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无常。
没有什么永生不死的人类。
只有一个不愿离去的幽灵。
所有试图抓住安东尼来获取永生的秘密的人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背后就根本没有任何答案。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以为这背后有着如同月光一般美好的愿景,实际上当他们触碰到答案的时候,却落入了水中。
自以为擅长玩弄命运的欧·亨利吐出一口血。
这还真是……欧·亨利式反转。
命运告诉他,它从未真正地为他所掌控,他所以为的掌控只是命运的一环。
他所追寻的答案是一片空白。
甚至连他自己的生命状况都反转了。
这是欧·亨利式反转吗?
是。
这是欧·亨利的计划吗?
不是。
他仰起头,试图看向身后用刀穿过他心脏的男人:“我得罪过你吗?我听说你只杀自己的病人。”
“嗯……没有直接得罪过。”契科夫蹲在欧·亨利的身后,他躲着cia特工的子弹,“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你给我的救治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烦。”
契科夫捡过一个游过太平洋逃离欧·亨利的人,可是他还是死在了西伯利亚。
“我之前确实杀了不少我的病人,但是那不是因为我最容易接触的就是病人吗?这样的确有点不太好,所以我很有上进心地去找魔人精进技术了。”契科夫的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欧·亨利胸口插的刀。
他不是爱好杀死病人,而是爱好用医生的身份接近那些该死的人,尤其是那些喜欢制造不公正的死亡的人。
欧·亨利实在是太过于符合这一点了。
“不过更多的还是费奥多尔委托我来杀你的。他让我转告你,不要盯上不该盯上的人。”契科夫作为常常安抚病人的医生,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可是这并没有给欧·亨利带来半点安慰。
这位医生此刻不是来救援的,而是来执行谋杀的。
欧·亨利其实不是那么能瞧得起费奥多尔,毕竟费奥多尔一直都是被他操控的棋子之一,一颗棋子能对一执棋人做出什么威胁呢?就算他是公认的,危险人物也是一样。
契科夫没有打算和欧亨利交流太多。
空间异能擅长执行一些潜入任务,但是和这些聪明人相处久了,难免会被找到对策,尤其是面对这些针对异能而专门分类出来的特工,即使不是异能者的特工也能够摸清规则然后加以反向利用。
所以费奥多尔给他制定的方案就是速战速决。
契科夫抬手按照费奥多尔之前给他地图上标注出的承重柱塞进了自己的异能空间中。
数根承重柱消失,地面开始出现裂缝,楼梯开始坍塌,钢筋变得扭曲。
这是契科夫从费奥多尔那里学的。
费奥多尔扎人全往心窝捅,炸楼只炸承重柱。
这位做过工程师的魔人擅长用他的专业知识造成更大的破坏。
就像是契科夫用自己行医的经验专业捅刀一样,一捅一个准。
在欧·亨利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契科夫可以顺利逃掉。
如果这是针对契科夫而特地使用的异能的话,那么他会功败垂成。
可是他的异能是平等地针对任何一个人的。
契科夫成为了他的反转,他就无法继续反转契科夫的命运了。
“任务完成。”契科夫把自己整洁的衣服丢进异能空间里,换上了一件沾满了灰尘的运动服,弯下腰摇摇晃晃地晃进了小巷里,和环境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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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没有震动,没有声音,他担心安东尼会听到声音所以关掉了一切提醒。
只是现在就算是把提示音开到最大,他也不太可能能够听到声音。
费奥多尔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从衣柜里钻了出来。
他的存在依赖安东尼的异能,但是他作为罪与罚本身就有一定的抵抗这种依赖的力量。
安东尼消失了。
太宰治还有点发愣。
他虽然迅速理解了,但是安东尼的生存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需要整合大量的信息,所以大脑有点烧得慌。
不需要太多的话,费奥多尔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在死亡后一段时间完全没有意识,他不知道他的安娜做了什么。
如今一切答案都明了了。
或许,安娜自杀了。
因为所爱的、所崇拜的人而失去了一切家人的她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想法。
她能如何摆脱这种现状?
在杀掉费奥多尔之后,她会拿着斧头干什么?
做一件不为基督徒所赞同的事情——自杀。
死亡给予她真正的答案。
如果安娜能够冷静下来,她未必会做这种事情。
根本不是什么特异点将安娜改造成了安东尼,而是安东尼是那个因为安娜的执着而变成幽灵的异能。
费奥多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安东尼以为他是人类,那么以为自己是被人类召唤出来的异能体的费奥多尔真的是异能体吗?
费奥多尔从柜子里爬出来,没有和太宰治道谢。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柜子里蹲麻了,他是跌跌撞撞地离开的。
“喂。”太宰治坐在了地上,拿起了手机。
电话是来自江户川乱步的。
“事情解决了?”江户川乱步问道。
他之前也许不太清楚要发生什么,但是现在的动静已经大到足够让他下判断了。
“希望是吧。”太宰治揉了揉自己的头。
他希望费奥多尔可以亲自确定安东尼的状态,消耗他的时间,更希望费奥多尔一去不复返。
这是最好的情况。
不过就算费奥多尔真的从此消失了,也很难说事情解决了。
窥觑书的存在的人不在少数。
他低下头看着费奥多尔消失在街道尽头,回头关上了门。
安东尼的消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原本是和安东尼一起来抓费奥多尔的群魔成员并没有阻拦费奥多尔,而是一一的退开了。
安东尼和阿列克谢的消失给他们的行动蒙上了一层阴影。
太宰治起身,他在武装侦探社的宿舍走廊上似乎还看到了有一些军队撤离的声音。
这个国家要是想要对安东尼动手,那么从坂口安吾那边就能看到一些苗头。可是坂口安吾选择了退避,而不是合法地把安东尼扣下来,那就是说美国人很可能出手了。
只是这突然突如其来的转折,不仅斩断了太宰治的腰,还闪断了其他所有人的腰。
安东尼是长生的人类和是不死的异能是完全两种概念。
前者还可以应用到那些富商身上,但是富商可不敢冒险去参加危险的异能实验。
异能者有的,他们完全通过金钱买来异能者卖命。
只要足够有钱、有人脉,之前欧洲的那个超越者魏尔伦也得听命于他们。
而且死人的异能算不算是本人还是一个哲学问题。
现在欧·亨利忽然折戟,被送到医院抢救,据说已经没了心跳,很难救回来了,而高层也不想为安东尼继续支出经费了,所以这个行动就终止了——即使这一场行动以剿灭黑手党群魔为名。
本质上永远只是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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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卡夫卡后退一步,看着走过开的费奥多尔,忍不住有点惊恐。
费奥多尔靠的太近了,而他的异能适合和人拉开距离。
不止如此,费奥多尔紫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身穿黑色的披风,看上去像是童话故事中拿着镰刀的死神一样。
“安东出问题了,他现在应该被迫回圣彼得堡了,你的异能是变形记吧?把我带上,和我一起去圣彼得堡。”费奥多尔没说什么废话。
安东尼现在的存在应该类似涩泽龙彦之前的情况,只是涩泽龙彦的头骨在他的手中,所以他的刷新点还在原地。
安东尼不一样。
他的刷新点很可能是安娜被埋葬的地方——毫无疑问的圣彼得堡。
他想要见到安东尼就得赶紧赶去圣彼得堡。
他自认为自己有好几个情敌,一个卡夫卡,一个阿列克谢,一个欧·亨利,一个玛丽·安娜。
他派契科夫去干掉欧·亨利了,阿列克谢没能被他杀死,玛丽·安娜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没杀卡夫卡只是因为安东尼最近用他用得比较多,他没有机会,而且卡夫卡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实人,败犬属性等级似乎只比他低一点,威胁性很低。
不过在安东尼消失后,阿列克谢他们也一并消失了,这让费奥多尔瞬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都错了。
他们很可能不是什么情敌。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卡夫卡意外极了。
费奥多尔差点应了一声,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卡夫卡喊的应该是安东尼。
他没说什么废话,手直接放在了费奥多尔身上,把他变成了一只白色的仓鼠。
纯白的仓鼠如果不是没有尾巴,看上去就跟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样。
卡夫卡掐住仓鼠的后脖颈,举在空中,给安东尼打了一个电话。
他把费奥多尔变成老鼠只是卸掉他的攻击性。
他只是社恐,又不是傻。
在他确定电话真的打不通之后,他这才慌慌张张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仓鼠的四肢放松,小爪子垂下来,在卡夫卡上车把他放下来,放松戒备心之后,他才张嘴啃了卡夫卡一口。
让他确定浪费时间。
一口下去咬穿了一个小口,卡夫卡吃痛,但是没有去拍仓鼠,而是弱唧唧地从公文包里翻出绷带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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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被多个国家通缉,而且现在应该有很多人猜到他很可能要回到圣彼得堡,他不可能以自己的身份坐飞机回去,如果想要通过常规的偷渡方式,那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卡夫卡的异能很好用。
谁会注意到一只小仓鼠呢?
他只要扒在卡夫卡的衣角,在过安检的时候从检查的机器下面钻过去就行了。
出机场就更简单了。
在飞机舱门还没打开,费奥多尔就叼着一张写着“开车”的纸窜出去了。
卡夫卡看着窜得飞快引起一片尖叫的白色仓鼠,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费奥多尔借用他的电脑把约定的时间卡得那么紧了。
还没等卡夫卡狼狈地过了海关等到新的网约车,费奥多尔已经跑到了警局查起了卷宗。
在网络记录中并没有近两百年前的杀人案的详细记录,只有一些小众的爱好者会知道这种事情。
这是沙皇帝国时期的事情了,一般来说这样的记录早就在时间的长河中消失了,但是这场杀人案实在是太恶劣了。
虽然安东尼和费奥多尔的家庭都落魄了,落魄到别的贵族都不太能瞧得起的地步,可是只要他们又一个贵族的头衔,这种恶性事件就会激起不少贵族的愤怒或者说恐惧。
就像是看到街头的流浪狗瘦的皮包骨头的街区,在看到有人打死这条狗之后,忽然蹦出一堆人来要求严肃处理这件事。
以费奥多尔的欠债,他的确称得上是流浪狗级别的小贵族了。
不过除了他的欠债,他还有一个身份——著名作家。
涉及到了当年一位著名作家以及他的妻子全家的死亡,影响已经足够恶劣了,更何况这位作家刚刚写出了一个轰动的小说——《罪与罚》。
这个作家的神秘死亡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衍生了一些故事。
故事的细节集中在费奥多尔身上,这起案件的另一半受害者反而没太有人关注。费奥多尔只能确定的是,安娜和“费奥多尔”并没有埋在一处。
仓鼠费力地扒出了一份文件,泛黄的文件从柜子里掉出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仓鼠累得气喘吁吁,把这份文件推出去差点让他的心血管爆掉。
费奥多尔从架子上跳下去,找到了安娜埋葬的地方。
在找到信息后,费奥多尔又借用警局的电脑叫了一辆网约车。
卡夫卡?
卡夫卡就是一个工具人,他可不想告诉卡夫卡安东尼现在在哪里。
他得先用仓鼠的状态就近观察一下现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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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给白色的仓鼠打开车门,看着白色的仓鼠蹿进了公墓。
他原本是觉得这个时代的宠物进化的真快,但是这个老鼠定位在公墓,他又觉得这像是什么邪恶女巫养的宠物。
这个公墓有年代了,但是很久之前就没有人维护了,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或者被苔藓、植物覆盖。
但是倒没有传出什么闹鬼的名声——以后就说不定了。
白色的仓鼠小心翼翼地在草丛里移动,他听到有铲子挖土的声音,他跑得更快了一点。
阿列克谢的金发在黑暗之中依然善良,只是他干的事情不再如同他那梦幻般的外表一样美好。
他脱掉自己的上衣,把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双手握着铲子,正在一点点往外吭哧吭哧挖土。
阿列克谢在挖坑,衣服上也有土渍的格里高利和玛丽·安娜则在一旁蹲着感叹:“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挖自己女儿的坟。”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费奥多尔的大脑瞬间过载。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之前是不是说了点不太恭敬的话。
思考了一秒,他选择封锁自己的记忆。
那是社死的回忆。
阿列克谢已经挖了近一米多,估计在费奥多尔坐飞机、查资料的时候,阿列克谢就一直在挖坑。
阿列克谢又是一铲子捅了下去。
“唔。”一声闷哼从土下面传来。
阿列克谢立刻停手:“我捅到你了吗,妈妈?”
费奥多尔的大脑再次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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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在一个狭窄拥挤的地方醒过来,他几乎本能地动了一下,土块和腐朽的木头便无声地砸下来,鼻子里充斥着是土腥味。
他的手往边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块有点破碎的东西。
安东尼想了想,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女性的盆骨。
说实话,这场景还是挺吓人的。
安东尼完全没有被吓到,他只感觉到了窒息。
他的手向上摸。
他并没有多少活动空间。
他像是被人活埋了。
也不知道这是在地下几米的地方,但是他是一点都推不动这里的土。
安东尼并不是特别慌乱,他得先确定这里的环境,剩下的可以把阿列克谢他们召唤出来挖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东尼的头有点疼。
他终于开始回想起自己被太宰治碰了一下的事情。
这很不合常理。
无论是他还是太宰治的异能和空间都没有关系。
而且据他所知,似乎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能够这么长距离运输东西的异能。
太宰治的异能只是消除其他异能……
消除其他异能……
只有异能才会被太宰治消除。
那么能够被太宰治消除的他是不是就是异能?
一些关于自己的谜题被逐渐串联起来。
安东尼这才想到自己好久没有呼吸了,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只是一种心理的作用。
所以他才本能地觉得不用着急。
他根本就不会被憋死,哪来的危机感呢?
只是当一个人的记忆和习惯都告诉他需要呼吸的时候,呼吸就成了一种真理。
因为呼吸对安东尼完全无害,所以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呼吸。
安东尼笑了出来。
他的笑让他整个人都一起颤抖起来,即使是平躺在地下他也忍不住弓起身,然后一头撞在早已腐烂的木头上,泥土掉落得更厉害了,砸了他一脸。
安东尼呛咳了几声,终于被迫停下狂下,偏过头“看”向边上的东西,这里是纯粹的黑暗,即使眼睛习惯了黑暗,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女性骸骨,他仿佛透过黑暗,亲眼看到了那具遗骸。
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早就足够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了。
埋在这里的人显然不是如同法老那般有着强大权势的能够为自己的身体做防腐的人。
她早就腐烂的一干二净了。
安东尼轻声说道:“你好,安娜。”
在这里,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
他没理由出现在随便一个人的墓穴内。
这里是安娜被埋葬的地方。
百年时光过去,她早就腐烂得彻底了。
他不是安娜,甚至不算是安娜的灵魂,他只是安娜未能显现出来的异能,他只是继承了安娜记忆的一项能力罢了。
安娜也许并不需要他复仇。
安娜的仇恨并不能等同于他的仇恨。
安娜本人可以用鲁莽,也可以用勇敢来形容,她不需要安东尼替他复仇,她自己就为自己报了仇。
正如同安东尼记忆中的那样,她亲手解决了费奥多尔。
如此一来,他对费奥多尔和他的影子的偏执复仇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他哪有资格向费奥多尔复仇呢?
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安娜。
安东尼闭上眼睛。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这种欺骗性让安东尼认不清楚自己,也让他在这种时候能安然入睡。
他有点想睡觉了。
在睡着之前,他把阿列克谢他们放出去了。
这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他们是否陪他沉睡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