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姜宜的福,我们今天晚上能和新的大帅哥吃饭!”
工作室的财务蒋小云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儿,等大家坐上桌,由老板褚期做了番自我介绍后,她立刻举杯敬新来的姜宜和临时加入的陈书淮。
方形长桌上摆着牦牛火锅、烤包子和椒麻鸡,一侧烤炉里炭火滋啦作响,羊肉串经热碳炙烤后散发出混合着粗粝焦香的诱人气味。
桌边坐着十个人,最小的才十九岁,叫刘冰冰,是休学来新市做义工的。年纪最大的叫周越,大家都叫他老周,刚过三十五岁没多久,在互联网大厂工作,在风口上实现了财富自由,来新市已经住了大半年,权当养老。
姜宜笑着和大家碰了杯,喝了一口清透冰凉的啤酒。
这款当地特色啤酒,度数偏高,但入口味道清爽,余味甘甜,意外地好喝,姜宜一口干了大半杯。
新市地处内□□月里白昼很长。
现在是晚上七点,天空却仍然像午后一般敞亮,灿烂的阳光落在院落里,穿过姜宜乌黑浓密的发丝,给她裹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陈书淮拿着杯冰水,盯着熟练喝酒的姜宜。
目光渐渐落在她右侧脸颊那颗小痣上,她一笑,小痣像颗星星似的,给她脸上多添了几分娇俏。
他垂下眼,浅浅喝了口水。
老周问:“书淮,你不喝酒吗?”
姜宜顺嘴替他答:“我老公酒精过敏,私下里不怎么喝酒,来,我跟周哥碰一杯。”
她乙方当惯了,习惯性双手捧杯,将杯口放得老低,都快和老周杯底持平。
杯子正往老周的方向递,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姜宜的手臂,将她手里的酒杯接过去。
陈书淮用她喝过的酒杯与老周碰了一下,浅笑道:“和朋友一起当然要喝得尽兴。”
老周哈哈一笑:“好兄弟!”
玻璃杯相碰,陈书淮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姜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喝酒向来挑剔,平常是不会开金口喝这种十二块一瓶的啤酒,今天竟然会给面子。
一旁的蒋小云先笑了,调侃:“吃狗粮了啊,书淮哥这是怕姜宜姐喝醉,刚才我可看见了,他一直在看姜宜姐呢。”
闻言,姜宜失笑一声。
蒋小云又说:“姜宜姐害羞了!”
害羞这俩字儿,姜宜早就不知道怎么写了,可被这么一起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在座的本来就对姜宜和陈书淮这对相貌出众的夫妻好奇,这下话头一被挑起,其他人的八卦之心也燃起来了。
刘冰冰年纪最小,一直想找个帅哥脱单尝尝恋爱的滋味儿,她忍不住问:“姜宜姐,书淮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姜宜笑着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刘冰冰捂嘴:“这么早?你们高中就谈恋爱了吗?”
“毕业后。”
陈书淮忽然开口,乌眸瞥了姜宜一眼,“她高中的时候眼里只有学习,跟她表白的人全都被她拉黑了。”
“学霸啊!”
“那后来是谁先表白的?”
在座的女生已经开始满眼冒粉红泡泡。
姜宜慢悠悠拿起酒杯,“我。”
她酒量并不算好,又菜又爱喝,清甜爽冽的小麦香气暂时掩盖了偏高度数的后劲。一连喝了两杯,她兴致有些高了,话也变多了起来。
“那时候我考上清大,感觉自己干什么都能成,他又长得好看。”
姜宜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我又听说他要去美国读大学了,心想要是不表白可能这辈子都吃不上这么好的......”
大家被逗笑了,只有褚期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起哄。
姜宜说得脸热,下意识朝身边的男人看去。
他们位置挨得近,肩靠肩腿挨腿,陈书淮静静看着她,一双漆眸带上几分笑意。
眼前的男人忽然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重合了。
那是一个热烈躁动的夏日,高中宽阔的操场边有一棵高大的桂树。
碧绿的树叶随枝丫旺盛地朝四周生长,灿烂的阳光从缝隙中穿过,如细碎的金子般落在他的发丝上。
少年安静地站在树下,凝视她。
十八岁的姜宜心跳如擂鼓,薄汗将细碎的发丝黏在颈项,微微瘙痒。
她满眼都是他明亮清澈,略带笑意的眸子,纤长的睫羽和秀挺的鼻尖,脑子里准备的一大串话一瞬间忘得无影无踪。
热浪裹住他们的身体,一路钻到少年人充斥着青春躁动的骨骼里。
姜宜磕磕绊绊地表白完,窘迫地要跑走,却被陈书淮揽入怀中,听他低声问:“我可以亲你吗?”
那是一个柔软梦幻的,属于初恋的吻。
新烤出的羊肉串好了,褚期拿着一大把撒着孜然辣椒粉的滚烫肉串放在桌上,招呼大家:“快趁热吃!”
食物的香气将姜宜思绪勾回。
将近晚上十点,日头才渐渐落下,柔和绚烂的霞光铺在天际线上,将这片老城里红棕色的平顶房屋都染上一丝温暖的色泽。
一餐饭热热闹闹的过去,大家已经相互熟悉,有说有笑。
“明天的义工从早上十点开始,有四个小时是做一些简单的桌椅板凳,提供给新市以及附近边远县城的贫困小学。工作室会准备午饭,下午四点开始有一堂免费的工艺教学课,可以自由参加。”
临别时,褚期简单说了一下明天的时间安排,又拎了一袋囊递给姜宜,“隔壁巷口的老店做的,很好吃,今晚回去可以当零食尝尝。”
没等姜宜伸手,陈书淮先接过去,替她说:“谢谢。”
褚期目光与他交汇一秒,笑道:“姜宜是我老朋友了,别客气,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好,有劳。”陈书淮淡声应下,拉住姜宜的手离开。
老城巷子里四处都是用素色陶盆栽种的三角梅和爬山虎,枝叶繁茂的藤蔓像碧玉珠串般垂落在泥土砌成的墙壁上。
转过一道巷子,陈书淮忽然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姜宜还没反应过来,迟疑道:“谁?”
“你和褚期。”
“项目上认识的,他是标的公司的创始人。”
姜宜简单说了一下她和褚期认识的经过。
陈书淮微微皱眉,“家里那堆木头都是他寄给你的?”
“我给他付钱了呀。”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冷了下来,默不作声地往民宿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姜宜的手机忽然响了,打破僵持的安静。
一看,电话来自一位不好伺候的客户法务,她眉头瞬间一皱。
姜宜本在休假中,顿时不想接,可按了两次,对方还是在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一旁的陈书淮都侧目看她。
姜宜没忍住叹口气,接通了电话,尽量放缓语调:“喂,晶总,您好。”
对面无视了她温和的语气,开口就骂了起来,先是说他们新发来的协议写得一团糟,质疑姜宜和她团队的专业能力,要她立刻给他们总经理打电话道歉,随后开始越说越刻薄,开始明里暗里讽刺姜宜能力不够,不适合继续在项目里待着,要把她踢掉。
电话里的声音尖锐又响亮,哪怕是听筒模式下都让身边人听得一清二楚。
陈书淮眉头皱起,见姜宜垂着眼,表情无波,像是习惯了这种不礼貌的对话。
姜宜和这个法务不太对付,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等对方怒气稍微平息后,简单解释自己正在休假,会联系同事处理这件事。
她用手机打开邮箱一看,发现是刚入职的新律师把协议里的客户名字写错了。
由于她停薪留职,合伙人太忙,低年级律师改完协议直接发了出去,没人二次检查的结果就是犯了低级错误。
小律师也吓得不轻,私聊姜宜连连道歉,估计是头一次挨骂。
姜宜把事情简单给合伙人说一下,又发了道语音给犯错的小律师:“没事儿,以后记住发邮件前检查几遍就行,我们这行挨骂是正常的,有错就改。”
像她这种高年级律师,要给上面专心招揽业务的老板及时报备项目情况,又要管手下律师的工作质量,出事儿了首先挨骂,完了还得给其他人擦屁股,劳心又劳力。
陈书淮问:“那是哪家公司的人?”
姜宜一愣,开玩笑般道:“怎么?陈总要给我出头?”
他真有那个意思,缓缓道:“虽然乙方犯错是需要批评,但那人说得过分了,也不够专业。”
陈书淮知道姜宜做的是非诉业务,国内的大型投资机构他基本都了解,找个人不是难事。
姜宜却只是笑笑:“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甲方,为了摆姿态故意拿捏乙方的多了去了。”
陈书淮垂眸看着她,好像把她看穿了,忽然问:“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是不是过得不顺利?”
姜宜和他对视两秒,然后眨了眨眼,“我过得挺好啊,年薪百万,保养得当,老公失踪,出去溜一圈好多小男孩儿问我要联系方式。”
陈书淮:“.........你给了?”
“你猜。”
姜宜含笑的样子带了几分得意,他也有些赌气道:“又不是没有女人问我要联系方式。”
却没想刚才还笑着的人立刻翻脸,姜宜转身往外走,道:“行行行,陈总魅力比天大,你去跟人约会去,找我来干什么?”
身后的男人一把将她拉住抱进怀里,“既然还懂得生气,就别拿这个气我,如果你介意我在外太久,过两年我可以把工作重心移回内地。”
姜宜一怔。
他言语之间,是不想离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