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闻惊语

    四人又一路无话回到了西郊。

    弘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主动凑到皇帝跟前,就带着两个弟弟回家。弘阳则是找到了康熙把今天的事儿又说了。

    康熙正在提笔作画,听完停手把笔放到了一边缓缓坐下。魏珠就去给康熙按摩肩膀和后背。

    康熙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跟弘阳说:“这必然是两个人,一个装神弄鬼,一个在这里刷好名声。这目的还是为了引朕入局,或者说引着咱们家的人入局。先不急,咱们不急他们就会着急。毕竟这戏唱得再好,看的人不捧场不给钱,这再好的戏也唱不下去,是不是?”

    弘阳承认有道理。

    康熙说:“你回去吧,也别去寻他们的晦气。你寻了就入了圈套,你要让他们来寻你。来,看看玛法这幅画如何?”

    弘阳就看到他画了瓶花锦鸡,色彩很赏心悦目,就说:“孙儿比不上。”就低下头细细地看起来,边看边奉承康熙,祖孙两个就乐呵呵地看着这幅画,准备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弘晖带着两个弟弟去见了四阿哥,弘时把今日看到大夫的事儿讲了,然后问四阿哥:“要不明日儿子陪着三哥去?”

    四阿哥在犹豫,因为他觉得这是个圈套。什么人渴望遇到一个好医生?自然是家里有重病的人和自己生病的人。

    很不巧,皇父虽然看着健康,但是确实病痛不断,宫里的太医开的都是一些太平方,拖到现在不仅没缓解,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而四阿哥家里有三个病秧子,弘昀已经卧床半年,秀椿生下来就很不健康,弘昐只能在家里走动,平时连大门都不出。四阿哥作为父亲不可能不着急。

    因此他觉得有人在针对性地设置圈套。

    看到四阿哥在犹豫,弘晖说:“阿玛,不如明日我和弘时陪着老三去一趟,我们也不亮明身份,该给的钱我们给,更不会盛气凌人,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弘时在一边狂点头。

    弘昐也说:“大哥说得对,再说了,不过是多找个大夫看看,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四阿哥皱眉想了一会,到底是有些心疼孩子,就说:“明儿把你们妹妹也抱去看看。”

    哥仨应了一声,弘昐和弘时回去找李侧福晋说话,弘晖没走,留下跟四阿哥说今日的事儿。

    四阿哥明显生气了:“这分明就是冲着弘阳来的!真是罪该万死!”

    四阿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跟弘晖说了句:“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他看着弘晖走了之后,跟苏培盛说:“叫粘杆处的人过来。”

    没一会来了个普通太监,躬身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四阿哥招了招手,太监凑了过去,四阿哥低声说了几句话。

    没一会儿这个太监带着几个人出门,门子问:“这么晚了还出去?”

    这太监笑着说:“咱们爷明日要钓鱼,咱们出去弄点鱼饵。”

    次日年侧福晋把女儿交给了秀椿的乳母,交代心腹太监:“好好伺候着,别热着冻着了,有吃的喝的,路上三格格闹起来了你们哄着些,别麻烦几位阿哥。”

    四福晋安排了三辆车,弘昀一辆,让他躺着舒服一些,另外一辆是让乳母和太监坐的,第三辆就是弘晖和弘时秀椿坐的,剩下的侍卫们骑马。

    弘时不放心弘昀,就和他一辆车,弘晖就准备带着妹妹坐车。她刚有了女儿,看那些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就觉得可爱,总想抱抱,打算抱着妹妹坐车,但是秀椿更亲近自己的乳母,没办法,就让秀椿和乳母坐在了第三辆车上。

    临近出发的时候,二哈跳到了车上,弘晖赶不走,四阿哥就说:“让它跟着一起去吧。”

    到了城里,发现今天的场面和昨天还不一样。昨天是有人自发地组织大家排队,今天就不同了,有人靠排队挣钱。

    他们刚一下车就有人来问:“几位爷,想不想早点看到大夫,今儿人多,你们自己排说不定排到晚上去了,只要愿意花几个钱,这会都能给您排到前面。”

    花钱不算什么,弘晖拦着身边的太监问道:“怎么算的,我们家两个病人,是买一个位置还是两个位置?”

    “自然是两个位置了,行情就是这样,要不然那些靠自己排队的就要闹了。这也不贵,看着您这么气派,家里也不是没钱的主儿,一个人五十两。”

    弘时就说:“你是在抢啊!”普通人哪里能拿出五十两,再说这是义诊!

    弘晖就说:“弟弟,先别急。”他嘴里说着:“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我不拆你的台砸你的饭碗,你也高抬贵手①)。”抖了一下袖子盖住手面,伸出手去。

    对方一看弘晖懂得春语(江湖黑话),立即伸手,用袖子盖住了手,两个人一边在袖子里谈钱。弘晖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词儿,没一句是大家能听懂的。

    和他在袖子里拉扯的人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犹豫了一下,两人的袖子里又拉扯了一回,低声说了几句骈散结合的春话。

    弘晖让太监递上一张银票,这人说了两句话后收起了银票,招呼一个小孩子带弘晖他们去插队。

    弘时扯着弘晖的袖子问:“大哥你跟他说什么呢?”

    “我问他是谁让他们来挣这个钱的,他一开始不愿意说怕坏了江湖规矩,后来我一直加价,跟他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并承诺不乱说,他才告诉我内情。”

    “谁让他来的?问这个干吗?”

    弘晖看了他一眼,“别打听了,这里人多口杂耳朵也多,扶着你三哥去。”

    弘时看到有两个小孩子出列,他就去扶着弘时站到了队伍里,乳母抱着秀椿也站到了队伍里,后面有人喊:“这里也没人来管管,怎么乱插队。”

    刚出来的小孩子立即喊:“谁乱插队了,睁大你眼睛看看!刚才是我们在排,我们乐意让给他们你管的着吗?”

    轮到弘昀,这道士看了看弘晖和弘时,这次看看他们附近,没见到弘阳,也没说话。他仔细看看弘昀,跟弘昀说:“你比昨日那个更严重,你这是肺病,也是先天的,治不好。”

    弘时还要再问,弘昀拉着他,问道士:“我什么时候死?”

    弘时赶紧说:“三哥,别问这不吉利的。”

    道士说:“不咳嗽,三十多岁。咳嗽了二十多岁。若是咳血,半个月内。下一个!”

    弘时呆呆的,弘昀能接受,他无数次想过自己的死亡,因此要站起来,被弘晖摁着,弘晖跟道士说:“下一个是我们妹妹。”

    乳母抱着秀椿过来,弘晖接过来让她坐在弘昀的怀里。小姑娘长得惹人怜爱,就是瘦瘦的,被一层层的绫罗绸缎包裹,打扮的很精致,却呼吸困难,时不时发闷。

    乳母想把小主子的病症说一遍,道士没问,直接把脏兮兮的手指放在了秀椿的脖颈上,太监刚想说话被弘晖拦住了。秀椿想躲开道士的手,但是她没什么力气,又被一个陌生人摁着脖子,就哭了起来,嘴里喊着着阿玛额娘,哭声跟小猫一样,听着哭喊都能判断出她不健康。

    道士收回手,跟弘晖说:“她和你昨日来的兄弟是一样的,你们家必然是经常夭折孩子!你们家有祖传的心疾!”

    弘晖知道康熙心悸,也知道海棠用过苏合香,他叔叔伯伯家里都夭折过孩子,而且数量还不少,心头顿时一惊。

    弘时却说:“你胡说,我家就夭折过一个姐姐,我们兄弟姐妹都好好的。”

    道士不和他争论这个,就说:“那算贫道说错了。这姑娘日后最好不要生孩子,生孩子必然会丧命,回去该吃药吃药,该保养保养。你们家的人能请好大夫,该治病治病,能活着就行,别的就别想了。下一个。”

    弘昀谢了道士,让人给道士和药铺了些银子,毕竟药铺也在亏本,然后抱着秀椿起来了。

    弘晖受到的冲击很大,就催着大家赶紧上车回去。

    回到西郊园林,四阿哥在四福晋的上房说话,他们都去了四福晋的院子。李侧福晋和年侧福晋赶紧来到上房,弘时把这次的诊断结果说了,没敢说他三哥短命的事儿,就说不能咳嗽,一旦咳嗽赶紧治疗,千万别一直咳下去。

    秀椿会说话了,抱着年氏哭哭啼啼地说脏老头摁着她脖子。

    年氏更信那道士了,因为秀椿太瘦弱,脉搏几乎摸不到,太医最后都是摸着她的脖颈来切脉的。很多太医都是摸不到脉搏才转移到脖子上,那道士直接在她脖子上切脉,可见是比太医更高明。

    至于不生孩子的话,年氏听了,和孩子的性命比起来这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四阿哥和弘晖从四福晋的上房出来,弘晖把今儿遇到的事儿讲给四阿哥听:“这道士是一伙人,平时是这道士出面义诊,但是那伙子人已经在京城转悠几天了,听说是无所事事。这几日那道士的同伙找了京城的地头蛇,让他们排队卖钱,大家五五分,而且还嘱咐他们最好卖给满人权贵。”这目的太明确了。

    四阿哥点头,跟弘晖说:“你别再管这事了。”

    “可是这群人似乎盯上了弘阳弟弟,咱们不能不管。”

    四阿哥点头:“是不能不管,然而老爷子也在管,昨日咱们家的人遇到了老爷子的人,为了不惊扰到老爷子,就退回来了。如今老爷子知道得不算少,让他老人家查吧,查完之后咱们再动手。”

    四阿哥不敢让康熙知道他也养了一群人,所以日常就是粘杆处躲着神武门侍卫。朱尔哈岱也知道有这么一伙人,也知道是四阿哥养的。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甚至将来会在一个锅里吃饭,粘杆处的规模小得多,和神武门侍卫这种遍布全国盯着反清复明的大组织比起来,粘杆处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装作不知道就完事了,只要粘杆处不闹出来,他们就不会捅到康熙跟前。

    朱尔哈岱此时跪在康熙跟前,跟康熙和海棠汇报:“这群人的路数眼下几乎查明白了。”

    第492章 事诡异

    朱尔哈岱说:“道士是一对双胞胎,带着十多个人,这群人非常警觉,暂时还不能接近他们。据奴才们的查勘,义诊的这个道士只负责义诊,而另一个就是在水围行宫出现过的道士,这人或许是策划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因为很多事儿都是他在吩咐。他们来京城的目的、为何炮制了这些神鬼之事等更细致的事情需要把人拿下再审问。”

    海棠转头跟康熙说:“派人把人拿下吧?”

    康熙摇头:“不,再等等。那个在外城义诊的道士听说有几分本事?”

    朱尔哈岱点头:“是,他看过的病人或多或少都有了好转,现如今在外城很有口碑,很多人都去求医。据说现在外城的人都知道了。”

    康熙说:“既然有本事,就让他摆摊义诊吧。再等等。”

    海棠看他闭目养神,就对朱尔哈岱点点头,又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朱尔哈岱退下后,康熙跟海棠说:“这事儿明显是冲着咱们父女来的,弘阳正因为是你的儿子朕的孙子才一直被针对。人家这是分成了两路,一路吓唬你,一路引诱朕,这乃是一张一弛恩威并施的手段。你与朕若是真的信了那神神鬼鬼的手段,这会有个风吹草动都已经找这对兄弟来化解了。”

    海棠也是这样想的,她是最不信这神鬼手段的人。就接着康熙的话题说:“这一对兄弟以为咱们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间土财主,或是草原上对神佛笃信不移的王公权贵。以为露几首就把咱们镇住了!”

    康熙点点头:“他们还以为朕渴求长生,始皇帝唐太宗这些皇帝不可谓不英明神武,都在渴求长生,他们以为朕也是如此。长生啊!”康熙摇头说:“哪里有长生,朕比任何人都知道人不能长生,听他们喊万岁也就是图一乐,哪有真万岁。”

    他站起来跟海棠说:“让朱尔哈岱盯着他们,朕现在还不想收网,让他们先蹦跶一阵子。你干活儿吧,朕去外面走走。”康熙现在想知道这件事背有没有哪个逆子参与其中推波助澜,所以他就不收网,就等着大鱼进来。

    次日秀楠在海棠身边说了自家的事儿,因为董姑娘年纪大了,海棠让她回去成亲,生完孩子后跟着舒宜尔哈在进出口商行做事,现在身边只有秀楠跟着。

    秀楠一边抄录文书一边说:“大哥带着二哥三哥和小妹去找过那道士。听说结果不太好,道士都没开药,就说让回来养着。”

    她说到这里愤愤不平,“那大夫说我们家小妹也是有心疾,不能生育,现如今年侧福晋想法子留我妹妹在京城,对我阿玛日日奉承,她本来就得我阿玛的宠爱,加上小妹身体不好,我阿玛肯定心里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说到这些的时候这姑娘虽然没什么戾气但是怨气不小。她愤愤不平的说:“合着就我倒霉呗,怪我生的晚,身体又很好,合该我远嫁。”

    海棠没法说,这是父女之间的恩怨,她没法插手。四阿哥倒不是真不管秀楠,而是如今秀楠觉得撕破脸了对亲爹爱搭不理,四阿哥表现父爱的时候她压根不接着。

    谁想和他表演父女情深?啊呸!

    就在秀楠和海棠说话的时候,外面侍卫悄悄的跟海棠的太监说了一件事,太监小声来跟海棠汇报。

    “格格,刚才侍卫说外面街上发生奇怪的事。咱们家公爷的车轮子突然脱落滚着转了弯,走了好远,把八爷家的园子门口的石狮子砸烂了。”

    “什么跟什么?”海棠疑惑的问:“咱们家的车轮子砸烂了八哥家的石狮子?这怎么回事?你也说不清楚,叫侍卫进来。”

    侍卫进来小声说:“董鄂家的老夫人病了,今儿公爷带着大格格去看望老夫人。从董鄂家出来后走到了东边上坡的那个地方,车轮子突然从车上脱落,车子翻了,咱们家的人赶紧去看公爷和大格格,没留意那轮子自己上坡往前跑远了。路上有看到的人,说那轮子可邪门了,沿着上坡还拐弯,一直跑到几里外滚到了八爷家门口,直接撞上了石狮子,石狮子就跟酥了一样被撞成两半了。”

    海棠关心的是扎拉丰阿和莹莹:“他们父女没事吧?”

    侍卫摇头。

    “您放心,没事儿,都没擦破油皮,也没受惊,那时候车子跑的也不快,慢悠悠的,格格和公爷被扶出来后格格很活泼,被送到六爷家玩去了。咱们家的车轮子现在躺在八爷家门口,公爷赶去看了,八爷也出来了,大家都觉得邪门呢。”

    海棠自己也解释不通车轮子是怎么自己上坡又拐了几个弯儿跑到八阿哥的家门口,这里面的手段她还真没听说过,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这对道士兄弟的手段。心想有这本事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跑到京城来装神弄鬼!

    她跟一边侍奉的傲霜斗雪说:“回去请你们师父去看看怎么回事。”

    秀楠问:“您不去看看?”

    海棠摇头:“今儿的事儿处理完了再说。”

    此时八阿哥家的园子门口,大家围着车轮和石狮子在议论纷纷。八阿哥家里本来每日都是高朋满座,这下全部出来,看热闹的人更多。

    在这里的人大部分是一些宗室子弟,还有人跟扎拉丰阿说:“你们家最近走背运啊,听说前一阵子弘阳受了惊吓,是不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老弟你回头找个地方拜一拜。”

    扎拉丰阿心里都犯嘀咕,他也觉得该找个地方拜一拜,看着这石狮子和车轮子觉得奇怪,很难不让人往神鬼方面联想。

    八阿哥走过来,扎拉丰阿立即说:“八爷,石狮子奴才让人去定做了,过两天给您送来。”

    八阿哥摆摆手,作为一个和蔼可亲的贤王,他的人设就是宽和大度好说话。此时说:“无碍,咱们两家都是受了无妄之灾,石狮子这事儿你别放在心上。”他压低声音说:“你回头和妹妹说说,要不然找个高僧什么的念念经,哥哥的意思是你们家的事儿最近闹的风风雨雨,到底是名声不好听。”

    扎拉丰阿胡乱的点头,嘴里说:“八爷说的是。”

    此时海棠的表弟阿尔本阿,也就是阿灵阿的大儿子,过来说话。

    他跟扎拉丰阿说:“姐夫,不是弟弟我多嘴,听说前几日弘阳得罪了一个道士,这道士在京城摆摊义诊,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是轮子脱落,谁知道下次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如您和表姐商量一下,让王府长史去赔礼道歉,让那道士想个办法化解厄运,要不然这样的事儿再闹出来对姐姐和弘阳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扎拉丰阿能在八阿哥跟前连连应是,在阿尔本阿跟前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说:“小公爷怎么这么说,上次那是有人吓唬我们家孩子,那手段已经被破解了,要是您不信,我这就让人去你们露一手。”

    他提高声音:“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江湖手段,要是各位谁好奇,我这边派人去各家都如法炮制,保证效果一样。”

    大家都纷纷推辞,都表示这事儿不参与了。

    此时明珠的儿子揆叙大声说:“扎爷,不是奴才跟您抬杠,您说别的是鬼魅手段,今日这轮子怎么讲?很多人看到这轮子是上坡跑到了八爷家的门口,这可是好几里地呢。谁家的轮子会自己上坡啊,大伙说是不是?谁见过这稀罕事儿?”

    周围都在议论,扎拉丰阿还真的没法解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车上的轮子怎么跑来的。

    这时候雍亲王府的车停下,四阿哥穿着一身官服下车,挤进来问:“这是干什么呢?怎么都来在这里围着。”

    他一来周围的人虽然都请安见礼,但是态度都显得很轻慢,四阿哥城府深,虽然生气这些人的态度傲慢无礼,但是并不会发作。他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了很长很长的名单了,并不是说和老八走的近的一个都跑不了了,而是这些人目前都身居官位,不少人平时上班不干活,甚至翘班跑来奉承老八,让四阿哥横看竖看都看不惯。

    扎拉丰阿小声的把事儿说了,四阿哥问:“你们家车轮子真的跑这么远?”

    扎拉丰阿点头,表示路上有好几位目击者。

    四阿哥说:“你都不该在这里看着,派人去董鄂家问问,是谁靠近了这辆车,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但是想做手脚必须靠近这辆车才是。”

    又问:“叫刑部的人过来看了吗?”

    扎拉丰阿摇头,四阿哥就说:“糊涂,这事儿该找刑部。”

    周围的人听了他的话纷纷摇头,揆叙说:“四爷,这事儿该找钦天监!”

    他这话说完周围人都哄笑起来,八阿哥微笑不语,并不拦着。甚至他还盼着四阿哥被激怒,然而四阿哥绝不是太子那样被几句轻慢言语给说的上头的脾气,四阿哥比老大和老二都能忍,甚至在这些兄弟里面也是忍功了得的人。他没搭理揆叙,让自己的侍卫去叫刑部的人来勘察现场,跟周围的人说:“都散了吧,让刑部来人查。”

    贝勒苏努也是八阿哥的铁杆,他此时带着十三个儿子在现场围观,听了这话就说:“看个热闹都有错啊!谁说不能看热闹啊?哪家的规矩不能看热闹?”他十三个儿子一起聒噪起哄,父子十四个已然声势不小,加上周围的人起哄,门前都是讥笑声:你说让散就散,你是八爷吗?

    围观的人哈哈笑起来,都没离开。

    八阿哥隔着扎拉丰阿用眼角瞟了一眼四阿哥,四阿哥脸上毫无表情,就说:“你们乐意留着就留着吧,先跟你们说好,这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都是晦气的事儿,不怕沾染上的就留着。”

    有人瞬间心里打鼓,信冤亲债主的人还是很多。但是苏努说:“四爷刚还说让刑部来呢,可见四爷都没当成晦气事儿,咱们怕什么晦气。”

    周围又是一阵子起哄的声音,扎拉丰阿就怕两边吵起来,赶紧靠近四阿哥想劝他和自己一起离开,这时候勇宪亲王府的长史花善带着抱残守缺来了。

    花善说着:“各位爷请让一让,奴才等奉命来看看我们家的车轮子。”

    众人让开一条路,花善赶紧给四阿哥八阿哥和扎拉丰阿请安,又对着周围几个方向打了千儿表示给大家都请安了,这才带着抱残守缺看轮子。

    抱残守缺蹲在轮子旁边看了一会,两人都没上手碰。没一会,一张死人脸的抱残起来跟扎拉丰阿说:“公爷,这不是咱们家的车轮子。”

    揆叙立即说:“这事什么意思?想赖掉这事儿?你主子都承认这是你们家的轮子。”

    抱残对着揆叙欠身,解释说:“我们家的车轮子在路上最少跑一年了,风吹日晒不说,路上碾过沟渠压过石子,轮子每个地方的损伤都不一样,这轮子虽然像,但是没太多的损伤,只是做旧了,不信把另外一只轮子拆了给大家比对比对。”

    很快有侍卫拆了车子的另外一只轮子,这时候刑部的官员也赶来了,刑部的官儿一番比对说:“若是两个轮子一起装上的中途没换过,这两个轮子必然是一样的。眼下这不是一对轮子,锯开大家伙都能看明白。”

    说完找了锯子,锯开后发现两个轮子的横截面不一样。八阿哥家门口的轮子横截面很新,车上拆下的轮子横截面有些糟朽。刑部官员说:“这是后来做旧的轮子,不是原来的那一对。”

    轮子是假的,怎么跑到八阿哥家门前的?八阿哥家的石狮子又怎么解释?

    刑部官员没法解释轮子是怎么跑到八阿哥家门前的,但是能解释八阿哥家的石狮子是怎么成两半的。据说雕刻石头的匠人知道配一种药水,倒在石头上,让石头变得脆一些好雕刻。这种药水浇在石头上干了之后石头就很酥脆,能把石狮子给腐蚀的药水要么是配的很浓,要么是浇的很多。

    此时扎拉丰阿已经松了一口气,这车轮子不是自己家的,这事儿和自家无关,现在这就是八阿哥家的事儿了。就跟四阿哥说:“四爷,咱们走吧。”

    四阿哥是想看八阿哥家的笑话,但是他自己也有一堆事,压根不用衡量自然是自己的事重要,于是说:“行,走吧。”

    这下大家不起哄了,直接让开路,四阿哥对着这满场子的人冷哼一声,说了句:“朝廷没任何一条律法说不让大家看热闹,尽管看,随便看,爱看多久看多久。”说完扭头就走。

    八阿哥也是个场面人,说了句:“四哥,您慢走。”

    这对兄弟都能做到唾面自干,扎拉丰阿是做不到的,此时他还给自己找个了理由:“八爷,奴才先回去了,我们家大格格还在六爷家呢,奴才要去接她。”

    八阿哥拍着扎拉丰阿的肩膀说:“哎呦,这该去,赶紧去,不能让孩子久等了,哥哥这里还要处理些事情,不送了,你慢走。”

    实际上扎拉丰阿比八阿哥还大了一岁,扎拉丰阿是妹夫,八阿哥自称哥哥,扎拉丰阿也要点头听着。

    八阿哥把扎拉丰阿送到了四阿哥的车上,还在车下做足了好弟弟的姿态,跟四阿哥再三告别,依依不舍的看着四阿哥的马车走的看不见了才回头。不知道的还好以为他们兄弟的关系有多好呢。

    现场刑部官员已经勘测过了,下一步他们就要找勇王府的另一个车轮子,再询问所有的目击证人,并且他们打算在车轮子脱落的地方模拟一下,看轮子是怎么上坡的。

    刑部的人走了之后,八阿哥看着分成两半的石狮子,跟身边的人说:“进去说。”

    一群人随着他呼呼啦啦乌泱乌泱的进了园子。

    虽然说人多不好办事儿,但是人多听说的消息也多。

    大家先从弘阳的遭遇说起,因为一系列邪门的事儿是从弘阳那里开始的。

    阿灵阿的儿子阿尔本阿就说:“我是听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说的,说是一切皆是源自水围行宫外的道士,似乎是弘阳阿哥不信那道士有神通,那道士就与弘阳阿哥结了怨,这道士目前就在京城义诊,想来找到了那道士就能解释清楚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觉得他的消息是真实的,大家都听了些传言,具体如何还不清楚,既然是马尔赛说的,那应该是真的。

    马尔赛和阿灵阿虽然官职一样,但是地位不一样,阿灵阿是一等公也是皇上的小舅子,马尔赛就是普通的三等公,祖上没和皇家结过亲。他家发迹是靠他爷爷图海,以军功得到了公爵的爵位。马尔赛和阿灵阿一样是八阿哥的心腹铁杆,两人都是领侍卫内大臣,这次带着侍卫陪康熙去水围行宫的就是马尔赛。

    堂上纷纷喊着让八阿哥把那道士给弄过来问话。八阿哥很生气,有人把自家石狮子给弄裂开了,不生气是假的。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把那道士抓来问话,可是一想觉得不对劲!那道士可着劲儿的折腾弘阳也没见海棠出手,这很不正常。

    海棠可不是那忍气吞声的人,老爷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在水围行宫的时候老爷子都没弄死那道士,现在容忍他在京城招摇,海棠也没给儿子出一口恶气,这怎么办看怎么不正常。

    在他思考的时候,下面对那道士的议论就多了起来,很多人都在说那道士的医术好,就是做事太邪门了。听说那道士居然能令枯草返青,也有侍卫亲耳听到那道士说他能起死回生。

    已经有人跟八阿哥说试探一下那道士的本事,若是真有本事,推荐给皇上,皇上必然欢喜。

    这里面也有明白人,揆叙就说:“这事儿还是别插手了,想想张明德!”

    八阿哥没少在张明德的案子上吃苦头,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大阿哥倒台的原因是什么?是被张明德案牵扯。让老大彻底翻不了身的是什么?是魇镇诸皇子。

    老大倒霉就是倒霉在这神神鬼鬼的事情上!换句话说,八阿哥就是吃这些红利出头的。

    八阿哥不信那道士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是有人信啊!他看着满屋子的人,大家都对枯草返青很感兴趣,他就知道这事儿能操作。

    他心目中把道士推荐给皇父的最好人选是十四,十四八成不会上当,毕竟他身边有明白人平郡王,十四很信赖平王,而且十四容易被哥哥姐姐压制,一旦四阿哥和海棠压着他,十四就是想上报都没机会。因此还要有个备选,那就是老三!

    他心里计较完毕,言语之间安抚了大家,私下里和几个心腹铁杆盘算怎么实施计划。几个人经过一番精妙计算后各自去实施,这时候八福晋打发太监来请八阿哥。

    八福晋听说了那道士的医术好,就想去治疗不孕!

    她拉着八阿哥商量:“爷,您打发人把他请来,他要什么给他什么,银子也好药材也行,要是想做官进太医院,咱们也能让他如愿,咱们现在缺的是孩子。”

    八阿哥当然知道缺孩子,他心里更想多养儿子,但是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一直以来他们府上孩子少大家都以为是八福晋自己不生还不让别人生,八阿哥自己是知道的,侍妾不少,就两个人生了孩子,他担心这次求医被抖落出来是自己不行。他不信是自己的问题,万一那道士胡说八道呢!

    八阿哥一转眼想到了稳住八福晋的办法:“你先别急,外面的事儿不好说,不如让十二弟夫妻打头阵。”

    十二两口子也没孩子!

    看到八福晋在犹豫,八阿哥就说:“这事儿要秘密着才行,咱们盯紧十二弟一家,看他家是怎么做的,万一那道士不懂规矩乱嚷嚷怎么办?也好做准备。只要他在京城就跑不了,什么时候想请他都行,福晋只需要耐心等待。”

    八福晋觉得这样也行,就说:“那我就看着点十二爷他们家。”

    十二阿哥确实是蠢蠢欲动,他和十二福晋先安排人去请那道士,但是道士不上门,他现在考虑要不要和十二福晋去求诊。这不孕不育到底是自家的隐秘,他担心被人泄露出去。

    然而他和十二福晋还年轻,想着早点生孩子比身都好,对孩子的渴盼压过了其他考虑,因此夫妻两个打算乔装打扮一下去求医。

    在十二阿哥两口子遮遮掩掩去求医的时候,十四阿哥和三阿哥同时被身边人怂恿着去见见那道士。

    毕竟那道士的医术好啊。特别是三阿哥身边的人,跟他说:“把这道士请来,再请皇上来游园,就装做偶遇,皇上愿意就让这道士诊治,不愿意就算了。”

    三阿哥觉得这安排挺好的,算的上进退有据。

    十四阿哥这边也有人说,着重强调这道士医术好。

    暗示十四阿哥老爷子越是长寿对十四阿哥的有利影响越多。十四阿哥毕竟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现在着急上位的是那些年纪大的阿哥。

    十四也这么觉得,就和平王商量。

    平王说:“侄儿去打听了,听说这道士和九姑姑家里有点恩怨,您要是请了那道士,九姑姑那边怎么解释?侄儿的意思是你别动,想想张明德。”

    十四说:“万一这道士真有本事怎么办?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平王说:“被人捷足先登是好事儿啊!你想啊,您的目的是让皇上长寿,老爷子长寿就行,别在乎是谁出力。再说了,老爷子耳目敏锐,又牵扯到了弘阳阿哥这个心尖尖,您说老爷子不知道有这个道士吗?您真的出面了,侄儿怕您不是露脸而是露屁股了。”

    十四点头:“有道理!”

    十二阿哥夫妻去求诊,两人悄声的把没孩子的苦恼说了。大夫看着十二阿哥,把脉后说:“你体弱,你孩子将来也体弱,能不能养活就看你本事了。”然后飞速的开了药方,嘱咐一些禁忌。

    十二阿哥不会在这里抓药,留下了几锭银子带着十二福晋赶紧回去。他们要先找人看看这药方有没有问题。十二阿哥的事儿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虽然嘴上说着不着急,先等等,但是他确实是有病在身的。因此他心里蠢蠢欲动,想了想,让人把十一阿哥叫来。

    十一阿哥是这些皇子里面医术最好的,他嘱咐十一:“你去问诊,看那道士怎么说。”

    十一不想去,他没这个需求。他对自己这半死不活的体质很满意,觉得想装病的时候能随时装病,简直是推脱事情的利器。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很了解,多保养就行了,不用天天吃药,吃药太多反而不好。他虽然很不健康,但是他媳妇孩子很健康,母子两个白胖红润,一年到头几乎不生病,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然而老爷子这么说了,他不得不去,如果装病可能会被抬着去,如此一来不如直接去。因此就应了一声,打算亲自去一趟。

    在十一阿哥心里唧唧歪歪很不情愿的时候,三阿哥派出的人和道士接触,被义诊的道士骂了一顿。当三阿哥家的人被骂的灰头土脸离开后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人笑着解释说道士乃是他家主人,这人说他家主人脾气古怪,如果想要请他家主人,必须到外城某处道观亲自请才行,如果心不诚,未必能请得到。

    三阿哥听了转书,觉得有本事的人脾气大,很符合他心里种高人的行事风格,就决定明日亲自去一趟。三阿哥身边也不是没明白人,帮他编书的陈梦雷就说:“此乃是妖道,行为举止都很诡异,若是举荐给皇帝,少不了将来会兴风作浪,万一怂恿皇上修仙求长生,您作为推荐人,将来必要在树上被记下一笔。听说这妖道还和勇王家的世子爷有龌龊,您作为舅舅更不该去请他。”

    三阿哥一听这个就觉得必须请,毕竟和永和宫过不去的人就是朋友。老八不是个好东西,老四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要捷足先登!

    第493章 人来处

    十一去找那道士的时候还在嘀咕:“就该让十三去!”十三才是那个该看大夫的人,但这是老爷子给的差事,十一还不能推辞。

    然而今天药铺外面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却没有道士出现。

    大家议论纷纷,还有人双手跪地上合十祈求菩萨保佑让那个道士赶紧来。十一阿哥一边纳闷菩萨怎么能差遣道士,一边在猜测那道士为什么不来?

    道士不来的原因是三阿哥亲自上门去请了。

    三阿哥在外城一处道观里面看到了道士,此时的道士不是个脏兮兮的形象,此人打扮的仙风道骨,举手投足很有气派。

    三阿哥一看,心里的第一印象就是:高人啊!

    于是三阿哥积极跟高人攀谈起来,高人和三阿哥说的都是神鬼之事,说天有三十六重,说黄泉有冥乡。两人说长生、说圣人……此人口才了得,滔滔不绝,讲的故事逻辑严谨,中间还引经据典,三阿哥顿时为之倾倒。

    道士又开始和三阿哥说起天上的文章,当场背诵了不少诗词,又说自己遇到了诗仙诗圣,还说自己在天上遇到了不少帝王将相,甚至能当场提笔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三阿哥觉得与之相交如沐春风,当时就要邀请他到自己家去。

    这道士也没客气,就说:“如今来到京城,确实是对贵人有事相求。我在天上行狂悖之事,惹得上帝①发怒,为躲避上帝怒火想借着人间龙气躲一躲,我在天上有好友已经代我疏通了,一年半载后就要回归天上。”

    说得煞有介事,三阿哥更加信服,问起这道士在天上做了什么,无非是辱骂上仙盗喝神水这样不大也不小的事儿。

    三阿哥立即说自己是龙子,肯定有龙气在身上,必能帮助道士,就再三邀请这个道士到家里去。道士犹豫了一下,带着两个童儿跟着三阿哥一起回去了。

    在外城等了大半天的十一阿哥觉得口干舌燥,眼下天气渐渐热了,到了中午太阳照在身上,就跟抱着一个火盆一样觉得浑身燥热不舒服,偏偏没看到道士还不能回去。就在他烦躁的时候一个侍卫骑马来了。

    这侍卫是海棠身边的人,打千儿请安后说:“十一爷,我们格格说三爷今儿请道士了,您别等了,等不到的。”

    十一阿哥心想怎么哪里都有老三!这人不凑热闹能掉块肉?!随后带着人回畅春园跟康熙回复差事。

    看康熙点了点头,十一阿哥说道:“再有这事儿您让十三弟去吧,听说他的腿流注,他更盼着有好大夫。”

    康熙听了想了想,挥手让他退下。

    随后康熙叫来了四阿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道医你知道吗?”

    四阿哥心头一紧,不敢说谎,小声说:“知道,儿子家里的孩子去看过病了,没开药。儿子又担心十三弟,特意找了个腿病相似的人去试探,道士说想治疗必须开刀,从大腿到小腿全部切开排出脓液,儿子听了之后心里甚是惶恐,担心此人要是趁着治疗时候要了十三弟的命怎么办?就一直没下定决心,此时还在犹豫。”

    康熙皱眉,这个治疗方法太过骇人听闻,也确实是风险太大。

    思考了一会,康熙说:“此人现藏在外城南城墙根的道观里,身边应该有六到八个身手好的人,你无论用什么法子,把人带到一处秘密的地方,把十三送去,看看怎么说。”

    四阿哥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康熙说:“客气些。”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

    城南的城墙根下面是个小道观,破破烂烂看着和民居差不多,四阿哥的马车停在附近。弘晖说:“阿玛你放心,儿子有办法请他跟咱们走。”

    王府的侍卫们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弘晖带着人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个老道士,一把年纪了,走路颤巍巍的。

    弘晖说:“老道长,我们是来求医的。”

    老道士耳背,侧耳说:“啥?”

    侍卫趴在他耳朵边大声说:“求医的!”

    老道士顿时把头往后仰,不满地说:“求就求呗,你这么大声干啥?”说完打开门,说着:“进来吧。”

    弘晖他们跟着进去,看到院子里一个穿衣服脏兮兮的道士在捣药。老道士说:“师侄儿,找你看病的。”说完进屋子里去了。

    这道士转头一看,他认得弘晖,对弘晖的身份也有几分猜测。就说:“坐吧,这是给这里老道士的药,等贫道配完就和你走。”

    旁边有一张腐朽的长凳,弘晖看了看,直接在一边的砖头上坐下了。

    弘晖说:“您不用担心,我们来这里没什么恶意,我有个叔叔,原先是鹤膝风,现在皮下流注了,想求您个方子减缓痛苦,您若是能让他的腿好起来,我们全家都感激之至。”

    这道士没说话接着干活,把药材配好后一包包地装起来,提着进去跟老道士说话。

    老道士的耳朵不好,加上道观小,屋子矮,里面说话声音又大,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脏兮兮的道士说:“师叔,这是药,每日熬一包,喝完就好了。”

    老道士说:“行行行,你们师徒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多谢你了。”

    脏道士说:“这是晚辈该做的,这些银子留给您,您回头缺什么自己置办。晚辈这是最后一次来看您了,日后就不来了。”

    老道士说:“不来就不来吧,你也年纪不小了,别到处乱跑了,你别担心我,周围街坊邻居都是好人,帮着我缝缝补补,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脏道士说了一句:“晚辈走了。”

    老道士说:“走吧。”

    脏道士出来到了道观供奉三清的屋子里跪下磕头,又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师叔,晚辈走了。”

    “去吧。”

    弘晖他们跟着脏道士出来,四阿哥立即让人把车赶过去。

    弘晖陪着道士上车,四阿哥在车里欠身说:“道长,家里有个兄弟的腿疾很严重,麻烦你帮着看看。犬子说您不爱上门问诊,这次请您必然招您不快,还请海涵。”

    道士好一会才说:“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是我们家的家训,王爷不必说太多。”

    四阿哥和弘晖对视一眼,弘晖摇头,四阿哥心下了然。

    没一会车子进了内城,内城人少,速度加快,很快到了十三阿哥家里。四阿哥特意安排十三阿哥在这会进城,就是为了避开西郊的耳目。

    此时他们父子带着道士下车,十三阿哥的太监小声说:“我们爷和各位太医都在。”

    屋子里几位给康熙诊治的太医都在,十三阿哥躺在榻上,榻后是几扇木屏风,道士进门先看看屏风,然后才看了十三阿哥。

    弘晖说:“您请,我叔叔的腿最近又严重了。”

    太监把盖在十三阿哥腿上的毯子揭开,把裤子撸上去。这道士看了就说:“必须开刀,不开刀五年后不能下地行走,十年后必定残废。”

    众人都处在震惊中,十三阿哥立即说:“请道长开刀。”

    四阿哥想让十三阿哥好好想想,这开刀是很冒险的事儿。

    旁边的太医说:“治病需要辩证,这位道长没问病人,没诊脉,仅靠看了一眼是不是不太妥当?”也太草率了吧!

    道长把手放在这个说话的人跟前,对他说:“请给贫道把脉。”

    太医们互相看看,以为这是要斗技。其中一个就把手指放在道士的手腕上,道士跟弘晖说:“准备纸笔,我口述,你记下,这方法半年内有效,过了半年我说的法子对你叔叔的腿就没用了。”

    弘晖问:“为何?”

    太医轮流把脉,随后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略微年轻的摸到脉搏后大惊,失言说:“寸口脉平而死者,生气独绝于内也!”

    道士说:“对,今日乃是贫道死期。”

    这些太医纷纷整理衣服,对着道士拱手作揖。

    道士对弘晖和十三阿哥说:“贫道今日命不久矣,然而开刀最少一天时间,没时间了。病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腿疾半年后又要加重,所以半年内和半年后的治疗方法不一样。”

    弘晖赶紧去门口让人拿纸笔来,道士就给几位太医比划开刀的时候从哪里下刀,其中一个太医和弘晖各写一份,几个太医询问,道士一一作答,嘱咐记录的两个人要把一些禁忌写上,再记下很多注意事项。连开刀后如何照顾都有嘱咐。

    康熙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在了十三阿哥身边,等记录完毕后,康熙跟弘晖说:“带你叔叔出去走走吧。”

    一屋子人退下,康熙身边环绕着一群太监,康熙跟道士说:“坐吧,你们兄弟是何人?从何处来?”

    这道士说:“我们家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宋朝的时候开始行医,这里属于燕云十六州,后来换了蒙古人做皇帝,这里叫做大都,之后这里又有了明天子,我祖上就在明朝做太医。做太医做得很不开心,因为皇家难伺候。同僚又勾心斗角,可是不做还不行,要吃饭啊!普通百姓穷得看不起病,碰到那可怜的还要送药,家里因为行医穷得家徒四壁,做了太医后才能吃饱。”

    康熙点点头:“有良心的人日子过得都苦,你刚才也看到朕的儿子了,就因为有良心,腿才成了那个样子。”

    道士叹口气,接着说:“我祖上医术很好,在太医院不敢冒头,装成中庸传承了几代人,直到嘉靖年间得罪了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严世蕃的一只眼睛是瞎的,我祖上说了几句治不好的话就被发配流放,全家人从这里流放到了云南。云南那地方草药足,漫山遍野都是,虽然是发配,但是日子过得反而比在京师好。然而祖上却觉得再好不是家乡,就想回来。”

    康熙点头,他觉得京城再好也不是关外,关外才是退路。点头说:“人之常情,能理解。”

    道士接着说:“严嵩父子垮台后,我祖上就找了机会回来,从云南到京师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结交了不少人,一路赶路一路救人,好几年才回到家乡。回来后也没再开医馆,而是云游四处成了游医,父祖皆是如此,见识了不少药材,也见识了很多奇怪的病症,家族传承的医术一直在精进,直到明朝没了。”

    康熙点点头:“朕听很多人说过此中种种苦难,家国流散,普通人哭天嚎地,对他们来说这和天塌了一样。朕虽然没见过经过,也能想得出来。”

    道士接着说:“我祖父和父亲不想忘记故国做个顺民,于是就做了道士。”

    康熙仍然点头:“嗯,当时这种人很多,别说当时,现在看不惯朕的人也有很多,你们家不算出格,甚至都没参加反清复明的谋逆。”

    “对,我家祖上对朱明天子不在意,但是却在意汉人的身份,我们乃是正宗的汉家苗裔,峨冠博带才是汉家威仪,如今却要剃头换服,此种痛苦你不会知道。”

    康熙摇头:“你说错了,朕知道,现在你们觉得痛苦,往前几百上千年你们也没少在辽东折腾我们,汉唐盛世的时候我们首领也是要去长安进贡,在汉皇面前载歌载舞。

    要说最难忘的还是辽国国主当政的时候,关外的冬天多冷啊,大冷天要让我们女真人在刚开化的江水里给他们捞鱼捞东珠,大雪封山的时候进山去猎熊猎老虎,只因为他们喜欢吃熊掌穿虎裘用虎骨。

    这都是往事了,你们家既然遁入道门,就繁衍生息吧,何故又回到了这繁华地方?重新回到红尘中翻滚?”

    道士叹口气:“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双胞胎,我父亲既然入了道门,又想传宗接代,就迎娶了我母亲生了我们兄弟,又在道观附近安家了。我们家有家传的本事,那道观也有祖传的本事。不是诵读经典也是炼丹,而是……”

    康熙看他停顿下来,就说:“装神弄鬼!”

    “对!就是装神弄鬼,做的是帝王生意。”

    康熙了然地点头,好奇地问:“朕很好奇,那明末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和你们有关系吗?”

    道士摇头:“不知道,因为我没跟师父学过,都是我兄弟在学。我们兄弟,我传承家里的医术,他传承道观里的秘术,各不相通。”

    康熙又问:“你们既然好好地在隐居,为什么又跑出来了?是觉得朕年纪大了做生意的时机来了?”

    这道士点头:“是啊!我那兄弟前几年都想来,是我不愿意来,他一直羡慕观中的先师们享受荣华富贵不愿意一辈子埋没下去,要拉上我来,我不愿意后来吵了几次。我们各自都有妻儿,他前几个月突然翻脸,拿我小孙子要挟我,我就跟着来了。”

    康熙说:“你没作恶,反而义诊了这么久,不该沦落至此啊!你家在哪里?朕派人送你尸体回去,让家人葬了你。”

    这道士哈哈笑起来:“别想问出我们兄弟的家人藏身的地方,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失败,我们都把家人藏好了。人死之后身体不过是臭皮囊,随你拿去处置好了。”

    康熙也没恼,他确实存了逮着这道士的子孙给自己治病的念头。没成功也没什么,就问:“你和朕说话这么久了,你看着朕寿命还有几载?”

    第494章 总理王

    道士听了康熙的话,对他看了一会,从两个人坐下说话的开始道士就一直在看他。

    这时候道士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既然是皇帝,不想求长生吗?”

    康熙反问:“朕该求长生吗?”

    道士说:“我师父说贵人都怕死,越是尊贵的人越是怕死,秦始皇那样的人物他怕死,唐太宗那样的人物也怕死。他们早年都是明君,晚年就想寻求长生。我虽看你是胡人,也不得不承认你比大半汉皇都英明些。我虽然读书不多,可是也知道你治下的土地百姓比他们都多,按照我师父的说法,你更怕死才对。”

    康熙得意起来,觉得这道士也是有些眼光的。就心情好地和他聊下去:“你为什么不怕死?你今日就要死了,还和朕在这里说话,你不也是没求长生吗?若是能长生,你为什么不自己求长生?朕学贯古今,清楚知道人不能长生,求长生就是笑话。”

    道士点头:“你说得对,没人能长生。我不惧死是因为我见惯了死,我曾经游历很多地方,贫苦百姓我看了无数,活不起死不起,都在人间挣扎,人间偏偏还是修罗地狱。”他长舒一口气,回答康熙说:“你最多还有三年光阴,你肌体已然老迈,回天无力,不折腾还能多活一阵子,那些丹药吃下去或许会顷刻暴毙。”

    康熙当然懂乱吃药的后果,点点头说:“三年!朕还想活三十年三百年,然而再不情愿也没用,时也命也,罢了罢了。”

    说完叹口气,带着些无可奈何。

    这个道士问康熙:“听你说话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看你也不糊涂,你知道民间疾苦吗?知道百官贪婪吗?”

    康熙点头:“知道,朕怎么不知道?你以为治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很容易吗?你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吗?所有人觉得天下是朕说了算,朕只在宫里说了算,圣旨出了乾清宫,下面的人是不是遵照圣旨办事朕无法左右,天下人杀不尽恐吓不尽,只能让他们贪,以利诱之,才能治理家国。

    就跟你给人治病一样,你能说这个人没救了,你能转身去救下一个。朕不能说朝廷没救了就自暴自弃,朝廷只有一个,就是瘫痪了残疾了朕也要喂饭喂水喂药,让它晚点死晚一天咽气,无论哪个朝廷它生下的那一刻都是有病的。

    人说周文王开大周,民间享乐八百载,这话你信吗?那些闹着恢复周礼的人觉得最好的朝代是周,然而周朝真的好吗?朝城夕让驱民流离,日子比现在苦得多,周天子不知道吗?诸侯不知道吗?所以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不单单是你们说,朕也有这样的感慨!”

    道士听他说了那么多,随后摇头失笑:“我没想到我还有一天能和皇帝说笑,真是没想到。我还有一刻钟,不知道皇帝想聊点什么?”

    康熙想了想:“朕的孙子一直纳闷他家的车轮子怎么上坡跑到了他舅舅家门口,关键是有人看到车轮子在跑,都信誓旦旦证明看到了,小孙子想不明白来问朕,朕也想不明白。以往朕给他解答问题从没如此窘迫过,此次却解释不出来,长辈的形象就要受损,正好你在,你可否解惑啊?”

    道士笑起来:“哎呀呀,没想到这最简单的一招居然难住你了,你也是有孙子的人啊,人说隔辈亲,我年轻的时候不信,如今有孙子了就信了,看来九五至尊也就是人间一老翁啊。这是最简单的一招,我还真知道一些,先提前做几个和车轮子一样的轮子,花纹雕刻都要一样,还要做旧。

    事先勘察好那一段路,数好几个弯儿就带着几个轮子去,每个人带着一个轮子埋伏好,不能让人看到。

    等到车轴断裂,轮子脱落,轮子是圆的,脱落后还在向前跑,这时候轮子里残余的力道是能上坡的。然而随从们都担心贵人出事儿,加上处在西郊,这么多年没出过刺杀等事,他们不会警戒周围,而是一股脑儿去查看贵人是否受伤。

    轮子在上坡后是要倒地的,这时候埋伏好的一个人拿着做旧的轮子飞快地抛出去,让做旧的轮子接着滚,勾走倒地的车轮子立即撤离。到下一个弯儿照样这么处理。路上的行人只会看到轮子在滚,因为几处弯儿遮拦了视线,他们看不到接力抛出轮子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一路上轮子的速度不减还能上坡转弯。”

    康熙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最简单。”

    “雕虫小技罢了,也是因为那里行人少的缘故,要是行人来来往往的大街上,这一招是不能用的。”

    康熙点头,跟身边一个太监说:“端些饭菜来给道长送行吧。”

    太监出去立即端来了酒菜,道士吃了几口,又喝了一杯酒,低下头久久未动,康熙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门外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坐着,弘晖站在一边,看到康熙出来,弘晖赶紧上前扶着。

    康熙跟四阿哥说:“里面的那个道士先找地方放着,不着急下葬,你三哥家还有个骗子,回头一起葬了。”

    四阿哥应了一句。

    康熙看着旁边站着的十三阿哥,再看看凑过来的太医,就问:“十三阿哥的腿你们可有把握?”

    这些太医都赶紧低下头,他们不敢动刀,怕出事儿。康熙冷哼了一声,点了年轻的太医:“你年轻,手不抖,交给你了,趁着三四月不冷不热动刀吧,早点处理了十三阿哥不用受罪。”

    康熙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四阿哥嘱咐弘晖:“送你皇玛法回去。”

    弘晖应了一声,陪着康熙回到了西郊的畅春园。此时三阿哥满面红光地坐在海棠的书房,正端着茶杯和海棠说话。

    海棠现在看的折子是诸王大臣联名请求康熙在明年举行六十年大庆,庆贺康熙御极天下一甲子。

    三阿哥也在这折子上签名了,这会和海棠说的就是这事儿:“你也劝劝汗阿玛,古往今来没多少皇帝能坐朝六十年的,这是大好事!”

    不说六十年,就是康熙现在驾崩了,他也是截至目前做皇帝最久的人了,超过了汉武帝的五十四年,已经遥遥领先于同行了。

    海棠说:“就我而言,我是想庆贺,这事儿要看汗阿玛的意思,我瞧着他不太乐意。”

    “为什么?”

    “大概是嫌弃闹腾吧。”

    三阿哥把杯子放下,说道:“怎么会闹腾呢?还像上次汗阿玛过六十大寿那样让一些老人来给他庆寿,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不会是不想花钱吧?”四阿哥那人扣扣索索,海棠平日也不大方,三阿哥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肯定是这吝啬妹子不想出钱!

    这理由不能认,不给老爷子庆贺就是不孝。海棠就说:“三哥,妹妹刚才说了,这事儿我是乐意做的,但是行不行要看汗阿玛的意思。”这哥哥的耳朵是有毛病啊!

    三阿哥就说:“我看着你不甚积极,你就是不乐意。”

    海棠放下折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哥哥,妹妹如今也不年轻了,而且一坐就是一天,一年到头没几天休息日子,你看看我这边折子是整箱送来,这些事情纷繁复杂千头万绪,我哪有那欢呼雀跃的功夫在汗阿玛跟前蹦跶着求他?”

    三阿哥妒忌地看着妹妹,他好想也这么累着啊!

    这时候康熙回来了,穿着棉布袍子看着跟个普通老头一样的康熙背着手进了书房。三阿哥和海棠赶紧起来,屋子里的人纷纷请安。

    跟着康熙进来的弘阳立即搬了凳子来放好:“玛法,您坐。”

    秀楠扶着康熙坐下,康熙就问:“你们兄妹说什么呢?老三稀客啊?怎么来找你妹妹了?有事儿?”

    三阿哥笑着躬身回答:“是儿子来给您请安,想请您到儿子家里游园。您刚才出门溜达去了,儿子闲着没事儿来跟妹妹商量明年您御极宇内六十年大庆的事儿。”

    康熙用手指弹了一下衣袖,平静地说:“这事儿啊!这事儿朕不答应。”

    三阿哥着急地问:“您怎么不答应?这是大好事儿,该庆一庆啊!”

    康熙从弘晖的手里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递给了弘晖,就说:“去年黄河水位上升,冬天趁着枯水期用了几十万民夫去清淤,谁知道今年如何,明年又是如何?黄河两岸上千万百姓都悬着心,朕怎么能顾着自己高兴,算了。”

    在三阿哥看来这压根不能称之为理由。

    他说:“既然清淤加固了两岸,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虽然担忧两岸百姓,但是天下几万万百姓都想给您庆贺。而且这也不是儿子一人的想法,是您所有儿女的想法,也是宗室近亲王公大臣们的想法。”说完拉着海棠说:“妹妹,你说是不是?”

    海棠看了他一眼,只能说:“不若在宫里或者是城里庆贺几日,这事儿好处多啊!”海棠的意思是小庆一下就算了,大庆那真是耗费人力物力,她也确实有些吝啬,不想花钱。

    三阿哥赶快说:“妹妹,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汗阿玛说说利弊。”示意海棠快说。

    康熙摆摆手:“御极宇内六十载,唉,你们只看到朕登基六十载,却没看到朕命苦在当年失去了父母。当年你们玛法世祖章皇帝说朕没有出过痘,朕小小年纪还不懂事就跟着嬷嬷出宫去了,直到出了痘才回来,没跟你们玛法亲近几日,他在正月初七就驾崩了。没过两三年,二月十一,你们祖母也去了,留下朕和祖母嫡母相依为命。如今朕只剩下你们这些孽障,父母兄弟妻子都不在了,人已经是一把枯骨,还庆贺什么?算了。”

    说完站起来出去,三阿哥喊着追了出去。弘晖想了想,就留下帮着干活,没跟着出去,顺便把今儿的事儿告诉了海棠。

    海棠惊讶地问:“那道士没了?”

    弘晖点头:“是啊,他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那本事真的是出神入化。”

    秀楠也跟着遗憾:“可惜了他那一身好本事!”

    弘晖说:“他和皇玛法关门说了半天,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另外一个是骗子这事儿皇玛法心里有数。”

    海棠也跟着叹口气,“真没想到这人的本事这么高,也不知道他的弟子是谁?是谁不要紧,我担心他这一身本事失传了。”

    这道士的经验就是医学瑰宝啊!

    海棠希望这道士的本事真的传递下去了,万一失传了她能可惜的拿头撞地。

    这时候三阿哥陪着康熙在畅春园溜达,他的目的是想请康熙到自家的园子里见见那位本事高的道长。

    但是现在不能主动提,因为之前的张明德案皇室内有些忌讳这些能掐会算的道士。加上皇室里面大部分人信佛,受到草原上藏传佛教的影响,对道士的态度就一般般,因此各方面综合考虑,他没主动说出来,就陪着康熙说些闲话。

    三阿哥是想让康熙在明年大庆一番,如果可以他想把这差事接下来。这时候八阿哥听说三阿哥把那道士弄到自己家后又去了畅春园,就想近距离围观一下,于是也来到了畅春园,他来算是有正经理由。

    户部汉尚书赵申乔要辞职养老,因此八阿哥替他来递折子。

    康熙眼神不太好了,看了折子的封皮,就说:“朕记得前几年让他们去求雨,一群人求雨心不诚,朕对着这群人革职留任,这里面就有赵申乔是吧?”

    八阿哥躬身应是。

    康熙说:“他也一把年纪了,朕记得对他又追缴了银子?算了,免除了吧。让他先留任一段日子,朕看看谁可替代他。”

    八阿哥应了一声是,问道:“那儿子就把这折子送给妹妹,您的吩咐也给妹妹一并说了?”

    康熙点头。

    八阿哥才不是为了赵申乔的事儿来的,看老爷子这会没生气,就知道老三的话没说呢,心道自己来早了,就想墨迹着留下。

    他拿着折子说:“妹妹一直看不上赵申乔父子,觉得他们父子携私报复,如今赵申乔回乡养老,这些恩恩怨怨也消散了。”

    康熙说:“你妹妹就是嘴上说几句,她也欣赏赵申乔当年兴除利弊的魄力,而且赵申乔也没有幕僚,凡事亲力亲为。可惜一辈子清廉养出了赵凤诏这个贪官。”

    三阿哥就想起刚才海棠的抱怨,想到海棠身边那箱子里都是折子,心里就羡慕。跟康熙说:“妹妹如今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了,您该给她个职衔儿,将来也好记一笔。”

    八阿哥看了一眼三阿哥,不知道这哥哥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不就是摄政王的职衔吗?

    八阿哥心想:九妹妹,不是哥哥不帮你,是老三想坑你呢!

    康熙点点头:“你说得对,朕这会还真的想出个名字了,你们觉得总理事务大臣这个官职如何?”

    没等到两个儿子说话,他立即说:“不不不,总理王大臣才合适,你妹妹是亲王,以前不是有议政王大臣吗?现在就有总理王大臣。”

    八阿哥心想这不会是给下一任皇帝埋雷的吧?这本来是临时给皇帝干活,将来就彻底成了一个职位了!老爷子刚把议政王大臣会议给废除了,现在要换总理王大臣会议了?

    康熙觉得这职位很好,就说:“嗯,不错,回头朕跟你们宣布。”

    八阿哥已经发散思维自己将来怎么得到这个位置,再怎么借此为跳板逼着新皇帝退位。海棠还不知道自己有了个总理王大臣的官职,此时看到朱尔哈岱蹲在门口逗盐宝。盐宝年纪大了,真的是稳如老狗,看都不看朱尔哈岱一眼。朱尔哈岱的年纪也不小了,海棠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精明能干的侍卫,看着和普通的年轻侍卫没什么两样,现在是个膀大腰圆的肚子上有几层游泳圈蹲下去都费劲的老头子。

    海棠跟身边的人说:“快中午了,今儿中午早点吃饭,下午早点过来干活,你们先出去吧。”

    一群小吏纷纷应声出去,海棠带着秀楠和弘晖整理折子。兄妹两个看着朱尔哈岱蹲在门口就知道这是有事汇报,跟着海棠的时间久了,这兄妹两个都知道朱尔哈岱的身份绝不简单,但是他具体负责什么大家猜不出来。

    等这对兄妹出去后,朱尔哈岱进来跟海滩汇报:“那道士今儿进三爷家了,外面留的人找不到那个会看病的道士,显得有些慌乱,您说这时候要不要收网?”

    海棠想了想:“不着急,盯紧就行,那道士在三哥家,就怕他狗急跳墙。”

    朱尔哈岱小声说:“那会看病的道士进了十三爷家里……”

    海棠示意他近前来,告诉他那道士已经去世了,让他放弃道士这根线集中精力查这对道士身边的随从。

    朱尔哈岱听了吩咐退下。

    此时是二月底,马上就是三月,各处春光灿烂,鲜花在次第开放。海棠从书房出来,带着盐宝站在花丛中等着弘晖和秀楠。看着各处生机勃勃,海棠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连日里的郁闷被一扫而空,萌生出参观三阿哥家的院子见见那道士的想法。

    不如去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495章 春日游

    康熙去三阿哥家游园,因为都想看热闹,所以不仅海棠去,连四阿哥和八阿哥也去,甚至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七阿哥也跟着去。

    去的当天九阿哥和十阿哥就在畅春园门口等着,看到康熙的车驾,九阿哥夸张地跑过去大喊:“汗阿玛,您出去玩儿怎么不带着儿子?”然厚着脸皮地爬上了康熙的车。

    十阿哥没上去,他的车融入了车队,看他们两个成功了,十四带着下面的弟弟们也挤进了队伍里,他也有理由:是弟弟们想去哥哥家看园子,儿子念着他们小,怕他们走丢了才跟着出门的。

    除了不乐意去的十一阿哥、腿病去不了的十三阿哥、深思熟虑觉得不应该凑热闹的十二阿哥、出差没赶上的六阿哥以及还没反应过来的五阿哥外,能来的都来了。

    康熙没管,想跟着就跟着吧。

    到了三阿哥家的牡丹园,这院子的大门建筑和海棠家的园林一样,是外面有一排房子把真正的大门给挡住了。外面住着门子和侍卫,里面的二层大门才是真的大门。

    大家在这第二层大门前下车,很快把车子移走,康熙站在大门前观看。大门没什么可看的,这里能被欣赏的是门上三个大字“牡丹园”。

    康熙说:“这字写的好啊!”嘴上这么说,觉得这字精致却不大气,然而字体是少见的精致,就多看了几眼。

    三阿哥得意起来,他认识很多大儒,其中有不少是写字高手,自然是请最好的大儒名士写匾额。虽然得意然而还要谦虚一下,就说:“不过是能看罢了,要说字写的最好的还数汗阿玛您,不知道何时儿子才能得到您的墨宝?妹妹家的院子就是您提的字,儿子家还没得到过呢。”

    这么一说其他儿子也纷纷出声,都想要老爷子一幅字。

    穿着男装戴着瓜皮帽的海棠正蹲着给盐宝挠下巴,听了站起来,她和四阿哥十四阿哥的衣服款式一样,就是颜色不同,都是宝相花织锦的衣料,这是德妃批量给孩子们定做的。

    海棠笑着说:“那是我求得早,而且我们家的园子盖得也早,第一次陪着汗阿玛去逛的时候就求了。”

    大家看着她:要不然说你心眼多呢!

    康熙说:“不行了,你们老阿玛年纪大了,提笔手抖,写不出来了,日后谁求都不给。就这么着吧,开门进去看看。”

    三阿哥家的太监立即去推开大门,三阿哥家的孩子们都在大门后面迎接,三阿哥十一个儿子,夭折了五个。五个女儿夭折了三个,剩下的两个也在前几年全部嫁到蒙古去了。

    三阿哥扶着康熙进门,康熙对几个孙子说:“起来吧。”

    弘晟带着弟弟们起来后跟各位叔叔姑姑请安,随后和三阿哥一左一右扶着康熙进了园子。

    园林和住宅不一样,园林没有明显的前院后院界限,也不必遵照宗法家族宅院那样沿着中轴线对称布局,而是更贴近自然,房屋院落沿着假山和流水布局。

    所以大家进门就看到一片花海和远处隐隐约约假山轮廓。

    今天的重头戏就是推荐道士,不可能一进门就让道士来见康熙,因此此时大家都很放松,队伍拉的越长,大家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边看边说话。

    四阿哥和海棠就跟在十四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身后。

    十四阿哥问:“两位哥哥,三哥这园子如何?”

    十阿哥说:“各花入各眼,他喜欢就行。”换个意思就是十阿哥不喜欢。

    九阿哥的话更代表他的个人风格:“我跟你们说,兄弟家的院子大部分都不行,三哥这园子我不喜欢,也不算太差,如果真的要倒数,倒数第一是四哥家的,倒数第二是胖丫头家的……”

    四阿哥气得瞪眼,海棠在他们背后咳嗽了几下提醒。

    九阿哥没听到是背后的声音,还以为是十阿哥在咳嗽,关心地问:“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是不是有风寒了?”

    十阿哥无奈地说:“不是我,是你嘴里的倒数第一第二。”

    九阿哥回头一看,不满地说:“背后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海棠说:“没背后偷听,你倒是人前说嘴。”

    九阿哥大声说:“我实话实说,你家的院子还好点,有点花草,老四家里全是绿的,点缀的花草都没几棵,老四……四哥,你看着就不觉得难受吗?”

    四阿哥对他也看不惯:“你懂什么?你以为你们家那什么都堆砌出来的就好看了?爷看了还嫌闹眼睛呢。”

    “这就是你不懂了!”

    十四阿哥和十阿哥拉着九阿哥赶紧走,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八成会吵架。

    海棠就说:“九哥那人就不懂。”那真是暴发户审美啊!

    四阿哥对着九阿哥的背影充满蔑视地看了一眼,带着优越感哼了一声,接着说:“跟这种人没法计较,他都不懂什么是高雅!”

    海棠陪着笑笑,其实宜妃的儿子都奉行“大俗既大雅”的理念,特别是十一阿哥和九阿哥,十一阿哥俗得还有些讲究,他还研究过颜色的怎么堆叠该如何取舍,九阿哥就压根不讲究,颜色越艳丽越好,东西越贵越好。

    转悠了一会,康熙进亭子里休息,这亭子临水,里面有设立好的座椅,他进去后坐下就觉得瞬身要散架了,年纪大了,走走都觉得难受。

    此时海棠带着盐宝进来,盐宝找了个角落趴着,时不时摇一下尾巴。

    康熙召海棠来说话,问道:“盐宝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开心啊。”

    海棠说:“这是不想动了,盐宝现在变懒了。”

    康熙摇头:“这哪里是懒了,分明是老了,体力不支。”他对盐宝充满理解,跟弘晟说:“等会儿问问你姑姑盐宝吃什么,给它做得软烂一点。”

    海棠哭笑不得,盐宝的牙口好着呢。

    弘晟一看在说盐宝,就想着这是个不错的理由,给他阿玛递了个眼神,让开位子给他阿玛,他则是帮着招待叔叔们去了。

    三阿哥凑到康熙身边,海棠起来去安置盐宝,把位置让给了四阿哥坐,四阿哥坐下后八阿哥站在了他旁边。

    三阿哥问:“妹妹怎么走了?汗阿玛您刚才和妹妹聊什么呢?”

    八阿哥和四阿哥都觉得这哥哥连垫话都不会。

    康熙就说:“聊盐宝呢,盐宝年纪大了,朕说让你妹妹多照顾些,那一年南巡,朕和众位大臣在船上,歹人在水里,只有盐宝发现了示警,想起来都过去好多年了。”

    四阿哥说:“是好多年了,那年弘晖刚出生不满一岁,现在弘晖都做阿玛了。”

    康熙点头,转头问:“你那小孙女如何?乖巧吗?”

    四阿哥笑起来:“还不到半岁,闹也是有限的,因为吃得太胖,人家说三翻六坐,她自己不会翻身,要推一把才行,弘晖那孩子疼他闺女,不许家里人说孩子笨,只说被一身肉拖累了。”

    康熙笑起来,三阿哥眼看这话题要歪楼,也顾不得铺垫了,立即说:“汗阿玛,儿子认识了一个高人。”

    八阿哥更鄙视这哥哥了:你太急了。

    四阿哥觉得重头戏来了,和八阿哥两人都支愣了起来。

    康熙问:“高人?”

    三阿哥说:“是一个高人”,说到这里看了看把狗头抱在怀里撸的海棠,小声说:“和妹妹有些过节的高人。”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八阿哥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决定帮一把老三,就说:“是不是在水围行宫外面出现的道士,这一路上没少让弘阳吃苦头。”

    四阿哥想说话被康熙截了话头:“你说错了,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是出发前和到了京城后被折腾了两回。之后他留宿在园子里每日读书,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见一些手段在园子里是用不上的。”

    三阿哥立即说:“那是因为外甥有您的龙气护佑。那道士是天上的神仙……”

    三阿哥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亭子里的皇子们都围了过去。等三阿哥讲完,大家听着这逻辑也能自洽,但是又觉得是在胡扯。

    康熙也看出来了,这儿子办事差口气,也不难为他了,就说:“这人在你府上?叫来看看。”

    这道士出场很有派头,他是站在小船上顺流而下,看着似乎飘飘然在水上飞。十九阿哥跟哥哥说:“就是他!诶,他那天看着可脏了。这换了衣服看着倒是有几份神仙模样。”

    大家都站起来看这人的相貌,整个人仙风道骨气宇轩昂,看着很有些派头。等他进了亭子站着给康熙行礼后,大家也没计较他的傲慢。十四先问:“道长,三哥说你是天上神仙,你怎么不从船上飞进来?”

    这道士傲然地说:“真龙在处谁敢腾云驾雾?”

    十四闭嘴了,他还真没法反驳。

    这道士把亭子里的众人扫了一眼,除了三四个太监外,正中坐着康熙,一左一右坐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四阿哥身边站着八阿哥。其他的皇子或站或坐,亭子边上的美人靠处,一只大狗卧着,脑袋在一个男装女人的怀里趴着,看起来十分温顺。

    这道士对这些人的身份也调查了,心下了然,上前一步念了一句道号,在三阿哥的盛情邀请下坐在了康熙的对面。

    十四和十五十六带着十九二十围过来,十五阿哥说:“老道,你胆子挺大的啊,刚捉弄完爷们的外甥就大模大样地出现了,就不怕今儿走不了了?”

    八阿哥说:“何止是捉弄了外甥,爷门口的石狮子怎么惹你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给爷废了?”

    第496章 意阑珊

    这道士哈哈一笑,说道:“小王爷那是冲撞了神威,神威乃是存在于天地间,无声无息无形无状,非人神鬼能驾驭。至于八王爷家的石狮子,那是缘分到了给八王爷挡灾了。”

    八阿哥此时顾不得问自己有什么灾,赶紧说了一句:“道长你弄错了,爷还不是王爷呢。”

    他到现在就是个贝勒,平时出去人家尊称一声王爷没什么,但是在康熙跟前他可不敢应什么王爷。

    这道士微微一笑:“八爷将来必然是王爷,贫道能看到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八爷何必拘泥于称呼。”

    老道士说得轻巧,八阿哥心里很不爽:难道爷一辈子就止步于王爵了?

    打算回头私下里再问。

    但是这老道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说法真的很新鲜,偏偏这里还真有一个知道五百年后天下是什么样子的人。

    海棠拍了拍盐宝,盐宝从美人靠上跳下来,海棠站起来到了康熙身后,问道:“你知道后五百年?这说法新鲜,五百年后这天下是什么样的?”

    这道士闭上眼,开始掐指算,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说:“五百年后百姓安居乐业,享世间太平。”

    海棠就说:“你说得也太模糊了,谁敢说眼下不是太平年间,谁敢说眼前不是盛世?本王问你,五百年后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如何?”

    九阿哥立即说:“这话问得好,你说说我们家江山传了多少代?有多少个皇帝?子孙是否贤明?”

    康熙笑着说:“你们难为他了,天下有几个朝代能传承五六百年的?能撑到三百年已经是祖宗保佑了。是不是啊道长?”

    虽然康熙言辞很通情达理,但是他的表情和眼睛里凶光表露出他绝不愿意听见他江山没了的消息。

    这问题真的是送命题,三阿哥都不敢插嘴,大家都看着这道士,盐宝跳起来两只爪子搭在四阿哥和康熙椅子的后背上,在康熙和四阿哥之间的空隙里挤着个狗头,歪着脑袋看着这道士。

    这道士脑子里飞快旋转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盐宝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它想起那天家门口除了有猛兽尿液之外还有的杂乱味道,其中就有这道士的气味,虽然很淡让它刚才没发现,但是它绝不会认错。

    盐宝瞬间把凶相露了出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咆哮,尖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这道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低吼吓了一跳随后恢复到淡然的模样,尽管很短,然而在大家的注视下都发现这道士在怕。

    不少人都露出微笑,可见此道士是人不是什么神仙。

    康熙微笑转头拍拍盐宝的脑袋,跟它说:“怎么能吓唬道长呢?不可无礼。”

    海棠在盐宝的脑袋上撸了一下,示意它乖一点。盐宝把嘴闭上,但是眼睛紧盯着道士,这种被猛兽注视的感觉并不好,然而道士顶着这目光仍然是一片仙风道骨的淡然模样。他说:“皇上此言也确实有道理,然而贫道看五百年,大清国祚延续到了六百四十八年,共传六十九帝,国运还是很兴旺,皇上和在座的各位王爷不必担忧。”

    海棠心想:这骗子可真能吹啊!

    这是怎么算出六百多年的呢?还六十九帝。

    三阿哥立即说:“恭喜汗阿玛。”他也发现这道士的神仙身份有点水分,但是有水分也是半仙啊!但是这是在他家里,这道士是他推荐给皇父的,他必须把场面撑住了。

    这些弟弟们的目光看着三阿哥:你恭喜什么?这骗子说的话能信吗?

    康熙对这儿子也是一言难尽,不过现在不是和三阿哥计较的时候,他说:“六百多年啊,挺好的!江山传承必然不顺利,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劫难?”

    大家都看着这道士,这道士闭上眼掐指一算,说道:“确实有劫难,都出在自身,有两位皇上无嗣,皆是过继。”

    康熙点头,“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拿前明来说,嘉靖皇帝就是小宗继到大宗,再往前也有。道长说的都是些小事,有没有什么大事?比如说哪位皇帝坐朝的时候天下动荡,原因是什么?经过是什么?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是哪个国之栋梁临危受命挽救局势的?”

    道士说:“不愧是圣明天子,果然想到了这关键大事,”他思考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就说:“确实有件大事,但是天机不可泄露,然而贫道倒是能跟皇上说一两分,不可再多了。”

    康熙的身体前倾:“请道长泄漏天机。”

    这道士说:“百年后,白莲教要掀起叛乱,跨州连郡声势浩大,百年后的朝廷花了十年才平掉叛乱。”

    康熙点头,心想这道士不是白莲教的人了。

    海棠心想:白莲教都延续这么久了,也不是没闹过起义,历朝历代都是庙堂上食肉者的心腹大患。白莲教会起义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儿,这真是什么事儿都往白莲教的筐里装啊!

    十九阿哥接着问:“现在白莲教在哪儿?若是现在剿灭了是不是百年后就不会有叛乱了。”

    这道士说:“小贵人,白莲教气运还在,是不会断绝的。至于您问白莲教在哪儿?在天下,在民心。只有皇帝仁爱,才会有百姓安居乐业,一旦贪官横行,到时候白莲教就死灰复燃,春风吹又生了。”

    要是单独听他这几句话,倒是显得忧国忧民,再看这形象,就有种“多好一人啊怎么就做了骗子”的感觉。

    海棠就想引用《晋书》中的一句话:卿是好人,奈何作贼?

    这道士在此时发现掌握不住节奏了,满场都是在问他的,他反而被动了。所以他打算反客为主掌握主动。

    于是这道士就对站在康熙身后的海棠微微颔首,说道:“今日除了见圣明天子,还想见见女王。那日本不想和小王爷有矛盾,奈何神威充斥着天地之间,贫道也无法驾驭,小王爷也因为跟在圣明天子身边才没有什么大碍,尽管如此还是让小王爷受惊了,贫道在这里向女王道歉。”

    海棠说:“道长客气了。”

    道士接着说:“为表诚意,贫道愿意送女王一枚仙丹,此乃是延年益寿之丹药,其中用药都是天材地宝。”

    他说完以手击掌,就有一只鸟衔着一只拇指大的葫芦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就行为来说确实够逼格。

    道士跟掌中的鸟儿说:“去把仙丹送给女王。”

    鸟儿飞起来,因为有盐宝在侧,它不敢落在海棠身上,飞了几圈落在了三阿哥的椅子靠背上。在椅背上蹦跳了几下,扑闪着翅膀提醒海棠接住葫芦。

    海棠伸手,鸟儿飞起来葫芦掉到她的掌中,鸟儿飞出亭子看不到了。

    道士说:“女王别小看这丹药,此乃是天上太上老君的珍藏。”

    海棠发现这葫芦是从中间打开的,拧开上下,里面是一粒拇指大的丹药,颜色是土黄色,闻着有股子香味,就好像是炒熟的干果香,味道连坐着的康熙都闻到了。

    道士说:“此物送与女王,贫道和小王爷的因果已了。”

    换句话说收了这东西以前的事儿一笔勾销了。

    二十阿哥跑到海棠身边:“九姐姐,给弟弟看看。”

    海棠递给了二十阿哥:“拿去玩吧。”

    二十阿哥跑到了十九阿哥身边,十四伸着脖子看,被十六推了一下才收回目光。

    道士等着人询问这丹药,只要有人问他就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蛊惑人心的话来,然而都没人问。没人问就显得很尴尬,三阿哥努力想调节气氛,就说:“道长今日才露了一点本事,那什么……道长您不是说您有大本事吗?”他暗示这道士露一手绝活。

    放在秦始皇那年代,只要故事讲得好就能骗皇帝,比如徐福求仙药,从秦始皇的手里骗了几百童男童女还安然脱身了。时间到了汉武帝的年代,故事说得好没用,汉武帝想看实际效果,比如说他对李夫人念念不忘,想见见死去的李夫人。和秦始皇相比,汉武帝还被人骗去了女儿,让骗子做女婿,一时间也不知道秦皇汉武帝的损失更大。

    和前两位相比,唐太宗用坑蒙拐骗的手段能从别人手里弄到《兰亭序》,晚年也是被天竺的方士的给骗了。

    《资治通鉴》说李世民发现这方士没有长生的本事,就把人给赶出宫,这方士后来在长安生病死了,一年后李世民驾崩。野史说他虽然把天竺的方士给赶出来了,最后还是丹药中毒没了。不过这个说法被正史鄙视,主流看法是他死于脑出血一类的疾病。

    可见越往后骗皇帝的事儿越难成功。

    以至于到现在想骗康熙真的有点难度。

    道士也知道想骗康熙必须做到事先造势,接着让人生出从众心理也就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人云亦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必须要信息隔绝,造成信息不对称。

    他觉得第一步造势做得非常好,信息隔绝做得也很成功。现在就要唬住这些权贵,这一步也是最难的。

    于是道士沉吟了一下,说道:“行宫外贫道曾经令枯草返青,此时再做怕被笑话黔驴技穷,就换个方式献丑。”

    八阿哥立即说:“不,道长,爷和几位兄弟还没见过呢,想要见一见,还请不吝展示。”八阿哥觉得这骗子八成是没准备,于是立即让太监去弄点枯草来,没有枯草枯萎的树枝也行。

    道士一点都不紧张,说道:“既然如此,贫道再展示一番也没什么,在枯草未曾寻到之前,贫道问问各位,还想看到什么?”

    大家交头接耳,八阿哥顺势坐到了四阿哥旁边。九阿哥说:“银子!你给爷变一座银山出来。只要你变成了,高官厚禄随你选?”

    亭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都看着这道士。

    这道士摇头说:“天地之间有天条律法,有两种东西不能变,其一是粮食!其二是钱财!这两样东西每年有多少皆是有定数的,粮食多了懒汉就多,容易生出是非,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就会泛滥成灾,不敬神佛不尊先祖,反而是把钱财看在眼里,成势利小人。因此为了留存天地之间人族的善良和德行,钱财粮食必须来路正当且控制有方,否则必招灾祸,再换一个吧。”

    这道理说得是一套一套的。

    九阿哥就想知道这道士来京城是干什么来了?一般来说,骗子的最终目的是图钱。九阿哥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凡是骗子,无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故事讲得多么动听,手段多么高明,最后的目的就是钱!但是这骗子的胆量和本事,在乡间骗钱是没问题的,来京城难道是为了权?

    他就说:“既然金山银山不行,粮食也不行,那么变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出来行不行?爷提前跟你说好,爷有的是钱,只要这美人够美,你要多少钱也都给你。”

    这太监笑着摇头:“这位王爷,贫道问问您什么才是美人?不是变不成来,而是有人喜欢健壮的美人有人喜欢纤细的美人,别说自古以来,就是现在,大家喜欢的美人都不同。回头您想好您喜欢什么美人,贫道愿意请天上仙子下凡与您一见。现在不行,需要到晚上,白日里仙子们也是要当差的。”

    九阿哥心想爷要是稀罕宫女用得着你来出力,爷自己去宫里寻摸了!你找来的还不知道什么来路呢,爷看上的直接带走,老爷子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他冷哼说:“说白了你就没那本事!吹什么牛啊!”

    道士微笑不语,没有一丝窘迫。

    十阿哥和九阿哥心意相通,看九阿哥铩羽而归,就说:“道长,爷的哥哥一向是个俗人,想见识的也就是俗事。只要你满足了爷的哥哥,回头爷请皇父加封你为国师,爷说到做到。”

    说着看向康熙,康熙没说话。海棠接话说:“美人什么的到底不是正途,眼下快夏天了,这洪峰又来了,只要道长能困住水龙保证黄河两岸百姓平安,农田无损,别说国师,到时候赏赐银子五十万两,府邸一座,奴仆成群,世袭罔替的公爵,京畿周围的土地,这些都是点缀,到时候举国上下奉道长为教主,道长以及后人与国同休。”

    九阿哥给海棠鼓掌:“我妹妹说得对,就这样!道长,救人那是大功德啊,您积累功德的时候顺便在落脚的京城日子过得更方便一些岂不美哉!”

    大家见他们三个把这道士架了起来,就含笑看着。道士也真是场面人,跟着吹牛:“原来是担心黄河水患,区区小事,到时候贫道愿意亲自前往,圣明天子和诸位王爷不用担忧。”

    十阿哥说:“道长,说了这话就等于领了差事,做不好是要受处罚的啊!道长神通广大,道长的后人呢?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道士哈哈一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戏言而已,治水还是要靠户部撒钱工部策划当地官服组织民夫。六阿哥就是因为黄河两岸的工程出差去了。

    此时太监用托盘装了一盘枯草来了,这草枯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草端到康熙跟前,康熙一看还是卷柏。

    他问太监:“哪儿来的?”

    太监说:“侍卫们去各处找枯草,园子里各处收拾得干净,这是在花丛里找到的。”

    康熙心里明白这是事先放好的,点头说:“给道长看看能不能用。”

    太监端着托盘走到了道士跟前,说道:“道长,您请看。”

    道士只瞟了一眼,说道:“可,放下吧。”

    这时候外面两个太监抬着一张小桌子进来放在了道士身边。托盘放到了桌子上,太监们退下后,这道士把盘子端起来给左右两边的人看了看。

    九阿哥不信邪,上去抓住这一团枯草掰了一截,确实是枯萎得透透的。他递给十阿哥:“十弟你看。”

    十阿哥拿到手里反复看,十四伸脑袋:“十哥,给弟弟看看。”

    十阿哥递给他,十四阿哥身边瞬间围上了十九阿哥和二十阿哥,二十阿哥说:“十四哥,弟弟也想看。”

    十四阿哥也掰下一节,递给了二十阿哥。

    二十阿哥和十九阿哥拿着回到了座位上,七阿哥侧身去看。

    十四阿哥拿着半截枯草和十五十六又捏又搓,确定这是真的枯草。

    最后二十阿哥把草放在了盘子里说:“道长请吧。”

    道士说了句:“献丑了!”

    然后伸出右手,手里空荡荡的,这道士说了一声:“来!”

    虚空一抓,手里顿时多了一个葫芦。

    满座皆惊。

    这道士打开葫芦,倒了一葫芦水在枯草上,盖上了葫芦的盖子,说了句:“去”,葫芦不见了。

    十四问十五:“那葫芦呢?”

    十五说:“大概是在袖子吧?也可能是真的能隔空取物。”但是看着那袖子不像是能装下葫芦的样子。

    这时候水被枯草吸干了,慢慢地有了一点点的绿意。

    八阿哥站起来看,看完坐回去跟四阿哥说:“绿了些。”

    盐宝从椅子后面跑到了桌子前面,趴在桌子边看盘子的草。

    草又有一点泛绿,盐宝看了一眼道士,绕过四阿哥和八阿哥跑到海棠身边:“汪汪!”

    海棠好笑地撸了一下它的脑袋:“宝儿,我知道了。”

    盐宝跑到康熙跟前蹲着看,康熙笑着在狗头上撸了几下,跟四阿哥和八阿哥说:“盐宝跟个孩子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二十阿哥问道士:“道长,你看看我姐姐家的盐宝是不是成精了?”

    满亭子的人笑起来,这道士还真的扯了一通修炼的鬼话,说盐宝可惜了,要是早些年在山里呼吸灵气,说不定这时候就要入门了,还劝海棠放盐宝去山里修炼。

    让海棠说这就是放屁:盐宝生在草原,就是回去也该回草原上,去山里干吗?再说了盐宝一把年纪了让它再去捕猎,这跟抛弃盐宝有什么两样!

    在说话的时候整株草吸了水膨胀起来,变得水灵灵的,就是绿意不太明显,但是都能看出来这草和以前不一样,又重新有了生机!

    好神奇啊!

    康熙微笑不语,他的一只枯瘦的手放在盐宝的脑袋上轻轻地撸着,盐宝也露出很爽的模样。

    八阿哥和四阿哥都看着草,八阿哥说:“神乎其技!”

    四阿哥点头:“第一次见啊!”

    两人此时看着十分和睦,似乎一点龌龊都没有。

    道士端着托盘给大家挨着看,最后放到康熙跟前:“圣明天子,请看!”

    康熙点点头,拍着盐宝的脑袋问:“看见了吗?”

    “汪~”!

    三阿哥是彻底相信了,跟康熙说:“此乃是起死回生啊!”

    旁边七阿哥也在点头。

    康熙问四阿哥和八阿哥:“你们说呢。”

    两人都知道这是个骗子,特别是八阿哥,不知道这骗术怎么拆穿,就等着四阿哥说话,四阿哥说:“今儿开眼界了。”看骗术也是开眼界了啊!八阿哥跟着说:“儿子和四哥一样都是大开眼界。”

    康熙点头,又去看盘子里的草。

    八阿哥看着站在康熙身后的海棠,问海棠:“妹妹呢?妹妹如何看?”

    海棠不想搭理他,就说:“我站着看就行,能看清楚。”

    康熙这时候说:“道长,花草树木和人到底是不一样,朕虽然不是学医的,也知道鸟兽与花草区别很大。比如说人,身上有诸多经脉,各处都有作用,哪怕是一节小脚趾也因为它应该在才存在。这神水能用在草木上面,不知道能不能用在人身上?”

    道士说:“贫道一生救人无数,只需要一眼就能断人病情,救人与救草木并无区别。”

    四阿哥要不是见到了那个死去的神医,这会弄不好真的信了。反正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信了,京城义诊了这几天,也是真的治好了不少人,就是沉疴严重的也有治疗的办法。大部分都是一剂药就能治好,这就是实力啊!

    十四说:“既然这药水这么好用,先给七哥用一用。”

    四阿哥立即瞪过去,你不能闭嘴吗?说这个干嘛?就显得你有能耐?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七阿哥的脚上,七阿哥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拉衣服盖住脚面。

    康熙看了七阿哥的反应心里叹气。他对这些年纪大的儿子们都很在乎,除了惹他生气的老八!这里面对七阿哥的疼爱更甚一些,衣食住行都很关注。看七阿哥这反应顿时意兴阑珊,觉得没必要再和骗子绕圈子了。他老了,每一日都很宝贵,也不想让七阿哥这样有期盼的孩子生出虚假的渴望来,渴望这道士能治病能救人。

    康熙就说:“老七的腿脚是小毛病,朕更想看看起死回生。”他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说:“有个人比较重要,刚去世不久,不知道能不能令他起死回生。”他问四阿哥:“收殓妥当了吧?”

    四阿哥立即明白他问的是真正义诊的道士,就点头说:“妥当,有人专门守着。”

    康熙点头跟道士说:“你只要令其回生,朕就相信你。刚才朕女儿说的话自然也是真的,朕对有本事的人不吝奖赏,但是对愚弄朕的人也不吝处罚,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尽显一个皇帝的霸气,一个枯瘦的老头的一句话对道士极具压迫感,比蹲着的猛兽更令人生出恐惧来。

    道士这才幡然醒悟,不该看着这老头粗布衣衫面容枯瘦就觉得他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这是一个掌握了天下一甲子的老头子啊!

    第497章 成悬案

    四阿哥知道这骗子就这下场了,于是说:“道长,请随本王走一趟吧。”

    骗子哪里会令人起死回生,他对医术也就是略通皮毛而已。大笑着说:“此事不着急,起死回生是大事,还要算一下吉时八字。”

    四阿哥已经站起来了:“道长尽管算,咱们先去看看,别说八字,就是时间方位什么的都是您决定。请!”

    说完就拉着这道士出去,外面一队侍卫跟着出门。八阿哥这时候敏锐地发现自己在老爷子那里不受待见。这也能想得明白,他也没做几件让老爷子欢喜的事儿,还常常让老爷子生气。这样的后果就是老爷子的好多事儿他都不知道!他觉得这很可怕!

    大家都面面相觑,康熙说:“坐了好一会,眼看着到中午该吃午饭了,中午吃点什么?”他最后一句是问三阿哥。

    三阿哥把看四阿哥背影的视线收回来,立即说:“今儿准备的洛阳水席,请您尝尝豫菜。”

    康熙点头:“好,朕好久没吃过洛阳燕菜了,尝尝吧。”

    洛阳燕菜的食材之一就是白萝卜,康熙觉得吃点萝卜胜过山珍海味,对午饭也就很期盼。

    四阿哥一去不复返,席间也不见回来,三阿哥还惦记着道士,饭都吃得不香。

    他吃得不香,但是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席间大家又说起了明年庆贺康熙继位六十年大庆的事。

    九阿哥就嚷嚷:“您是不是不舍得花钱?儿子把这钱出了,您高兴才是要紧的,别因为几两银子委屈自己。”

    康熙倒不是因为银子,他从没委屈过自己,摇了摇头说:“朕是没这个心思。”

    九阿哥就不说话了,是老爷子自己不愿意的。

    康熙吃了一些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大家也纷纷一起停筷。康熙说:“别管朕,朕的胃口不好,你们吃,二十多吃点,你还小呢,多吃点长身体。”

    大家纷纷提筷子接着吃,三阿哥终于问了出来:“四弟和道长还没回来,要不要给他们留饭啊?”

    康熙不在意地说:“你四弟顾不上吃午饭了,让他回家吃晚饭吧,至于那道长,他乃是神仙,餐风饮露才是日常,日后也不用吃饭了。”

    年纪大的几个都不知道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康熙跟这些孩子说:“你们要记得,病了就是病了,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不治,万法随缘,别盼着神医神药和长生,都是假的。”

    十四立即说:“那枯草变绿了怎么解释?”

    康熙笑着说:“让你老阿玛给你露一手。”跟魏珠说:“你也去弄一棵枯草去。”

    魏珠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康熙跟三阿哥的太监说:“你们家的井里湖里随便哪儿的水,弄一碗水来。”

    没一会一碗井水放在了康熙跟前,魏珠送来一团枯草。此时大家也吃过饭了,餐具撤下去,康熙拿着草放到碗里跟这些孩子们说:“等会就好。”

    这下大家都知道刚才那道长是个骗子了,老爷子说他不用吃饭的意思大家也明白了。

    三阿哥顿时脸上发白浑身冒出冷汗。

    此时四阿哥带着道士到了刑部衙门的停尸房,四阿哥问这里的官员:“前日送来的那位,棺木钉上了吗?”官员说:“因为没有结案,还没有封上。”说着看了一眼道士,跟四阿哥说:“您跟奴才来。”

    道士的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停尸房很阴凉,这里的气温常年都很低,还有一股子尸臭味。角落里有黑漆棺木,几个差役上去把盖子揭开。四阿哥对道士说:“道长,请看。”

    道长念了一声道号上前一步,一眼看到棺材里的兄弟顿时大惊失色,跟着一起进来的衙役侍卫立即抽刀。

    四阿哥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道士看着棺木中的兄弟顿时哭了出来,擦着眼泪跟棺材中的兄弟说:“时也命也,我如今悔不当初,就该听你的啊!”说完擦了擦眼泪,跟四阿哥说:“童儿跟我说我兄弟不见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闹性子离开了,没想到他死在你们这群人手里,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如今束手就擒随你们你处置吧。”

    四阿哥就说:“你说错了,他自己说自己脉象是死脉,并非我们加害他。”

    道士不信:“我和他是同胞兄弟,同生同死,我活着他就不该死了,分明是你们害了他!”

    连刑部的官员都觉得这理由太扯淡了,就说:“没听说过双胞胎是同第一天死的,生下来后各人的命运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官员转头跟四阿哥说:“奴才让人把他羁押起来吧?”

    四阿哥点头,交代刑部官员:“你们应该详细查明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身上是不是有人命官司在身?”

    道士正抚棺大哭,听到四阿哥说到的家乡亲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大家不留意的时候一头碰在了棺材角上。道士虽然对医学了解并不精深,但是对人体的薄弱之处还是清楚的。四阿哥看到衙役们围上去把人翻过来后,发现道士已经气绝身亡。

    四阿哥立即下令审讯道士身边的道童,因为早就盯着他们,这些人被一网打尽,里面有两个年纪小的道童,其他都是一些身手矫健的少年。这些人都是道士的子弟,学的也就是道士这段时间展示出的手段。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说:“我们不知道师父的家乡在何处,七八年前我们被他买下来当成徒弟来教养,只知道以前也是有师兄们的,后来不知道师兄们去了何处,以前也不知道师父居然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家人亲戚,一年当中师父有几日是要出去访友,谁也不带,我们也没跟着侍奉,别的一概不知。”

    再审问他们坑蒙拐骗的事儿,这些都是小事儿,为了让他们练习本事,道士也带着他们行骗了一些地方。四阿哥看到了不少骗术展示,也知道了所谓的丹药压根没用,让人服用了之后觉得有用都是用些大亏的药,吃了只会得到片刻的作用,之后身体会更差。

    这些小道士们没什么治病救人的本事,配这些虎狼之药的本事倒是不小,因为害怕被上刑,一股脑儿都给倒了出来。

    刑部审理的也就是这些,晚上天黑了之后卷宗就要封闭起来。涉案人员已经全部逮捕归案,这里面暂时没出现人命官司,只能归结为行骗。

    刑部官员打算把这对兄弟的尸体收好,贴出告示看有没有人收尸,若是没有就要让人挖坑埋人。现在让人苦恼的是很多人还等着神医义诊呢,万一传出神医尸体在官府的消息民间肯定误会,所以这后续的事儿也要小心应对。

    深夜一队侍卫来到了刑部衙门,要求把涉案的所有小道士都给提走,带队的人跟刑部官员说:“你们要问的问完了,该我们问了。这些人你们也别想着要回去,你们自己销案吧。”

    从刑部出来已经很晚,城门也关了,四阿哥回不到西郊只能先回王府休息。

    路上免不了要想今天的事儿,可惜了,今天的事儿看着结案了,实际上是一桩悬案。这道士七八年前就布局为的是什么?有着这么好的一个开头,却落得一个虎头蛇尾的结局又在瞒着什么?

    四阿哥意识到自己的差事办砸了,半晚上没睡着,第二日一早去找康熙请罪。

    他跪在康熙跟前说:“是儿子没用,一眼没看住那人寻死了。”

    康熙昨日也没休息好,在老三家吃了一顿饭,回来后觉得不消化,整个人都是不舒服的,翻来覆去没睡着,早上又很早起来,因此此时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

    听到四阿哥这么说,康熙摆摆手:“起来吧,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没成功,把他们想的好一些,大概是想哄着朕给他们些好处。如果想得坏一些,大概是白莲教或者是天地会的人,这些人在眼下都做不了什么,只有咱们虚弱了他们才会乘虚而入。”

    他拍了拍四阿哥:“想防范也简单,让朝廷一直强壮就行了。”

    康熙说完出去溜达了,四阿哥就去隔壁找海棠。

    兄妹两个说起这事儿,海棠看着他说:“别的倒也罢了,我就是想问四哥对丹药怎么看?”

    四阿哥说:“还能怎么看?”他随后笑着说:“你是不是担心哥哥沉迷于丹药,其实你这是讳疾忌医了,太医院配的药丸都是能吃的,这些来路不明的还是算了。”

    海棠看他言辞之间也不像是糊涂样子,就盼着他将来真的不会信那些道士和尚的话。

    海棠心想:吃这些丹药就是四哥你最大的黑历史啊!

    她叹口气说:“此间事了了,四哥不用放在心上。”

    四阿哥松口气,尽管皇父不会追究,但是对他来说这还是办事不力。四阿哥心情很不好,想去看望德贵妃,让额娘鼓励一下,也是好久没给额娘请安了。

    对于四阿哥来说这件事结束了,但是对海棠来说这件事没结束。

    康熙下令深挖,从道士兄弟两个的口音来看,他们是北方口音,康熙绝不信他们单单是为了骗人来京城,他想知道是哪一股力量在背后支撑着他们。

    而四阿哥在后宫磕头后,看到满屋子侍奉的宫人都喜气洋洋,四阿哥挤出笑容问:“额娘,这是有喜事吗?”

    德贵妃说:“有,皇上要封赏后宫。”

    这消息早就听说了,四阿哥问:“如今有准信了?”

    德贵妃点头:“内务府说准备好了,就等皇上万寿的时候说呢。”

    她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整个人显得很兴奋,看四阿哥的眼神和慈爱,拉着四阿哥起来:“快坐下啊,额娘听到了些消息,现在不好说,说起来额娘有今天还是多亏了你们这几个孩子。”

    四阿哥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孝敬您是儿子该做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觉得。”

    第498章 事复杂

    德贵妃拉着他的手说:“话说如此,这些娘娘们养的孩子哪个不孝顺,说到底还是菩萨保佑我,让我养了你们这几个好孩子。”

    四阿哥笑着说:“额娘,我们是因为托生在额娘肚子里得到额娘的庇护才有今日,这都是额娘该有的,不必多想,您只管享福就行。”

    德贵妃笑着点头:“享福是好事儿,但是我哪里敢真的什么都不管去享福啊,人家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越往后我不仅担心你们还担心你们的孩子孙子。说起来你那小孙女最近如何?过几日天气好没风没雨也不冷,让你媳妇带着孩子来,我想见见这小乖乖。”

    四阿哥赶紧答应了一声,说了小孙女的几桩高兴事儿,又说了件坏事儿:“就是这几日她脸上起了些小疹子,她难受就抓自己的脸,指甲长得又快又薄,抓的脸上都是血条子,把儿子心疼坏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花粉症。”

    德贵妃听了皱眉:“哎哟,这可怎么好,这些女孩子就喜欢个花儿草儿的,有花粉症可难办了。幸好你那园子里花草不多,唉,将来可要照顾好了。”

    四阿哥点点头。

    德贵妃让宫女退下,就问他:“额娘瞧着你今儿不高兴,你是怎么了?”

    四阿哥说:“汗阿玛交代了一件差事,没办好。”

    德贵妃了然地点头:“挨骂了?”

    “这倒没有,还不如骂一顿呢。汗阿玛什么都没说。”

    德贵妃着急了,就怕这种什么都不说的,后果可能很严重。她立即说:“你问问你妹妹没有?”

    “问过了,来您这里之前先去她那里坐了一下,我妹妹说没事儿。”

    “那就没大事儿,你别管了,这事儿我放心里了,回头我看着你汗阿玛的脸色,看他怎么想的。”

    四阿哥不是来找额娘帮忙的,连忙说:“不用不用,儿子今儿是来给您请安的,不是来找您求援的。”

    “看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管你,放心吧,额娘懂得分寸,不会给你扯后腿,这事儿能办就办,办不成就算了。”

    四阿哥松口气,和德贵妃接着说起别的话来。等四阿哥走了之后,德贵妃吩咐身边的人:“等会把格格请来吃饭,我问她几句话。”

    海棠中午没空和德贵妃一起吃饭,因为康熙想要册封弘皙,康熙的打算是在生前对儿子和宫妃们晋升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算是对儿子们有提前安排,对宫妃们这么多年来辛勤侍奉做一个了结。

    他和海棠在饭桌上说:“你觉得现在封弘皙一个郡王如何?”

    海棠听了忍不住问:“他现在是郡王,将来呢?就是亲王?”

    康熙点头:“是,朕是这么样的,你二哥总要让他侍奉养老,给他一个亲王的位置朕心里才算是轻松一些。”

    海棠不想和他抬杠,就说:“您既然有这样的打算自然能封,不过您一句话的事儿,那么其他兄弟怎么封?”

    康熙说:“你几个哥哥就算了,从十五开始,都封贝子如何?十四也是个贝子,十三……”康熙停顿了一下,就说:“也是贝子吧。”说得很勉强。

    海棠说:“早年您说过爵位不能轻易授予,贝子也行,那么侄儿们呢。”

    康熙摆摆手说:“你侄儿就不是朕管的了,将来让新君安排。”

    海棠说:“别人可以不管,但是大哥家的孩子不能不管。您说我二哥将来由弘皙侍奉,我大哥将来也要有人侍奉啊。”

    康熙听到她说大阿哥,显得很不高兴,拍了拍扶手站起来:“再说吧,这事儿就这么安排,朕回头和宗亲们说一声,再叫礼部来吩咐。朕不吃了,你多吃点。”

    海棠站起来送目送他出去。

    四阿哥回家后看到四福晋抱着大胖孙女,旁边的二哈伸着脖子去看,四阿哥嘴上说着:“不是说了吗?别总是抱着,日后养成天天让人抱的坏习惯可怎么好。”说完伸出手去:“让玛法抱抱,今儿你太太还问起你了,过几天让你祖母抱着你去给太太请安,好不好啊?”

    他怀里的小女婴吐了一个泡泡,四阿哥高兴地看了,还没来得及夸,二哈挤着要看孩子,狗头伸过来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二哈脚底打滑赶紧跑出去。

    四福晋立即把孩子接过来抱着,一边拍一边说:“那是咱们家的狗,把你吓着了。这丫头胆小,让祖母抱抱。”

    四福晋抱着孩子又晃又哄,看着孩子打个哈欠要睡觉了才说:“明日要是天气好我就带孩子进园子,这些日子宫里热闹,额娘跟前各位娘娘轮番去,我就没敢带着孩子进园子。”她抱着孩子靠着四阿哥坐下,问道:“您打听了吗?外面说晋升咱们娘娘为皇贵妃呢,这消息准不准?”

    四阿哥没留意这些,他和四福晋想得不一样,女眷们觉得这是荣宠,特别是德贵妃一把年纪成了副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但是四阿哥想的是给额娘晋升的意思是什么?他想到自己是皇后的养子,将来是副皇后的亲子,这地位超过了老十直追废太子了,心里就在反复衡量此举带给自己的收益是多还是少,是福还是祸。

    四阿哥想得多,于是跟四福晋说:“你来安排吧,爷去前面见几位先生。”

    四福晋抱着孩子站起来送他。

    晚上海棠下班后去见德贵妃,德贵妃拉着她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四哥看着不高兴,我就叫你来问问。”

    海棠把果盘放到一边,用胳膊支着炕桌跟德贵妃说:“这就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我四哥是不会在意,只是如今到了这个局面里,他自然是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没有做好就觉得不妥当。”

    海棠说的“这个局面”德贵妃了解,了然地点了点头。

    到了现在德贵妃觉得还有些不真实,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家业有一天会落到四阿哥头上。哪怕现在看上去似乎板上钉钉实际上尘埃未定,德贵妃那种“我儿子越过了皇后的儿子”的念头让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这个时候德贵妃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跟女儿说:“你老子那个人我是知道的,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奴才秧子。”

    别说德贵妃了,连海棠都知道。有一次康熙骂孙文成办事不力,气急了骂道:“下贱的包衣奴才!”对于外人骂得再难听也就罢了,对于自己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骂八阿哥:“辛者库贱妇所出。”骂出口的那一刻,八阿哥的脸都是青色的。

    海棠因此拍了拍德贵妃的手说:“您别想那么多了,这事情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您只等最后的结果吧。”

    此时外边的宫女喜气洋洋地端着托盘进来,进门就跟德贵妃报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事情妥了。”

    托盘里放着一件皇贵妃的礼服,内务府刚送来的,传言终于成了现实,德贵妃看了之后喜上眉梢,伸出手去在礼服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想不到我居然有今日!”

    她跟宫女说:“赶紧把衣服收起来,别把衣服给勾出丝了。你出去之后跟咱们永和宫的人说,不管宫女还是太监,出去之后都要谦逊低调一点儿,别咧着个大嘴哈哈笑,也别露出什么得意的模样来,省得招人背后说嘴。”

    宫女应了一声出去了。

    海棠站起来:“额娘,您早点儿歇着吧,我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给您磕头。”

    “回去吧,你这两天把莹莹那丫头送来陪陪我,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因为太激动了,德贵妃想找个人聊聊天排解一番激动的心情。

    海棠出去后问跟随的太监:“钦天监选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

    她身边的太监说:“是三月初六,皇历上说这一天诸事皆宜。”

    到了三月初六这一日,康熙先是在外边大朝会上封赏诸位年幼的皇子,接着就是大封后宫。

    凡是生育过子女的宫妃,包括小产的女眷在内都在晋升的名单上,几乎都是自动向前升了一级。之所以说几乎,那是因贵妃当中的佟贵妃和另外的几位妃子并没有得到晋升,但是在物质方面,这几位得到了大把的金银。乾清宫里面那些宫女也纷纷得到了贵人常在的名头,一时间都在高兴。

    整个园子里喜气洋洋,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乌雅氏这已经算是后宫之主了。除了大把的赏赐和宫外福晋公主们来贺喜之外,昔日的德贵妃乌雅氏唯一的期盼就是能从永和宫里搬出来。

    她想着就是不能住皇后的寝宫坤宁宫,隔壁的承乾宫那是皇贵妃居住的地方,照理来说也该她住进去。然而等了几天之后发现康熙并没有让她移宫的打算,那股子高兴劲头也就消散了。

    桂枝特意从苏州带着孩子们回来给乌雅氏贺喜,乌雅氏思来想去也没敢把心里面的抱怨说出来,只把眼睛放到儿孙身上,偶尔处理一下宫里的事,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

    乌雅氏的小心翼翼让桂枝心里面颇有感慨,也生出了几分心酸。心里面想着额娘都已经到了这种地位了,还是脱不了小心谨慎的处境。

    乌雅氏压抑着自己那种兴奋,对昔日的那些老对头们也很客气,并没有对这些人多加管束,大家都觉得彼此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恪守每个人的边界,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界的举动。

    阿灵阿的夫人玛颜珠来请安,看到乌雅氏这里还如往常一样并没有那些低位嫔妃们来奉承,也没有见到其他几位老娘娘们来陪着说话。忍不住数落乌雅氏:“姐姐在宫里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知道做个贵人是什么样子?就应该把那些人叫过来立立规矩,要不然她们都不知道‘敬畏’二字怎么写?”

    乌雅氏叹口气,发现这妹妹也太好斗了,于是就说:“罢了,不来我这里还清静一些,再说了,我不过是一个皇贵妃,这算是哪个牌子上的人物,怎么好把人叫过来立规矩。这些老娘娘哪个不养了几个厉害儿子,我若是把她们叫过来训斥两句,回头他们那些儿子就要给我的孩子小鞋穿,这又是何必呢?咱们活了一辈子,不就是活这些儿女吗?不给他们拖后腿就够了,也不能主动给他们找事不是?”

    乌雅氏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怎么听说你们家公爷和八爷走得近呀?”乌雅氏说到这里假意询问:“十四那孩子跳脱嘴笨也就罢了,老四和老六确实是稳妥的性子,是他们没有去给他们姨父请安吗?怎么自家人不亲近反而和八爷走动得勤快了呢?”

    这位公夫人顿时张口结舌,玛颜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除了给姐姐请安之外,还有一件事儿想请姐姐帮忙。可是姐姐问出这样的话,她接下来的言语倒是不好说出来了。

    玛颜珠只能微笑着解释:“没有的事儿,我们家老爷那个人不爱和人交际,也就是和八爷有些公事来往。”

    看到乌雅氏似笑非笑的模样,玛颜珠立即问:“怎么没见咱们九格格?”

    乌雅氏说:“别说你了,就是我平时也轻易见不到,要想见面得提前说。她那里的事情多的是,我若是派人去叫转脸儿就抱怨我打扰她,回头我又被皇上一顿骂,弄得我也不敢轻易找她。怎么,你有话跟她说?不如先跟我说了,我回头让她家的丫头学给她听。”

    玛颜珠本来不打算说了,但是海棠那真的是轻易见不到。要是能轻易见得到她也不会进宫来走乌雅氏这位姐姐的路子了。

    她这会儿只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家老爷以前在广州口岸做过官儿您还记得吧?当时和广州的一些人家有了点儿交情,如今听说广州那边儿要组建商行。那边儿就有人进京,想求我们老爷打点一番,我们老爷左右打听过后才知道那边儿组商行是咱们九格格说了算,所以就想问问九格格是怎么安排的。”

    刚才还说不爱和人打交道,这会又和广州的人家有交情。乌雅氏听了拨弄了一下杯子说:“原来是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让莹莹帮着问问,有消息了我让十四跟你们说。”

    玛颜珠立即满口道谢。

    乌雅氏把杯子放下,就说:“咱们亲姐妹别说谢,说谢就外道了,若是他姨父有时间,不如点拨一下十四,那孩子笨得很,就需要有个长辈给他指点迷津。老六那孩子也是,回头请他姨父多指点。”

    乌雅氏把道给妹妹画下了,既然阿灵阿不喜欢老四,乌雅氏也不说什么,毕竟老四的臭脾气一般人也真的忍不了,那就跟着十四和老六,别再和老八走得近了。

    玛颜珠也听明白了,低头思考了一下笑着说:“我回头跟我家老爷说。”

    乌雅氏笑着点头,看着妹妹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亲戚呢,哪有这么拆亲戚台的。”

    乌雅氏叹口气,交代下面:“你们去问问格格身边儿的李太监,要是格格今天下午闲了让她来我跟前一趟,若是不闲明天后天哪天有空再来也是。”

    海棠没有时间,倒是弘阳下午来拜见了乌雅氏。

    乌雅氏问:“今天钮祜禄家的夫人来问祖母,说是广州组建商行,我心里面想着若是一般的小商行倒也不至于让你姨奶奶亲自登门,你额娘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手笔?”“那确实是大手笔。”弘阳说:“前不久应龙舰带着大小船只在洋面上和洋人干了一架,大获全胜。如今要和洋人谈判通商贸易,这些商行能拿到牌照获得洋人的关税减免。听我额娘讲,这里面有七成是官家营生,剩下的三成给私人商号,这消息传出去南方沸腾了,凡是和京城这边有联系的商号都在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已经有不少人来我额娘耳朵边游说了。”

    乌雅氏听不懂,只知道这又是挣钱的好机会,就说:“你回去跟你额娘说让她关照一点儿你十三舅家的门人,你这些舅舅里边也只有你十三舅舅家的日子过得艰难。”

    此时海棠看着下面递上的条子,问道:“是涵盖了珠宝、棉布、瓷器、丝绸、豆饼、铸鼎、糖、丝线、鱼、纸、茶、造船这十三个行业的商号是吗?”这些就是大名鼎鼎的广州十三行,十三行不是十三家商号,是十三个行业。

    下面的官员点头称是,舒宜尔哈坐在海棠边上,说:“这也是进出口岸吞吐量最多的货物。”

    海棠说:“棉布、丝线、丝绸合并算一个行当。铸鼎算是冶金业,暂时和造船合并,让下面再报上几个行当,问清楚对方,咱们是卖到婆罗多一带还是在他们的本土也能卖,这些都是小地方,他们控制的地方多着呢,卖的地方不一样商谈的内容也不一样,这事儿我看还是要请九哥和十哥走一趟。”

    舒宜尔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我带着孩子跟着去看看。这也是一个好机会,让咱们家孩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海棠点头:“老爷子那里我去说。”

    康熙听了并没有反对,觉得去看看也好,嘱咐了一堆看好孩子的话。这次除了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之外,各家的大孩子也一起跟去。海棠自己家的两只也一起塞过去。然而这里面不包含弘皙,弘皙倒是把弟弟们都送去长见识了。

    这次弘皙没能晋升为郡王,还在贝勒的位置上。因为反对弘皙晋升的人有很多,宗室里面几乎全部都在反对,这里面如海棠这种重量级的亲王都在反对,康熙也就默默地把晋升弘皙的圣旨拿掉了。因此各家的世子确定之后,康熙召见了四阿哥,暗示将来给弘皙一个亲王的位置让他奉养父亲。

    四阿哥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他心里不以为然。二哥的儿子多着呢,四阿哥更偏向于其他侄儿继承这个王位,而非是弘皙。但是老爷子既然开口了他自然是一口答应,目的是先稳住老爷子。

    晋升失败的弘皙就更不想离开康熙身边,他现在也清楚自己的护身符就是这位玛法。因此这么好的机会他让给了兄弟,自己要留在京中尽孝,其实内心还是担心老玛法突然去世,自家会被撇开。

    康熙就说:“不去就不去吧!”他更想弘皙去广州,假如这孩子有一天生出去海外自立为王的念头,康熙不仅不反对,甚至还要鼓掌叫好。可惜的是这孩子没这个魄力。

    这次去的除了皇家王府的子弟外,京城的权贵子弟去了不少。阿灵阿的儿子阿尔本阿和阿尔松阿在船上看到了弘晖弘阳和弘杲,兄弟笑呵呵地围上去:“给三位世子爷请安了,三位爷说话呢?带上咱们一起聊啊!”

    弘晖笑着说:“两位表叔要是不觉得这会日头热一起聊聊呗。”

    钮祜禄家的这对兄弟年纪不小了,比弘晖还要大,和十四的年纪差不多。平时不和弘晖这几个人来往,今儿摸过来说话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目的,这几日弘阳哪怕是去茅房都能和人偶遇,原因是想让弘阳在海棠跟前美言几句,让弘阳生出一股子郁闷。

    阿尔本阿问:“三位世子爷说什么呢?”

    弘杲老实回答:“我们在说十三叔。”

    经过弘杲这一句话提醒,钮祜禄家的兄弟才发现没见过十三阿哥的儿子。他们在上船的时候看到过十四阿哥家的老二,也就是嫡子弘明。

    这时候弘时和弘明走来,弘明的小脸皱巴着,弘晖问:“弘明弟弟,好点了吗?”

    弘明摇摇头,弘时说:“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这真的是受罪呀。要不然到山东码头的时候把你放下?”

    弘明赶紧摇头:“不行,我要去。”

    十四和哥哥们还没掰扯明白,他儿子已经有了竞争的苗头,弘明是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的。

    弘阳递给弘明一杯水:“给,漱漱口,剩下的喝肚子里压一压。”

    弘明说了一句谢哥哥,就抱着杯子去漱口,弘时跟个老妈子一样跟着,就怕他绊倒,弘明此时脚下虚浮,加上在船上晃动颠簸,走路看着就是左脚绊右脚。

    阿尔本阿接着问:“说起来没有见到十三爷家的阿哥,十三爷怎么了?”

    弘杲说:“十三叔的腿皮下流注,这几日要开刀,弟弟他们就不来了。我们在担心十三叔呢。”

    第499章 清流注

    最近天气好,钦天监说最近一段时间没有雨。太医院也准备好了,来请示康熙是否可以给十三阿哥开刀。

    康熙自然答应,因为考虑到万一手术失败,极有可能会酿成大事故,因此他决定亲自坐镇。海棠也放下手里的事儿跟他一起去,别的皇子和在京的公主也一起参加。

    在手术之前,先在十三阿哥的园子里选择一处通风好的建筑提前消毒。消毒的办法就是焚烧药材,白日里焚烧避瘟丹,晚上点燃硫黄,把周围的小动物熏得纷纷搬家,第二天能烧出很多虫子。连带着所使用的各种大件东西也一并熏烤,被子等也要求轻薄暴晒。手术前刀具放开水里反复煮,同时准备好火焰,因为有些针和刀放在火上炙烤消毒。

    至于麻醉,除了名声很大的麻沸散之外,历朝历代都有麻醉用的汤药①。外面炉子里又煮着各种急救用的药汤,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来到这里,都在观摩这一场手术。

    十三阿哥吃了早饭来拜见康熙,被扶起来后说:“儿子这一去不知道生死,万一……”

    康熙年纪大了听不得找这个,就说:“好了,没事儿的,去吧。”

    四阿哥也说:“别担心,没事儿,准备得好,你去吧。”十三阿哥点点头,他担心自己万一出事儿了,想让康熙对他儿子多照顾些,但是看着老阿玛一把年纪也没说出来。四阿哥送他进去的时候,他跟四阿哥说:“弟弟若是有什么意外,孩子请您多管教。”

    四阿哥眼圈瞬间红了,赶紧掩饰:“你说这个干嘛?无非是你虚弱一阵子,哪里到这个地步,去吧。”

    十三阿哥知道他的脾气,微笑了一下,跟他说:“四哥,一会儿就好,您在外面等吧。”

    四阿哥点头:“这才对了,不会有什么的事儿,何必做小儿女姿态。”他这么说,反而自己是一副小儿女姿态。

    看着十三进去,他赶紧拿手绢擦眼睛。随后看着太医院的太医们进去,立即让开了路,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康熙身边。

    五阿哥说:“四哥别难受,弟弟去打听了,就是划开个小口子把里面的脓液给挤出来。”

    四阿哥点头,没心情纠正五阿哥,五阿哥说的是脓疮一类的,虽然都是皮下脓肿,流注比脓疮严重多了,开刀的面积也大,清理脓液的难度更大。

    各处准备好后,有太监跑来跟康熙禀告:“皇上,已经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整个院子里的人动了起来,为了方便早就拆了门槛和门,进进出出的药童和一些年轻的学徒端出血水端进去各种汤药,连带着院子里的柴火在不断消耗,太监们排着队担水送柴,很多熬药的罐子被一个个从架子上取下来,满院子都是要水的声音。

    院子里等待的众人都没说话,没一会一个年轻的学徒出来跟康熙汇报:“禀告皇上,开始清理皮下。”

    康熙想嘱咐他们快一点,耗费的时间越长,十三阿哥流血越多。但是想想还是别说了,万一这群人慌乱起来出错了怎么办?

    到了中午,十三福晋打发人来请康熙吃午饭,康熙也确实饿了,就说:“今日特殊,先送点糕点来给朕充饥,朕就不出这个院子了。”

    十三福晋让人用食盒装了几样小菜和一碗粥来,每人一份,赶紧吃了让人把东西收走。

    吃了午饭后太医来汇报,说是已经清理了一条腿,正在缝合。现在太医们开始清理另外一条腿。

    到了下午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两条腿才清理完毕结束缝合。一群太医疲惫地从屋子里出来。早就沐浴熏过药材的太监进去把十三阿哥抬出来转移到别的房间照顾。

    十三阿哥还在昏睡,太医掀开纱被让康熙看了一下刀口。海棠被五阿哥推到后面:你个当姐姐的能冲过去看光腿的弟弟吗?又不是小时候!

    然后他们一群人围着看,康熙点头:“送十三阿哥出去吧,这几日照顾好了,饮食坐卧各方面要精心。”

    十三家里的人应了一声跟着出去,康熙对这些太医说:“今日很好,朕重重有赏。”

    是真的重赏,不仅有大把的金银,这些人的儿子都被赏赐了官职出身。连带着熬药的童儿也得到了大量的赏赐,十三家里的太监侍女也有各种封赏。院子内外都是一片谢恩的声音。

    坐了一天康熙也很疲惫,海棠和他一起回去,其他的皇子在这里坐了一会说说话也回去了。四阿哥和六阿哥一直留到最后,把十三家的几个孩子叫来嘱咐了一通,又对着十三家的太监一番敲打,让他们照顾好十三。手术成功了,但是刀口还在愈合,术后照顾一样重要。

    弘暾带着人把手术中清理出来的脓血和腐烂的肌肉一起埋在了园子里。各处都收拾好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准备离开。

    走的时候四阿哥跟弘暾说:“这次手术只能清理皮下流注,你阿玛的鹤膝风还在,你们兄弟要好好地侍奉。”

    弘暾应了一声,和弘昌送他们出门。

    第二天十三醒来,很多人去探望,这种探望是见不了人的,都是把礼物送过去留下名帖。晚上海棠和扎拉丰阿一起去了十三家里,就遇到李煦的二儿子李鼐和几个人在门前说话,还几位都是十三阿哥的连襟。

    扎拉丰阿和伊都立的关系不错,伊都立是十三阿哥的六姐夫。因此扎拉丰阿下车和他们也聊了起来,海棠坐着车直接去了十三阿哥养病的地方。

    十三福晋陪着海棠去了十三阿哥养病的院子。路上十三福晋说:“昨日前半夜醒了,喂了一大碗粥,说是刀口疼,不让我们守着,今儿一早看着伤口有好转,各处刀口虽然红肿却是好多了。太医来看,说是照顾得好再有三五天就能长好,不过还是不能下床,里面的肉长得慢,要等里面的肉长住了才行。”

    十三福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海棠和她说着话进了屋子。

    十三阿哥的气色不错,正在喝药,喝完了药跟海棠笑着说:“多谢姐姐来看弟弟。”他对虎头虎脑的弘昑说:“阿玛不能动,去给姑妈磕头,说替阿玛谢谢姑妈。”

    才三岁的弘昑跑来海棠跟前,结结实实啪叽趴下,嘴里说:“谢谢姑妈,阿玛说谢谢!”

    屋子一片笑声,小孩子可可爱爱,做什么都让人觉得有趣。海棠立即拉着他起来,抱在怀里逗着他说话。

    十三阿哥今年的安排就是养病,等刀口好了之后就转移到热河去,先把腿养好了再谋其他。

    此时外面扎拉丰阿和伊都立一起送几个年龄大的姐夫离开。

    伊都立和十三阿哥的老丈人马尔汉在六十多岁才有了儿子,前面养了一群闺女,大闺女都五六十岁了,所以大姐夫也是一把年纪,腿脚开始不利索上马都艰难。伊都立就说:“您怎么不坐车来?”

    他们的大姐夫在马上坐好,拉着缰绳说:“坐车慢啊,现在这路窄了,路上遇到别的车还要让路,车厢又那么小,坐在里面那么闷还不如骑马呢。”说到这里和大家拱手告别:“回见了各位!”

    把这几个姐姐姐夫送走,伊都立家的车也走远了,扎拉丰阿问:“你还不走?”

    伊都立说:“你不是也没走吗?我跟我媳妇说陪陪你,免得你站着没人招呼显得尴尬。”

    扎拉丰阿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可尴尬的,等会儿天就黑了,我们格格又不留下吃饭,她出来我们就走了。”

    伊都立左右看看,伸手搂着扎拉丰阿的肩膀,小声说:“兄弟,悄悄地告诉你,你可别乱说啊!我在外面养了个女人,生了个闺女。”

    “什么!”扎拉丰阿大惊:“先不说你媳妇,你额娘能活撕了你。这事儿泄漏了是你额娘收拾你之后你媳妇再收拾你。”伊都立的额娘是索额图的女儿。

    “所以现在我不敢说!”他拍了拍扎拉丰阿的肩膀:“你留步,我先走。”

    “合着你跟你媳妇说你陪我,实际上是去陪你外面养的那个!”

    “兄弟,看透别说破啊!”伊都立骑上马,跟扎拉丰阿拱手后就跑了。

    扎拉丰阿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他小舅子十四也养了一个外室。

    扎拉丰阿自言自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随后他感觉腿被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是盐宝,立即蹲下说:“是盐姐姐啊,你这丝巾歪了,给你重新绑一下,格格呢?”

    “汪~”

    扎拉丰阿听见海棠说话的声音,她身边跟着弘昌兄弟,海棠嘱咐了几句之后弘昌带着弟弟们来拜见姑父,扎拉丰阿关心了几句十三阿哥就和海棠一起上车回家。

    夫妻两个在车里说话,扎拉丰阿因为担心祖母,所以打算这几日请假不去当差了,想去守着祖母。

    海棠听他的语气觉得老人家怕是到时候了,就说:“明儿下午我把事儿办完了就去一趟,一来是看望祖母二来是接你回来。”

    扎拉丰阿点头,海棠趁机问:“太医怎么说啊?”

    扎拉丰阿的眉头紧皱:“太医说祖母身体不太好,毕竟年纪大了。玛法都走了那么多年,祖母也是快到时候了,我这心里……”车停了下来,扎拉丰阿问:“怎么了?”

    外面跟车的侍卫说:“刑部侍郎伊都立大人从马上坠下来了,他家的人在救人呢。”

    “哎哟!这可真意外。”扎拉丰阿说:“您坐着,奴才下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下车,盐宝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伊都立哎呦哎呦地在路边嚎着,扎拉丰阿问:“怎么样了?”

    伊都立说:“腿断了。”

    旁边的马好好地站着,伊都立的父亲伊阿桑是个很严肃的人,这几个儿子被管教得弓马娴熟,伊都立曾经在康熙跟前做侍卫,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扎拉丰阿问:“你怎么就坠马了?”

    旁边的随从说:“是马鞍绑得不牢。”

    扎拉丰阿觉得更不可思议:“你们家的人就这么不经心吗?”能和如日中天的赫舍里家族做亲家,伊都立的家族也不差,家中的奴仆断不会做出不检查马鞍就给主人骑马的事儿来。

    伊都立的随从说:“这马鞍不是我们家管着车马出行的家人绑的,是……是外面小奶奶的人绑的。”

    扎拉丰阿说:“报应啊!你这下怎么跟你额娘和你媳妇解释?”

    伊都立哀嚎的声音更大了,盐宝站起来转身就走,大尾巴扫过去甩在伊都立的脸上,伊都立呸呸吐了几口狗毛。

    一看是盐宝,他还不敢骂死狗,嚎的声音更大了。

    第500章 讨人厌

    伊都立都这模样了,放着不管也不行。扎拉丰阿就来和海棠商量送他回去。海棠立即答应,伊都立就被扶着上了车。

    伊都立家在西郊有一处不小的别院,后来他们阿玛去世后经过伊都立母亲做主,给几个儿子分了家,这一处别院也被拆分成了三份,哪怕是拆分了,各家的面积也不小,伊都立因为奉养母亲拿到了最大的一份。

    此时海棠的车到了他们家门口,门子得知伊都立的腿断了,立即报告给伊都立的母亲赫舍里氏。她们婆媳赶紧出来,左右隔壁伊都立的两个哥哥带着孩子也赶来了。

    伊都立被两个哥哥从车上抬下去,伊尔根觉罗家的人对海棠两口子都很感激。赫舍里氏还留海棠夫妻吃晚饭,两人拒绝后带着侍卫回朗惠园。

    伊尔根觉罗家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家里红红火火,而且兄弟和睦。伊都立的两个哥哥立即操心起来,一个在家里张罗,一个出去请大夫。赫舍里氏就纳闷:“好好的怎么就坠马摔断了腿?”

    伊都立的大哥伊都善说:“三弟又不是喝醉了,更不是出去赛马打猎,慢行都能马鞍散落摔断腿必然是家里管车马的人不用心。”

    赫舍里氏摇头:“家里的人都是用惯了的人,既没有酗酒也没有人遭遇大变故恍惚出神,更没新来的给他套马,不能一张嘴就说是家里人不用心。你阿玛以前在五部做过尚书,唯独没做过刑部尚书,但是他是从刑部升上来的,你小时候他教育你不可随意口出结论,必然要看证据,你都忘了?把跟着的人叫来我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再让人去问问家里管着车马出行的下人,听听他们怎么回话。”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赫舍里氏气的太阳穴暴跳,伊都立的夫人兆佳氏还在关心丈夫,听了这烂人在外面养外室把给他擦脸的巾子一把甩在他脑袋上站起来就走,让人把伊都立直接抬到了前院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赫舍里氏在大夫走后让人把伊都立抬出来指着他脑袋大骂。

    伊都立今晚上被抬来抬去不敢吭声,赫舍里氏越看这儿子越不省心,立即叫两个儿子:“伊都善,伊克善,替我抽他几个嘴巴子,让他长点教训!”

    伊都立这晚上被两个哥哥抽成了猪头,第二日又被小舅子堵上门。他小舅子是老丈人的老来子,养得很骄纵,兆佳氏又是一个大族,老丈人虽然去年以耄耋高龄去世,小舅子才二十郎当岁,却领着一群堂兄弟提着棍棒带着板砖进门了。伊都立被小舅子威胁了半天,那板砖差点砸在了天灵盖上,靠着两个兄弟赔不是才把人送走。

    转脸发现额娘和媳妇都不搭理他,连家里的侍妾都不管他,饿了一天,让人去找点吃的厨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第二天早上才吃了点东西。饿肚子的伊都立才发现这婆媳两个是真不管自己死活啊!

    因此伊都立盼着人去探望他,因为每次有人探望,伊尔根觉罗家要脸面,不能不招待客人,他还能跟着吃点喝点。

    这天伊都立的随从来找扎拉丰阿,他的随从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三爷请您过去说说话。”

    扎拉丰阿心情不好,就说:“过几日吧,你回去跟你家三爷说爷最近去董鄂家陪伴祖母,等家祖母大安了再去探望他。”

    扎拉丰阿的祖母现在状态很不好,他祖母是四福晋的姨妈,连四福晋都听说这位姨妈身体状态不太好,带着孙女坐着车去看望她。

    董鄂家的老夫人已经起不来身了,躺在床上和人说话。

    看到四福晋带着孙女来高兴地说:“哎哟,你把咱们这位娇客带来了?这真是不常见啊。”

    四福晋把小丫头放在床上坐着,扶着她的背说:“她额娘又有了,最近害喜严重,我就说先把这丫头接到身边看着,别看这小小的一个人,费劲着呢。”

    董鄂妃家的老太太惊讶地问:“这么快又有了。”

    四福晋点头:“一开始还说好好养养,结果又怀上了。”她很担心儿媳妇步大福晋的后尘,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身体垮了不说,孩子的身体也不好。

    四福晋看姨妈这状态还很好,特别是说话还很有条理。因此从董鄂家出来后回了一趟娘家。他娘家确实后继乏力,在权贵扎堆的西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院子小小的,比京城的院子还拥挤。然而都挤成这样了,他的哥哥们都想来西郊过日子,毕竟这里离着皇家近,和贵人碰面的机会多,意味着出头的机会也多。

    四福晋的弟弟五格因为和弘晖亲近,如今在做都统,弘晖打算让小舅舅出去做官,在外面转一圈回来好安排。因此那拉家人人都想出头,和弘晖积极走动。

    四福晋的马车到了后她嫂子侄儿媳妇都出来迎接,院子里更是人挤人没下脚的地方,都争着要抱抱四福晋怀里的小丫头,如今那拉家处处靠着弘晖,自然对四福晋祖孙十分奉承。

    四福晋凑出门的机会来看一眼额娘,跟到处张罗的几个嫂子说:“别忙了,我等会儿带着孩子回去,我们王府还有一摊事儿呢,今儿就不吃饭了。”

    她那几个嫂子赔笑了几声都退出去让她们母女说话。

    那拉家的太太把小丫头抱在怀里,就说:“哎哟,这可真胖,抱着胳膊酸,照顾她不少受累吧。”

    只有亲娘才心疼自己,四福晋笑笑说:“这孩子很乖,您不用担心,也不是一直跟着我,她额娘也经常抱回去照顾她。”

    那拉家的太太问:“怎么今儿来了?可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四福晋摇头:“没有,我听说姨妈身体不好去董鄂家探望了。”

    那拉家的太太叹口气:“你姨妈没几日。”

    四福晋说:“我看着挺好的啊,说话还条理清楚。”

    “那是你看着,身体已经坏了,脑子再清楚有什么用呢?也熬不了几天了。”她不想说这个,姐妹分别是伤心事儿,就问四福晋:“你们家最近还好吧?”

    四福晋说:“还行,现如今大事就是照顾弘晖媳妇,再有就是给我们府上二阿哥张罗娶媳妇,年氏现在有身孕,她们母女都体弱,连天请太医,唉,我们府上一堆药罐子。”

    那拉家的太太就心疼女儿,说道:“你也照顾好你自己。”

    四福晋说:“您放心吧,弘晖在的时候早晚问安,给我张罗着呢,养儿子这些年一直辛苦,现在终于能享他的福了。”

    “这就好,”那拉家的太太说:“回去吧,我好着呢。”

    这时候门口一个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说:“老太太,这是请柬,觉罗家有喜事。”婆子不认字,那拉家的太太抱着小丫头,四福晋就说:“拿来我瞧瞧。”

    打开一看,她蹙眉说:“呦,怎么这事儿啊!”

    那拉家的太太问:“怎么了?”

    “我堂舅把女儿嫁给佟三爷,就是佟家二房的隆科多,堂舅请您回去喝喜酒呢。”

    那拉家不是顶尖豪门,别看都在西郊住着,然而圈子不同,已经和大部分权贵不来往了。那拉家的太太问:“怎么是隆科多,我记得他有媳妇啊!是董鄂家就是噶礼那一房的干闺女。”

    四福晋说:“嗨,那不是噶礼倒台了嘛,她娘家也辞官了,被三爷嫌弃休妻,都大半年了。叫我说脱离了这苦海,被休也是有福啊。”

    “我也没处听说这事儿,那……你堂舅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他?这隆科多不是个好东西,前面的太太磋磨得不成样子,第二位现在也休了,这怎么行呢,我要回去一趟,我要跟他们好好地说说。”

    那拉家的太太急着回去,四福晋就告辞出来,路上遇到了海棠。

    姑嫂两个人的马车错车的时候停下说几句话。海棠说:“我去董鄂家一趟,我听说他家的老夫人今儿好点了,过去说说话。”

    四福晋就在车上搂着孙女跟她说了在娘家听到的消息:“……佟三爷这是要祸害咱们觉罗家的姑娘,就那李四儿不是个东西,小姑娘能凶得过她?让我说我堂舅不知道收了佟家的什么好处居然把一个小姑娘嫁给了一个半百的男人,想想都生气。”

    海棠说:“是吗?这事儿好办,回头宗人府不批就行了。回头找人问问那姑娘,要是她不乐意,我请五哥卡着不批复,拖上一两年隆科多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到时候自然会退婚,只是这事儿要拖一阵子,那姑娘要背一个被退婚的名声。”

    四福晋笑着说:“妹子你这主意不错,我回头问问她去,看她怎么考虑。”

    两人的车子错开,四福晋回到家发现四阿哥回来了。立即抱着小丫头说:“来,咱们让玛法抱一会。”

    四阿哥赶紧把小孙女接来抱着。四福晋就说起回娘家的事儿:“我额娘接到了帖子就去了堂舅舅家,佟三爷那边简直没法说,就他那宠妾嚣张跋扈的样子这京城谁不知道?还敢在宗室里面聘妻,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四阿哥竖着抱孙女,一边走一边拍着小孩子的背,一旦停下来小丫头就开始哭,只能这么抱着。他就说:“汗阿玛认他家当亲戚,别说宗室,就是再近一点的比如是叔王家里,想结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人家连皇子有时候都不看在眼里,我们兄弟看到他谁不喊一声舅舅,能把宗室放眼里才是邪门了呢。不过说起来舅爷去世不到三年呢,他这么着急吗?”

    四福晋刚想说话,就看到门口一个侍女进来,进门低头说:“福晋,孝献皇后娘家,襄壮公的夫人觉罗氏去世了。”襄壮是费扬古的谥号。

    四福晋惊呆了:“我刚回来,在她家的时候看着还好,怎么就……”

    她看看四阿哥,四阿哥拍着孙女跟四福晋说:“八成你去的时候是回光返照。”就跟侍女说:“让高无庸准备供品送去,回头爷和福晋去一趟。”

    四福晋低头叹口气开始自怨自艾:“是我不留心了,路上遇见妹妹的时候就该想着些的,毕竟妹妹那么忙,让她白日出来必然是大事儿,我还拉着妹妹在路上聊了几句,我可真笨!”

    四阿哥一边晃一边拍着孙女的后背看看四福晋,他也觉得四福晋愚笨了些。然而夫妻这些年嫌弃也没嫌弃到哪儿去,说了句:“毕竟你去的时候老夫人看着还好,别想那么多了,你坐会儿,爷带着孩子去园子里转转。”说完抱着孩子出门去了。

    此时扎拉丰阿哭得死去活来,海棠只能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董鄂家商量好了,葬礼是五天。对于董鄂家这样的公府门第来说,家里的太夫人只有五天的葬礼确实简薄了些,一般都是七天,摆七日的流水席。然而这是老太太的遗愿,说是一切简单就好。

    自从费扬古去世后,董鄂家在走下坡路,子孙里面没出现什么有能力的人,虽然正白旗因为海棠组建山东胶澳港口积极配合有大笔的银钱收入,董鄂家也跟着分了一口汤。但是家里没顶梁柱也是事实,因此老太太的想法是家里各处勤俭持家,办事简单一些,不必张扬,低调积蓄实力谋取将来,别为了脸上好看就花费大量金钱,把子孙崛起的资本给花光了。

    在老太太的葬礼上,扎拉丰阿明显是被董鄂家排除在外的一个人,他在大家眼里已经是皇家的赘婿了,不再是董鄂家的一员,晚上安排子孙守灵就没有扎拉丰阿的份儿,因此扎拉丰阿只能跟着海棠回园子。回去之后一头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又开始哭。盐宝看看海棠,海棠看看盐宝,一人一狗都觉得很无奈。

    扎拉丰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跟着奔波了五天,这五天也没吃多少东西,他本来就体弱,这么折腾下来就病倒了,因此在园子里养病。

    海棠每日处理完事情后就急匆匆地离开,弘皙每日陪着康熙,在吃晚饭的时候说了一句:“最近吃饭都没见到姑妈。”

    康熙就说:“扎拉丰阿病了,你姑妈回去照顾他。”

    弘皙就说:“姑父也太虚了,平日里看着也不那么康健,好在弘阳弟弟和莹莹妹妹随了姑妈,要不然也是风吹就倒,不过姑妈倒是很在意姑父。”

    康熙觉得这孙子比以前进步了一些,进谗言的水平高明多了,显得滴水不漏。就点点头说:“等你闺女长大了你就知道,姑娘大了就奔着丈夫去了,哪里还想着阿玛额娘。别说女儿了,就是儿子也是这样,娶了媳妇忘了爹娘也是常有的。”他虽然对扎拉丰阿的印象一般,但还是觉得扎拉丰阿长寿一点会更好,这样对海棠和弘阳来说都是好事。弘阳不必因为一个陌生继父而和额娘离心离德,海棠不用提防一个新丈夫。

    赫舍里皇后去世后,康熙防备所有的后宫女人,就担心她们对宝贝嫡子下手。到了中年他不册封皇后的原因一来是觉得自己克妻,二来是因为不是少年夫妻不够贴心,三来是担心生出嫡子和老二打擂台,各种考虑之后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要皇后。

    人生路漫漫,一起走来的才是最放心的,反而是半路加入的令人觉得隔了一层,想到这里康熙就跟梁九功说:“你记着明日让太医去给扎拉丰阿诊治,这都好几天了,不能总病着。”

    梁九功应了一声,梁九功比康熙的年纪还大一些,记性早不好了,因此他身边跟着一群小太监帮他处理各种事儿。他就陪着康熙,与其说康熙交代他处理事情不如说是交代他背后的那群徒子徒孙们处理事情。因此乾清宫太监就分成了两派,以梁九功和魏珠为首,很明显魏珠一派占了上风,毕竟魏珠年轻,康熙用着更顺手一些。

    帝王的手段就是如此,连常用的太监都要制衡,互相牵制,这些都是成了他的本能,和呼吸一样显得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吃完饭康熙带着弘皙溜达,走到了种粮食的御田,站在田边听蛙声一片。康熙就想起弘阳,觉得还是带着弘阳溜达更愉快一些,弘阳就很纯粹,跟着他溜达的时候聊的是读书的事儿,就算不聊读书也是问一些他困惑的问题,让康熙过足了教孩子的瘾。弘皙就喜欢动不动往朝政上引,让康熙心里不满。

    算算日子,弘阳还要好久才回来,那个道医生说他也就是有三年光阴,今年差不多要过去一半了,就剩下两年半了,这两年也很快啊,一转眼就没了。

    康熙的心情复杂。

    心情更复杂的是海棠,她发现了一件事,最近各种来往的公文中,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名字经常是错着的。比如“雍亲王胤祯”“皇十四子胤禛”“雍亲王胤禵”。

    十四阿哥小时候的名字是胤祯,因为出生前噶尔丹在北方兴风作浪,康熙给十三十四以“祥祯”为名,寓意吉祥的征兆。后来在康熙四十五年改名为胤禵,然而无论是后宫还是宗室,都习惯称呼他为胤祯,这和四阿哥的名字胤禛读音几乎相同。

    海棠发现后立即调阅最近两年的记录,内务府和很多衙门,特别是记录康熙出行的司署几乎是用“胤祯”来取代“胤禛”。比如说这两年四阿哥请皇帝游园,记录就是“皇四子胤祯请上幸王园”,还有很多比如“皇四子胤祯赴园请安”“上命胤祯办理钱粮调拨。”

    海棠再翻其他人的名字,除了十四阿哥和四阿哥,别人的名字没一字错误。

    海棠立即召见自己用到的所有小吏,统计出最近两年内的错误三百多处。这些错误都集中在某些人看不到的地方。很少有人看康熙的出行记录,一般人看不到,有资格看的人也就几个,忙且懒得看。也很少人去看内务府的记录,只有特殊时候才会查看内务府的账本,但是皇子们都开府了,很少走内务府的账,因此几乎都无视了关于出宫皇子的记载。

    海棠以“渎职”为由,把所有记错名字的官员和他们的顶头上司或撤职或处罚。把这件事告诉了康熙,并且下令各部门自查,凡是有错误记载立即改了,再有发现严惩不贷。

    这看上去是小事,其实事情一点都不小。康熙对安亲王岳乐的清算就是以岳乐掌管宗人府期间把一位宗室男性的名字记错,因此把亲王爵位降为郡王。

    康熙只需要一想就知道这细水长流且隐在暗处的手段是谁用出来的。这逆子有点长进,这是想“于平凡处见神奇”,平时布下几颗闲棋冷子,一旦启用就是翻天覆地。

    康熙就跟海棠说:“把这些官员处理了就行,各处下令必须认真对待,再有出现记错一定要严惩,其余人不用再追究了,一旦追究下去互相攀扯,又是一桩大案。”

    四阿哥知道这件事后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这就好像是老鼠趴在脚面上,暂时不咬人但是很恶心。

    四阿哥也想报复回去,但是八阿哥不怕,反正那些官员他当成消耗品在用,随便弹劾随便罢官,他的基本盘庞大且稳固,损失一些对他而言不会伤筋动骨。

    四阿哥相当能忍,废太子就是忍不下去才暴躁易怒,前车之鉴摆着呢,四阿哥在心里对着八阿哥骂了一个时辰才把这事儿在他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老八就是磨刀石,已经磨废了两把刀了,四阿哥不想步两个哥哥的后尘。

    他忍了!

    八阿哥在事情爆发出来的时候叫了一声可惜,然而也盼着四阿哥爆发出来,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没有理智,他就盼着四阿哥的火气要么冲着自己来,要么冲着十四去。

    结果四阿哥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大家送康熙去热河的路上,宗室不少人为了这事儿轮番去挑拨是非,在四阿哥跟前说了不少激怒他的话,四阿哥都忍了。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热河,四阿哥就一头扎进狮子园种地去了。

    八阿哥思考之后放弃了再去招惹四阿哥,既然招惹没用就没必要再做下去了。他愉快地和来拜见康熙的蒙古王公们交往了起来,家里天天摆宴席,日子过得很愉快。

    十三阿哥带着全家到了热河避暑,他的腿恢复得不错,鹤膝风用了道医的方子,虽然腿的形状有了些改变,然而骨节还是很大,不过没以前那么痛苦了,下雨的时候会酸麻肿胀,不会疼的打滚睡不着。

    十三阿哥就经常步行到狮子园看着四阿哥种地,他身体虚,步行就已经耗费完了体力,每日都是在一边坐着看四阿哥干活。和四阿哥一起说话的时候说到这件事,就感慨地说:“这一辈子总会碰到几个冤家,赶不走离不开,就这么纠缠着过一辈子。”

    四阿哥把手里的草扔到田埂上,嘴里哼了一声。

    他心里想着:老爷子还在,先容他一阵子,等老爷子驾崩了一定要赶走他,让他离爷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见面!爷圈了他!

    他此时对恨之入骨的八阿哥也就是想着圈禁了事,尚且没生出杀心。

    而随后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对八阿哥生了杀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