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锐在宋斐时前面面试，楚景暄对他的点评是“还行”，虽说不算多好，但评价都是对比出来的，跟前面好几个人学员的相比，他的评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前面跟宋斐时聊天，也知道宋斐时刚入行没多久，没什么表演经验，在了解了楚景暄的风格之后，他不禁有些担心地看了下宋斐时。
虽然才认识半天不到的时间，不算多了解，但宋斐时看起来不像吃过什么苦头的样子。
等下不会被骂哭吧？
他拍了拍宋斐时的肩，“被骂是基操，放轻松点，加油。”
宋斐时其实也有点忐忑，虽然表演老师夸他挺有天赋，但他毕竟没有演过什么正经戏份，没有经受过外部的评价，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水平到底怎么样。
除此之外，他也摸不准楚景暄会不会为难他。
虽然楚景暄在跟他恋爱这件事上，有点渣，但如果是高中时候的楚景暄，以他对楚景暄的了解，肯定不会为难他的，但时隔三年，每个人都会变，刚才从屏幕上看楚景暄点评一位位学员的时候，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他高中时候熟悉的楚景暄了。
他起身，往面试间去。
一墙之隔，几步的距离，到了门口，直接推门进去。
从候场区的大屏幕上看的时候，只能看到楚景暄和面试的学员，但实际上，旁边还有很多工作人员，甚至还有道具组和化妆老师。
制片人看着监控屏，一副乐子人吃瓜样，“到这个小孩了，也不知道等下会被骂成什么样。”
只见监控屏上，宋斐时鞠躬：“老师好。”
天知道宋斐时说这句的时候，心里有多不乐意。
同时脑海里飘过很多念头。
进来之前，他特意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安抚，让自己不要去在意导师是楚景暄这件事。
本来心里已经平静下来，做好了面试的准备，但刚才一进门，就撞上了楚景暄好整以暇投过来的视线。
但意味不明。
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念头纷杂，面上却还算镇定，他抬起头，开始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介绍完，楚景暄没看手上的学员资料，“还没毕业。”
宋斐时手指缩了下：“嗯。”
楚景暄：“为什么？”
宋斐时“啊？”了一声，“什么为什么？”
楚景暄：“为什么这么着急进娱乐圈？”
宋斐时怀疑楚景暄故意为难他，于是嘴比脑子更快，“你不更早。”
候场区学员发出一阵倒抽气，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新人，居然敢这么跟导师说话！
勇！实在是太勇了！
宋斐时说完也后悔了，自己在干嘛啊！楚景暄现在可是决定自己去留的人，自己何必要逞一时口快惹他！
他正想给自己找补，但楚景暄先开口了，“哦？这是在向我学习？这么崇拜我？”
被这番言论震撼住的宋斐时：“…………？”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崇拜你？你想想可能吗？
想着，宋斐时顿时眼睛瞪大了下，等等，楚景暄不会以为自己是因为他进的娱乐圈吧？楚景暄不会以为自己还喜欢他吧？
这样一想，楚景暄前面的神情好像也解释得通了。
宋斐时：……
夭寿啊！我可不是因为你进的娱乐圈啊！就因为有你，我本来都不考虑进娱乐圈的啊！
他可不想被楚景暄这样认为，干巴巴一笑：“倒也不是。”
候场区的学员：……兄弟啊，你会不会聊天啊！怎么这么实诚啊！
楚景暄挑眉，笑了下，像是不信。
宋斐时：“……”
笑个鬼啊，当了明星怎么这么自恋了？以前高中时候可一点不自恋，哪像现在这样！高中时候除了有点毒舌，总体还是走的冷调路线，虽冷，但可靠。
跟现在也太不一样了。
不行，我得再确凿肯定地辩解一番！
但楚景暄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楚景暄直接不再问了，而是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工作。
“你过来，对着我表演。”楚景暄道。
前面面试的几位，都是站在台中央表演的，还没有走近到楚景暄跟前去表演的。
上一季倒是也有这样面试的，但出于两人的关系，宋斐时不由怀疑楚景暄是不是想搞他。
但他有拒绝的资格吗？没有。
他走了过去，楚景暄就坐在导师椅上，目光不躲不避，笔直看着他。
看得宋斐时有点想避开视线。
他不懂楚景暄怎么好意思这样坦然面对他。
那注视，简直像一把锋芒利剑，直钉他眉心。
他们只谈过一周，就连接吻，也只亲过六次，根本算不上什么多深的感情，更惶提刻骨铭心。
与其说爱情，不如说友情的占比更重些。
宋斐时自认心无歪念，但这会却硬是被楚景暄笔直的、一移不移的注视，盯得心率加快。
楚景暄的五官深邃锋利，薄唇挺鼻，愈走近，眉骨、眼睛、以及那注视，愈发清晰。
宋斐时最终还是偏开了视线。
他看着地面，走到了楚景暄的正前方，跟楚景暄隔着一张窄桌。
制片人看着监控屏，笑了下：“到底是新人，都不敢看景暄。”
导演：“正常，楚景暄这看人的眼神，跟要把人吞了一样。”
宋斐时抬起头，看楚景暄，不知道楚景暄是不是一直就没移开过视线，他一抬起，两人视线就撞上。
“再近点。”楚景暄看着他。
宋斐时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还近？这么近干嘛？
但还是又凑近了些。
楚景暄：“把我当你恋人。”
宋斐时：？
楚景暄：“用眼神演出我们是恋人关系。”
宋斐时：“……？”
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个题目，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给什么题目不好，非要给这个？甩了他还不够，还要用这种题目搞他？
他正怔愣间，楚景暄身体前倾，手臂压在窄桌上，迫近他。
距离近得眼睫都能看清。
猝不及防的拉近，让宋斐时心脏莫名猛跳了下。
下一秒，宋斐时生出点微恼，他觉得楚景暄在戏弄他。
总不可能是喜欢他，才靠这么近的，喜欢他的话，当初干嘛跟他分手呢？
楚景暄静静看着他，将他细微的恼意、眉尖的轻拧看在眼里，接着唇角勾了下。
似有若无，很轻微，但因为离得足够近，宋斐时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宋斐时愈发觉得楚景暄在戏弄自己。
未等他多想，楚景暄道，“演。”
宋斐时很想打楚景暄，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是完成面试。
他握紧了下手，深呼吸，试图调动自己情绪。
但有点难。
用眼神让观众觉得他们两人是恋人，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心动过，没有喜欢过别人了，更别说，此刻面前的人是楚景暄。
让他心不太静，心一不静，入戏就更难了。
候场区的学员们看着大屏幕，他们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觉得宋斐时肯定也会被批。
监控间，导演摇了摇头，制片人也有点失望，“到底是新人，演技没有经过训练不太行，不知道景暄会怎么毒舌挖苦他。”
但他们没有等来楚景暄的毒舌，而是等来了楚景暄听不出情绪的一句：“这么难吗？”
学员：在讽刺吧？
制片人：？
宋斐时垂下眼睫，用力抠了下掌心，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静下心来，调动情绪，调动素材。
你有这样的素材，你有过喜欢、爱慕的心情和眼神。
他回忆着自己高中时候跟楚景暄的相处。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楚景暄的？其实他也不清楚，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就是在楚景暄日复一日帮他补习的过程中，他就慢慢喜欢上了。
当时高三，他们被分到一个班，楚景暄坐最后一排，他坐楚景暄前面。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世界于他而言，轻快明亮，虽然一张张考卷做的人叹气连连，但那时候他后座坐着楚景暄。
那是连自己心动了都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的年纪，但就算没有意识到，也拦不住雀跃的心。
他喜欢楚景暄拿笔戳他后背，喜欢他向后仰靠，楚景暄向前，附在他耳边说话，喜欢楚景暄去买水会帮他带一瓶，喜欢楚景暄手撑着脸，指导他做题。
十七岁的楚景暄不算好亲近，冷冷淡淡的，偶尔还有点毒舌，时不时会逗他，但又总是很耐心。
楚景暄笑起来的时候不多，偶尔笑一下，也很短促。
但他很喜欢。
日复一日，一张张卷子，一次次后靠，一瓶瓶饮料，一支又一支的笔。
这就是他的十七岁，藏着懵懂的喜欢的十七岁。
他回忆着，记忆在脑海里纷至沓来，他明明应该只回忆高三的部分，但楚景暄跟他分手的画面又总是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起挤进来。
可恶！
这时跟前传来楚景暄低低的声音，“宋斐时。”
宋斐时以为楚景暄在催他，立即抬眸看楚景暄，准备再一次表演。
但一抬起眼睫，宋斐时心脏一缩，呼吸微顿。
楚景暄看他的眼神，仿若他们第一个吻的时候。
满眼的喜欢，唇角压着很浅的、羞涩的笑，但正因为浅，才有了克制的感觉，因为克制，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不浮于表面，带着个人特质的，看恋人的笑。
心脏猛烈鼓动，唇与唇相碰的触感，楚景暄的身体、体温，手指摩挲他头皮的感受，过电般忆起。
宋斐时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楚景暄在引导他入戏。
楚景暄确实成功了，名为心动的感受，见到对方就会雀跃的心情，时隔三年，纷杂而来。
摄影师掌着镜头推近，将两人的面部细节精准捕捉，候场区学员哗然惊叹。
“好牛，一秒入戏。”
“啊啊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愧是影帝，这眼神，这表情，太有故事感了。”
“真的很像在看自己恋人。”
“绝了，太有代入感了！”
“宋斐时怎么还不给反应啊？”
“哪有那么好给，这种戏很难接住的。”
他们觉得的接住，就是宋斐时在楚景暄的引导下，能呈现一段看得过去的表演，至于能跟楚景暄的演技匹配，他们想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这会宋斐时连反应都没有，候场区学员都觉得宋斐时应该是没戏了。
赵锐看着屏幕，也为宋斐时捏了一把汗。
这时，只见宋斐时静静看了楚景暄好几秒，然后直起身。
“抱歉，我想准备下。”宋斐时说着，转过身，背对着楚景暄，闭上了眼睛。
候场区学员：他在干嘛？
制片人：这新人……胆子倒是挺大。
导演：珠玉在前，宋斐时的表演很难压不过楚景暄，就怕准备半天，连及格都达不到。
候场区议论纷纷，面试间安静无声。
宋斐时也知道，没有差异化的表演，是很难压过楚景暄的。
他知道他应该表演什么，而且能比满眼的喜欢，演的更生动。
情感总是一体两面，越是回忆起心动，也就越会回忆起分手时候的委屈。
汹涌。
汹涌到时至今日，宋斐时都还想给楚景暄一个巴掌。
工作人员静静等着他，大家本以为他要准备很久，但十几秒后，宋斐时就转过了身。
楚景暄迎上了他的目光，然后怔了怔。
候场区看着屏幕的学员们也怔了怔，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会全都没了。
就像楚景暄刚才一下子抓住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仿佛身临其境代入到了一段热恋中一样，宋斐时这会也一下子抓住了他们。
只不过不是像楚景暄刚才那样，甜蜜的热恋，而是仿佛小情侣刚吵了架、拌了嘴。
宋斐时看向楚景暄的眼神，有点委屈、倔强，但倔强中又有点撒娇和示好。
候场区安静了好一会，然后有人发出一声：“卧槽！”
接着是更多的倒吸凉气。
“这眼神，我的天！！！啊啊啊啊！！！他怎么这么……我的天，我一个男的都看心动了！！！”
“太勾人了这个眼神！！！怎么做到的！！！要是有人这样看我，我肯定会觉得我怎么能跟他吵架！！！”
“我女朋友要是这样看我，我肯定二话不说道歉了！”
“绝了绝了！太牛逼了这个眼神！”
“他看过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一下子就呈现出来了，整个氛围立马就不一样了！”
候场区看的惊叹，而楚景暄微微晃了神。
片晌，他笑了笑，身体向椅背一靠，跟宋斐时拉开距离，“面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