!”

    弘阳连连应声,赶紧把琵琶拿起来开始弹奏。康熙闭目养神,静静地听着。几位皇子赶紧打起精神,觉得老爷子还会整幺蛾子!

    然而康熙没再说难听话,接下来真的就是对着弘阳的弹奏指指点点。四阿哥听出来了,弘阳没进步是没遇到好师傅,他现在的师傅就这个水平了,就跟康熙说:“要从南府重新给他选个高手才行。”

    弘阳看着四舅舅,是真的体会到了额娘说舅舅精益求精是什么意思。他没想成高手,但是舅舅觉得他哪怕是为了玩玩也要成个高手!

    再看三舅舅七舅舅八舅舅说得有理有据,弘阳有种错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然后就信心满满地准备超越舅舅们。

    说了半天闲话,康熙让他们离开,准备趁着下午带着弘阳出去溜达一圈。

    几位皇子饥肠辘辘地各回各家。

    四阿哥在热河的园林叫做狮子园,二哈跟着四阿哥一起来的,自己找到了狮子园,蹲在门口等四阿哥回来。

    四福晋带着全家都在等四阿哥,这次除了弘晖和秀楠,全家在热河聚齐了。连那些侍妾格格们都来了,都喜气洋洋地在这里避暑。

    侧福晋年氏有孕,挺着肚子脸色发白,看着不甚健康。迎过四阿哥后这些女人各回各的院子里,四福晋趁着四阿哥吃饭的空当把最近行宫的事儿讲了一遍,就说到了年氏身上。

    “年氏的身子骨弱了些,太医的意思是让她静养,孩子就生在狮子园,别大着肚子来回折腾了。”

    “哪个太医?”

    “就是您上次赞过的黄太医啊。”

    四阿哥想了想:“爷到时候和他聊聊。”

    “明天他来,您到时候问他一声。”

    二哈从外面进来,看到四阿哥在吃饭,高兴地冲过来一头撞到了四阿哥的腿上,四阿哥觉得腿被它撞得生疼,板着脸说:“你下次再跑这么快让盐宝咬你!再跑一遍。”

    二哈小跑着出去,在门口汪汪了两声小碎步跑进来,乖巧地蹲在旁边等投喂。

    四阿哥把自己吃剩下的馒头掰了一块伸手递给它,二哈距离馒头一尺远,看看馒头再看看四阿哥,扭头走了,不吃了!

    四阿哥看着狗子跑出去又把馒头塞回自己嘴里。

    四福晋看看跑远的二哈再看看四阿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在四福晋打算问问弘晖近况的时候,四阿哥说:“爷打算请皇上来游园。”

    “游园?咱们家请吗?”请皇上游园这种事儿是三爷爱干的啊!

    四阿哥点头:“你看着让他们收拾一下,再准备些爽口的菜肴,不必太贵重,爽口就行。”

    四福晋就说:“行,我让他们各处打扫一下,宴席摆在哪儿?几个孩子我给他们都收拾一下,正好这阵子弘昀好转了,能出来走动了,让这些小的都围着皇上,说不定皇上会高兴呢。”

    四阿哥把盘子里的菜汤倒进碗里喝了,跟四福晋说:“别收拾的太好,平常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让弘时弘历弘昼跟着爷干活,爷带着他们种地。”

    “种地?”

    “就在地头请皇上吃饭。你亲自下厨做饭,不必多,量大就行。”

    四福晋惊呆了,自家爷这争宠手段和人家不一样啊!“是,放心,到时候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四阿哥点头:“七八天后就请。”

    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里面种白菜。”四阿哥打算带着孩子们种菜。

    狮子园里面有耕地,看守院子的人也会种一些粮食和菜自给自足,因此园子里的耕地并没有荒芜,四阿哥看了之后选中了一片地方,这地方是空的,刚收割没多久,四阿哥不让收拾,就这么放着,早上晚上来这里把麦茬给刨了,把草木灰撒进去等着翻地。

    弘时不想干活,但是有人喜欢跟着四阿哥干活,这人就是弘阳,戴着草帽干得有模有样。六阿哥还把弘杲和十三阿哥家的几个男孩子一起赶来,与其说来干活,不如说这些孩子在地里面玩耍,领着他们玩儿的就是弘昼,这孩子脑瓜子全是玩乐,冬天的时候骗莹莹舔铁,莹莹不上当,为了让莹莹上当他示范了一下,结果舌头粘在了铁上,四阿哥揍他一顿。

    现在四阿哥和弘阳卖力地干活,弘时表面上干活实际上在摸鱼,弘昼就带着十三阿哥家的弘昌和弘暾爬树捅马蜂窝。弘历和弘杲也不拦着,更不报告,等那三个因为捅了马蜂窝被蜇的嗷嗷叫还乐得哈哈笑。

    四阿哥要气死了,对着弘杲和弘历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脚,再看被蜇成猪头的三个人,那是又气又笑。他还准备带着弘昌兄弟两个拜见康熙,打算给十三求情让他早点出来,这下肿着脸怎么见?

    晚上六阿哥看着三个脸肿的孩子,跟四阿哥说:“就这么肿着见吧!”

    四阿哥次日奏请康熙去游园,康熙听了欣然应邀,去了狮子园后,四福晋带着全家人出来迎接。一番见礼后四阿哥说:“儿子陪您转转吧?”

    康熙点头,正想欣赏一下狮子园,就被带到了地头,四阿哥把一把椅子放在树下阴凉处,把旁边的小几上摆了大碗茶,给了康熙一把蒲扇后就带着一群小孩子种地了。

    康熙:游园呢,你就给朕看这个?

    然而他就发现有三个小孩子特别好笑,那脸看着似乎肿着呢,有个调皮的还凑过来挤眉弄眼。因为肿着脸,这挤眉弄眼还带着呲牙咧嘴。

    康熙问:“你这脸怎么了?”

    这小子不在意地说:“昨日这树上有马蜂,孙儿给捅了!”这小子大言不惭地说:“孙儿这是为了不让皇玛法被马蜂咬,咬了之后可难受了,您说孙儿是不是个好孩子?”

    康熙哼了一声,心想老四这么方正的人怎么养了个这么跳脱的孩子。

    康熙问:“你阿玛揍你了没有?”

    “揍了,就拿柳树枝,他特意让弘阳哥哥折最细的,抽在屁股上特别疼,抽孙儿抽得最多,明明是我们三个一起捅的,为什么就我被抽的最多!”

    这就是个祸头子啊!

    康熙看着另外两个猪头儿童,问道:“他们是谁家的?”

    “您不认识?这是十三叔家的啊!”

    康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473章 得自由

    弘昼似乎没看到康熙的黑脸,喊着弘昌:“弘昌,你来啊,来和皇玛法说说话啊!”

    陪着皇玛法说话就不用干活了,快来!

    弘昌有些惧怕康熙,被喊着不敢过来,四阿哥没想到弘昼这孩子节外生枝了,他的计划是中午带着孩子吃饭的时候跟康熙求情的。

    四阿哥拍拍手上的土,跟弘昌兄弟说:“去吧,陪着你们玛法说说话。”随后让太监端了三个马扎给他们,太监又送来一盘大红苹果,弘昼拿了一个给康熙,然后抓了两个给弘昌他们兄弟,自己拿了最大的一个坐在树下啃。

    风吹过来带走暑热,然而树下很安静,弘昼在贪吃,弘昌畏惧康熙,弘暾是嫡子,在家排行第三,老二夭折了,他是实际上的次子,然而比弘昌小很多,正是懵懂的时候,顶着肿脸抱着苹果好奇地看着康熙。

    康熙不说话,他不会主动问弘昌日子过得怎么样,而是在等弘昌自己哭诉求情,可弘昌不知道该怎么做。

    四阿哥看了心里着急,让弘阳他们几个干活,走过去要了个马扎坐下,拿小刀给康熙把苹果皮削了。康熙没吃,说了句:“给这个小的吧。”

    四阿哥递给了弘暾,弘暾欢喜地接过来学着弘昼抱着啃,吃得一脸汁水。

    四阿哥就说:“这孩子埋汰了点,十三弟也没功夫管教他,他自己两条腿痛得起不来,听说现在天天躺着呢。”

    “哦?”康熙看着弘昌。

    弘昌被他一看,赶紧低下头。

    弘昼这时候问弘暾:“你阿玛平时干吗?”

    “嗯,睡觉,吃饭,额娘扶着他在院子里溜达。”

    康熙问:“他腿怎么了?”

    弘暾说:“阿玛的腿很胖,很疼,下雨阴天特别痛。”

    弘昌这时候插话:“太医说阿玛的腿好不了了,是鹤膝风。”鹤膝风是腿部关节肿大肌肉消瘦形似鹤腿一样。

    四阿哥就说:“儿子想求您让他出府休养,京城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让他能去别院或者是庄子上养病。他都快残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康熙看看弘昌和弘暾,不免想到小时候的十三阿哥,于是点点头:“让他出来养病吧。”

    十三阿哥在畅春园附近是有园子的,只是这些年留有少量人打理园子。这时候出来还能让十三阿哥在里面避暑。

    四阿哥立即跟弘昌和弘暾说:“快给你们玛法磕头,谢你们玛法解了你阿玛的禁。”

    弘昌是个八岁左右的孩子,已经懂了一些事了,赶紧拉着弘暾跪下磕头。四阿哥松口气,康熙听了十三的病情心情也不平静,看着太阳下弘阳挥汗如雨,穿着件无袖的汗衫,胳膊上脖子上都是汗水,浑身晒得黢黑,就说:“你这活留着明天干吧,朕今儿来是游园的,不是看你干活的,转转吧。”说完叫了弘阳一起逛园子。

    弘杲这几个一听,也扔了工具凑过来,这大热天谁想干活啊!又不是种地有瘾!

    康熙就扶着弘阳的手在周围溜达了起来,四阿哥在一边介绍。康熙看了一眼,觉得这边的园子也就是看着野趣多了些,有股子天然之气,并不精致,看了半个园子后就不想看了,跟四阿哥说:“中午在哪儿吃饭?吃完了朕回去睡一会儿。”四阿哥立即躬身说:“那拉氏今儿亲自下厨孝敬您,摆在那边亭子里,请您移步。”

    康熙就说:“何必让她下厨,这么热的天烟熏火燎也太受罪了。”就让魏珠给四福晋送赏赐。

    坐下后先喝了一碗茶,等了一会四福晋带着人来送饭。四福晋谦虚了几句退下,康熙带着儿孙们一起吃饭。

    这饭菜算是有滋有味,康熙以为四阿哥又弄点没油水的饭菜给他老阿玛吃呢。他夹了肉给弘阳,嘱咐说:“赶紧吃,你四舅抠门,这肉星子跟蚊子肉一样。”

    四阿哥哭笑不得,这也是有大块肉的!

    另外一个甩开膀子吃的是弘昼,跟康熙说:“这是看您来了才有肉,我阿玛日常吃素,跟着他都没机会打牙祭。”

    弘历用胳膊碰了一下弘昼,弘昼往一边让了让,没领会到弘历的意思。

    康熙哈哈笑起来,劝四阿哥别吃那么多素菜,每日还是要吃点荤腥才行。

    吃完饭康熙带着弘阳回行宫,不打算让弘阳跟四阿哥干活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四家里一屋子滑头,就弘阳是个实在人,跟他舅舅一起卖力干活。

    他在路上跟弘阳说:“人不能太实诚,你看看你弘杲弟弟,你再看看弘时弘历,那跟闹着玩儿一样,再看看你,那是比驴干得都多。”

    弘阳哭笑不得:“总要有人干活啊!我不干四舅就要多干,他那身子骨别看很壮实,其实很虚,祖母都说四舅是里面虚,六舅是面上虚。”

    康熙和弘皙走后,四阿哥立即召侍卫前来,让他们等着南书房大臣把康熙的口谕拟成文书,拿着这份文书到京城去接十三阿哥去西郊避暑。

    他这里吩咐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接着带孩子们去种菜。他继续用这种体力上的疲惫来平衡内心的激动。

    然而这几个孩子各有各的算盘。

    弘时在弘阳跟着康熙走的时候就心里叫苦,这下变成他陪着阿玛实打实地干活了,心里免不了哀嚎。

    弘历心眼多,一面笼络弘杲,一面拉拢弘昼,但是不喜欢弘昌兄弟两个,他悄悄地跟弘昼说:“别和他们玩儿,十三叔是废太子的人。”

    弘昼才不听他的,有本事你把这话跟阿玛说去!

    弘昼还是招呼着弘昌和弘暾一起玩耍。刚才四阿哥求情让十三阿哥一家解禁,此时弘昌对四阿哥很感激,他太明白解禁对他们一家意味着什么了,就围着四阿哥忙前忙后,捡了树叶盖在四阿哥种过的菜苗上防止晒死。弘暾处处跟着弘昌,拿小水瓢舀水浇菜。四阿哥对他们哥俩很满意,比弘杲和弘历强,这两个躲在阴凉处磨蹭,半天没挪步了。

    这时候弘昐带着太监来送茶水,踩着田埂来到了四阿哥身边,说道:“阿玛,弘皙哥哥派人来,说明日接了两个弟弟去玩儿。”

    弘昌眨巴着眼睛看四阿哥:“来的时候阿玛让我们听四伯的。”

    弘杲走过来,皱眉说:“就说你们不去了,刚被马蜂蜇了,不好肿着脸出门。”

    弘昌看四阿哥没说话,就跟弘昐说:“哥哥,您派人替我们说一句,我和弟弟这会不方便出门。”

    弘昐点点头。

    此时十三阿哥解禁的事儿传遍了行宫,南书房大臣已经写文书请康熙用了印章交给了四阿哥的侍卫。

    这下随驾的朝臣免不了议论,十三阿哥是太子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都私下在揣测皇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再复立一遍太子吧?

    消息传给八阿哥后,八阿哥倒是不担心:“老十三也就是能出来走动,没说让他干什么差事,一个闲散的光头阿哥不足为惧。”

    这时候保泰说:“是不足为惧,就是不知道汗阿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爷子现在做事都摸不到脉搏。”

    八阿哥说:“老爷子这是人老心软,六哥带着十三弟的儿子来了,这消息传开后,嫁到翁牛特部的温恪公主和嫁到科尔沁的敦恪公主要来请安,说是来请安,其实还是来看侄儿的。前年敦恪差点死在京城,加上从十六格格开始这些妹妹都是小小年纪夭折了,老爷子对这几个活着的女儿很怜惜,就是没今儿的事儿,到时候姐妹两个抱着侄儿哭一场,他照样会放出十三来。还是那句话,十三弟不足为惧,老爷子正经忌惮的是老二,哪怕这时候放老大出来也没什么,只要老二关着,朝廷自上到下都放心。”

    晚上六阿哥来接弘杲和弘昌弘暾,弘昐陪着他去了地头,四阿哥这会刚忙完,提着水桶卷着裤腿从田里出来,几个小孩子也跟泥猴一样。

    六阿哥问:“侍卫回京城了?”

    四阿哥把水桶递给了苏培盛,从弘昐手里接了毛巾,擦手擦脸说:“嗯,下午走的,我心里着急,让他们早点回去。”

    六阿哥点点头,扶着四阿哥从田里出来。

    四阿哥就问:“今儿留下吃饭吧?”

    六阿哥摇头,苦笑着说:“今儿是我们家敏敏下厨练手的日子,要是不回去她以为是嫌弃她做得不好吃。”

    旁边的弘杲就说:“确实不好吃,还不让说,她就会清水煮菜放点盐,连炝锅都不会!”

    四阿哥觉得挺好的:“青菜就要清水煮,吃着甘甜。”

    弘杲敬谢不敏。

    六阿哥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半路在车上六阿哥捧着弘暾的肿脸看,说着:“比昨日好点了,你说你们玩点什么不好,非要去捅马蜂窝。”

    弘暾说:“弘昼说里面有蜜。”

    六阿哥就说:“马蜂又不是蜜蜂,马蜂窝里怎么会有蜜呢?下次动动脑袋,这从名字都能知道不是一家蜂,下次做事儿要三思,不能人家说什么就听什么。”

    弘暾乖巧的答应:“嗯!”

    这时候车子停下了,弘杲问:“到家了?挺快的啊!”

    外面跟车的侍卫说:“爷,弘皙贝勒爷的车在路边,他下车了。”

    六阿哥和弘杲对视一眼,外面响起了弘皙的声音:“六叔,侄儿给您请安了,今儿去您家里蹭一顿饭吧。”

    六阿哥说:“今儿是你妹妹下厨,不嫌弃就上来,一起尝尝。”

    第474章 第三代

    因为弘皙今日也在,六福晋让人多做了几个菜,把女儿的作品尽量往远了放。

    六福晋说:“你妹妹就是闹着玩儿呢,你别笑话她。”

    弘皙对弘敏赞扬了几句,一顿饭吃完后弘杲要送弘皙出门,弘皙就跟弘昌说:“弘昌弟弟,哥哥有几句话跟你说。”

    弘昌赶紧看六阿哥,六阿哥和蔼的表示:“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好比什么都好,去吧,一起去送送你二哥。”

    弘皙弘杲弘昌二个一起出门,在路上二个人并列,弘皙拉着弘昌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十二叔的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追随我阿玛而起,我阿玛也常常问我十二叔的事儿,两位弟弟是知道的,我们家如今行事必须谨慎,不好多打听,如今十二叔能出来休养,无论是我还是我阿玛都很高兴。弘昌弟弟你回去转告十二叔,过去的事儿过去了,日后往前看。我就不去给他请安了,毕竟哥哥如今行动坐卧不少人看着呢,不去给十二叔请安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几句话听着倒是挺顺耳的,而且说的通情达理,弘杲闹不清这是因为自己在场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要用怀柔的手段笼络弘昌。说完话后弘皙就上车离开,弘昌和弘杲目送着马车离去。

    第二天一群小孩子还在狮子园玩耍,弘阳放学后跑来和四阿哥一起种田,与其说是玩耍不如说是在种田的时候摸鱼。这片土地现在是四阿哥打理,他在田里忙着,二哈趴在树荫下睡觉,只有弘时和弘阳跟着四阿哥干活,剩下的小孩子在周围玩躲猫猫。

    到了黄昏弘昐领着出来活动的弘昀,带着几个挑着筐的太监来到了地头。

    偷懒的弘时一眼看到了两个哥哥,高兴的喊四阿哥:“阿玛,有西瓜!吃西瓜了!”

    太监挑着的筐里是几个放在溪水里泡过的大西瓜。弘时喊了一声,草丛里钻出几个孩子,弘昼的衣服都被刮烂了,小辫子上都是草,高兴的跑去围着西瓜转,喊着:“我要一半,不许跟我抢。”

    四阿哥和弘阳弘时二个人都是两脚泥从农田里出来,太监摆好了马扎,中间放着一张折叠的桌子。筐里还有几个勺子,弘昐就说:“我就料到了有人想用勺子挖,给你们一人拿了一只,谁要?”

    最小的弘暾站起来伸手:“我要,哥哥我要勺子。”

    苏培盛把切好的一牙一牙的西瓜放到了桌子上,又把切成两半的西瓜分给几个小的。

    弘阳也接了半个西瓜,看着勺子是银子做的,说道:“这勺子是新的吗?看着很亮。”

    四阿哥说了一句:“奢靡!”

    弘阳笑着说:“舅舅,现在是铜比银贵,不少人把铜板融了换银子,用这种掺了铁的银勺子反而没那么奢靡了。”银子太软,纯银做勺子几乎没法用,所以这里面掺了大量的铁。

    四阿哥没说话,皱眉在想户部的事儿,因为每年铸造多少铜板也是户部的工作之一,银子和铜的兑换比例一直是他头疼的事儿。

    眼看着四阿哥不说话,坐着喘气的弘昀就问弘暾和弘昌:“听说昨日弘皙哥哥找你们了?说什么了?”

    大家把眼光放在了弘昌兄弟身上,弘暾大口吃着西瓜,摇头说:“不知道。”

    弘昌放下勺子刚想说话,四阿哥说:“你也是够闲的,问这些干嘛。弘昌,吃你的瓜,别管这些。”他不想让几个小的问弘昌,就显得不信任他们一样。四阿哥现在更想让下面的几个小兄弟拧成一股绳,不能生出猜忌来,就打算晚上和几个儿子好好的聊这事儿。

    弘杲就说:“二哥问弘昌弟弟不如问我,我也在,他就是说些身不由己的话,还说二伯也惦记十二叔。不过是客套词儿,日后该如何就如何,见面打招呼就行了。”

    弘昌点头。

    原来弘杲也在,弘昀就不追问了。

    弘历看看弘杲和弘昀,再看看弘昌,他敏锐的抓到了弘昀对弘昌的怀疑,以及弘杲对弘昌的维护。眼看着弘昀偃旗息鼓,弘历凭着感觉觉得这事要往下再挖,就说了一句:“我觉得他才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是急不可耐的来找弘昌弟弟,觉得十二叔是二伯的好弟弟,弘昌弟弟和弘暾弟弟也是他的好弟弟。”

    弘阳皱眉问:“弘历弟弟的意思是他觉得他们阿玛追随他阿玛,他们也要追随他?”

    弘历就说:“是啊,哥哥家里的门人现在听姑妈的吩咐,将来他们的儿子要听哥哥的吩咐,这不是就是应该的吗?”

    弘阳说:“这天下可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哪有什么一层不变的?”

    弘历立即说:“不是,”他小脸急的红了,正想辩驳回去,看到四阿哥的眼神立即改口:“我读书少现在反驳不了哥哥,将来我肯定能反驳。”

    一群人笑了起来,弘阳说:“行,将来哥哥等你来反驳。”

    弘杲看了弘历一眼没说话。

    四阿哥的心里更发愁了,弘杲和弘扬的态度是一样的,与他和六阿哥的态度也是一致的,那就是十二是自家人。不提以前十二追随废太子的事儿,将来一家人亲亲密密,遇上事儿了自然要维护。可是这几个傻孩子还非要分出你我。弘历是挺聪明敏锐,比和他同龄的弘昼更聪明敏锐,但是还需要引导。

    几个人把西瓜吃完太阳也下山了,四阿哥说:“弘阳,你去洗洗脸,我送你回行宫。”

    弘阳答应了一声,弘杲和弘昌他们兄弟是六阿哥来接。这边收拾着东西六阿哥已经到了。四阿哥就跟几个小孩子说:“你们兄弟先去车边等着,我们说了话就来。”他想留六阿哥说一下这几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弘阳他们坐车的地方在大门口,从这里走过去要很远,弘昼刚才在地上挖了个一尺深的陷阱,结果他自己把这事儿忘了,一脚踩进去衣服又挂烂了不说,一屁股蹲在了陷阱里的树枝上,扎的嗷嗷叫,又哭又闹,弘时和弘历只能先把他从陷阱里拉出来,看着这倒霉样两人又一起把他送回去。

    剩下弘昐和弘昀两个病秧子走远了就喘不上气。弘昐就说:“哥哥们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走过去吧。”

    这两位也确实体弱,倒是能让人把他们抬到门口送客,但是太客气了反而见外。弘阳就说:“我们天天来呢,这里都熟悉,哥哥不用牵挂我们,我们自己去门口等着。”

    四个人去了大门口,今儿弘阳是坐着汽车来的,弘暾和弘昌对汽车不熟悉,弘阳就让人启动车子带着他们两个在门口转几圈。

    弘杲和弘阳看着汽车在停车的地方慢慢转圈,就小声跟弘阳说:“别看弘历今儿说的好听,到时候要是争夺家产,他又是另外一副说辞。”

    按着弘历的说法,这府邸的人效忠完四阿哥就要效忠弘晖,他们下面的这些庶子能落什么?

    弘阳就说:“弘历弟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还很聪明,比弘时哥哥都好学。”

    弘杲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他也承认:“弘历弟弟是聪明,然而命不好,上面好几个哥哥呢,出身都不算差。”

    除了弘昼这几个男孩不是福晋生的就是侧福晋生的,弘历是挺好,但是没好到能掩盖哥哥们的光芒。这个家他想出头除非前面四个哥哥都没了!

    弘杲接着说:“说起来我和哥哥都是独子,是体会不到这里面的微妙之处的。”

    弘阳和弘杲都没有继承压力,只要活到成年就好。所以对这种兄弟之间若有似无的竞争不能感同身受。

    这时候车停下来,侍卫打开车门,弘昌和弘暾下车。

    弘暾说:“好玩儿是好玩儿,就是声音太大了。”

    弘阳笑着讲:“这是没办法的,除了这一个缺点别的也没什么毛病了。”

    弘杲就问:“喜不喜欢?喜欢回头你们家就有了,你们就能坐自家的车来找我们玩儿了。”

    弘昌问:“我们家能有这个?”

    弘阳就说:“有啊,内务府要给你们家配的啊!最起码要给十二叔配的。十二叔没爵位没职位,这样的皇子要让内务府养着,待遇如亲王,每年一万两银子的俸禄呢。”

    他说到这里问:“以前给你们送了吗?”

    弘昌摇头。银子内务府一直没送,倒是米粮布料不缺,冬天的碳也是足够的,夏天也能分到一些冰。

    弘阳说:“我今儿就问内务府,你等哥哥的消息。”

    这时候四阿哥和六阿哥来了,四阿哥已经换过衣服,看几个孩子在说话,没看到自家的孩子,问道:“弘时呢?”

    四个孩子都眨巴眼没说话,四阿哥就知道这几个孩子又弄出幺蛾子了,咬牙说:“等回来再收拾他们!上车。”

    六阿哥带着二个小的上车,四阿哥坐上了弘阳的车。

    在车里弘阳说起了给十二阿哥追讨每年俸银的事儿,四阿哥就说:“你别问,你年纪小,公事私事都别插嘴,你一旦插嘴就等于入局了,紧跟着各种牛鬼蛇神就找上了你,现在你年纪小,别急着掺和,这事儿我去找你玛法说。”

    康熙等着弘阳吃饭,弘阳回来先拜见康熙,随后去换衣服洗脸。四阿哥就和康熙说起十二阿哥养家的事儿。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康熙都已经把人放出来了,也没必要让十二一家喝西北风,因此就说:“朕知道了,明儿让魏珠催一催内务府。”说着看了一眼魏珠,魏珠躬身应下。

    看着弘阳出来,四阿哥就站起来告辞,康熙也没留他吃饭,看着他走了。

    弘阳这会不太饿,刚吃了半个西瓜,就和康熙边吃边说。

    弘阳说:“这都八月了,八月九舅舅过寿,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大概还没有吧,回来了是会来给您请安的。”

    康熙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听了这话叹口气说:“八月!八月!今儿多少了?”

    梁九功一算日子,低头说:“今日初八。”八月初八!

    康熙叹口气没心情吃饭了,他跟弘阳说:“八月初八是你十八舅舅的生辰,这一算他夭折好些年了。”

    当初十八阿哥也是受尽了宠爱,康熙想起这个夭折的小儿子吃不下饭,弘阳也不饿,两人就在行宫里溜达,溜达到了后宫女眷居住的宫殿群附近,康熙说:“走,看看你小舅舅去。”

    二十四阿哥是五月出生,现在二四个月,白白胖胖的一团,收拾干净不哭不闹的时候看着就是神仙童子,正是惹人怜爱的时候。

    此时在灯下,康熙抱着这孩子心里算是得到了些慰藉,看着小儿子打呵欠闭上眼要睡觉,这才小心的递给了乳母,让精心照顾。

    康熙和弘阳出来接着溜达,康熙夭折的儿子很多,跟弘阳说:“你大舅舅承瑞是康熙六年出生,如果活着今年也快五十了。朕连着夭折了好几个儿子,要是都活着,这会个个都是子孙满堂。”

    弘阳的脸在夜色里扭曲了一下,如果都活着,今日局面更糟!

    康熙叹口气,说道:“都过去了,走吧,别溜达了,回去睡吧。”

    弘阳答应了一声,跟着康熙回去。

    此时在朗惠园,海棠和扎拉丰阿都梳洗过了。扎拉丰阿端着灯坐在凳子上,海棠蹲着给盐宝清理耳朵。

    扎拉丰阿说:“十二爷真是受罪了,他今儿带着一家子搬来避暑,奴才见到他了,人瘦的快成架子了。”

    海棠问:“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真的,他说明儿来给您请安,做弟弟的该来姐姐跟前坐坐,今儿是刚来,都没收拾好,各处都不妥当,也没出门,打算明日来。奴才已经吩咐人明日安排宴席招待了。您是没看见,那真是脸上没一点肉啊!说起来十二爷还年轻着呢。”

    海棠叹口气:“时也命也,他要是不仗义执言也不会有如今这局面,要是不仗义执言他也不是老十二,有这样的性格就有这样的遭遇,让人唏嘘啊。对了,他门下的人还有多少?”

    扎拉丰阿说:“不多了,今儿奴才看着来请安的人稀稀拉拉,里面大部分是十二福晋娘家的人。大概有些没得到消息呢,有门路的早钻营到别处去了,没门路的还守着十二爷这冷灶。怎么了,您想抬举十二爷的人?”

    海棠说:“我有这个意思,但是还是要再看看,不能因为是十二弟的人就全信。”

    “说的也是。”

    海棠把盐宝的两个耳朵都掏过了,把脏东西放到一边,跟盐宝说:“宝儿,睡吧。”

    盐宝躺下,海棠把地上的用具和脏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到外面让人清理,又去洗了洗手。

    扎拉丰阿已经躺床上了,海棠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扎拉丰阿看了立即起来接过梳子给海棠把头发梳理柔顺,正想说几句闺房之乐的话,海棠就说起了一双儿女:“这两个孩子走的时候不惦记,现在开始想他们了,也不知道莹莹最近好点了没有?”

    扎拉丰阿心里那点闺房之乐瞬间没了,他也想着莹莹出门的时候一身痱子,就说:“应该好了吧!毕竟行宫里面凉快。”

    海棠说:“我是走不开了,要不然你去一趟热河看看两个孩子?”

    扎拉丰阿摇头:“奴才还是陪着您吧,不能我们爷仨都走了,单留格格您一个人在这里啊!”

    海棠想了想,觉得德妃都把弘阳和莹莹照顾大了,不会有事儿的,就放下心和扎拉丰阿一起相拥入眠。

    而被海棠惦记的莹莹完全想不起爹妈,她在行宫里过着吃了玩儿,玩而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完全把读书的事儿给忘到了脑后,别说爹娘,就是亲哥哥弘阳,要不是因为德妃念叨两句,她差点把亲哥哥给忘了。

    早上弘阳去给德妃请安的时候莹莹都在呼呼大睡,今儿弘阳留的时间长了些,莹莹迷迷糊糊的起来,看到哥哥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看着这个熟悉的人问:“这是谁啊?”

    德妃就说:“这丫头还癔症着呢!这是你哥哥!”

    莹莹瞬间想起来了:“哦,哥,我都把你忘了。”

    弘阳笑了一声,你倒也没必要实话实说。

    莹莹的记忆回笼,跑过去挨着弘阳说:“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都不来看我和祖母。”

    弘阳说:“我每天来你都在睡,妹妹,你是不是又胖了。”

    肥妞低头看看肚子,肚子是有些胖,她拍拍肚子小声说:“就一点,一点点而已啦。”

    德妃就说:“她年纪小,胖点没事儿,胖点是有福气。”

    德妃就这么说了,弘阳就无话可说。

    德妃问:“今儿不上学吗?怎么这会还不走?”

    弘阳就说:“以前张玉书和陈廷敬两位老大人主持编纂的《康熙字典》,书没成,这两位去世了,现在成书了,就是编纂的总裁官比较多,今儿送来给皇玛法过目,有人指出这里面编辑混乱等事,前面忙着核对,各位先生也去帮忙,所以孙儿就放了羊。”

    德妃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多坐一会,我也好久没和你好好说话了,咱们今儿高高兴兴的说半天的话。”

    弘阳应了一声。

    就在热河行宫众人目光关注《康熙字典》的时候,海棠在家招待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除了瘦了些,整个人沉稳了一些,和以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整个人很豁达,对这几年的圈禁一笑而过,感谢了海棠等永和宫的兄弟姐妹,他还把家里的几个小孩子带来拜见海棠。特别是十二福晋生的二格格,小姑娘长的跟雪团一样,十二阿哥说:“她有福气,和汗阿玛是同一天的生辰。”

    海棠问:“是吗?这确实是有福气,在圣寿节出生的。汗阿玛听了必然欢喜,过几日他老人家回来,带着孩子去拜见他,让咱们二格格给他老人家磕头。”说着把小姑娘抱在怀里逗弄。

    吃了一顿饭十二阿哥主动告辞,毕竟海棠称得上是日理万机,她一天要忙的事儿多了而去了。这时候不走能让她后面好几天都忙碌。

    十二阿哥走了之后朱尔哈岱从侍卫们的门房里钻出来,很快就到了朗惠园的前院。

    海棠皱眉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他要是来了,必然是大事。

    朱尔哈岱说:“白莲教已经进入河南府传教了,目前根据线人的说法,说想要往山东府去,您的宝贝港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海棠顿时觉得头大!

    这是个大事儿!

    海棠说:“盯紧了。”她都不想问这是哪一个流派的了。

    要是这些人替天行道,杀一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后就此散去海棠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是欺压良善甚至想要建立一套暗处的规则那就不能忍了。

    现在是发展的初期,还处于起步阶段,海棠绝不允许有人掀起暴动来破坏北方的平静。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不能忽视,立即跟朱尔哈岱说:“派个能说清楚的人,现在立即出发,去热河把这件事跟皇上说明白。”

    朱尔哈岱立即跟身后的两个人吩咐了一番,回来安慰海棠:“您也不必忧心,百姓闹事儿无非是官逼民反,如今天下太平,既没有因为大军开拔加征军粮,又没有官员横征暴敛勒索百姓,更没有因为几个月没下雨百姓成为流民到处讨饭,如今各处平稳,他们就是想掀起什么大事也不容易。”

    海棠摇摇头:“他们要真的是因为百姓过不下去揭竿而起倒也没什么,此乃是百姓给自己找活路。就如你说的,官逼民反,百姓不得不反。这种事儿好解决,只要在吏治民生上认真一些就不会发生。我担忧的是有人把鼓动百姓当一门生意,从中渔利。盯紧了,我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第475章 生忧惧

    随后海棠在给康熙的信里说让吏部去查北方的官员,凡是在民间名声不好的都要尽快处理,一旦延误极容易造成巨大的后果。

    康熙深以为然,让随行的吏部尚书富宁安立即通知各处详查。

    富宁安得到命令后没有去跟八阿哥说,直接吩咐吏部各部门干活。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八阿哥的耳朵里。八阿哥觉得如鲠在喉,富宁安就是那块卡在喉咙里的鱼刺,然而他还不能立即和富宁安翻脸。

    富宁安家里算是八旗里面的后起之秀,他们家发迹不是在关外,而是在入关之后,就在康熙朝。富宁安的叔祖父因为平三藩有功得到了世袭职位,没有子嗣,他阿玛阿兰泰继承家族的资源,阿兰泰自己很争气,和温达一样从底层的笔帖式做起,成了大学士,在康熙一征准噶尔的时候有大功劳,因此富宁安的起点就很高。

    富宁安本人是个有孝名的人,自己也上进,经过前面两代人努力,富宁安自己壮年就进入了六部做尚书。这种入关之后的新秀也是一股力量,八阿哥笼络的都是宗室和那些在关外就发迹的老牌豪门,对这些新贵们也想拉拢。

    这些新贵们很谨慎,没有钮祜禄和佟家这种门第底子厚,轻易不敢下场站队,就怕抗不了风险门第衰落。但是如富宁安这种和皇子有姻亲的人家一旦开始站队自然不会保留实力,全力支持自己这一方的皇子。

    富宁安就是如此,他不仅把康熙的吩咐立即吩咐下去,还去见了四阿哥,询问四阿哥要不要派人去民间暗访。富宁安作为官场里的佼佼者对官场的某些不可言说的规则太熟悉了,官官相护可不是一句空话。

    四阿哥对这位亲家的表现很满意,立即吩咐富宁安照此办理。

    八阿哥找了一圈没找到富宁安的黑料。富宁安家的人口少,要不是子嗣艰难他叔祖父的世袭职位也不会落到他身上,一般的做法是找富宁安身上的毛病,或者是找他儿子的黑料。但是富宁安身上有能拿出来说道的地方也不会让八阿哥现在都如鲠在喉,他儿子的黑料也没法捏造,因为富宁安的儿子和雍亲王府的大格格有婚约。八阿哥不敢在这些孩子身上动手,他就两个孩子,万一四阿哥以牙还牙,他承受不起这代价。

    八阿哥思来想去,既然暂时没法让富宁安滚蛋,那就架空他!反正吏部有两个尚书呢,架空一个没太大的问题。

    于是八阿哥的命令一道道地发下去,吏部的官员发现刚拿到手里的命令还没琢磨出意思来接着又来了一道模糊的意思,但是这一层模糊的意思是八爷的意思。

    得了,都听八爷的。

    就在这样的拉扯中,康熙带着人前往木兰围场。

    十四在一群兄弟里面独占鳌头,看着十四颠颠地去接赏赐,还得到了皇父奖励的酒,三阿哥带着酸溜溜的口气说:“这是岁月不饶人啊,哥哥当年也是占了上风的,现在不行了,老了。”说到这里还问四阿哥和五阿哥:“是不是啊老四老五?”

    四阿哥没说话,心想:老三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知道爷一直都是垫底的吗?

    五阿哥没比四阿哥好到哪儿去,和四阿哥轮着做倒数第一,他没什么好胜心,实话实说:“三哥,不见得啊,你看我,我就不行了,你再看看汗阿玛,比我强得多。”三阿哥闭上嘴没再说话。

    秋风起,塞外就寒冷了起来,康熙就决定带着家眷离开热河行宫回汤山行宫去。

    内务府急匆匆收拾,四阿哥就让大肚子的年氏留下,等生了孩子再回京城。

    但是年侧福晋不愿意留下,哭哭啼啼地说全家都走了,她一个人留下很害怕,而且是第一次生孩子,没熟悉的人留下她心里担忧。

    四福晋一想也确实是这样,就跟四阿哥商量要不把她带走,路上多铺几层被子,照顾得好一些。

    四阿哥不放心,毕竟是身怀六甲,眼看快生了。就说:“她既然害怕,就让她娘家人来陪产,让王府把人送来。”

    年氏还不答应,哭哭啼啼地不愿意留下,她想让四福晋留下照顾,她娘家的人陪产虽然各方面都贴心,但是在狮子园里面是客人,做不了主,她一旦进入了产房就要有个能做主能承担责任的人来照顾他们母子,要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她娘家承担不了皇家问责。

    然而年侧福晋不愿意说,这话没法说出口,四福晋毕竟是嫡福晋,年氏身份到底是低了一些,哪里能开口说请四福晋留下陪伴自己,就是她身边的人也不能说。

    年侧福晋就开始暗示,然而她的暗示太隐晦了,四阿哥这几日侍奉康熙起身回京,不在狮子园,四福晋忙着一家子离开的事儿,加上她这人是四阿哥眼里典型的“愚笨不灵巧”,又看不懂她那拐弯抹角的暗示,旁边的侍妾格格们有看懂的都不说。弘昐这些阿哥也能猜到年侧福晋的意思,压根就不会替她把这意思表达出来。

    因此四福晋就当她是真不想留在热河,就让人把她的车给检查了又检查,担心孩子生在半路,又做了很多准备。既然你不想留下,就一起走吧。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大队人马先回京城,年侧福晋在回到京城半个月后才生产,这次生了个女孩。

    康熙早带着人去了汤山行宫,四阿哥自然带着几个孩子去了,特别是弘昐和弘昀,去汤山住着比住在京城更舒服一些。四福晋就留在王府里面照顾年氏母女筹办大格格的嫁妆。

    此时已经是十月上旬了,年氏产子的消息传到年家后,她的几个嫂子来看望,年氏看了嫂子们哭得泪水一串接着一串,觉得受了大委屈。加上孩子在怀孕的时候太医就说母体弱导致孩子身体弱,果然孩子生出来后孩子的皮肤颜色发青发紫,两三日后不是白嫩的模样,而且孩子心肺似乎也不好,看着呼吸困难,有些哮喘的模样。

    年氏更是眼睛都哭肿了,拉着嫂子们的手越哭越委屈,她嫂子们以为她是哭孩子,不断地劝她别想那么多,孩子慢慢能养过来,而且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只要养的好,是能养大成人的。有个例子他们不好举,就是隔壁李侧福晋的两个儿子,现在虽然也是半废,但是好歹活着啊!

    年氏的大嫂子没法说王府的阿哥,只能把自家的例子举出来,年希尧夫妻没孩子,但是年羹尧的儿子很多,年羹尧和明珠的孙女生的嫡长子年熙就体弱多病的,年家为了他没少求医问药,这孩子各项都好,但是就是身体不好。

    年氏的委屈不单单是女儿体弱,还有就是四阿哥在她生孩子的这件事上没出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人不见了,身边的人要么是事不关己,要么是在一边看笑话,她这满腹委屈没地方说,也说不出口,看到娘家的人,娘家的人关心的也是孩子,年氏心里更郁闷了。而且身边的侍女也不理解她,毕竟福晋生大阿哥的时候爷在关外呢,大阿哥都很大了他才回来。

    年家的人是没看出年氏的委屈,对四福晋再三感谢,四福晋也确实是内外一色的贤惠人,在年氏生孩子这事上也确实忙里忙外把年氏母女照顾得好好的。

    四福晋这人连弘昐这几个兄弟都挑不出错来,而且后院的女人都服她。年氏和李氏是这个府里最喜欢欺负人的两个女人,哪怕是生了弘历已经做了侧福晋的钮祜禄氏都被这两位欺负过,没四福晋坐镇,李氏能吃了钮祜禄氏。更别说别的侍妾通房了。

    四阿哥知道年氏生了孩子,趁着回京城办事的机会回来看看她们母女。同时一起来的还有海棠。

    兄妹两个进了年氏的院子,年氏看到四阿哥哀怨地未语泪先流,四阿哥匆匆看了一眼女儿就去安慰她去了。海棠和四福晋在外面看孩子。

    四福晋说:“这孩子不太好,太医说有肺疾和心疾。”

    海棠抱孩子问:“这么严重?”

    四福晋点头,愁眉苦脸地说:“是啊。我都发愁这小乖乖怎么养大。”

    海棠叹口气,抱着孩子亲了一口,把自己戴着的一条金链子塞到了荷包里,希望小孩子能平安长大活到老。

    四阿哥出来看孩子,看着孱弱的小女儿,再想想留在京中的大女儿和满怀怨愤的二女儿,如果这个长大了,这样的身体没法到草原上,还是要留在京中,到时候弘楠的怨气更重。

    幼女的孱弱和次女的怨愤让四阿哥忍不住叹口气。

    把孩子放下两人一起出京,骑在马上,四阿哥跟海棠说:“当年看着汗阿玛对二哥处处疼爱,哥哥想着将来有孩子了必要一碗水端平,不会偏心任何一个孩子。现在发现,想一碗水端平真的是太难了,除非是只有一个孩子。”

    海棠不知道怎么劝他。

    四阿哥想到自己这几个孩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脸。他就怕自己的孩子将来和自己兄弟一样争夺好处争得你死我活。他和康熙不同,康熙不在乎孩子们争夺,他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管。四阿哥是不担心自己死了没人管,死了就死了,他不在名声,不在乎被后人笑话,他担心的是这几个孩子到时候杀得刀刀见血。

    现在是一个王位这些孩子在虎视眈眈,万一将来是皇位呢?

    第476章 大伤心

    海棠回到汤山行宫后就听说太后那边不舒服,赶紧去探望。

    此时在太后所居住的行宫里面,几位太医询问太后:“您是哪里不舒服?”

    五阿哥翻译了之后太后为难地说:“你们让我说啊,我也说不清楚,都不舒服。早上是肋下疼,现在是后背疼,不吃饭肚子不疼,吃了饭肚子就难受,站着上半身不疼但是腿疼,不站着腿是不疼了,但是全身有开始疼。有的时候睡着了还被疼醒。”

    舒宜尔哈和十一阿哥五阿哥对视一眼,都叹口气。

    海棠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太后这时候已经打算放弃治疗了:“别治了,我知道我要回归长生天了,让我正经的吃点好吃的再享几天的福,别让我喝药了,药汁子太苦了。”

    舒宜尔哈就哄着她:“您说的是什么话,这病是能治好的。”

    太后瘪嘴没说话,她已经不相信这病是能治好的了,而且她心里也做好了回归长生天的准备。

    太医出去后海棠和五阿哥一起跟着出去,几个太医辩论了一番,其中一个出来说话:“五爷,九格格,从脉象看……”太医停顿了一下。

    海棠和五阿哥对视一眼,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五阿哥小声紧张地问:“是不是不太好?”

    太医点点头:“是油尽灯枯之象,非人力所能改变的,臣等现在就去跟皇上说这事儿。”

    海棠嘱咐他们:“你们缓缓地说,汗阿玛这几日也不舒服。”

    康熙最近一段时间手脚又开始肿了,特别是脚,肿得穿不上平时穿的鞋子,以为喝了药过一段时间就会好,没想到治疗了半个月都没见什么效果。

    太医把太后病重的消息告诉了康熙,康熙听了甚是伤心,让太医尽力救治,把五阿哥叫来让他尽心侍奉,他跟五阿哥说:“尽人事听天命,太后的年纪不小了,七十余岁不算短寿了。”这话听着是在安慰五阿哥,实际上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五阿哥听了这话在他跟前伤心地哭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海棠尽量多陪着太后,和她一起说话吃饭,但是太后已经糊涂,开始认错人。又因为病痛难忍,经常发出痛苦的声音。

    等到她清醒之后,她就跟舒宜尔哈和海棠说:“唉,老了之后真不好,身体变差,比不得年轻的时候。我这一阵子经常回忆过去,忍不住想起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当年世祖后宫里面女人就我活的时间长,可是就我临终的时候最受罪。”

    舒宜尔哈就说:“您不能这么说,前几年淑惠太妃也是缠绵病榻,当年的董鄂妃去世的时候儿子都没有了,一半是身上疼一半是心里疼,您比她好多了。”

    太后听了想了想,点头说:“你说得也对,这么一比我不是最难受的那个。”她拉着海棠和舒宜尔哈的手说:“我这一辈子都是在享福,没什么遗憾。前几年我觉得牙齿松了,就跟你们汗阿玛说我都成老婆子了。你们汗阿玛说……说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这不是要紧的事儿。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要是我没了你们别难受,我这一辈子都在享福,很少有人像我一样吃穿不愁,我年轻时候几乎没受到什么磋磨,有人可怜我,说我夫妻缘分浅,我也不稀罕夫妻缘分,让先帝和董鄂妃做夫妻去吧,我高高兴兴吃吃喝喝,这日子过得够好了。我都没难受,你们也别难受。”

    姐妹两个强颜欢笑着点头。

    太后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康熙暗地里过问内务府丧葬事宜,各位皇子也每日到太后跟前请安侍奉。在大臣们的建议下,康熙决定带着家眷回京。太后的葬礼是要在宫里举办的,绝不是以前那些太妃们二两日的葬礼能比的。

    十一月底回到京城,太后的儿媳妇只剩下福全的嫡福晋和常宁的继福晋还在,加上宫里两位宫妃和其他几位妃子,大家排班侍奉太后。

    太后每日昏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醒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太医诊治后告诉康熙太后时日不多,也就是剩下这几日了。

    初四这一天太后醒来,看到常宁的福晋和舒宜尔哈在,就跟她们说:“我有些饿了,叫五阿哥和十一阿哥来,问问小花骨朵忙不忙,不忙也来,一起吃饭。”

    常宁的福晋看太后脸色红润,说话也清楚,顿时心里大惊,这是回光返照了,于是立即派人告诉康熙。

    康熙此时病重难行,匆匆用手帕裹着脚套上拖鞋被人抬到了宁寿宫,各位皇子和在京的皇女们急匆匆地来到宁寿宫,连同保泰和海善他们都来了。

    一屋子人挤在一起,御膳房送来饭菜,康熙带着小辈们陪着太后吃了点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太后眼看着就不行了,吃了一碗粥几块肉后,太后说难受,五阿哥扶着太后躺下,康熙坐在床边,太后此时状态已经很差,她看着康熙嘴角动了几次,康熙急切身体前倾,拉着太后的手说:“皇额娘,儿臣在这,您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看康熙再看看围在床边的小辈们,闭上眼睛去世了。

    舒宜尔哈崩溃地大哭,海棠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她哭不出声,但是眼泪流得很汹涌。周围哭声一片。

    外面内务府得到消息开始给宫女太监们分发孝服,葬礼的流程就此开始。

    太后的寝宫里,二阿哥劝康熙:“汗阿玛,节哀顺变,让她们侍奉祖母梳洗吧。”

    康熙还在痛哭不止,被几个儿子扶着出去了。他被抬到了院子里,外面几位宗室王在院子里站着,陪着康熙出门。他们跟着康熙的轿子回乾清宫,路上说:“您别伤心了,老人家这个时候去世算的上是喜丧了。”

    康熙说:“往后再没有疼爱朕的人了。你们与朕亲近不过是畏惧朕,只有太后关心朕,太后去了之后,连关心朕的人都没有了。”

    宁寿宫这里,女眷们都赶紧把首饰摘了交给宫女拿着,纷纷拆了发髻,让一缕头发垂下来,开始披麻戴孝。

    几位宗室福晋进去,给太后磕头后拿着内务府准备的寿衣给太后洗漱换装。

    海棠这时候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周围的人说什么她都听不到,眼眶里的泪水都没断过。她也不是别人那种痛哭流涕十分伤心的模样,也不是舒宜尔哈这种趴在太后身上大哭被各位福晋拉着扯着拖开却死活不愿意离开太后的模样。就呆呆地站着跟没魂了一样。

    德妃拉着她让她坐着,十四福晋看海棠呆若木鸡,跟德妃说:“额娘,抽姐姐一巴掌或者扎她一下,她这样子不对劲啊!”

    德妃不舍得抽她,就让宫女在海棠的人中上使劲掐,掐得都有指甲印了还不行,海棠没一点反应。德妃这下慌了。六福晋就说:“叫太医吧!”

    过了一会医婆过来,在海棠身上扎了一针,海棠瞬间被疼得一激灵,算是回神了。

    德妃立即抱着海棠哭起来,心里想着要是这闺女有个二长两短自己该怎么办啊!海棠这才回神,接受了太后去世的事实,和德妃抱头哭。

    里面给太后换了衣服,科尔沁的女眷们也来了,让她们进去看看太后的遗容,最后大家一起动手把太后转移到灵床上,外面灵棚已经搭起来了,大部分女眷都已经换过了衣服,四福晋和六福晋扶着德妃和海棠去换衣服。

    换了衣服后海棠就来到灵床边烧纸,她时不时抬头看看太后,刚才还能说话的人这会儿已经去世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内务府的太监们组织大家磕头哭灵,太后的葬礼隆重,规矩也多,唱礼的太监喊一声“哭”才允许有哭声,海棠自从太后去世到现在眼泪都没干过,在一阵接一阵的哭声中,在一排又一排内外命妇的哭灵中,海棠那种不真实越来越强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然而她机械一样地往火盆里放纸,纸烧到了她的手指,提醒她不是做梦。

    前面乾清宫关于太后的丧葬该如何办理在紧急磋商中,前面有例子可循,然而此时要商量的是谁来主持葬礼。

    五阿哥说他要给祖母把事儿撑起来,祖母养大了他,他一辈子碌碌无为,但是这件事是不能推脱的,这是该他承担的大事。

    康熙却打算自己亲自主持嫡母的葬礼,他的理由是太后是母亲,他作为儿子该给母亲把葬礼办了,让她老人家最后一程走得安心。他跟众位大臣和宗亲说:“人这一辈子,养大孩子送走老人是人生大事,朕算是把大部分孩子都养大了,就有几个小的,天可怜朕,朕还能养他们,若是朕驾崩了,嗣皇帝也不会不管兄弟。太后乃是朕的嫡母,与朕几十年的母子缘分,朕理应操持嫡母的后事。”

    然后康熙身体不好,反对的声音就是说葬礼拖的时间长,对康熙的身体不利。

    康熙的身体确实没法完整地主持葬礼,因为当天晚上康熙带着几个儿子守灵的时候眼冒金星头重脚轻险些昏厥过去,把一些皇子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因此在太后灵前,几位皇子劝说康熙把主持太后葬礼的事儿交给别人去做吧。

    此时十一阿哥主动请缨,康熙看他办事稳妥也确实想交给他,康熙有些信不过五阿哥。然而十一阿哥据理力争,他的理由和五阿哥是一样的,太后养大了他,在祖母最后一件事上他要给祖母出力。皇父要主持说的过去,但是除了他和五阿哥舒宜尔哈和海棠之外,谁做这件事他都不服。因此十一阿哥接过了这差事,以他为主以五阿哥为辅一起主持祖母的葬礼。

    第一日葬礼正式开始,嫔妃皇子们都穿白布,康熙穿白,要带领皇子们行割辫礼。

    有大臣劝康熙不必如此,当年慈和太后(康熙生母)去世的时候就没有割辫,今日也不必如此。康熙还要亲自为嫡母守灵,在苍震门内搭棚子居住。

    这时候是冬天,天寒地冻本就寒冷,康熙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去哪儿都是坐着轿子,要是在寒天里面住上一阵子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众位大臣极力劝阻康熙,然而康熙坚持要为太后守灵,真的在棚子里住下了。好在其持服依世祖章皇帝遗诏以日易月,一十七日而除。

    在葬礼期间,诸王、贝勒、贝子、公以下文武大小官员。外藩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塔布囊等,公主、福晋以下、八旗一品以上官员之妻、各照所定齐集之处举哀。

    在葬礼期间,国事几乎是停滞没人处理的状态。康熙身体很差,还要守孝。海棠恍恍惚惚,半个月瘦了好多,伸出手去手上没一点肉,几乎是皮包骨头。

    德妃就私下跟四福晋说:“你妹妹那个人性子刚硬,我是知道的。让她大哭是哭不出来的,可就是哭不出来憋在心里才伤人。我叫了秀楠过来问,她说她姑妈这几日水米略微粘牙,吃得不多,精神恍恍惚惚,一坐就是半天。我听了心里难受,你给我出个主意这该怎么办?”

    四福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说:“这事儿只能慢慢熬过去,要我说不如给她找点事儿干,有了活儿干,就不想那么多了。”

    德妃就发愁:“我哪里有本事能给她找活儿干啊!”

    四福晋就说:“不如让莹莹多闹闹她,老人家不在了小孩子还在啊,她总要顾着一头啊!”

    德妃想了想,权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桂枝一家在太后头七的时候赶来了,来了就跟着一起磕头哭灵。桂枝就拉着海棠说话:“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人总要有这一天的。”

    海棠叹口气:“道理我都懂,就是想不开而已。”

    海棠和皇子们一起行割辫礼,她的辫子剪掉得多,现在就是齐耳短发,用布包着头,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晚上去给康熙送饭的时候,坐在康熙的棚子里耷拉着脑袋没说话。康熙一边吃饭一边让魏珠把火盆往海棠身边挪了挪。跟她说:“朕这几日总是忍不住想起早些年,那时候朕和你皇额娘陪着太皇太后和你祖母去谒陵,当时她们婆媳融洽,这一转眼都去世了。”

    康熙嘴里的“你皇额娘”是废太子的生母赫舍里皇后。

    康熙叹口气:“朕早晚也有这一日,向前看吧。朕这一个多月要住在这里,一直住到过年。”

    海棠问:“大年初一也要住着吗?”

    康熙点头:“初二之后再搬回去,家中至亲去世,朕如此是没办法,国事不能不管,你回乾清宫吧,把事儿处理了,让朕在这里守着不发愁外面的事儿就是你的孝心了。到时候早晚过来上香烧纸就行。”

    海棠默默地点头。

    十七日,太后的棺木出殡,要暂放在朝阳门外的殡宫内。

    康熙打算送太后棺木到殡宫,然而众位大臣都拦着他去,康熙本就有病在身,如今天寒地冻,他要是出门了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因此都劝他在宁寿宫送一送棺木,康熙在侍卫们抬起棺木的时候扒着棺木大哭,周围的人也是哭声一片。康熙边哭边说:“朕出生二个月皇额娘从科尔沁来,朕与皇额娘母子缘分共有五十七载,这五十余年皇额娘都在照顾朕,皇额娘去世后再没有人照顾朕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哭出声来,宗亲上来拉着他,太后的棺木(梓宫)从宁寿宫被抬出,康熙大哭着目送棺木出了宁寿宫。

    皇太后全副仪仗从宫中前往殡宫,外藩王以下台吉塔布囊以上于协和门外齐集。内大臣、侍卫于东华门外齐集。左翼民公侯伯以下、有顶戴官员以上、于灯市口齐集。右翼民公侯伯以下、有顶戴官员以上、于红庙大路齐集。候梓宫至,举哀跪迎,随行哭送。汉文武官员、于殡宫墙外齐集。候梓宫至,举哀跪迎。公主福晋以下、八旗一品以上官员之妻先至殡宫一门外两翼立。梓宫至,举哀跪迎。奉安梓宫设帷幔毕皇子奠酒王等公主、福晋以下随班行礼举哀。①

    此时在殡宫内,安放神位的时候,有人想要向康熙和佟家示好,把太后的神位放在了慈和太后(康熙生母)的神位后面。

    此时官员云集,王掞看了一眼,立即喝问是谁摆放的神位。太后乃是世祖章皇帝的嫡妻,乃是皇帝嫡母,为什么她的神位放在了妃子后面?这是哪门子的礼法?

    满屋子人没想到王掞这老头居然声张出来了,此时宗亲都不在,大家都看向佟国维,以为是佟家指使的。佟国维的老脸瞬间红了,天地良心,这事儿真不是他们家指使的啊!

    摆放神位的官员期期艾艾地说:“慈和太后乃是皇上生母,再说在这里摆了这么久了,不好再动。”

    王掞立即指着礼部大骂,礼部的官员就是不动。

    这件事是葬礼中的一个小插曲,早有人飞快地报告给了康熙。康熙还在宁寿宫看宫女太监收拾太后的遗物,听了立即下令把礼部的官员叫到乾清宫来听骂,太监飞马赶到殡宫,礼部这下几乎是惊惶失措地把神位位置给调换了。

    海棠在乾清宫听说后对礼部甚是不满,直接骂“软骨头的小人!什么玩意!”

    这事儿把十一阿哥也惹恼了,他主持太后葬礼,没想到在最后有人出这个幺蛾子,气得咬牙切齿,准备给礼部一点教训,回来后跟海棠说:“姐姐不必管这事儿,杀鸡焉用牛刀,弟弟出马就够收拾他们了。”

    第一日取消大朝会,因为康熙住了半个月的棚子后病了。大臣商议请康熙回乾清宫居住,然而康熙就是偶尔回乾清宫处理一些事情,晚上又回到了棚子里住着。

    康熙同时派遣鄂伦岱去太庙祭祀,告知祖宗皇太后葬礼结束。

    鄂伦岱祭祀完毕后回到宫里向康熙缴旨,看着康熙把脚放在火盆架子上烤火,两只脚肿得好大一坨,就蹲着看,说道:“您这严重了啊?”

    康熙叹口气。

    魏珠搬了马扎过来放到火盆边,鄂伦岱坐在了马扎上,跟魏珠说:“带着人出去,别听我们说话。”

    魏珠看了一眼康熙,康熙点头,魏珠把棚子里的太监带了出去。

    北风呼啸,鄂伦岱的手放在康熙的脚上方烤火,他说:“有些话奴才不该说,但是不说奴才心里觉得不妥当。所以今儿说了,您要是生气了奴才日后再不提,今儿任打任骂。”

    康熙说:“说来让朕听听。”

    “您是不是该立下遗诏了。”鄂伦岱说:“您别觉得奴才是乌鸦嘴,咱们都有没了的那一天,这么大的家业,您的那些儿子哪个不眼红?与其日后闹得不可开交,不如早做准备。奴才就说这么说,您骂吧。”

    “骂你干什么?你这话听着逆耳,说的也是实情,此乃是肺腑之言啊。”

    康熙叹口气,他自己也知道下面的儿子都不是吃素的,而且心思都多。

    他叹口气跟鄂伦岱说:“让朕想想想吧,再琢磨琢磨。”

    鄂伦岱没再提这件事,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儿来的时候遇到了奴才的一叔,奴才的一叔昨日一宿没睡着,今儿又没见您,这会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遇到了奴才,让奴才跟您说昨日那事他是真不知道。奴才能指天发誓,这和我们佟家没关系啊!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吃了什么药昏了什么头居然干出这种事儿来。呸,还礼部,礼他娘的腿!”

    康熙面无表情地点头:“朕知道了。”

    鄂伦岱看看他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口气,佟家是真的该避避风头了!自己管不了一房难道管不了大房吗?今儿就把大房的老少爷们叫回来挨个嘱咐,法海也要叫回来,一个都能漏了!

    第477章 历风寒

    接下来就是新年,大年初一大朝贺,因为今年太后不在了,所以昨天除夕宴也没地方吃,各位妃子都在自己的宫里吃了顿饭。今年一早也没地方给人贺新年,毕竟这宫里没太后皇后,德贵妃和佟贵妃也不是那能让内外命妇磕头的人,于是今年停了命妇朝贺。

    加上康熙还在棚子里住着,皇家处在热孝中,饭菜都很清淡,衣服也不够华丽精致,因此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悄无声息。

    除夕夜下了一场大雪到了大年初一都没停,康熙坚持要在棚子里起居,一大早再去太和殿上接受朝贺,能参与朝贺的官员和宗亲们都是顶着大雪往太和殿去。

    海棠也起了个大早,在朝贺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发冷,这种冷还不是那种外面气温下降带来的寒冷,是一种病了的冷,浑身战栗,打摆子一样的冷。没过一会又开始发热,喉咙像是吞了树皮一样开始疼,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想吐出来。忍了又忍,终于等到了大朝会结束。

    因为不用给太后请安,宗亲们和大臣们一起退去,几位皇子留下了,打算等会去后面给娘娘们请安。

    海棠的脸色不对劲,康熙扶着太监的手起来的时候,下面几位皇子围在丹陛之下,都说要背着康熙回乾清宫。十阿哥拉了一把海棠:“走啊妹子,一起去啊。”

    海棠被他一扯,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整个人浑身都是软的,跟倒了架子一样躺在了太和殿上。

    十一就没围过去,看海棠倒了立即和十阿哥去扶海棠,他给海棠把脉,就说:“这是受了风寒,还有些别的毛病,送姐姐回去吧。”

    这边的变化康熙看到了,立即让人叫太医,先让人把海棠带到后面的乾清宫。康熙说:“朕不放心,朕要看着太医诊治。”

    太医来得很快,因为康熙的身体不好,太医院大过年有一半人等着听招呼,所以来了好几位太医,诊治后跟康熙说风寒只是诱因,重要的是这段日子太累太悲伤,犯了中医里面的五劳七伤。风寒好治,其他的要调养。

    三阿哥说:“肯定是妹妹伤心祖母去世得不到排解才病倒了。”

    康熙叹口气,跟十四和十一阿哥说:“送你们姐姐回去吧,交代扎拉丰阿用心侍奉。”又让太医跟着一起回去,让人吩咐药库,缺什么给王府送什么。

    四阿哥和六阿哥陪着康熙在乾清宫,打发苏培盛急匆匆地去永和宫报信。

    此时弘阳和莹莹都在永和宫,大家听了都惊了,弘阳急着带妹妹回去。弘晖和弘杲就送他们走,等会儿这兄弟两个还一起回来。

    大过年的不能哭,德贵妃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下都不敢流出来,跟四福晋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太后去世她那模样我看着就不一般。太后出殡的时候她在乾清宫没跟着去,要是跟着去了哭一场也就好了。”

    十四福晋赶紧拉着德贵妃的袖子摇了摇,海棠没跟着出殡是因为乾清宫那边有事儿,这么说岂不是显得皇上不近人情。

    德贵妃也意识到了,就说:“罢了,让她好好养着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趁着过年好好地休养一番。刚才弘晖和弘杲走的时候我忘了嘱咐了,就该让他们跟你们妹妹说这几日别出来吃席了。”

    四福晋说:“咱们是热孝,今年各家王府不吃席的。”

    德贵妃叹口气:“我老了,忘了这茬了。”

    海棠被送回去,侍女帮她脱了外面的大礼服后盖上被子,盐宝在床边看着发烧的海棠。海棠掀开了被子,盐宝用前爪搭在床沿上,用嘴巴拱着盖回去。

    这时候扎拉丰阿端着一碗药进门,盐宝赶快让开,扎拉丰阿坐在床边叫海棠:“格格,起来喝药吧。”

    盐宝赶紧跑到门口,看到弘阳小跑进门,后面跟着弘晖和弘杲莹莹。

    弘阳小跑进门就问:“我额娘怎么样了?”

    扎拉丰阿端着药碗正在用勺子搅拌,说着:“太医的意思是先治疗风寒,再调理其他。你回来得正好,扶着你额娘,这药放凉一点让她一口喝下去,里面有黄连,一口闷了没那么苦。”

    弘阳扶起来海棠,莹莹脱了鞋上床,扎拉丰阿说:“格格,药苦,一口气喝干才好,喝完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海棠迷迷糊糊,听见莹莹念叨着“良药苦口不能调皮一口喝完”的话,碗到嘴边,第一口苦得差点吐了,被他们父子灌了一碗下去,整个人都苦得清醒了。

    莹莹还在一边夸海棠:“额娘你真厉害!”

    扎拉丰阿把碗放到托盘里,端着托盘到了门口。门外的太监把托盘接走,门口站着的弘晖和弘杲躬身请安。

    弘晖问:“姑父,太医怎么说的?”

    扎拉丰阿说:“唉,说不碍事,就是要休养,他们现在还在前院,你们兄弟去找他们问问吧。”

    这时候弘阳扶着海棠躺下,兄妹两个给海棠盖好了被子,弘阳放下了床边的帘子。弘晖和弘杲来请安,海棠隔着帘子声音沙哑地说:“不过是得了些风寒,你们不必忧心,回去跟你们祖母缓缓地说,就说我这没事儿,过几日再去给她磕头请安。”

    两人躬身应了,弘阳陪着他们去前面问太医。

    莹莹坐在床上拍着海棠的被子说:“额娘,你早点睡吧。”

    盐宝要钻进帘子里,然而它很大一只,在帘子外转来转去就是钻不进去,扎拉丰阿把帘子挂在钩子上,看着盐宝蹲在脚踏上,自己只能搬凳子坐在了床边。

    海棠喝了药,意识渐渐模糊,跟莹莹说:“我睡会。”在两人一狗的注视下睡了。

    弘晖和弘杲回到宫里,德贵妃紧张地问:“怎么样?见到你们姑妈了吗?太医怎么说的?”

    永和宫一群小孩子围了过来,这里面还有十三阿哥家的孩子。

    弘晖把事情说了一遍,德贵妃还没来得及询问别的事儿这时候外面通报四阿哥他们来了。

    四阿哥带着三个弟弟给德贵妃请安,德贵妃连声叫他们起来,把十三阿哥拉到身边坐下,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叹口气说:“你也要保重自己,别看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也是让我们做父母的放不下心来。”

    四阿哥他们坐下后,十四阿哥说:“额娘,十三哥如今也在调养,过一阵子就好了。姐姐那事您别多想,儿子送姐姐回去的,太医说她大概要休养一个月,日后连着再喝一个月的药就行了。”

    十三的腿比海棠的病严重多了,平时走路不明显,一旦天气有变化都要人扶着。德贵妃就拉着十三关心了起来。

    到了下午这些皇子们各回各家。八阿哥就请十四阿哥出来说话。

    两人就在车里坐着,八阿哥劝十四尽快行动。对十四说:“汗阿玛如今病着,往日这朝廷大事都仰赖你姐姐,如今她又因为祖母去世病倒了,这过了年,各种大事纷繁复杂,谁又能给汗阿玛分忧?所以趁着过年这几日你住在宫里,多去汗阿玛跟前走动。在你姐姐病没好的这阵子里出来给汗阿玛分忧。”

    十四阿哥皱眉问:“八哥这是让我对姐姐取而代之?不是我这人自谦,这一两个月是没法取代姐姐的。”

    八阿哥说:“你误会了十四弟,我知道你和你姐姐感情好,不想这个时候趁机落井下石。只是这会儿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弘皙这时候正摩拳擦掌呢。咱们兄弟之间的恩怨是咱们的,弘皙是什么东西,绝不能让他插手进来。”

    十四点点头,是的,夺嫡的范围仅限于各位皇子,绝不能让弘皙染指权力。

    十四因此就往康熙跟前去得勤快了起来。

    康熙还住在棚子里,这里晚上冷,刚开始住的时候内务府连夜给他盘炕,要不然康熙一晚上都挺不过去。

    十四在晚上跑来要和康熙一起睡,康熙歪在炕上,背后的枕头垫得很高,看着他说:“朕今儿明儿再住一晚,后天就搬回去了,你不用来了。”

    十四不听,非要和老爷子一起住,康熙也不管他,反正炕比较宽,随便躺。

    十四打算晚上和老爷子谈谈心,但是老爷子晚上点着气死风灯看书,十四说了几句,康熙就说:“你睡你的,别耽误朕看书。”

    十四就闭上了嘴,没一会就睡了过去,再醒就是第二天了。他的太监把人叫醒,说道:“爷,起来吧,皇上一早回乾清宫了,大公主一家都进宫了。”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走亲戚的日子,十四阿哥就埋怨:“怎么不早点叫爷?”伸手准备穿衣服,但是手刚伸出来冻得一哆嗦,赶紧缩被窝里去了。

    太监委屈地说:“皇上说了不让叫您,怕您冷了,还亲手给您盖了一层皮被子。”

    十四一看,果然被子上搭着一层皮毛被子,死沉死沉的,他后知后觉地嘟囔:“怪不得这么沉。”

    这时候别说大公主一家了,二公主一家也进门了,三公主家的车队在通过宫门,四公主家的车队等着进门。后面按照顺序还有几家公主在排队。

    因为参加太后的葬礼,这些公主在葬礼后都没回去,直接在京城过年。所以今年聚得很齐。

    大公主知道康熙的脚肿着,连夜给康熙做了加宽棉鞋和肥大棉袜,二公主和她一左一右地给康熙按摩了脚后穿上。二公主还打听了不少偏方,让二驸马记在一个小本本上给康熙看。

    康熙翻着本子说:“太医说了,朕大概出了正月就能好。”

    二公主立即接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是女儿这几天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大公主洗了手后开始拉着康熙的手按摩,二公主追问到底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手脚浮肿。这病情没什么不能说的,康熙就跟两位公主说:“是朕太瘦了,吃的东西难克化,堆积得多了就这样子了。”

    康熙年纪越大越是干瘦,肠胃也衰老了,吃得也少了。

    二公主就着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您该胖点才是,不用太多,一点就行。要不多喝点肉汤多吃点荤腥?”

    康熙摇头:“还是瘦点好啊!”

    大公主说了一句:“说起来我看着就九妹妹的体格子像汗阿玛,别的兄弟都很胖,她就胖不起来,早年小时候还胖嘟嘟的,现在瘦得跟纸片一样。要不然这次也不会寒风一吹就病倒了。”

    康熙说:“你们去看过她没有?唉,朕和她都是操心的命,操心多就是吃不胖,没法子,一家子人安享富贵的多,谋划前程的少。要是一般人家,不操心顶多是败家,咱们这种人家,不操心那是要天下大乱的。”

    第478章 诈骗案

    新年期间,海棠的病情慢慢好转,但是病去如抽丝,海棠的身体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因此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然而在王府里住着,每天都有人来看望,让海棠很烦,打算过了年搬到园子里去住。毕竟是过年,还要在京城里住着,不能大张旗鼓地饮宴,但是宗室之内还是要互相走动,此时搬走很不方便。因为海棠生病,今年出面走动的是弘阳和莹莹,兄妹两个早早地出门去拜见舅舅表哥们,大阿哥家是生病的弘昱出面接待。

    弘昱自己都病着,跟弘阳说:“姑妈病倒的事儿哥哥也听说了,本来该我亲自去给姑妈问安,就是哥哥这身体也确实不好,就让你表弟他们去了,失礼的地方多包涵。”

    弘阳立即客气地几句,也不在他家久留,立即去了三阿哥家里。

    三阿哥家里也很冷清,三阿哥听说这兄妹两个来了,亲自出面见他们,给了压岁钱后问了海棠的病情。弘阳把能说的说了,就客气一番,跟三阿哥和三福晋告辞,去了四阿哥家里。

    四阿哥这里经常来,兄妹两个直接去了后院,四福晋抱着莹莹说话,弘晖和弘昐他们几个出来陪客。

    四阿哥急匆匆地从年侧福晋的院子里出来,看弘阳蹲在四福晋的上房撸二哈,进门就问:“你额娘如今怎么样了?”

    弘阳站起来回话:“还不太好,如今鼻塞严重嗓子沙哑,听着还有些闷,太医开的药喝了之后好一会,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又开始闷了。”

    莹莹说:“额娘说了,说是药刚喝下去神清气爽,肺里清凉,呼吸敞开,就是过一会又开始鼻塞。”

    四阿哥听后就跟弘阳说:“回去跟太医说一声,让他们看着改改方子。也不能总喝一副药啊,病在变化,药也要有变化才行。”

    莹莹问四阿哥:“舅舅,你刚才在哪儿?去看妹妹了吗?”

    四阿哥点头:“你秀椿妹妹也病了,自从生下来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算了,不说这个了,大过年的聊这些不吉利,你们舅妈给压岁钱了吗?”年氏的女儿取名秀椿,椿这个字是木和春组合,枯木逢春生机勃勃,是四阿哥和年氏盼着这孩子能如春天的树木一样旺盛地生存下去。

    他这么问了之后,满屋子的气氛都欢快了起来。莹莹也不说给没给,就对着四阿哥伸手。四福晋笑着说:“这一进门就讨要压岁钱,爷就不该这时候问,问了就要给双份。”

    四阿哥笑起来:“双份就双份,这有什么,自己家的孩子,给双份大家都高兴。”让苏培盛再去取一份来,莹莹眉开眼笑地谢了他。

    弘阳说:“本来想在舅舅家吃饭呢,可是如今还早,想着这会去五舅舅家,等会儿中午换到六舅舅家吃饭吧,我们也不留下了。”

    四阿哥点头,让弘晖带着几个弟弟送他们出去。

    弘阳带着妹妹去了五阿哥家里,弘昇在门口接着他们,说道:“可算是来了,我阿玛惦记着姑妈呢,让我来门口看了几次了。”

    弘阳就说:“来晚了,恕罪恕罪。”

    五阿哥瘦了一点,太后去世后他吃饭都不香了,尽管现在看着还是很胖,但是看着比以前更精神了一点。

    五阿哥就说:“我门下人孝敬两支好人参,你带走一支给你额娘用了,另外一支等会让你哥哥给你十一舅送去。”

    弘阳说:“我们家有,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您留着呗。”

    五阿哥摆摆手:“我这吃喝不愁没病没灾胖墩墩的用不上,你额娘就不行了,年年劳累,光是往返西北和京城一般人都受不了,给你额娘和你十一舅舅用了吧,这东西也不能放的时间太长了。”

    弘昇就说:“这玩意是好东西,是在树根里面长了很长时间的,你别声张,这玩意不好明着说。”

    盗采人参是大罪,所以这东西的来历有几分说不得,五阿哥也想让弟弟妹妹早点把这人参吃到肚子里去。弘阳就点头,表示自己亲自拿着。

    到了六阿哥家门前,因为六阿哥家的前门和海棠王府的后门是对门,因此弘阳就先回家,把这人参交给了扎拉丰阿,又嘱咐了一番。

    扎拉丰阿立即让人切了给海棠用上,吃了之后一了百了,看谁敢顺藤摸瓜地问道门上。海棠知道了就说:“这必然又是郭络罗家闹出的来事儿,五哥这老实人怕是着他们的道了。只盼着别牵连到五哥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

    六阿哥就留弘阳和莹莹在家里吃饭。下午沿着六阿哥门前的这条街去后海的七阿哥家里,好在王府都在什刹海的前海和后海扎堆,兄妹两个几乎是一天走遍了亲戚。

    晚上回来,莹莹和弘阳把收到的压岁钱铺在海棠房间的地板上。莹莹还把十四给她的两颗明珠用绳子穿起来挂在了盐宝的耳朵上。

    莹莹夸盐宝:“盐宝,你真好看!”

    盐宝:“汪汪!”

    扎拉丰阿端着药进来,觉得无处下脚,海棠的病床前铺了一地的压岁钱,他踮着脚走到了床边,把药喂给海棠。海棠喝了药之后赶紧喝了一大碗清水,嘴里的苦味才算是消退了些。

    扎拉丰阿看着满地的压岁钱和海棠说:“今年又亏了啊!”

    海棠心有戚戚焉:“是啊,年年亏!”

    莹莹问:“亏什么?”

    弘阳就说:“妹妹,你不会算账吗?咱们家出的多进的少。”

    莹莹得意地说:“四舅舅给了双份。”

    扎拉丰阿笑起来。

    海棠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莹莹立即反应过来:“四舅舅给双份咱们也赔了,他们家的哥哥姐姐多!”

    扎拉丰阿这时候看到了盐宝脑袋上的明珠,就问:“这珠子哪儿来的?”说着就去摘盐宝头上的珠子,被盐宝躲开,站起来蹲到了莹莹身边。

    弘阳就说:“是十四舅舅给的。”

    扎拉丰阿就说:“看不出来啊,十四爷手里也是有好东西的。”十四能收到品相这么好的珍珠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势力在膨胀的一种证据。

    海棠当没听见,跟扎拉丰阿说:“我这会有点饿,让她们送碗粥来,再送点凉菜。”

    莹莹高兴地站起来,急切地说:“我去我去,我陪着额娘吃点。”

    盐宝赶紧摇了摇头,把耳朵上的珠子摇掉也跟着跑了出去。弘阳把珠子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让几个侍女一起把满地的压岁钱收拾了。

    扎拉丰阿就说:“格格这病情是向好发生啊,过几日估摸着就能换药了。”

    海棠点头,跟扎拉丰阿说:“等祖母白日祭的时候我也一趟。”

    百日祭称为烧百日,通常是在第九十九天进行。海棠这么说了,弘阳立即吩咐人记下,到时候王府出供桌供品,让海棠去殡宫祭祀。

    经过一场大雪后,没到初十天气放晴气温回升,中午已经觉得热了。康熙的脚也慢慢地消肿了,康熙就表示他要巡视京畿,查看各处墒情和冬小麦生长。

    内务府赶紧准备,康熙这次带着年纪大的儿子出门,带上了护军营浩浩荡荡出门了。

    他出门之前跟人说要在回来后处理太后的遗产,因此让舒宜尔哈先别着急离开。

    在太后去世之前就有人劝说舒宜尔哈考虑婚事,而且不少人还劝说让舒宜尔哈和她前夫复婚,因为太后一直在病中,舒宜尔哈也坚定地拒绝了,这事儿就没再提。如今太后去世,不少人在康熙耳边和十阿哥身边重提了这些事。舒宜尔哈很反感,同时跟十阿哥说明了自己不会再婚,也跟康熙表明了她想留在京城打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生意。

    然而康熙并没有明确的表态,舒宜尔哈对康熙很了解,她不再是几十年前的小姑娘了,以为得到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想要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就必须去努力证明自己有这个本事才行。

    因此她急切地想要出去一趟,证明自己是有本事的,如果自己证明不了,那就只能回来嫁人。

    康熙也明白舒宜尔哈的选择,就让她晚点出发。

    舒宜尔哈来和海棠说话,就说:“这哪里是要把祖母的遗物分给我,分明是看我本事。九哥和十哥马上就要出发,我跟着去,就算成功了,这里面也有九哥和十哥帮我的缘故。我若是落后一步,这里面大小事情都要我处理过问,我若是这一次走不下来日后也不用出门了,若是走下来了,有功勋了,他才会相信我是有能力的。”

    海棠心里叹口气,跟舒宜尔哈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你要做好准备,缺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舒宜尔哈说:“在家就只能看皇父的脸色,听他的安排嫁出去。出门就是再难也是自己做主。有人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随她们自己的心意去曲意逢迎吧,我只想决定我自己是否嫁人,就是死在路上被狼撕碎,我也不愿意和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葬在一个坑里。”

    海棠说:“好志气!”

    康熙出去了十多天后回来,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离开了。

    皇子皇女们聚在宁寿宫里,因为太后提前有安排,大部分的东西都分给了五阿哥和十一阿哥舒宜尔哈,这里面拿大头的还是五阿哥。五阿哥看自己分到的最多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后的首饰一分为二,分给了海棠和舒宜尔哈。海棠从太后这里得到的遗物就是这些,也就是做念想的物件,任凭海棠睹物思人。然后剩余的一些金银和能很快脱手变现的东西都分给了常宁和福全的子女。剩下的皇子公主得到的都是些有标志不容易脱手的东西,也算是被祖母惦记过了。

    太后的衣服和被子褥子大部分都是随葬品,已经送到殡宫去了。剩余的家具和一些笨重的物件在正月后也会打包,一些送到殡宫,过一些日子会跟随太后入葬皇陵,一些会在下葬的时候点燃烧了,算是也被太后带走了。

    把这些分了之后,舒宜尔哈就要带着人北上追九阿哥和十阿哥。然而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走出去大半个月了,不可能一直在路上等她。而且这时候的草原已经开化,路上将非常难走,尽管如此,舒宜尔哈还是走了。

    海棠也慢慢地开始接手处理一些事情,不能再休息了,因为各处口岸积压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急需立法来规范进出口。

    首先就是粮食,有人往外贩卖粮食,这是绝对不行的!海棠的说法是一粒粮食都不许出海,国内可以合法买卖,然而在国内很多人还处在吃不饱,冬天还要成群结队讨饭的时候,谁敢把粮食卖出去全部砍头,全家充军流放!因此海棠加班加点地制定禁止出口的种类,这些主要是规范各个口岸民间商船,这些商队真是什么都卖,当然什么都敢进口。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卖船的,在港口引起巨大的争议,当地官府和口岸衙门都觉得卖船应该被禁止。但是他们卖的是木船,甚至有些是装上蒸汽机当做战船用的,在各处看来这是资敌,海棠思考再三,觉得可以出口,但是要接受监管。

    因为这两件事引发的后果就是对各处口岸和港口的官吏进行培训,同时加强管理。自然要颁发法律,还要有执法的能力。

    因为民间商业旺盛,海棠还要分心去看着点官营的进出口商行,不能民间挣钱挣得盆满钵满官营的半死不活啊!要知道水军军饷和船只升级都靠进出口商行,海棠自然对这个商行极其关心。

    如今场面越大,事情就越复杂,所以对各种官员需要的越多,海棠操心的地方也就越复杂。

    自从海棠出来接着处理事情之后,康熙又开始了养病日常。刚进三月,海棠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在一边先行浏览奏折的弘晖顿时变了脸色,然后立即站了起来,疾走几步来海棠的桌案边。

    海棠此时在审查出海贸易法的草稿,和几个官员正在仔细斟酌其中的法条,秀楠看大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过去问怎么了。

    弘晖把折子给了秀楠看,这小姑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模样,一高一矮的兄妹面面相觑。

    海棠头昏脑胀,打算把这法案放一放,觉得脑子有点混乱,想休息一下,等脑子清明了再接着看。

    这时候弘晖看着几位大臣议论着出了书房,就走到海棠身边说:“姑妈,有个事儿,可能是个乐子,您要看看吗?”

    “乐子?”海棠看着他手里的折子,接过来说:“国之大事哪有什么乐子?你这态度就不对……”海棠了一眼内容,把折子赶紧合起来看看弘晖,弘晖点头。

    海棠把折子放到桌子上,使劲搓了一下脸,打开接着看:直隶巡抚赵弘燮报诚亲王诈骗疏。

    这名字一看就很劲爆。

    海棠接着看下去,发现这个赵弘燮他是个标题党,这标题写得十分劲爆,但是内容就有点中规中矩了。这折子里面说有个叫孟光祖的人去他跟前,说诚亲王奉旨巡视,让他提前安排,并且暗示赵弘燮孝敬诚亲王。

    这个赵弘燮是个头铁的人,他父亲是河西四汉将之一的赵良栋,他父亲去世后他承袭一等子爵,因此这位是个老爵爷。而且他本人做官名声很好,是个办了很多实事的官员。

    人家暗示他孝敬诚亲王,这赵弘燮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亲王不是要巡查吗?就问这孟光祖要公文,没有公文也要有诚亲王府的牌子,这孟光祖拿不出来,赵弘燮就立即扣押了他,这一审问才知道,这骗子打着诚亲王的名义招摇撞骗了五个省,这五个省都很顺利,在直隶翻了船。

    海棠看完之后在心里对三阿哥说:阿弥陀佛,三哥,不是妹妹不给你遮掩,这事是你做得不够隐秘啊。

    她就拿着这折子跟弘晖说:“我去你皇玛法跟前一趟。”

    弘晖点点头。

    秀楠就想看她三伯的笑话,跟着一起去了。

    此时康熙在湖边钓鱼,旁边有几个年轻的妃子陪着说话,海棠来了这些女人赶紧退下,海棠请安后坐在距离康熙最近的凳子上,小声地跟康熙说:“赵弘燮上奏了一件事,对我三哥有些影响。”

    康熙转头看着海棠:“你三哥又做什么没出息的事儿了?”

    “没没没,这事儿和他太大的没关系,不是他做的,是有人打着他名义做的。”

    “无非是勒索地方,刮民脂民膏。念念,让朕听听,就你三哥的糊涂劲儿,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朕都不觉得奇怪。”

    海棠把折子递给了秀楠,秀楠展开在康熙背后轻声读了出来。康熙冷哼了一声,就老三这御下的本事,还想着储位,他下辈子再做梦吧。

    康熙就跟一边侍奉的梁九功说:“把那没出息的老三给朕叫来!”跟海棠说:“折子留下,让刑部官员来见朕。”

    海棠应了一声,把折子留在了凳子上带着秀楠离开了。秀楠还觉得可惜,怎么就没看到三伯被骂呢,她的心声要是被海棠听见了只会说小姑娘还小,看不透啊!

    三阿哥颠颠地跑来了,三月各处鲜花盛开,他园子里的花开得好,想邀请康熙去赏花,毕竟老阿玛这阵子在修身养性,有的是时间去游园。

    他刚要开口,康熙就说:“你看看这折子,看完再跟朕解释。”

    三阿哥看了之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孟光祖就是他的门人,在他府上很多年,出入这么多年的门人被抓了,想推脱不认识赖掉是不可能的。

    康熙说:“折子上说了,他在陕西、四川、江西、广西等地各处走动,拜访大员收受贿赂,都是打着你诚亲王的名号,你怎么解释?你门下的人消失了几年,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儿子……儿子……”

    康熙背对着他看着湖面接着说:“朕老了,但是耳目还算是能用,日日在这畅春园里面,听过你发的一些牢骚,也听过人家对你的吹捧,说你是长子,文武兼备,老四这些年长的弟弟们武不如你,老十四这些年幼的弟弟们文不如你,你也常以此自得,是不是啊?”

    三阿哥不断磕头,康熙说:“罢了罢了,起来吧,你这事儿做得实在是粗糙,朕都替你脸红!你说朕怎么给你遮掩?你又怎么给你那些弟弟解释?”

    私下联系还被人给上了折子,谁跟你似的丢人现眼!

    老八交好整个朝廷的官员,各处搜刮,有人说过他吗?

    康熙对老三真的是失望透顶!

    这时候刑部官员来了,康熙就说:“有人冒充诚亲王诈骗,你们审问吧,审问完了斩立决,这事儿早点办,不要牵扯太多。”

    刑部官员瞬间明白了,这事就是诈骗案,按照诈骗结案就行了。这些官员看了三阿哥一眼,心想这真是有个好老子,会投胎。

    刑部官员接了太监递来的折子出去了。

    随后康熙叫了和三阿哥在一处编书的魏廷珍,跟他说:“你每天和三阿哥在一起,要是有人问你,你要以你的身家性命做保证。”这是让魏廷珍给三阿哥作证,证明三阿哥绝不知道这事儿,咬定了孟光祖就是一个诈骗的。

    三阿哥回家后直接虚脱躺下。

    随着刑部去直隶提审孟光祖,这事儿也捂不住了,各路人马纷纷打听。

    刑部说这是诈骗案,各位皇子听了之后直接冷笑一声。

    连年纪不大的十九阿哥都忍不住说:“难道各省大员都是傻子不成?这些见惯了世面的大员们都被一个骗子骗了?”

    十九阿哥这些年幼没实力的阿哥们也就是私下吐槽几句,然而有本事年长的阿哥们都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立即弄到了被孟光祖“骗”了的官员名单。

    名单到了四阿哥的手上,上面就有年羹尧的名字。四阿哥的眼眯了起来,这真是敬酒不吃罚酒!

    他一直欣赏年羹尧,而且年家就是镶白旗汉军旗人家,四阿哥是他们的小旗主,年羹尧不搭理四阿哥,后来年氏成了侧福晋,年羹尧还不搭理四阿哥。四阿哥当他这人恃才傲物,毕竟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傲,觉得成了亲戚怎么着也该出力了。看来不是这回事啊!年羹尧给老三送礼送得不少啊!

    第479章 顺自然

    四阿哥被年羹尧气得肝疼,另一边八阿哥看着名单跟保泰说:“三哥留不得了!”

    保泰听了大惊:你该不会想圈了他吧?

    保泰立即问:“你想怎么办?”

    八阿哥看着保泰紧张的模样,笑着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想送四哥和十四弟一份大礼。你看啊,如今还在这场面上蹦跶的人就剩下三哥,四哥,和老十四。三哥那人,咱们都知道他不行,汗阿玛也知道他不行,但是三哥自己不这么想,所以这次也该让老三知道他现在该下牌桌了。”

    保泰松口气,问道:“这事儿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老爷子说这是诈骗,这是老爷子保护傻儿子。既然说是诈骗,咱们就拿这些‘被骗’的官员开刀。”他低头看了一遍名单,就说:“就年羹尧了!搂草打兔子把四哥也捎带上。要是成了,让三哥四哥都倒霉,不成,三哥倒霉,四哥还要承咱们的人情!没我的人仗义执言,大家能知道他侧福晋的兄长都不看好他吗?四哥不一直说自己是孤臣吗?这就是证明啊!”

    于是没人纠缠三阿哥到底是不是受害者,开始对被诈骗过的五省官员集体弹劾。这次弹劾来势汹汹,几乎是朝廷里面三分之二的人出来弹劾,而大家都攻击的对象是年羹尧!

    十四对这件事作壁上观,年羹尧不是老三的人就是老四的人,又不是自己的人!

    四阿哥知道老八打的是什么算盘,要是根据他的性格,他才不管年羹尧呢,让他自生自灭吧!

    然而年家上下吓得差点丢了魂魄。

    年遐龄是真不知道儿子做的这事儿,年希尧也是个没太多事业心的人,父子两个在大家眼里都是规规矩矩地官员,就年羹尧跳脱桀骜不驯。

    年家的人立即求见四阿哥,求他救一救年羹尧,年侧福晋也抱着闺女来求情。

    四阿哥本来不想管,但是看在年氏和女儿的面上,再综合考虑了一下年家,年家是个大家族,年羹尧这一代的男丁都出来做官,名声不错,也不是拿贪婪的人,这是富察家的低配版,因此思虑再三答应了。

    四阿哥不是不会争斗,相反他还是个高手,平时表现得超然物外不掺和在其中,但是一旦动手速度就很快。

    他和八阿哥想得一样,这会先把三阿哥给赶下牌桌,于是一方面安排年羹尧入京自辩,一方面配合八阿哥逼迫三阿哥放弃。

    四阿哥和八阿哥没见面,没交流,但是彼此之间配合得极好。八阿哥利用百官和宗室施压,四阿哥利用孟光祖案件施压。有康熙保护,但是在汹汹舆情和刑部官员反复上门询问后,经受了千夫所指,很爱护名声的三阿哥被刑部审问一般的询问后精神差点崩溃,向弟弟们认输,随后闭门谢客,这才是得到了安宁。

    三阿哥彻底出局,这时候明面牌桌上只剩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眼下是四阿哥和八阿哥在较量。

    在三阿哥闭门谢客后不久,年羹尧一路疾驰再转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城。

    年羹尧上朝自辩,对送出的金银骡马供认不讳,但是他不承认这是贿赂,只说这是自己垫付的巡查之资。

    这话连在门口听招呼的太监都哄骗不了,但是他这么说了,弹劾他的官员没法证明不是他垫付的钱,也没法证明这是他贿赂的钱。

    而且年羹尧还在朝上说了一句让四阿哥颜面全无让大家闭嘴的话:“奴才一家在四爷门下多年,在家妹入王府侍奉后都没给四爷送过一文钱的孝敬,怎么可能会送给三爷!”

    大家的眼神放到了四阿哥身上:合着您真的是一文钱没收到啊!以前以为大家说笑,没想到您真是高风亮节,与一般人不同!

    四阿哥在大家的注视下面无表情。

    大家因此就此作罢,散朝的时候都还在议论这事儿,一方面觉得四爷平时跟个阎王一样,还是被年羹尧糊弄了。一方面觉得年羹尧这人失心疯了,有更近的关系不去依靠,去投奔三阿哥是怎么想的?

    八旗内部对年羹尧都看不上,因为年羹尧坏了八旗里面最基本的规矩:眼里没主子!

    八旗制度就表明了旗人受到长官节制,生老病死都要让佐领知道,披挂上阵和领钱粮这些都要让佐领经手。年羹尧假如没有向三阿哥献媚,不去搭理四阿哥,还能说这人骨头硬,大家还佩服他。可是他向三阿哥献媚又摒弃了四阿哥,只能说他不看好四阿哥,脑后生反骨。而脑后生反骨的人大家鄙视。

    四阿哥决定凉他一阵子,等着年羹尧上门认错。

    然而年羹尧转头投老八去了!

    他还不是去投了十四,而是投了八阿哥!

    四阿哥的气更不顺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影响年羹尧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她的第二任妻子觉罗氏。

    年羹尧的原配是明珠的孙女纳兰容若的女儿,可惜婚后生下了儿子年熙后就去世了。一般来说,继妻的地位低于原配,这样不会苛待原配的儿子。然而年羹尧的第二任妻子出身不算低,是辅国公苏燕的女儿。

    这位出身宗室的格格祖上是阿济格,和年羹尧的第一任妻子也是亲戚,但是对年熙的态度很不好,那就是后娘养继子,所以年熙是跟着祖父母伯父伯母一起生活。

    觉罗氏和年羹尧的关系很融洽,两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而且觉罗氏也不是一般的后宅妇人,很多朝廷上的事儿只要是年羹尧经手的她都要参与。因为精通满蒙文字,年羹尧的很多折子也是她起草的。

    觉罗氏的娘家辅国公府和八阿哥走得近。觉罗氏不喜欢永和宫的子女,因此无论是四阿哥还是六阿哥十四阿哥或者是海棠桂枝,她都很反感,因此极力劝年羹尧选择站队八阿哥。

    年羹尧在反复衡量之下,觉得八阿哥的赢面更大,而且他在四阿哥那边得到的收益不会太多,毕竟他妹妹现在没儿子,就是有儿子,大阿哥弘晖还好好的,就是大阿哥突然暴毙了,还有钮祜禄氏声的弘历,他们年家不会有外戚的好处。跟着八阿哥,却可以飞黄腾达,八阿哥封官许愿,年羹尧很心动。因此也顺水推舟,在老丈人和妻子的游说下倒向了八阿哥。

    四阿哥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行啊!你去吧,日后别想进爷家里的门!

    别说四阿哥了,年家的人都觉得年羹尧的操作令人窒息!但是大家劝不动他,因此年遐龄亲自去四阿哥家里赔罪。

    四阿哥分得很清楚,年遐龄是年遐龄,年羹尧是年羹尧。他没对年遐龄如何,也没对年希尧打压,就是看年羹尧不顺眼!

    因为这件事年侧福晋一下子气焰没那么盛了,在后院也知道谦让了,再没因为吃饭打水分配日用品和李氏钮祜禄氏争强好胜分一个谁先谁后,见面的时候还会客气地称呼两个人为姐姐。好在他哥哥的行为没影响她和四阿哥的关系,四阿哥对她和女儿秀椿还是一如既往。

    但是四阿哥的小本本上还是记下了年羹尧。

    这件事结束后,到了五月间,康熙打算去如何行宫避暑。在离开之前他特意回了一趟宫里,在太和殿的大朝会上宣读了自己的遗诏。

    这只能算一个半成品遗诏,康熙在遗诏上面回忆了自己一生,对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总结,勉励继任者砥砺前行再接再厉,然而这遗诏上没继任者的名字!

    上面有一段是空白的,要在他驾崩的时候把继承人的名字填上去。

    大臣们怎么想海棠不知道,但是海棠心里对老爷子的这个操作没法评价,你不就宣读了个寂寞吗?你有必要这时候宣读吗?

    然后老爷子告诉大家,这遗诏他随身携带,到时候他不行了,让身边人拿出来再宣读一遍。

    提出这个主意的鄂伦岱目瞪口呆,头一回觉得这表兄弟办事儿也跟闹着玩儿一样!

    康熙的近侍们个个面无表情,无所谓,不过是又多了个保密的物件罢了,习惯了。

    在太和殿这样重要的场合把遗诏宣读了之后,康熙就动身去热河行宫。走的时候把年长的儿子都带走,留海棠带着一群小弟弟们在京城。海棠在他走的时候说:“儿臣回头要去港口,您可要早些回来啊。”

    康熙点头,以海棠对他的了解,老头子不到天气冷了不回来。

    康熙走了没几天,一件大事加急传入京城:河南宜阳知县张育徽横征暴敛,激起民变,当地人把另外一县的县令高式青劫持了。随后几县响应,冲击县衙,首领亢珩带人劫持了高式青后占据了神垢寨。这地方曾经是李自成大军的一处据点,易守难攻,如今河南府武官已经调集了人手和火器,消灭对方简直是摧枯拉朽,因为对方手里有县官才没有强攻。

    海棠就问:“人家为什么民变?必是有原因的。”

    回报说是当地县令强行预征明年的钱粮税赋,又逼着百姓养驿站的马匹导致的。

    海棠拍着桌子问去年就让吏部查北方几省的吏治,报上来说各处都好,这是好吗?

    一方面把这事报给康熙知道,同时在信里提醒康熙,这会儿处理不好白莲教就会在北方蔓延,现在要做的就是彻查河南府官员,凡是有问题的交由三司审理,激起此次事变的官员直接斩立决,也不要等到秋后问斩了。一方面立即下令三司捉拿官员,让吏部调派合适的官员过去接任。

    康熙的批复很快就来,同意海棠立斩官员,但是参与此次民变的百姓也要严惩,为首的一干人等必须死刑。

    海棠就下令首领伏诛余者不究,因此逮捕了五十余人,其余人等让他们散了。

    七月三司审问过后,一干牵连其中的县官知府等被立即执行死刑。关押在大牢里面的一干民变首领们是秋后问斩,得知狗官死了只觉得一口闷气吐出来了,神清气爽。不少在京的河南同乡都来看,然后消息迅速传了回去。

    弘晖就问海棠:“日后这种事儿还会有吗?”

    海棠说:“有啊,不要怕,大不了就是丢了江山。一鲸落万物生,没了咱们这些食肉者,下面的人会吃到更多的肉。”

    弘晖惊讶地看着海棠。

    海棠就说:“你畏惧这个话题就是讳疾忌医,哪怕周朝八百载不也是烟消云散吗?殷商亡于鬼神占卜,大周亡于诸侯分封,大汉亡于穷兵黩武,大唐亡于藩镇割据,大宋亡于重文轻武,大元亡于分人四等,大明亡于清浊党争,别畏惧这个畏惧那个,江山总有丢了的那天,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没有朝廷,是祖龙天下一统才有了皇帝,日后也不会一直流传下去,留下的只有这芸芸众生。你年轻,不懂那么多,这世界上没有谁天生就该跪拜谁。总有一天会有人振臂一呼,然后改天换地,新时代来了。那一天可能在五十年后,或者在一百年后,总会来的。人这一辈子,要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天下,就像孟子说的君子三乐那样,‘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其他的交给天命来安排,顺其自然。”

    第480章 生希望

    民变的后续海棠让弘晖详细写了下来,派人送给在热河的康熙。

    康熙对这件事很关心,毕竟河南就在京城附近,称得上是卧榻之侧,康熙不会不放在心上。看了之后还是不放心,要求刑部、吏部、户部一起核查晋冀豫鲁等地的白莲教。

    为此康熙还特意把富宁安叫来骂了一顿,去年就安排他查北方的官员,问他是怎么查的!

    富宁安一肚子委屈没法说,他是真的下令查了,但是吏部上下敷衍,他因为不得八阿哥看重,因此吏部上下对他多有隐瞒。富宁安不敢实话实说,只是磕头求饶。

    康熙并非糊涂不知道事儿,他也知道富宁安在吏部坐冷板凳,别看是尚书,实际上是被架空了,骂了他几句,让他回去配合着户部刑部彻查,从官府到民间全部查一遍!

    富宁安回去之后,康熙立即让人把八阿哥家里的太监和属官抓了起来,理由是没侍奉好八阿哥。又说八阿哥病了让他好好养病。对着吏部的官员大刀阔斧地调动,有几个八阿哥的心腹被拖出去杖毙,大部分发配到了宁古塔尚阳堡等地。

    八阿哥并没有因为康熙这一番雷霆之怒被吓住,康熙说他病了他就在家养病,还很自信地跟八福晋说:“就是老爷子把爷圈了,外面的人照样听爷的吩咐,除非是老爷子弄死爷!老爷子就是恨得咬牙切齿也不会弄死亲儿子,杀子的名声可不好听啊!”

    吏治已经糜烂至此,贪婪才是主流,除非是把这所有官员都给换了,就是换了之后谁能保证下面的一批不贪呢?贪才是人的本性!

    八阿哥因此信心满满。

    时间到了十月,康熙在木兰围场上检阅八旗,行围快结束的时候果然收到了他最担心的消息。

    河南巡抚张圣佐上报,说是兰封县有张氏父子聚众,现如今已经把张氏族人抓获,其张家父子和族人供认不讳,他们确实是白莲教教徒,且态度嚣张蛮横,言说要举大事。

    康熙看到“举大事”这三个字觉得头皮发麻。立即令北方各个官府彻查,并且让朱尔哈岱立即抓捕。朱尔哈岱本就盯着这些人,康熙的命令到他手上,他立即带着人出了京城,一时间黄河两岸鸡飞狗跳,三教九流抓了无数。他抓了那么多人,因为本就是盯着,很少有抓错的,一时间白莲教在北方遭遇了严重打击。

    到了十一月康熙终于回到了京城,海棠着急去胶澳港口,和康熙交接完后就急匆匆地带着弘晖去港口。

    她的计划是要去港口和官员见面,同时要带人查进出口商行的账,顺便看看新建造的铁甲舰。因此来去匆匆,莹莹想跟着去,因为太冷了海棠也没带着她,自然也没带秀楠和弘阳。

    她和弘晖一路乘船到了港口,在水军衙门里光是开会就半个月,随同而来的户部官员查看进出口商行的账目,账面是没问题的,海棠就交代弘晖去进出口商行的钱庄银库清点金银和外币。

    进出口商行是个庞然大物,下辖有钱庄,能放贷吸储,金库是铁水浇筑的,这样的库房要几处,弘晖亲眼看着清点,一两天是结束不了的。

    海棠趁着这个机会就去造船厂,然后在港口居民聚集的大镇转了转,看这些人冬天是怎么应对的。

    她还带着侍女去街上看了看一些萝卜白菜的价格,又问粮油售价。等到中午就走到一座尼姑庵附近,有老尼姑出来买菜,遇到了海棠,就邀请贵人进庵里面休息。

    海棠和四阿哥不一样,四阿哥信佛,应该说整个皇室都信佛,海棠虽然没到出言诽谤的地步,但是却敬而远之。此时看到这新兴的镇子上有了寺庙和道观,就忍不住感慨佛道两家简直是无孔不入,占据了名山大川不说,这小小人间也不放过。

    因此海棠就不打算去。

    然而这尼姑再三邀请,还有一些附近的邻居说他们尼姑庵的素菜做得好,不妨去尝尝。说得天花乱坠,加上因为是中午了,海棠被这些人说得肚子里馋虫涌动,就跟着进了尼姑庵。

    这里有老尼姑四五人,中年尼姑十几人,还有十数个青年尼姑以及一些端茶倒水的小尼姑。

    海棠看着这尼姑庵的规模,再看看她们占地面积不算小,就问:“师太,你们这里人丁兴旺是怎么谋生的?”靠镇上的百姓施舍是养不活这么多人的。而且这里的建筑很新,这是新庵堂,也没什么名声,不会有人来这里上香供奉请她们做法念经,除非是有产业,寺庙的产业一般是收租和放贷。再或者这里名为尼姑庵实际上是一处半掩门,也就是暗娼。当然也有些不走寻常的尼姑庵,她们出入大户人家,实际上就是掮客,给人穿针引线,这种尼姑一般是结交权贵,是权贵和富商之间的桥梁。

    海棠考虑到这附近镇上也有富人,这些尼姑八成就是一些掮客。

    果然这里的几位老尼姑一张嘴就说明了她们是掮客,认识哪里的官太太,又认识哪里的富商,富商是做什么生意的。言语之间悄悄递话,说是一直想拜见海棠,但是她们身份卑贱,一直没机会,现在想跟亲王结缘,亲王要是有什么吩咐她们自然鞍前马后。

    海棠以为她们是想攀附王府的门第,就笑了一下没接话,搂着盐宝的脖子在它的脑袋上撸了几下。这意思是不想和她们有来往。

    这几个老尼姑看她的态度就没再多说,把这庵堂里的素菜给吹得天花乱坠,说是能把素菜做得鲜美异常,且不放一点荤腥。

    海棠就好奇了起来,这些人也不藏着掖着,立即让人拿了一些海带过来,海棠看到海带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从海棠里面提取味精吗?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一种秘方。对方说的云里雾里,扯上了夜里梦到菩萨,得到菩萨点化这样的故事。海棠含笑听着,不断地点头,权当听故事了。

    海棠听了一会,觉得这故事很落俗套,就打断了她们,问起这镇子上的物价和一般人的工钱,又问一些妇人是怎么接活养家的。

    说了一会话之后,外面素斋做好了,几个青年尼姑端着托盘进来。海棠搂着盐宝的脑袋安抚它,让它等会儿回衙门再吃饭。毕竟海棠不想把饭菜放到地上让盐宝舔,而且用人家的碗喂给盐宝先不说合适不合适,传出去就显得奢靡了些。海棠很注意盐宝的形象,不想给人一种王府的狗比外面的百姓日子过得都要好的印象。

    几个青年尼姑挨着摆放饭菜,拿脑袋蹭海棠的盐宝突然看向最后两个尼姑,海棠看盐宝认真起来暗暗戒备。

    前面几个把饭菜放好端着托盘退下,后面两个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盐宝瞬间从海棠的怀里挣脱,一头撞翻了其中一个,再扑向另外一个。一时间屋子里尖叫起来,海棠在盐宝扑出去的时候瞬间跳起来躲在椅子后面。门口的侍女立即吹响了脖子里的铜哨,外面的侍卫撞破门冲了进来。盐宝在撕扯其中一个尼姑的时候,被撞的尼姑掏出匕首,大喊了一声:“我要为兄弟姐妹报仇!”

    这话刚说完就被冲进来的侍卫一剑鞘砸晕了,其他人把另外一个从盐宝的爪子下拖了出来。堂上一片狼藉,一群尼姑挤作一团,几个老尼姑满脸悔恨,其中一个说:“孽障孽障!都这么多年了,居然又要作孽!”

    海棠听了她的语气,知道这分明是有故事的啊!就立即坐下,让侍女和侍卫们搜查尼姑庵,让这几个老尼姑喝口水压压惊,问道:“看来几位老师太知道些故事啊!事到如今,不妨讲讲。”

    其中一个念了已经阿弥陀佛,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尼没亲眼看过,把从师傅那里听来的跟贵人说说吧,这事儿要从前明说起,前明永乐皇帝坐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永乐年间在山东蒲台一个贫苦家庭出生了个女孩叫做唐赛儿,长大后嫁给了一个叫做林三的男人为妻。穷人家的女孩嫁的自然是穷人,作为社会的底层,唐赛儿一家吃尽了生活的苦,后来永乐皇帝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山东被打的稀巴烂,她父亲被官府抓去做苦力修建城墙,加上连年天灾人祸,唐赛儿的娘家和婆家都吃不饱。

    她也不懂皇帝叔侄争夺家产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吃苦受难,之后的十几年山东都没有从这场叔侄争夺里面恢复过来,山东却经历了数次天灾,万般无奈之下她和丈夫林三闯入官府弄粮食,唐赛儿夫妻不知道粮食不在官府,是在粮仓里面的,自然夫妻两个空手而归。但是因为闯了官府,她丈夫林三被处死,父母也死了。唐赛儿因此借白莲教的名义聚集了上万人掀起了一场起义,起义让京师震动,因此永乐皇帝连忙调大军镇压,唐赛儿与官兵打得有来有回,几次击败了大军,攻破城池开仓放粮并且杀了明朝数位将领官员。

    永乐皇帝用了五万大军派出了数位大将才击溃了实力悬殊的唐赛儿,然而在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下,唐赛儿逃脱了,再不知道其踪迹,因此白莲教宣称佛母唐赛儿化作青烟回天上了。

    但是永乐皇帝朱棣得到的消息是唐赛儿混入了尼姑和女道士里面,下令逮捕京师和山东所有的尼姑和女道士,后来又下令逮捕全国的女尼和女道士。最终没有找到这个唐赛儿的踪迹,明朝野史有传言说是唐赛儿不忍心看到尼姑和女道士大量惨死,就出来自首,被押送到京师行凌迟之刑,前后三日三夜。

    此时这个老尼姑说得和野史不一样,她说唐赛儿确实是躲入了佛门,后来老死于庵堂里面,而她的徒子徒孙也和白莲教有牵扯,彼此联系一直到现在。

    海棠听了一段往事,把这里交给了当地的官府,跟他们说:“这庵堂里面要是有无辜的人别牵连,让她们接着过日子吧。”

    当地衙门的官员为难的看看弘晖,弘晖皱眉,对着这些人点点头,和海棠回去的时候说:“这些尼姑不算无辜,整日生活在一起,难道她们不知道白莲教?把姑妈哄骗进去就是想行刺,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海棠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查封尼姑庵,然后再盘问附近邻居,最后牵连一条街。本就是一件小事,最后因为这件事再冒出一个唐赛儿。唐赛儿在永乐十八年起事,朱棣白白浪费了十八年没让山东恢复生机,但凡用点心及时赈灾都不会有唐赛儿起义。”

    海棠拍拍弘晖的肩膀:“对百姓仁爱一些,百姓都是好百姓,天下这么大,欧罗巴也好,外洲外洋也好,没有一处的百姓比这里的百姓更好更勤奋更温良恭俭让。哪怕是吃个半饱都不会闹事,除非是活不下去了。给百姓一条生路百姓就会生生不息,日子过得好了,谁会把脑袋别在裤腰上。”

    弘晖说:“就是您想息事宁人也不行,皇玛法不会息事宁人的,必然又要大索天下。”

    海棠问:“你想把这差事接下来吗?”

    弘晖皱眉,他真的没想过。

    海棠说:“你跟着我这么久了,也该出来独当一面了,不能因为我病了你就没差事可做。不如你去甄别这些人,看看哪些是被冤枉的,哪些是真的反贼。正好你也出去看看江湖,江湖是什么?范仲淹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江湖是官府管不到的地方。”

    弘晖问:“官府管不到的地方?”

    “是啊,比如说那些袍哥人家。再比如说明八门‘金皮彩挂平团调柳’和见不得人的暗八门‘蜂麻燕雀花兰葛荣’。这些和你日常见到的不一样,你也该去见识见识。回头我和你阿玛商量,给你找个妥当的老捕快,就在京城,让你看看什么是江湖。我小的时候带着抱残守缺去听人家说书,就有人看上我的马,至此我跟着他们一窥江湖。”

    海棠差点被人行刺的消息传回京城,康熙火速下令海棠带着弘晖赶紧回京,外面不安全,他不放心。

    海棠因此比计划中更早回到了京城。

    康熙看着卷宗,颇感头疼地说:“白莲教搅动天下几百年!真是杀不尽灭不完。”

    海棠没说话,和他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康熙也不是个能听劝的人,某些时候他更信他自己的判断。

    弘晖张嘴想说话,但是想了想没张嘴,他目前还没资格说话。

    康熙背着手在海棠跟前走来走去,跟海棠说:“朕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你觉得是愚夫愚妇过不下去了出来闹事,也不全是。前明的例子就在眼前,需要朕给你讲讲吗?”

    海棠没说话,康熙坐回去跟她说:“前明嘉靖年间发生了一件李福达案,李福达出身白莲教世家,后来参与暴乱因为提前回家没被抓获,之后更名改姓结交权贵,捐官出任太原指挥使,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官员。后来被人揭穿,但是李福达改名张寅,抵死不认,加上党派争斗,揭穿他的人反而被构陷入狱,刑部官员四十余人因此获罪,他却被无罪开释,得到了朝廷的嘉奖,李家因此五代传教前后延续百年兴盛,成了一方豪强。让你自己说,你觉得这里面有多少是无辜百姓。”

    海棠没说话,白莲教不是能用正邪概括的。康熙就说:“罢了,说这些没用了。不如说点有用的,你这次去港口有什么收获?”

    海棠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就说:“这次去发现了一些问题,有两个方面,第一是港口的管理,这是大问题。第二是周边的管理,虽然不是大问题,但是不管日后必然难以管理,所以也不能忽视。”

    海棠把自己发现的问题一一跟康熙说了,再次表明她想去福建广东一带查看新港口。康熙表示日后再去,现在不是时候,至于海棠奏请规定航线这些事儿,康熙都准许了。

    说完这些,康熙跟海棠说了自己的打算,因为河南山东等地实在要紧,他打算加强八旗驻防。

    这是大事,而且康熙这些年有意无意地加强八旗对各地的驻防,这次着重提了驻防开封的八旗兵要携带火铳等武器。这是他加强统治的一个手段,以前只是在重点地方驻防,现在各地都有驻防,已经形成了一张网。海棠就说:“此事您独断专行。”

    海棠不反对,康熙也不和其他几位铁帽子王说,直接绕过他们下旨。

    其他铁帽子王都已经习惯了,他们也没胆量和康熙顶嘴,所以这事儿没人反对,风平浪静地推行了。

    康熙此时和海棠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朕看起注居衙门不顺眼,想裁撤了!”

    海棠心想,这些起居注官都已经是软骨头了,不敢多说一句话,怎么还招了他不满意,就问:“他们做了什么事儿吗?是不是记载多有遗漏?”这衙门存在的时间长着呢,各个朝代都有,怎么就裁了呢?

    康熙冷哼一声:“赵熊诏出任起居注官,把朕的话记录下来拿到宫外给人看了。”

    海棠皱眉:“这个赵熊诏好大的胆子!不是儿臣在这里和您马后炮,也不是儿臣在这里进谗言,当初儿臣就说他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赵凤诏和噶礼联手受贿被斩,赵申乔因为儿子赵熊诏和戴南山结仇掀起了南山案……”

    弘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发现姑妈是有机会就要给南山案翻案。

    康熙也知道海棠的目的,当没听懂,就说:“这事儿朕自己处理,你也累了,去后面给你额娘请安后歇息两天再来,你额娘一直惦记你,去见见吧。”

    海棠只好去了德贵妃跟前。

    弘晖回家就跟四阿哥提了一嘴,说道:“姑妈一直想给戴南山翻案。”

    四阿哥听了,停顿了一下:“你皇玛法在,这案子就翻不了,日后再说吧。”

    弘晖怔了一下,小声问:“您也想翻案?”

    “你玛法定的案子想翻很难,然而公道自在人心,再说吧。”

    弘晖了然,这时候不得不感慨,这果然是兄妹,脑子里想的东西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