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5
郭利强紧张的脸部肌肉扭曲, 整个人羊癫疯似的打起摆子,含混不清的哀求:“走,快走。”
他癫狂的举止, 和顾辛夷云淡风轻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震天的唢呐声停下来后, 山岭显得格外寂静,白花花的纸钱漫天飞着。
平地生出的黄色小旋风, 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国家三令五申不让搞封建迷信,但住在山里的村民, 最信的还是这一套。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刺耳的警笛声响起,送葬的队伍一下子乱了起来。
先前顾辛夷拦棺材还能当热闹后,警察的到来, 彻底让大家慌了。
普通人最怕惹上官司,看见大檐帽就心里发虚。
别人还好,只是往后退了退, 郭利强两只眼瞪的比铜铃还大, 两只脚像被焊在地上。
牵扯到人命案, 两个民警神情严肃, 出示证件之后, 当场宣布要将刘三喜遗体带走,进行详细尸检。
农村人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最忌讳死后尸体不全。以郭利富为首,哭喊着人死为大,拦着警察不准他们将刘三喜遗体带走解剖。
面对村民阻拦, 警方态度严厉的告知, 阻碍侦破命案的严重性,吓得众人不敢再纠缠。
郭利强没什么文化, 毒杀刘三喜全凭头脑发热,根本没什么规避侦查的意识。
不到一周,警方已经搜集齐了他毒杀亲生母亲的证据。
封闭的小县城里,一个普通的离婚案都能闹的满城风雨。如今出了场儿子杀老娘的命案,整个县城都碰上了。
正值国家第三轮严打,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郭利强将在冬天被执行枪毙,还是公开行刑,震慑违法犯罪分子,肃清社会风气。
对此,顾辛夷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郭利强被判死刑,周素巧像天塌了一样,哭天抹泪的给一双亲生儿女打电话。
两人做夫妻这么多年,又生了一双儿女,感情自然是有的。
她回娘家,一来是想躲懒不伺候婆婆,二来则是想钳制丈夫和妯娌一家。
哪知丈夫竟然胆大包天,干出谋害亲娘的事。周素巧倒不惋惜婆婆的死,子怪丈夫做事不仔细,被人逮到了把柄。
郭利强被关在监狱里,周素巧没了主心骨。而且这年头,家里出了杀人犯,不但遭人看不起,子女前途也会受影响。
周素巧最骄傲的就是培养出了一对大学生,十里八乡谁不羡慕。
她就指着一双儿女,毕业后做城里人,把她也带过去,如何愿意他们前途遭毁。
如今美梦破灭,周素巧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再说郭小凤和郭小龙,本来是回来奔丧,短短半月的功夫,就变成了杀人犯的儿女。
这对一直自诩天之骄子的二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现在能想的办法就是替父亲脱罪,让他能从死刑转为无期徒刑,有个坐牢的爹说出去总比老爹被枪毙强。
看完郭家人倾情表演的家庭伦理法制大戏后,顾辛夷神清气爽的回了京市。
她倒要看看,没了原主的无私奉献,多了一个杀人犯亲爹,郭小凤姐弟俩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正如顾辛夷所料,郭家折腾了一大圈,也没改变郭利强被判死刑的命运。
为了继续学业,郭小凤姐弟俩灰头土脸的回了京市。
他们恨透了顾辛夷,将郭家的一切不幸,全都按到了她头上。
…
“郭小龙,你不是人!你为了外面的野女人,连亲女儿的命都能害!”
繁华的街头,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冲向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郭小龙。
他皱眉让安保人员拦住行为疯癫的女人,叹了口气,对周围人说:“不好意思,我前妻受不了爱女意外身亡的打击,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心里何尝不难过。”
郭小龙假惺惺的红了眼圈,在众人的安慰中,叹息道:“虽然我和月玲离婚了,但当年岳父帮我良多,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郭主任果然重情重义,让人感动。”
众人的吹捧,让郭小龙志得意满,他派人将前妻送到精神病院,晚上携娇妻幼子赴宴好不快活。
宿醉之后,郭小龙还没睁眼,就习惯性的吩咐:“小珍,给我倒杯白开水。”
一声吩咐,没等到热水,反而等到室友的嬉笑声。
“哈哈,小龙思春了。小珍,给我倒杯白开水。”
还有室友捏着鼻子,怪声怪气的学:“小珍,我好想你。”
冷不丁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大学室友声音,郭小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官这么多年,他和当年大学舍友,几乎成不相交的平行线,只在同学会上见几面。
而且,他们绝不敢用这种调侃的语气和他说话。
郭小龙有些疑惑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宿舍,还有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大学舍友宋志兴。
宋志兴斜靠在床栏上,笑嘻嘻的打趣郭小龙:“快说,小珍是谁,什么时候搞的地下恋,瞒的很深啊。”
寒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让郭小龙打了个冷颤。
一股寒意涌上他的心头,要是梦,这梦也太真实了些。
就在郭小龙还在恍惚的时候,宿舍电话响了,是姐姐郭小凤打来的。
“小龙,你还好吗,吴月玲疯了,那个女人彻底疯了。”
郭小凤语气焦灼,状态十分异常,最让郭小龙震惊的,却是从她口中听到前妻吴月玲的名字。
因为按照时间线,他现在根本还不认识吴月玲。
话筒从手中掉到地上,郭小龙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舍友有些疑惑。
没等他们追问什么,郭小龙匆匆穿上外套,围巾都没系,直接冲出了宿舍,甩手关门震的大家一愣怔。
宋志兴扯下毛巾擦了把脸,冲另一个舍友说:“嘿,你们说小龙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头?”
出了宿舍,郭小龙直奔校门外,零几年的京市和二十多年后大不一样。
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郭小龙晕乎乎的头脑多了几分清醒。
好不容易跃过龙门成为人上人,重新回到大学时代,让他分外焦躁和不满。
当近一年多的记忆涌上心头时,郭小龙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他亲爹怎么能犯下杀人罪,毒杀的还是他的亲奶奶。有个杀人犯父亲,他如何在官场大展宏图,成为人上人。
那个愚笨粗俗的大姐,怎么可能考上大学,还是华国两所最著名的学府之一。
前世她一直任劳任怨供他和姐姐读书,还用残疾赔偿金给他和姐姐首付了京市的房子。
到了茶馆,郭小龙黑着一张脸进了定好的包间。
看到亲弟弟后,六神无主的郭小凤松了口气,急切的迎了上来:“小龙,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她殷切的望着郭小龙,试图从他口中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郭小龙没答话,反问她:“你怎么知道吴月玲,你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重回过去,在未来是一个很火的话题,但在如今并不多见。
郭小凤十指交扣在一起,深呼一口气后,望着郭小龙眼睛说:“弟,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太相信。但在三年后,你会娶一个家庭背景优越的独生女,在官场上干出一番事业。那个女人叫吴月玲,她就是个疯子,你千万不能娶她。”
说到吴月玲三字,郭小凤脸色煞白,咽了咽口水:“家庭条件好的女生那么多,她就是个疯子,竟然把你杀死分尸……”
听到分尸二字,郭小龙仿佛看到一片猩红,他绝望的躺在血泊里。
郭小凤颠三倒四的话语,让他确认了一个事实。
“你是从二零二几年回来的?”
郭小凤怔了下,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小龙,你也回来了?我是从2024年回来的。”
重回过去这种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他们姐弟俩竟然同时遇到了。
方才郭小凤的一句话,点醒了郭小龙。
他带着回忆重回零几年,拥有近二十年的官场经验,重来一次避开曾经的弯路,绝对比前世更风光。
想到这里,郭小龙点点头:“我是从22年回来的,现在情况不太对。郭求男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清大的学生。还有爸的事,他不是那么糊涂的人,这一切肯定跟她逃不开关系。”
两人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是傻白甜,弄清楚现状,很快就找到了种种坏事发生的源头。
郭小凤毕业后先是考入事业单位,接着又背靠弟弟这棵大树,跟丈夫一起下海经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和弟弟搭上线后,郭小凤恢复了理智,咬牙切齿的说:“你说的没错,郭求男或许跟我们一样,也经历了什么奇遇。不然无法解释,她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做人不能太张狂,看来是老天爷都忍不了郭求男的作为,这才让我们姐弟俩回来力挽狂澜。”郭小龙说这些话时,浑然忘记了他抛妻弃女,最终死于非命的结局。
郭小凤十分赞同他的话,冷声附和:“就是这样,你被吴月玲害死后。赵博那混球竟然要逼我离婚,还把养在外面的贱种带回家认祖归宗。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被渣男欺骗。”
姐弟俩一直说到茶馆打烊,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这次谈话,他们一半时间追忆过去,还有一半时间则是商量对策。该如何扭转形势,将郭求男也就是现在的雷雅雯的前途扼杀在摇篮中。
两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儿,大概重生一次的人,总有一种众人皆醉独我醒的迷之自负。
…
顾安歌一直关注着郭小凤和郭小龙的动向,打蟑螂就得一窝全打死,免得他们时不时跳出来蹦跶。
两人突然一扫父亲入狱后的颓丧风貌,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天天往市场跑,忙活着做生意,一个则铆足了劲儿追求一个“偶然”邂逅的女生。
之所以要给“偶然”打个双引号,是因为顾辛夷经过调查发现。
所谓的巧遇和“英雄救美”,都是郭小龙设下的局。
他特地找了几个小混混,让他们纠缠一个女生,再出面替对方解围。
姐弟俩的行为过反常,顾辛夷特地查了下女生背景,发现她家世优越,父亲从政外公家是做生意的。
以顾辛夷的郭小龙的了解,他刻意算计女生,绝对是抱着利用对方的心思。
就算刨除两人之间的恩怨,她也不希望无辜女生被郭小龙欺骗。
还没等顾辛夷将证据送到女生面前,她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
“雅雯,楼下有人对你表白,哇,听说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背景。”
顾辛夷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清大公认的校花之一,平时向她表白的人不少。
但闹这么大动静的,还是头一个。
表白的人专门请来乐队伴奏,还在宿舍楼下燃放烟花。
正值黄昏,璀璨的烟花绽放在浅蓝的天幕上分外好看。许多人趴在窗台上看热闹,还有人吹口哨。
楼下表白的动静闹得太大,连保安都招来了。
顾辛夷从楼上望下去,表白的人穿了一身纯白西装,打扮的油头粉面,怀中抱着一大捧玫瑰,浑身上下散发出“老子天下第一帅”的气质。
她没下楼,托同学带话回绝了对方的追求。
遭到拒绝后,富二代一脸震惊,拿着喇叭冲着宿舍楼喊:“雷雅雯,我也姓雷,你长得漂亮,我家里有钱,我们俩天生一对!”
“……”
听到这样奇葩的表白,顾辛夷只觉丢人。
好在他没喊多久,就被保安强势劝离,围观的人也跟着散了。
当众告白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顾辛夷在不同地方,偶遇过雷振明多次。
雷振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每次相遇,顾辛夷始终保持冷若冰霜的态度,不给他半点机会。
同学举办聚会,邀请她参加,地点定在海悦酒楼。
顾辛夷到了之后,推开包厢,发现雷振明赫然在坐。
发起聚会的同学路敬有些尴尬的迎上来,赔笑道:“雅雯来了,快坐,雷同学对咱们专业感兴趣,特地来参加聚会。”
雷振明斜靠在椅背上,笑嘻嘻的对顾辛夷说:“雯雯,听说你要开公司创业,我很支持。你要是缺钱了,尽管跟我说,咱俩谁跟谁呀。”
灯光下,他涂了粉底的脸,泛着不自然的青光。
顾辛夷看着他瘦削到反常的体型,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
她环顾四周,除了雷振明外,只有聚会发起者在这里,没其他同学在场。
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八九是雷振明许了路敬什么好处,让他把自己骗出来了。
她原来还觉得路敬能力不错,想挖到公司里,没料想他人品如此低劣。
第102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16
见顾辛夷迟迟不开口, 也没坐下的意思,路敬更尴尬了,干巴巴的劝:“雅雯, 你就卖路哥个面子, 其实雷同学人不错,就算做不了恋人, 交个朋友也行。”
世上总有一种人,以为自己面子很值钱。打着给面子的旗号, 劝人喝酒、交个朋友,变相搞道德绑架。
不过这一招对顾辛夷完全无用,她唇角勾起看着路敬,似笑非笑的反问:“给你面子?你有什么面子。”
路敬在学校大小也是个风云人物, 被人当面打脸,脸又青又红憋出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是好心, 想替你和雷同学解开误会, 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领情?我认识几个喜欢男学生的男老板, 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你怎么能侮辱人呢, 我堂堂男子汉, 怎、怎么样能做那样不堪的事!”路敬脸红脖子粗,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 激动到有些结巴。
顾辛夷嗤笑一声,没理会他,抬眸看向把玩打火匣的拙劣耍帅的雷振明:“房间里闷, 狗叫的人心烦, 一起出去走走?”
“你骂谁狗!”路敬气的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雷振明还以为顾辛夷转变心意, 从椅子上站起来,轻浮的拍了下路敬肩膀:“别生气,随便点菜,记雷哥账上。”
走到顾辛夷的跟前,他掏出车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走,我开跑车带你兜风,刚提的新车,京市不到十辆。”
他自以为帅气的动作,着实油腻不堪。顾辛夷没接话,径直朝包厢外走去。
雷振明望着眼前人白皙的脖颈,窈窕的背影,浑浊的眸光闪过亮光,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到停车场,雷振明松了松领带,伸手朝顾辛夷肩膀搂去:“雅雯,上车吧。”
顾辛夷避开他的手,主动上了车,抬起精致的下巴,对雷振明灿然一笑:“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喜欢空旷的郊外。”
美人笑起来,比百花盛开还明艳。雷振明眯着眼睛,喉结动了动:“好啊,小美人儿,我也喜欢野的,够味儿!”
作为京市二世祖圈的一份子,雷振明花名在外荤素不忌,不论男女,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想沾一沾。
他最喜欢的,还是看清冷华贵的美人儿,染上一脸媚色,在他身下求饶。
“头晕,不要飙车。”顾辛夷只是想找个地方收拾雷振明,没打算让他当街飙车,闹出什么事故来。
“嘿嘿,好,我们下次再飙车。”
非车辆通行高峰期,一个小时不到,两人就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周围草木茂盛,虫鸣声此起彼伏,阴森森的环境,颇有几分命案发生现场的氛围。
雷振明将车停稳,正要和美人调情,只觉身上突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痒意,骨头又酥又痒,直达灵魂深处。
他脸色铁青,喘着粗气,急切粗暴的打开放在车中的箱子,从隐秘的夹层中,拿出一小包粉末和注射器。
雷振明抽了抽鼻子,颤抖着双手,熟练的拿起注射器。
顾辛夷静静的看着雷振明完成一系列动作,十几分钟后,他神情迷醉的朝她领口下方抓去:“美人儿,我们一起快活吧,哥哥带你上天。”
黄赌毒中,毒最致命。雷振明当着她的面注射这玩意儿,显然已经打定主意拉她下水,用心着实险恶。
进入high状态的人,力气要比平时大上很多倍,像野兽一样追求刺激。
顾辛夷拿起车台上的摆件,用力将雷振明的手砸开。
他吃痛的叫了一声,看向顾辛夷的目光充满愤怒:“小贱人,雷大爷摸你是看得起你,竟然敢反抗!”
说话间,雷振明扬起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好好教训他眼里不识好歹的女人。
车里空间太过狭小不好发挥,顾辛夷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雷振明扑了个空,气得头爆青筋,粗暴弄开车门跟了出去。
他敢在顾辛夷面前吸违禁品,已经打定主意拉她下水。在雷振明眼里,顾辛夷不过是个长得好看身材不错的外地人。
沾上那玩意儿后,为了货源,只能求着他为所欲为。
眼看雷振明又不知死活的冲了上来,顾辛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脚踩着他的脑袋,从包里取出针袋。
雷振明重重摔在地上,high状态下,快感和痛感都放大了数倍,强烈的屈辱感更是烧得他灼心灼肺。
他拼命挣扎,骂骂咧咧个不停,顾辛夷半蹲身子吗,抓了把土塞进他大张的嘴巴里。
雷振明吃了一嘴土,两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顾辛夷。
顾辛夷拿出细长的银针,慢条斯理的扎到雷振明脑袋上。强烈的痛感,刺激的他浑身抽搐,想伸手把头上针拔下来。
几根银针扎下去,任凭雷振明百般努力,胸部以下都没了知觉。
上身痛到极点,下半身麻痹的感觉,如同冰火两重天,让雷振明陷入深深的恐惧中。他浪荡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铁板,含混不清的求饶。
“球,丘,泥,方……”
顾辛夷把雷振明折腾的口吐白沫,痛的死去活来数次后,这才刺激他头部穴位,让他恢复清醒。
往日注射完违禁品后,雷振明飘飘欲仙快活似神仙。但这次,他只享受了不到一分钟的快感,其余全是潮水般无休止的痛苦。
“放、放,了,我,吧,我再、也不——”
“放了你,可以。”
顾辛夷清冷悦耳的声音,落在雷振明耳中宛若天籁一般动听。
他眼巴巴的望着顾辛夷,期待她把自己从半身瘫痪的恐惧中解救出来。
顾辛夷往雷振明头上又扎了一针,让他口齿变得清晰,闲适的把玩着手中银针问:“是谁让你来纠缠我的,你想好再说,夜很长,我有时间陪你慢慢玩。”
雷振明从小没吃过苦头,又是个纨绔富二代,哪有什么气节可言。
再者,他也没把郭小龙放眼里,一个能说会道的乡下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内部消息,没什么好在意的。
“是,郭小龙,是他反复在我面前说,你长得漂亮清纯身材好。还说你冰清玉洁,从没谈过恋爱,让我把你拿下的。你的地址也是他给我的,都是他哄着我纠缠你的。”
雷振明熟练的推卸责任,就差说自己是朵清清白白的良家妇男,被郭小龙逼良为娼了。
顾辛夷对他的话,也只是信了一半。雷振明纠缠她,应该是郭小龙出的主意,但他绝非无辜,只能说两人臭味相投。
只是这事透着古怪,郭小风姐弟俩向来自私精明。
哪怕他们因为生父被枪毙,恨上顾辛夷,也未必愿意牺牲自己的前途与她死磕——甚至为了前途,还能做出抱她大腿求关照的事。
撇开别的不谈,郭小龙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不错。但他如何和雷振明搭上的线,或者说他为什么突然间,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和那么多身份背景不凡的人套近乎。
顾辛夷眸光微垂,银针放在雷振明脖子前,指尖轻弹了两下,吓得他面如死灰:“你是不是得了艾滋病还有X病?”
雷振明身上味道着实难闻,顾辛夷跟他说话时刻意屏住呼吸。
“是,是有些病症,我以后再也不敢纠缠你了,我愿意出钱赔偿你的精神损失。”雷振明主动提及精神损失,希望能早点结束这噩梦一般的经历。
此时此刻,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曾逼得多少男女生无可恋堕入深渊。
“赔偿暂且不用,你吸了违禁品,我针在你心脏上扎一下,就能伪造出服药意外身亡的死相。你说,有什么赔偿,比偿命更好呢?”
她没什么音调起伏的话,简直要把雷振明吓尿了:“别杀我,我真的知错了,祖奶奶,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眼见他已经吓破胆,生不出忤逆自己的想法,顾辛夷这才说:“一周之内,你要对郭小龙做,他让你对我做的事。”
当然,她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雷振明,不过收拾他还是用法律手段比较好。像他这样欺男霸女成性,还爱吸违禁品的人,十有八九还是个D贩子,交给警方枪毙之前还能废物利用一下。
雷振明惊了一下,随即疯狂应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就算顾辛夷不提,郭小龙间接害他吃了这么大亏,雷振明也是要报复的。
顾辛夷嗯了一声,拔掉雷振明头上银针,擦拭之后放入袋中。
雷振明试着动了动身体,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谄媚的对顾辛夷说:“雷姐,我开车送你回去。”
他是真的怕了,这荒郊野外的,顾辛夷弄死他,再伪造个意外事故,警方都未必能查出来。
连小混混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雷振明一个酷爱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哪舍得不明不白的死在小树林边。
他踉跄着上车,刚拿出钥匙就被顾辛夷要了过去。
“我开车。”
“好,好,您来开。”
顾辛夷还没疯,如何能把方向盘交给一个吸食了违禁品,还被吓的肝胆差点破掉的瘾君子手中。
回到市区,两人分道扬镳。
…
“阿嚏!”
郭小龙拎着保温桶,眼巴巴的站在宿舍楼下,想靠一腔热血和“真心”,感动表面平凡实则家世显贵的女生,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下号码,眼神一亮,按下接听键:“雷哥,您找我有事?”
他前几天出主意,帮雷振明将顾辛夷约了出来,也不知两人成事了没。
雷振明听到郭小龙声音,心中骂了一句“艹”,如往常一般玩世不恭的说:“你上次说的投资地产的事,我跟老爷子提了,他让我约你晚上见一面。”
“啊?太好了,多谢雷哥,多谢老爷子抬举,晚上约哪里见?”郭小龙眉飞色舞喜不自胜,要不是顾忌周围人来人往,早就高兴的叫起来了。
第103章 年代文悲情养女(完)
云鼎会所, 金碧辉煌的装饰,透着纸醉金迷的气氛。
郭小龙特地换了身名牌西装,对着镜子将领带系了又系, 这才打车来到会所。
雷振明是家中幺子, 他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海内外都有产业。能和这样一位成功人士搭上线, 对郭小龙说绝对是个大机遇。
追了许久的女生,终于被感动的有化雪迹象, 事业同步迎来转机,郭小龙只觉得春风得意马蹄急。
进了包厢,郭小龙看到雷振明拿起烟盒,一脸殷勤的冲上前, 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着:“我来,我来,这点小事儿怎么能劳烦雷哥。”
幽蓝的火苗, 映在郭小龙的眼睛里, 像两盏充满野望的灯。
在他看来为了前途暂且低头不算什么, 等他步步攀上站上高位, 自有人替他鞍前马后。
雷振明深深吸了口烟, 朝郭小龙吐了个烟圈。
昏暗光线下,郭小龙眉清目秀身材挺拔, 看起来也没那么难下嘴。
“老爷子还有点事儿,会过来晚些,咱俩先喝两杯。不要贪杯, 免得误事。”雷振明靠在椅背上, 示意服务生倒酒。
郭小龙顺势坐在他旁边,一脸感激到:“雷老先生日理万机, 能抽出空来见我,让我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雷哥放心,我带了策划案归来,绝不会让老爷子失望。”
雷振明嗯了一声,想到因为郭小龙,他差点折到顾辛夷手中,不由问到:“你那个姐姐亲生父母家里,是什么来路,她跟人学过功夫?”
“雷雅雯啊,她亲生父母都是教书的。她自己天天闷在书堆里,哪儿会学什么功夫。对了,雷哥,你那边进展怎样?要不要我助攻?”
听到“助攻”二字,雷振明只想把郭小龙打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还行,喝一杯吧。”
服务生将一杯啤酒放到郭小龙面前,他端起酒杯不疑有他,仰头灌了进去。
雷振明端起酒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冲服务生说:“杯子没洗干净,给我换个干净的杯子。”
十分钟过去,郭小龙正说的高兴,脑袋突然传来一阵眩晕感,眼前场景也变得模糊起来,雷振明更是变成了三重影。
他晃晃脑袋,大着舌头说:“雷,雷哥,我头、头晕——”
晕字刚说完,郭小龙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看到趴倒在桌子上的郭小龙,雷振明掐灭手中烟,抬下巴吩咐服务生:“把人扶到2038号房间。”
差点被一个乡下佬害死,雷振明窝了一肚子气,打开箱子拿出十几种工具,一样样的往郭小龙身上使。
为了让他染上病,他特地把郭小龙皮肤划破,把自己血液涂上去,又拿自己用过的针管给他注射药。
单这些还不足以让雷振明撒气,他给昏迷中郭小龙喂了让他下半身精神的药,还特地加大了剂量。
运气不好,郭小龙以后都难“站”起来做男人了。
为防止郭小龙醒来发疯,雷振明睡前特地把他用绳子捆了起来。
一夜荒唐,雷振明睡得格外熟,第二天是在警察破门后,被服务生用冷水浇醒的。
他刚睁开眼,一副冰凉的手铐就铐了过来。雷振明一脸懵的望着警察,一团浆糊的脑子被恐惧占据,惊的说不出话来。
满地狼藉,用了包违禁品的锡纸,还有用过的注射剂,大模大样的扔在暗红色地毯上,空气中弥漫着将靡靡气息。
郭小龙光着身子,浑身上下布满青紫痕迹,看起来十分恐怖。
顾辛夷随着警察进门,正看到这一幕,故作急切的喊:“小龙,小龙,你怎么了?”
雷振明听到她的声音,浑浊无神的目光中生出几分恨意,哑着嗓子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是她指使我侵犯郭小龙,给他注射违禁品的!都是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设局陷害他。先让他收拾郭小龙,又引了警察来抓他。
等他顺利脱身,一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顾辛夷听到雷振明的指责,一脸愤怒:“雷振明,你连畜生都不如。都到这地步了,还要含血喷人。你纠缠我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私下打听了一下,发现你这个黄赌毒俱全,不知害了多少人。”
她反驳的同时,警察走到郭小龙面前,帮他解开身上绳子。
就在这时,郭小龙在疼痛中醒来。
他浑身上下就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尤其屁股的位置,比得痔疮时痛苦一百倍。郭小龙还没睁开眼,就听到顾辛夷的声音,等看到她和警察站在一起时,心中顿时生出不祥预兆。
警察从床上拿过毯子,盖在郭小龙身上,一脸沉重的对他说:“不要担心,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郭小龙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混沌的大脑,缓缓的进行运转。
他光着身子躺在地上,身上全是可疑伤痕,空气里弥漫着奇怪味道,臀部隐秘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结合郭小龙对雷振明的了解,他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时间,悲愤、痛楚、仇恨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顾辛夷看到郭小龙扭曲的神情,心中暗笑,一脸关切的上前:“小龙,你还好吗,都怪我,现在才查到雷振明把你带到了这里。”
“臭女人,你竟然暗算我。警官,真的是她指使我报复郭小龙的。”雷振明不甘被当枪使,一门心思拉顾辛夷下水。
郭小龙听到这里,望向顾辛夷的眼神,活像看杀父成仇——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好狠的心!我一定会揭发你的!”
顾辛夷叹了口气,一脸失落的对警方说:“我和郭家有些误会,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受害者情绪。该提交的证据,我已经交给警方了,你们可以联系小龙的亲生母亲和双生姐姐照顾他。”
她走的干脆利落,留下被怒火冲昏头的雷振明和郭小龙。
离开酒店,顾辛夷顺便将之前搜集的证据,匿名寄给了郭小龙“用心”追求的女生。
想来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应该不会再有女生上当受骗。
事实也正如顾辛夷所料,女生家教极好,对“救命恩人”心存感激。得知一切都是骗局后,干脆了当的断绝了和郭小龙的来往,为了避免他的纠缠还请了保镖。
雷振明不仅吸D还参与到贩D中,同时还犯下诸多类似□□、□□、故意伤害等罪名,数罪并罚换来一颗子弹。
雷家能养出这样的纨绔子弟来,屁股也不干净,被顾辛夷找到许多违法事迹,也没心思替雷振明报仇。
路敬替雷振明拉皮条的事传开,在学校里坏了名声,毕业后只能远走他乡。
至于郭小龙这个受害者,得了艾滋病,又染上D瘾和性病,活成了一滩烂泥。
雷家的赔偿金,被他挥霍了一大半,剩下一半被郭小风还有周素巧卷走。
周素巧这个“慈母”眼看宝贝儿子毁了,一心一意跟着女儿享福。
同时她也在郭小龙D瘾复发,吸完违禁品胡言乱语时,得知他和郭小凤的确重生了。
对于两个自私自利鬼拥有这样好的机缘,顾辛夷只觉浪费。借刀害顾辛夷的事,郭小凤也出了力,雷振明这个人选还是她推荐的。
只是她更聪明一些,让郭小龙出头,她在暗处使坏。
做了坏事没有惩罚怎么行,这样两个心思恶毒不知感恩的人不配靠重生得来的先知谋利。
从高处摔下更疼,顾辛夷会让他们后悔重生。
顾辛夷一直关注着三人行踪,郭小凤母女跑到海市,拿着雷振明的赔偿金炒股,靠着未卜先知赚了两笔钱。
她信心满满,打算将赚来的钱投入到房地产中在海市买房。
顾辛夷将母女俩的行踪告知郭小龙,已经成为“废人”,沦为瘾君子的郭小龙像水蛭一样,丧心病狂的向郭小凤和周素巧索取钱财。
还威胁她们要是不给钱,他就告郭小凤偷窃自己赔偿金。
破财消灾,郭小凤不想坐牢,只能捏着鼻子给郭小龙钱。但欲望就是个无底洞,再加上郭小龙失去男人尊严,就得了见不得的人病,心态完全扭曲,迷恋上赌博。
不到半年,郭小龙就把郭小凤赚的钱花的一干二净。
郭小凤无奈,再次带着母亲一起逃跑。可惜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自己做生意赚钱还是给人做小三,郭小龙总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们母女也试过分居两地,这不妨碍郭小龙先榨干她,再榨干周母。
横的怕不要命的,遇上郭小龙这样不怕死又一身病的狗皮膏药,两人也没办法。
三人间的孽缘,最终以郭小凤和郭母忍无可忍,将郭小龙D死终结。而这时,郭小凤已经年纪四十,被郭小龙折腾的毫无斗志。
因为郭小龙平日劣迹斑斑,所以郭小凤和周素巧获刑不重只判了几年。但两人早已心如死灰,牢里牢外都只是苟延残喘。
郭小龙三人互相伤害的十几年里,顾辛夷白手起家创立高精端机械制作公司,成功让华国的精密机械制造业上了几个台阶,成为全球龙头老大。
女儿的成就,让雷父雷母分外骄傲。他们感谢老天,让自己和女儿重逢,也为女儿永不言弃的精神感动。
两人退休后帮女儿一起经营慈善项目,还特地成立寻亲基金,帮更多人找回失散的亲人。
这个任务,顾辛夷完成的非常圆满。但是,意外出现的重生者,给了她警示,接下来的任务或许会遇到更多困难。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
“二姐,节哀顺变,姐夫若是泉下有知,定不愿见你如此颓丧。”
顾辛夷刚进入新任务,还没打量周围环境,就听到这样一句劝慰声。
她嗯了一声,抬眼打量眼前男子。他穿着一身英气的深蓝圆领袍,袖口绣着祥云,深邃的眸光中带着几许忧愁。
正在这时,房外突然传来哭闹声。
“松开,这时爹爹送我的玉佩。”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尖又利。
听到这个声音,顾辛夷胸口蓦然疼了一下。看来哭泣的孩子,应该是原主很重要的人。
“小气,我用我的玉佩给你换。喏,我的玉佩价值千金。”另一个小孩儿,声音响亮愉悦。
另一个孩子急了,大声喊:“娘,娘亲!”
年轻男子摇摇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宠溺之色:“元哥儿太闹腾了,姐姐,你在屋里歇着,我让元哥儿不要和明哥儿闹。”
顾辛夷拿手帕擦去脸上残留泪痕,淡淡回:“我好多了,一起出去吧。”
她推开门,春光明媚的庭院中,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小孩,正在争夺一块玉佩。
一个小孩脸憋得通红,眼睛泪汪汪的,随时都要哭出来。
另一个笑嘻嘻的,还有心思冲另一个做鬼脸。
顾辛夷走到两人面前,摁了另一个小孩手腕一下,将玉佩拿到手中。
第104章 (七)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
两个孩子也就三四岁大小, 都生的粉雕玉琢,眼睛黑的像葡萄。
顾辛夷将玉佩拿到手中,眼睛红红的小男孩扑到她大腿上:“娘亲, 呜呜, 他抢我玉佩。”
另一个孩子抱住胳膊,哼了一声:“告状精, 没出息!”
顾辛夷蹲下身子,用手绢替明哥儿擦去眼角泪痕。
元哥儿见没人理自己, 眼睛一转,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呜呜,我手好痛,你掐我, 你是大坏人。”
他双目含泪满脸委屈,年轻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爱怜的抚摸他的发顶:“元哥儿别哭, 爹爹送你一块新玉佩。”
“哼。”
云思思听到儿子哭, 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黑着脸冲儿子招手:“元哥儿, 到娘这里来。”
元哥儿看到娘亲, 一脸委屈的抹眼泪:“娘,她欺负我, 掐我手手。”
他年纪虽小,心眼儿却不少,抬手前特地用力掐了下自己。
顾辛夷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云思思梳着妇人发髻,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生起气来波光潋滟。
她五官生的不算绝美, 但十分灵动,脖子处有一颗殷红的痣,肤色白皙细腻。
云思思看到宝贝儿子手上多了道红痕,板着脸走过来,牵着元哥儿的手,冲顾辛夷发火:“贺英娘,两个孩子打闹,你一个大人下这么重手,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言语十分不客气,年轻男子尴尬调解:“二姐,思思她关心则乱,您别跟她计较。思思,你怎么能这样和二姐说话。”
见形婚对象帮亲不帮理,云思思竖起柳眉不高兴到:“元哥儿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然不心疼。你们姐弟俩是亲亲热热一家子,我只是个外人罢了。”
见心上人生气,贺子明软声安慰:“思思,你这话着实诛心,我对元哥儿的疼爱不比你少。”
不知怎的,虽然明哥儿叫女子娘亲,叫贺子兴爹爹,顾辛夷总觉得两人关系透着古怪。
明哥儿见三个长辈因为自己起了争执,惭愧的低下头,神情有些沮丧,小声说:“都是明哥儿不对,你们不要说娘亲。”
顾辛夷一把抱起明哥儿,目光在云思思脸上掠了一眼,神情冷淡的说:“元哥儿小小年纪满口胡话,你们两个做爹娘的也是时候管教了。”
说完话,她抱着孩子回房间。
云思思望着她的背影,气得鼓起腮帮子,恨恨的踩了贺子兴鞋子一脚:“你姐姐什么态度,我家元哥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若不是……这天底下,谁敢碰元哥儿一根头发,谁敢给他脸色看。”
后半句话,她特地压低了声音,贺子兴满脸怜惜的握住她的手:“思思,二姐夫猝然战死,二姐难以释怀因而性情大变。往日,她不是这样的。”
院子里说话不方便,两人让奶娘将元哥儿抱走,换了个地方谈话。
没外人在场,云思思抱着胳膊,嘴巴撅的能挂油瓶:“你姐姐脾气古怪,我实在受够了。”
“思思,今天的事,也不怪我姐姐生气。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将明哥儿当成命根子。”
“她儿子是宝贝,我儿子就是草吗?贺子兴,你简直迂腐的可笑。哦,对了,真论起身份来,元哥儿他还是——”
“隔墙有耳,思思,我知道你和元哥儿受了委屈。相信我,我会补偿你们母子的。”
贺子兴声音轻柔,清俊的脸庞上,露出几分疲惫。
见他如此,云思思闷闷的应了一声,勉强揭过此事。
房间内,顾辛夷替明哥儿脱了鞋,让他睡下,接收原主记忆和剧情提示。
弄清楚原主身上发生的一切后,顾辛夷三观再次得到刷新,
原主贺英娘是齐国镇北将军之女,嫁给参将之子彭破军,婚后一年生子彭继明。
作为将军之女,又嫁了前途无量的夫君,按理说原主这一生就算不能万事顺遂,也可平安富贵。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给云思思送助攻的工具人。
如果将贺英娘所处的世界比作一本书,应该是一本古早套路甜中带虐的玛丽苏文,云思思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云思思是个穿越者,穿成不受宠的宫妃,阴差阳错与皇帝赵宴发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情到深处,云思思理所当然的提出,让赵宴为自己遣散后宫,独爱她一人。
赵宴登基不到三年根基未稳,且子嗣不丰,断然拒绝了云思思的要求。
云思思为爱心碎,在深情男二贺子兴——也就是原主弟弟的帮助下,假死逃离被她视为伤心地和牢笼的后宫。
男主赵宴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封云思思为皇后,并且隐瞒了她的死讯。
云思思随贺子兴一起回了边境,发现她已经怀了龙种,她毅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在贺子兴主动提出可以做孩子的爹爹,照顾她们母女后,云思思没有拒绝。
但她再三强调,她不爱贺子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他们只是形婚,而且她不会嫁给他。
虽然离开了赵宴,但云思思还默默爱着他,暂时不愿接受别的男人。
孩子出生后,云思思给他取名元泰,原主一直以为,这是自己亲弟弟的儿子。
虽然云思思和贺子兴没成亲,但贺家上下都对元哥儿十分宠爱,对云思思也很尊敬。
众所周知带球跑是古早文中经典桥段,不是结局,只为促进男女主的感情进展。
离宫后,云思思在边境也没闲着,男扮女装在贺子兴的庇护下做生意,结识了不少人,也出了很多风头。
就在元泰三岁多的时候,皇帝赵宴终于查到云思思的下落,抛下朝政离开京城千里追妻。
得知赵宴带人来边境找自己,云思思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元泰继续逃。
为了顺利脱身,她征得贺子兴同意,使出李代桃僵的计策,弄晕了贺英娘,将她易容成自己的模样。
贺子兴护送云思思母子离开,他以为纵然姐姐身份暴露,皇帝也会念在贺家满门忠烈,她又是彭家遗孀的份上,不予计较。
然而赵宴千里追妻,原本就怀疑她和贺子兴之间有私情。如今见他二人再度同行,心中大怒,一起之下杀了贺英娘和不满四岁的明哥儿。
得知姐姐和外甥死讯,贺子兴分外自责,沉寂了许久,离开云思思,守在贺英娘墓前借酒浇愁。
云思思不忍见贺子兴自暴自弃,用了许多方法鼓励他,最终让贺子兴走出阴霾。
在这期间,云思思和赵宴在经过你追我躲的游戏后暂时和好。
贺子兴对赵宴心存芥蒂,赵宴同样对贺子兴充满厌恶和怀疑。云思思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劝君臣二人和解,让贺子兴重新为国效力。
放下仇恨后,贺子兴终身未娶,一心一意守护云思思和她生的三个儿子。
若仅仅是这样,顾辛夷还没那么感慨。
原主丈夫彭破军其实没死,他在误入敌人包围圈后为了活命选择投降,隐姓埋名投了敌军。
彭破军武功高强,很快在楚国混出了明堂。他乔装打扮隐瞒身份回到大齐,得知妻儿惨死的消息,心中十分伤痛。
他在祭奠贺英娘时,偶遇云思思,两人因误会产生争执,她美丽的容颜,独特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彭破军。
自然而然,改名换姓的彭破军成了云思思的仰慕者,扮演起男配角色。
大致梳理完原主记忆和剧情,顾辛夷三观受到强烈冲击。
以她方才所见,云思思也不是那种,肌肤晶莹如玉,从脚趾到头发丝都流露着绝世美人气息的女人,如何吸引到了那么多优秀的男人?
再者,原主未免太惨了些。本是一门忠烈,哪知深情相伴的丈夫还有感情深厚的弟弟,全是女主的忠实舔狗。
她和儿子枉死于皇帝剑下,秉承着忠君爱国的思想,没想过让弟弟复仇。
可贺子兴千不该万不该,那么轻易的就“释怀”,还忠心守护害死自己姐姐外甥的女人。
第105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2
原主的心愿, 排在最前面的并不是她和儿子的安危,而是希望齐国百姓可以不受战乱之苦,更不要痛失边境并州, 让广大子民沦为身份卑下的贱民。
赵宴作为古早玛丽苏文中男主, 并不是什么明君。虽然没残暴到商纣、夏桀的地步,但生性多疑、冷血残酷, 天下苍生在他眼里,比不上云思思一根指头。
“拱手河山讨你欢”、“为你颠覆天下”, 听起来好像很浪漫,遭罪的都是老百姓。
赵宴在遇到女主之前,细心谨慎、冷酷多疑,靠着种种手段, 不断收拢权利,砍人头比割韭菜都勤快。
和云思思相爱后,赵宴从擅长心狠手辣擅长玩弄人心的帝王, 变成充满攻击性的恋爱脑。
凡是敢觊觎或伤害云思思的人, 都被赵宴视作仇敌。他为了云思思, 寻找由头将忠烈满门的贺家打成投敌叛国的罪臣。
后来和云思思和解后, 在她的劝说下, 赵宴替贺家反案,也因此得到贺子兴的谅解。
而这只是赵宴昏聩行为之一, 云思思逃到韩国时,机缘巧合之下被韩国国君困在后宫。
他为了夺回心爱的女人,同时和两个邻国开战, 劳民伤财不说, 战败之后还将并州割让了出去。
赵宴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无心朝政, 朝廷上下贪污腐败成风,百姓生活困苦不安。经历几场战乱之后,整个国家摇摇欲坠,随时有被邻国联合吞并的危险。
这时候云思思大开玛丽苏光环,在她涕泪涟涟以死相逼下,三个国家愿为她停战签下议和书。
但毁灭的种子已经埋下,纵然男女主表面上,还能苟到一个看似“团圆喜乐”的大结局。以齐国境况,怕是撑不了多少年,就要被野心勃勃的邻国吞灭。
当然,到那时云思思还可以赵宴一起,打着为了天下百姓免于伤亡的旗号,带着大批金银珠宝归隐田园,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一个腐朽老迈,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的王朝,顾辛夷如是评价。
她穿来的时机有些晚,再过三日,就是赵宴千里追妻,云思思用贺英娘母子打掩护再度携子逃跑,害得原主和儿子死在赵宴手中的时候。
这个世界完全没有灵气,让顾辛夷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考验。修真这个外挂开的太大了,她过于依赖修真,总有一天会在这上面吃亏。
好在原主将门出身,身体康健功夫不错。因为久经战乱的缘故,并州城民风彪悍,女子也可以参军入伍。
原主在嫁人之前,也曾随父亲一起到军中帮忙。
嫁人后,贺英娘没过多久就怀了孕,身为宗妇又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这才离开了军队。
贺家子弟无论男女,皆无贪生怕死之辈,只恨出了贺子兴这个多情种。
顾辛夷拿出纸笔,将当今天下局势分析了一番,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她用原主的身份执行任务,对齐国的归属感更强。
但析毫剖厘的分析下来,齐国如今已然危矣。赵宴误以为云思思死后,性情大变不理朝政,大兴土木建皇陵,对于劝谏的臣子杀起来毫不手软。
他将心爱之人“去世”的愤怒,全发泄到旁人身上,导致齐国国力大衰。
韩国和楚国原本就对齐国虎视眈眈,碰上赵宴这样的昏聩帝王,如何不谋划从齐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想要改变当前局势,紧靠练兵是不够的。贺家军再神武,也挡不住一群主和派拖后腿。战士们在边境出生入死,主和派满脑子只想投降,在粮草和铠甲兵刃上动手脚。
内忧外患交织,顾辛夷如今又是白身一个,摆在她面前的开局,绝对是地狱难度。
白纸黑字,每一行都触目惊心。
顾辛夷一直写到深夜,这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所有写了字的纸张,都丢入了火盆中烧为灰烬。
天亮后,顾辛夷带着明哥儿玩了一会儿,打发他跟着府里请来的武林高手习武。
顾辛夷和明哥儿师父过了几招,对方功夫比原主厉害,和她相比要逊色许多。
别的不说,顾辛夷一手剑用的出神入化,鲜少有人能从剑下逃生。
她在教武场练了套枪法后,让管家送来账本,清点贺家当前资产。贺老将军十年前便战死沙场,老夫人吃斋念佛为家人祈福,家中杂事皆由管家料理。
顾辛夷将账本快速翻了一遍,很快找到了异常之处,云思思用贺家的人手和铺子做生意,但赚来的钱,全放到了自己名下。
这其中也有店铺,被云思思占用一段时间,赔本后又转回老本行,亏损全由贺家承担。
怪不得她生意做的那么红火,别人出钱出力,她只用出一张嘴,亏的钱贺家出,赚的钱归在她名下,傻子才赚不到钱。
“把云姑娘请过来。”
顾辛夷吩咐丫鬟青禾请人,青禾听到“云姑娘”这个称呼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云思思,行礼之后折身出门请人。
出了门,青禾还在惊讶,往日少夫人总叫云小姐“云夫人”,今日怎么突然改了口。
青禾到海棠院时,云思思正为赵宴即将到来的消息心烦意乱,听到顾辛夷请自己,不耐烦的摆手:“不见,不见!告诉你们家姑奶奶,我病了。”
生病是假,等贺子兴回来商量对策是真,云思思特地命心腹出门请他,催他务必接到消息后,务必第一时间回来。
她脸色红润,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青禾只是个丫鬟,不敢忤逆云思思,只能咬着唇离开。
“少夫人,云夫人说她病了,不能见客。”青禾一脸为难的将云思思的话,转达给顾辛夷。
顾辛夷放下手中账本,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亲眼见她病了?还有,以后叫她云姑娘,子兴还未成婚,府上没什么夫人。”
“是,青禾知道了。回少夫人话,云姑娘她中气十足面色红润,不像生病的样子。”青禾是贺英娘的陪房丫鬟,跟她有近十年的情谊,自然不会替云思思遮掩。
“嗯,你告诉云思思,她装病也无妨。这几年,她在将军府的庇护下,用府中人手物力做生意,待我点清盈亏后,她不拿银子出来,她名下铺子便改到贺家名下。”
顾辛夷拿起算盘,纤长白皙的手指如白嫩的葱管一般。虽声音同平日一般柔缓,青禾却从中听出不一样的意味。
她再度赶往海棠院,将顾辛夷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云思思。
云思思大怒,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受够了,贺英娘到底在发哪门子疯。她死了男人,全世界都该让着她吗?她这种女人,离了男人就没法活了是吧?”
听到云思思对自家主子出言不逊,青禾涨红了脸蛋:“云姑娘,您这是什么话,我家夫人只是请你过去一趟,理清楚这几年的账目而已。”
贺英娘性格直爽,待下人并不苛刻,还特地请了先生教丫鬟和小厮算账和认一些简单的字。故而,贺府上下都十分爱戴敬重她。
云思思说话难听至极,青禾捏紧拳头越想越气:“云姑娘,我们家姑爷为国捐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小姐重情重义知书达理,你不能口出恶言污蔑我家小姐。”
她气的发狠,连“少夫人”只个称呼都忘了,句句只称“小姐”。
云思思冲青禾翻了个白眼,骂到:“奴性深重,无可救药。”
骂完之后,她气冲冲的前往荟英苑,打算找顾辛夷讨个说法。
她费了那么大心血,好不容易才将几家店经营起来,如何能容忍旁人算计自己。
亏得贺子兴还评价她姐姐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依云思思看,贺英娘就是个死了男人后,心理变态的老女人。
云思思一只脚刚迈入花厅,就急不可耐的朝顾辛夷嚷:“贺英娘,你敢动我名下铺子试试。我敬你是子兴姐姐,平日对你多有忍让,你休想碰触我的底下!”
她气势汹汹的站在大厅正中间,顾辛夷一手拿账册,一手打算盘,侧脸静谧柔和,看都不看云思思一眼。
青禾这时也赶了进来,略喘着气说:“云姑娘,我家夫人敬你是客,你这般言行实在太无礼了。青禾没读过几本书,也知尊敬长辈的道理。”
“闭嘴吧你,不懂别乱说话。”云思思被顾辛夷轻描淡写的行为恼到,把火发到青禾身上。
当着自家主子的面,青禾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顾辛夷算完一笔账,这才放下算盘,慢悠悠的看向云思思:“云姑娘脾性未免大了些,这里是贺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顾辛夷姿态悠闲坐在上首,云思思站在大厅中,顿生有种受辱的感觉。
她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多余的椅子,便抱起胳膊抬高声势质问:“呵,有的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也知道这里是贺家,贺家家主是贺子兴不是你,彭夫人!”
云思思特地重读了“彭夫人”三字,想从气势上压倒顾辛夷。
“我姓贺,老夫人亲自做主,将家业一分为二,交给我和弟弟二人。”
贺家的忠烈之名,是靠族中子弟的英勇战斗和牺牲换来的。到贺英娘这一代,家中只剩下她和贺子兴姐弟两个,其他嫡系兄弟姐妹或战死或生病,都已不在人世。
无论儿女都是贺家血脉,平分家产是贺老将军还在世时,和妻子一起定下来的。
云思思有些意外,下意识反问:“怎么可能,子兴从没跟我提过。”
她一直以为贺英娘是嫁出去的,嫁妆就是她分到的所有财产。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劝府中女子与丈夫和离,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吗?”
顾辛夷将云思思原话扔了出来,她硬邦邦的反驳:“这怎么能一样,你出嫁时已经带走分给你的那份财产,剩下的该由子兴继承。你不能因为子兴心软,就堂而皇之的侵占他的利益。”
“什么利益?”
贺子兴接到云思思的消息,急忙赶了回来,刚到府中听说二姐和云思思又吵了起来,第一时间赶到荟英苑,听了一耳朵“侵占他的利益”。
云思思看到贺子兴回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顾辛夷面前:“子兴,你姐姐真是好大威风,她要把我的铺子划到她名下!”
贺子兴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望着顾辛夷:“二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想起算账。思思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怎么会把她的铺子占为己有。”
在贺子兴看来,二姐仁爱大度,不在意铜臭之物,心中只有家国。若不是生为女儿身,又有稚子绊身,她一定会像年少时那般投军报国。
这样的二姐,怎么会生出将云思思铺子占为己有的想法。
“不是误会,云思思用贺家的人力物力做生意,这几年来赔了不少钱,也赚了不少,我总要把账本理清楚。”
贺子兴怔在原地,脸上浮出困惑神色:“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06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3
贺子兴甚至感到有些荒谬, 虽然贺老将军和夫人做主,让他们姐弟二人平分家中资产。
但二姐出嫁后,从不插手贺家经营的田庄、铺子和财产, 大家都默认这些属于贺子兴。
她突如其来的查账, 让他摸不着头脑。
顾辛夷看出贺子兴的困惑,善意解答:“爹娘把贺府交到你我二人手上, 我作为主人,总要对家中资产有所了解, 只是——”
说到这里,顾辛夷加重了语气:“你怎么能把贺家资产,交给外人肆意挥霍。”
“思思怎么会是外人,她是元哥儿的娘亲。”贺子兴毫不犹豫的反驳, 在他眼里,思思就是他的妻子。
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打动思思, 让她愿意与他成亲结为真夫妻。
“哦?”顾辛夷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冲青禾和账房管事挥挥手, “你们下去, 把门关上, 守在院子里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是。”
顾辛夷此举,倒不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而是她另有打算。
门关上,花厅陡然变得幽暗,气氛也变得冷肃压抑。
贺子兴正要问顾辛夷为何要屏退下人, 她突然呵到:“给我跪下!”
“姐姐, 你这是作何?我犯了什么错,你要罚我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 贺子兴被顾辛夷一连串举动闹出火气,挺直身体质问她。
顾辛夷露出失望神色,这是原主残留的情绪。毕竟是嫡亲的姐弟,贺英娘又如何愿意看到自己弟弟,成为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忘却仁义道德的人。
“你问我?好,那你告诉我,元泰到底是谁的儿子?”
顾辛夷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贺子兴,等他的回答。
贺子兴将元泰视若己出,斩钉截铁的答复:“元泰自然是我的骨肉,姐姐,是不是有小人跑到你面前乱嚼舌根?”
云思思眉心微皱,心神有些不安。她倒不是担心儿子身份被拆穿,反正让元泰认贺子兴做爹爹,原本也只是权宜之计。
但贺英娘为何会突然怀疑起元哥儿的身世,难道赵宴的人已经提前找上了她?这样一来,她该如何顺利逃离并州。
顾辛夷随手拎起一册账本,用力摔到贺子兴脚下:“好糊涂的东西,贺家忠烈之名,早晚被你败的一干二净!”
贺子兴往后退了一步,半点没认错的意思:“姐姐慎言,子兴自认保家卫国从无半点懈怠,怎会败坏贺家忠烈之名。”
“你以为天高皇帝远,便无人知晓,元泰生的和陛下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顾辛夷说完这话,目光的嘲讽看向云思思:“去京城一趟,连皇上的女人都敢拐带,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大约是为了防止,带球跑的孩子被人质疑血缘,女主生出来的孩子,几乎都是男主的复制粘贴板。
这也是赵宴见到元泰后,不怀疑这是云思思和贺子兴孩子的原因。但儿子的血脉毋庸置疑,两人之间是否清白,像一根刺卡在赵宴嗓子里。
云思思握紧手指,脸色苍白,身形微微有些摇晃。她死死的盯住顾辛夷的脸,想从她冰冷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天大的秘密被拆穿,贺子兴撩起下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向顾辛夷磕了个头。
他抬头,额前红了一片,眼神中满是哀求:“二姐,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此事关系重大,一不小心便会牵连整个家族。”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会掉脑袋的事。贺子兴啊贺子兴,枉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你对得起你的姓氏吗?”
顾辛夷替原主教训贺子兴,若换了她,碰上这样的叉烧,一定先让他干上一年苦力,清一清脑子里的水。
“子兴知错了,只是此事姐姐究竟从何人口中得知?”贺子兴心中烦闷不安,只想追查到消息源头,先将人控制住。
云思思插话:“事到临头,我也不瞒着你。元泰的确是当朝皇子。我与子兴只是形婚,我们只是知己关系。到底是谁告诉你元泰身世的,你莫要拿贺府上下安危开玩笑,只有说——”
顾辛夷抬手,制止云思思说下去:“贺家的安危,是你们两个胆大妄为的人带来的,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这几年的账目我已经盘点过,扣除贺家替你出的本钱和亏损的银钱。再扣除利钱,抚养元泰的钱,及你给贺家带来灾祸的补偿,你现在还倒欠贺家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云思思惊诧,“闹市一间生意红火的铺子,一年也就进账几百两,你这是敲诈勒索!”
她激动起来,现代词汇接连往外冒。
顾辛夷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你该庆幸,贺家上百条人命还没被你害死,不然别说是一万两。就是你拿出一百万两,我也要一刀刀将你凌迟复仇!”
她眉宇间带着浓重煞气,云思思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贺子兴见心上人被顾辛夷吓到,起身将她护在身后:“姐姐,你若怪怪我就是。思思一个弱女子,随我一起千里迢迢来到边境,这其中的坎坷辛苦,千言万语也道不清。”
“是,皇帝的妃子没名没分的屈居将军府后院,的确受委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贺子兴还要狡辩,顾辛夷心灰意冷的摆摆手:“不必多言,我只有一句话,云思思打下欠条立下字据后,就可以离开贺府,至于你愿意留下就留下,想随她远走天涯就一起离开。”
云思思性格刚强,被顾辛夷这般敲落,梗着脖子说:“立就立,纸笔拿来,不就一万两白银。千金散去还复来,我云思思还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
她说的豪情壮志,暗指顾辛夷斤斤计较。
顾辛夷指了指桌子:“纸和笔已经备好。”
云思思走到桌案前,怀着“今日之辱,来日必报”的心思,重重的写下欠条,墨痕力透纸背。
“按手印。”
顾辛夷拿起欠条,确认她没玩什么花招,示意云思思按手印。
她憋着一口气按下鲜红色的手印,面目有些狰狞的问顾辛夷:“这下你满意了吧?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明哥儿是当朝皇子的消息。”
“无可奉告。”
“好一个无可奉告,告辞!”
云思思含怒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贺子兴怕她出意外,朝顾辛夷拱手行了一礼后,匆匆追了出来。
阳光穿堂而入,照亮横梁上的彩绘。
顾辛夷将欠条收到宝箱中,问了下人云思思和贺子兴去处后,换了身衣裳来到海棠苑——的屋顶。
她轻功极好,两人并未发觉屋顶上多了一个人。顾辛夷找到一处通风口,从缺口处观望二人言行。
房间中,云思思怒气未消,动作粗鲁的收拾行囊。
贺子兴想要帮忙,却屡屡被她用胳膊格开,让他十分无奈:“思思,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现在情况十分进迫,陛下随时可能抵达并州。”
“那不正好,我被他抓住,大不了一死,也比在尊府受人折辱强。”
云思思鼻尖红红,话里带着哭腔,让贺子兴分外心疼:“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说句不孝的话,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让你在黄泉路上落单。”
“思思,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我们两个不要再吵了,好吗?就像你说的,知己要相互信任相互依赖,愿与对方同生共死。”
顾辛夷听的牙根发酸,在遇到云思思之前,贺子兴的人设可是清冷儒雅的少将军。如今肉麻的话一句跟一句,人设崩到天边去了。
好在,两个人肉麻完之后,终于奔入正题。
“我已经想过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赵宴以为他收到的是假消息。他一向多疑,发现找错人后,定会第一时间返京。”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充作‘云夫人’?”
云思思手托着下巴,摇了摇头:“这样太容易被人识破,骗不过赵宴。其实我有一个好办法,但需要你二姐配合?”
“此话怎讲?”
“还是算了,贺英娘恨我入骨。别说是举手之劳,她现在最盼望的,大约就是我能立马横死,不连累贺家。”
贺子兴手按在云思思肩上,鼓励她:“二姐不是那样的人,思思,你最是古灵精怪,总能另辟蹊径找到解决困局的方法,只管说出来。”
“我主意便是,让贺英娘打扮成我的样子,带着明哥儿以我的名义出门上香。”
“不可,这样岂不是将二姐陷入了危险之中?”贺子兴还没坏到骨子里,知道不能祸水东引。
“你别急,倒是先听我说完啊。”云兴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贺英娘出身贺家,是忠良之后,夫婿又是为国捐躯。赵宴就算生气,念在贺家和彭家的份儿上,也不会对你姐姐怎样。”
“等他意识到自己找错了人,就会离开并州了。你我二人,便借此时机,到其他州县避祸。”
贺子兴沉吟二三,又追问了一些赵宴性格细节,反复和云思思确认,他不会伤害贺英娘后,这才同意了她的主意。
顾辛夷挑眉,看来,剧情线还是很牢固的。
既然叉烧弟弟,已经决心为了心上人出卖姐姐,她也没必要替原主念太多姐弟情了。
和天下人的安危比,贺子兴这个深情男二,也得往边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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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4
并州城地理位置偏北, 冬末春初时天气仍然十分寒冷,气候干燥狂风猎猎。
院中干枯的树木,稀疏的荒草, 看起来萧条又凄凉。
并州今年只下了两场小雪, 这是个极不好的信号,意味着明年很有可能出现旱灾。
天气严寒干旱, 与并州接壤的楚国日子更不好过。
楚国原属游牧民族起家,国中大部分州城都是草原和山地, 不像齐国大半江山都是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
这也是楚国和韩国联合起来搞小动作的原因,三国之中,齐国地理位置最优越物产最为富饶。
若是碰上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抚恤百姓操练军队, 不出十年,楚国和韩国便危矣。
眼看灾年将至,并州边界村落受到的侵扰也变得频繁。
顾辛夷一边思考对策, 一边擦拭铠甲, 贺子兴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
“二姐, 之前的事, 都怪我脑袋糊涂, 还望姐姐不要与我计较。姐夫忌日快到了,最近城外不太平, 我派亲卫护送你和明哥儿到崇胜寺为姐夫祈福。”
贺子兴说完来意,这才注意到顾辛夷手头
在做的事 :“这是姐夫的铠甲吗?唉,天妒英杰, 都怪天杀的楚狗设局偷袭, 害得姐夫壮烈牺牲。以姐夫的才能——”
他担心顾辛夷心情不虞,不愿到寺中烧香祈福, 特地提起战死的姐夫彭破军。
“不是他的铠甲,是我的。”
顾辛夷将手中铠甲换了个面,继续擦拭。
“这,姐姐怎么突然擦起铠甲来?”贺子兴愈发捉摸不透眼前人想法,二姐自打知道了元哥儿的真实身份后,对他态度大变,就像陌生人一样。
“楚国增派士兵扮成土匪,在我大齐边境作乱,我要重回战场。”
“你要重上战场?姐姐莫要说胡话,明哥儿还小,离不得亲娘,你已经几年没操练过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允许你以身涉险!”
他神情急切,义正言辞的喝止顾辛夷的冒险行为:“贺家只剩下你我姐弟二人,便是要牺牲,也该我上战场!”
顾辛夷冷笑,将铠甲挂到架子上,取下挂在上面的佩剑。
她抽出剑,将雪白的剑锋指向贺子兴的胸膛:“你再说一遍,你今日的来意。”
被亲姐姐刀剑相向,贺子兴分外受伤,他不躲不避,迎着她的剑尖往前走了一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子兴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我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姐姐你会对我拔剑相向。”
“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辛夷微微叹气,眸中露出不解神色。
贺子兴比她还不解,茫然的问:“做到什么?”
“当然是打着大义和亲情的旗帜,正气凛然的推我和明儿做替死鬼。”
“此话从何说起?”贺子兴眸中闪过一抹心虚之色,言辞迫切的解释,“可是又有人在姐姐面前胡言乱语?”
顾辛夷没说话,抬眸看向门外。
“放开我,你们这些滚蛋,谁准你们对我动粗的!”
“放了我娘!等我长大一定杀了你们!”
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吵吵嚷嚷的响起。
贺即双手抱拳,冲顾辛夷行礼:“禀告夫人,云思思收拾了包裹,带着孩子鬼鬼祟祟的想要离开。”
他年约三十,身量高大宛若铁塔,黝黑的脸颊上,长着一道蜈蚣似的伤疤,行动间自带煞气。
云思思被人按着胳膊,气急败坏的冲顾辛夷大喊: “贺英娘,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只要我打了欠条就可以离开贺府!”
心上人被下人粗鲁的按住胳膊,贺子兴怒火高炽,袖子一甩,大呵到:“住手!谁给你们为难思思的,马上给我放了她!否则家法处置!”
贺子兴像是被人生生剐掉了逆鳞,双目充血,一拳砸向贺即,想把他打倒救出云思思。
贺即不躲不避,张开蒲扇似的大手,用蛮力接下贺子兴的拳头。
贺子兴被他的行为激怒,抬腿朝贺即下盘踢去,打定主意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守卫。
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顾辛夷出手拦住贺子兴,从小厮手中取过绳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贺子兴能做男二,靠的不全是脸,还有他少将军的身份。他不是有名无实的绣花枕头,军功全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历练来的。
正因如此,当被顾辛夷三两招打败,还被人当着心上人的面捆成如此屈辱的姿势,只觉尊严完全被践踏在地。
“姐姐!”
“把他嘴巴堵上。”
顾辛夷挥手,让下人堵上贺子兴的嘴巴。
云思思不是傻子,眼见最大的依仗被捆了起来,她态度变得平和许多:“贺英娘,你扣押我和元哥儿只会为贺府招来灾祸,不如放我们离开。我保证,绝不会连累贺家。”
“将她和元泰分开关起来。”
顾辛夷无意和云思思辩论,她的一切逻辑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早就自洽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和她讲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至少牛还会耕地。
翌日。
悬挂着贺家标志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
半山腰处,赵宴一身锦衣,薄唇微抿,狭长的瞳孔倒映着贺家车马。
“确认人在车上吗?”
“启禀主上,孩子和大人都在车上。”
他冷冷一笑,双手背手,俊美邪肆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背叛他的人都要付出惨痛代价,没有人能例外。
平稳的官道上,马车缓缓前行。贺子兴穿着女子服饰,一张英俊的脸庞,在顾辛夷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下,与云思思有八分相似。
当然,男子和女子的身高体型有着极大区别,只要赵宴将人拽出马车,立马就能看出这是个假货。
顾辛夷坐在最后面的马车中,一边看兵书,一边悠哉的吃坚果。
云思思被点住穴道,两只眼睛亮的像一千瓦灯泡,死死盯住顾辛夷。虽然口不能言,却不耽搁她腹诽心谤。
“轰隆”一声巨响,山坡上突然滚下来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
巨石落地处,距马车只有半丈距离,车夫使出吃奶的劲儿紧急拉住缰绳。
马儿受惊,扬起马蹄慌乱的发出长鸣声。
正当车夫惊魂不定时,十几个身穿暗蓝色劲装的男子,从官道两侧飞身而下。
“停下你们的马车!违者,格杀勿论!”
车夫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没有被吓掉魂,而是默默估算敌人实力。
正在他思量对策时,又有十几人从天而降。
敌我力量悬殊,车夫当机立断,大声警示:“有危险!贺即,你护送夫人和小少爷离开,我和董驰断后!”
蓝衣人见状,前后夹击,将三辆马车团团包围。
两方对峙时,蓝衣人首领恭敬的单膝跪地,冲山的方向行礼:“恭迎主上!”
第108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5
一群鸟儿受到惊吓, 振翅飞向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山坳中传来不吉利的鸦叫。
赵宴头戴玉冠,身穿锦衣, 俊美的脸庞被阴翳笼罩, 目光紧紧锁定最中间的一辆马车。
“将最中间马车上的人带下来,阻拦者, 杀无赦!”
车夫郑闯从屁股下摸出刀,正要和蓝衣人血战到底, 贺即忽然道:“郑闯,不得轻举妄动,和其他人一起退到我身边。”
郑闯一脸激愤,忍了又忍, 最终还是服从贺即调遣,与其他人一起退到最后面。
赵宴目光落到贺即脸上,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笑容。这就是传说中威风赫赫的贺家军,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待他回朝, 定要惩罚这群贪生怕死的国家蠹虫。面对强敌, 竟然不战而降, 怪不得并州屡遭敌国侵扰。
蓝衣人走到第二辆马车前, 正要掀开帘子,赵宴忽然到:“慢着, 朕、我亲自来。”
“主上,小心有诈。”
“无需赘言,你们守在一旁便好。”
“属下遵命!”
第三辆马车中, 云思思听到赵宴声音, 瞳孔放大,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眼睛又酸又涩。
她强忍住掉眼泪的冲动,闭上眼睛,不知该如何面对赵宴。
四年过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和过去一样。
赵宴抬手掀开帘子,微闭的双眸,熟悉的脸庞,像一道光照亮他的世界。
他几乎不受控制的伸手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将脸凑近,亲昵的用唇摩挲“她”的脖颈。
心底的柔情与被背叛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赵宴冷酷的脸上,浮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刻意用戏谑的口吻说:“敢背叛我,就要承受代价。”
作为花丛老手,赵宴将人搂到怀中不到片刻,就察觉到异样。女子就算束了胸,身体也是柔软的,不像男子那样又硬又重,他手上触感不对。
意识到自己可能抱了个男人,赵宴顿觉反胃,一把将人拽出马车,粗暴的掐住“她”的脖子。
空气中飘来一阵臭味儿,贺子兴睁开眼睛,正对上赵宴黑如焦炭的脸。
“微臣见过陛下!”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贺子兴第一句话,便是向赵宴问安。
赵宴听出是贺子兴的声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以为他特地扮成云思思的模样欺骗他,好为她逃离争取时间,心中生出无边恨意。
“好一个贺子兴,好一个贺将军。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你”字还没说完,赵宴拔出佩剑,毫不留情的刺向贺子兴的心脏。
贺子兴药力刚过,手抓着马车借力,狼狈躲过赵宴的攻击。
一击不成,赵宴吩咐手下:“给我杀了贺子兴,不必留全尸!”
“不要!赵宴,你想杀子兴,就先杀我好了!”
云思思手中抓着一把匕首,横在脖子前,一脸倔强的望着赵宴。
赵宴见她如此维护奸夫,心中怒意更盛:“你敢自杀,朕便诛了你九族,再杀了所有伺候过你的宫人陪葬!”
果然是昏君,顾辛夷如是评价。为了一个女人,拉那么多无辜的人陪葬,让这种人当皇帝,还不如摆个板凳放到龙椅上。
“呵,你尽管杀,赵宴,爱你的云思思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是子兴给了我温暖,给我活下去的动力!”
云思思神情悲怆,将匕首往脖子处又送了一些:“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赵宴刚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纵然嘴上不承认,心中恨她为了野男人对自己以死相逼,却狠不下心看着她死。
他正欲下令阻止蓝衣人动手,小孩子带着哭腔的喊声,先一步响起。
“娘亲,娘亲,你不要死。”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儿,哭着抱住云思思的大腿,白嫩的像面团一样的脸蛋儿上挂满泪痕。
赵宴像是被雷劈到一般,震惊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孩,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许久,他才涩着声音问:“云思思,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竟然偷走了朕的龙子。”
“孩子是我的,他的爹已经死了,跟你没半点关系!”云思思抬起下吧,坚决否认孩子和赵宴有关系。
落在赵宴眼中,便是云思思背叛的彻底,连儿子都不愿让他认。
她越是抗拒自己,赵宴就越想把她困在身边:“想让我放了贺子兴,就乖乖的带着孩子跟我回宫。否则,不但贺子兴要死,朕还要诛贺家九族!”
“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贺家其他人并不知情,陛下若要杀,只杀子兴一人便是!”
赵宴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连眼神都没给贺子兴一个,专注的等待云思思回答。
云思思沉吟之后,闭上眼睛一脸痛苦的:“好,我答应你便是,但你一定要放过贺子兴,也不能迁怒贺家。”
其实后半句话,云思思是不想加上的。贺英娘那样对她,她实在不愿替她求情。可想到子兴那么在意家人,她还是加上了这个条件。
“朕都答应你,但代价是你生生世世都只能做朕的女人,不准逃离我的身边。”
男女主酸溜溜的对白,让顾辛夷直冒鸡皮疙瘩,两个看起来挺正常的人,怎么说起话来跟唱大戏似的。
元泰作为男女主儿子,天生比别人多一个心窍,他从两人对话中推测出自己身份,瞬间有了新想法。
“你就是当今皇帝——我的爹爹?”
他小手背在身后,眨巴着大眼睛望赵宴,刻意露出最萌的姿态。
父子连心,看到和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儿子,赵宴融去脸上冰雪,露出真心笑容:“对,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是当今皇帝。”
“爹爹,既然你是皇帝,你能替我和娘报仇,杀了贺英娘吗?那个坏女人,她欺负我和娘亲!”
贺子兴没想到他一手养大悉心培养的元哥儿,变节的这么快,还求赵宴杀掉二姐,满怀失望的出言阻拦:“元哥儿,你英娘姑姑只是一时冲动,并非刻意苛待你们。你年纪还小,不可将杀人二字挂在嘴边。”
“元哥儿,不准胡说。”云思思也盼着贺英娘死,但这话不能当着贺子兴的面说,更不能由儿子说出口。
赵宴蹙眉:“贺英娘是谁?竟敢欺负你,朕看她是活腻了。朕的儿子天生高人一等,想杀谁就杀谁,无需旁人指摘。”
他明言讽刺贺子兴,半点不觉元泰小小年纪就如此嗜杀有什么问题。
“承蒙陛下关心,英娘活的很自在,并打算长命百岁的活下去。”
顾辛夷掀开车帘,施施然的走了下来,绣了青竹的衣袖随风摇摆,气质清雅如竹兰。
第109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6
赵宴性情狭隘暴烈, 最不喜被人反驳,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顾辛夷。
她身材高大,肤色略黑, 生着一对英气剑眉, 鼻子挺翘,言谈举止毫无京城官家千金的羞涩和柔婉。
在他看来, 这样一个粗鲁健壮的女人,给云思思提鞋都不配。
“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乡野蠢妇, 给我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赵宴一声令下,蓝衣人杀气外放,手中武器齐齐指向顾辛夷。
贺元兴见状, 撩起累赘的裙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请您念在贺家满门忠烈的份上, 饶了家姐的冲撞之罪。”
“呵, 贺家的辉煌是先辈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容不得你们居功自傲。”
赵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求情的贺子兴, 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侧脸看向云思思:“这便是你口中的英雄,一条没骨气的赖皮狗而已。”
面对赵宴的肆意贬低和折辱, 贺子兴脸色苍白,咬破唇肉,口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
若是可以选择, 他宁愿上战场杀敌牺牲, 也不愿在心上人面前,屈辱的将脸递上去任人践踏。
可为了贺家, 贺子兴只能这样做,他不想让全家人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陪葬。
“给我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全都抓起来!”
赵宴再度下令,贺子兴紧攥双拳,豁的抬起头来。当初义无反顾的带云思思离开皇宫时,他也曾担心过东窗事发。
这几年岁月静好,贺子兴渐渐将这份不安抛诸脑后,哪料赵宴竟亲自出宫找人。
就在蓝衣人咄咄逼进时,一声清喝响起。
“贺即,将这个胆大妄为,冒充当今陛下的贼人拿下!”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笑吟吟唤陛下的顾辛夷会突然发难。
且不说云思思惊愕万分,连贺子兴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折。
二姐性格一向刚强,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旁人,是天下之主皇帝,一念即可主宰万万人生死。
与至高无上的皇权作对,不但自己难逃一死,还要连累九族。
赵宴不怒反笑,单手负后,傲然道:“就凭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流之辈,也想犯上作乱。”
顾辛夷笑着击掌,缓缓念到:“一,二,三!”
三声数完,赵宴第一个倒下,接着那群武艺高强的蓝衣人,也像下饺子一般“砰砰砰”的倒在地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宴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顾辛夷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他。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赵宴输就输在过于自信。他若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宫中,顾辛夷一时半会儿还真奈何不了他。
赵宴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一脸凶悍的瞪着顾辛夷 :“你竟敢对朕下毒!”
“没错,你方才将贺子兴搂在怀中温存时,难道不觉得他身上香味有些异常。”
赵宴黑了脸,咬牙切齿的问:“其他人呢,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他错把情敌认成心爱女人,已经是奇耻大辱,哪知顾辛夷竟趁这个机会给他下毒!
顾辛夷但笑不语,她不是傻子,为何要将自己的秘密武器告诉旁人。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赵宴气得脸色黑中带绿,顾辛夷又道:“当今陛下身体有恙,已经一个月未开朝会。一个贼眉鼠眼的宵小之辈,也敢冒充皇上,怕是向天借了胆子。贺即,将这些人捆起来,全被押送到地牢中。”
虽然云思思心中对赵宴依然抱有怨言,不愿回到皇宫那个金色的牢笼中。但不代表,她愿看到赵宴沦为阶下囚。
无论如何,赵宴都是元泰的亲生父亲,她不希望他出任何事。
再者,作为一个开明的母亲,云思思打算等元泰懂事之后,就告诉他自己的身世,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倘若元泰想要认回亲生父亲,恢复皇子身份,她也不会阻止。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云思思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辛夷指鹿为马,将赵宴打成冒牌货。
她半卧在地上,单手撑着地,艰难的抬头望着顾辛夷:“他不是冒牌货,贺英娘,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便是当今圣上,并非旁人假扮。”
赵宴没想到,这种时候云思思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替他作证,她一定还爱着他。
“性命?你的性命值几个钱。事关江山社稷,贺家人决不允许任何人祸乱朝纲!”顾辛夷驳回云思思的话,示意手下人继续。
云思思看着尊贵无双的赵宴,被人粗暴的架着胳膊拖走,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将头转向贺子兴一脸哀求的说:“子兴,你快向贺英娘解释,他就是当今圣上赵宴,不是假的。子兴,你和陛下一起打过猎下过棋,绝不会认错,对不对?”
她一脸希冀的望着贺子兴,羽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顾辛夷突如其来的举动,在贺子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想到,姐姐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子兴——”云思思哀哀的喊着他的名字。
顾辛夷斜眼睇贺子兴,她也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赵宴被人架着胳膊往马车中拖,心知形势比人强,只能忍气吞声的求和:“贺英娘亲朕答应你,只要你迷途知返,朕便不追求贺家藐视朝廷拐带后妃,以及意图谋反的罪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宴口中这般说,心中已将贺英娘千刀万剐。
除了思思和他的儿子,在场所以旁观他狼狈一面的人,都必须死!
贺子兴强行别开目光,不看满脸泪痕的云思思,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幸得姐姐慧眼如炬,一眼识破贼子计谋,子兴方才险些上当。”
云思思哀伤的神情冻结在脸上,不可置信的大喊:“子兴,你好好看看,他真的是皇帝赵宴。他耳根后有一颗红色小痣,你可以亲自查看。”
贺子兴硬着心肠,背对云思思回话:“思思,你被骗了,陛下远在京城,这个人冒充皇上来到边关,背后必然有惊天阴谋。”
他面上说的坚决,心中却默默道:对不起,思思,为了保护你们母子,我只能暂且说谎。贺英娘性格大变,他若强行与之作对,恐怕会被一起拿下。如此,便再无转圜余地。
顾辛夷饱含深意的看了贺子兴一眼,微笑颔首:“你明白这个道理便好,来人,将少爷送上马车。”
至于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还要靠时间验证。
顾辛夷是个大方的人,她把赵宴、云思思和赵元泰放到一辆马车中,充分满足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诉求。
为避免节外生枝,三人都处于昏睡状态。顾辛夷将蓝衣人废去武功后关到地牢,至于赵宴和云思思母子俩,则分别关在位置隐秘的私宅中。
赵宴醒来时,人躺在一张简陋的拔步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旧物什的味道,仔细看角落里还有蜘蛛网。
第110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7
一切的一切, 都在提醒赵宴,他已沦为阶下囚。
“醒了?”
清朗的女声响起,赵宴手撑着床坐起来, 和身穿轻薄软甲的顾辛夷对视。
“贺英娘, 朕劝你及时收手。朕离宫时留下手书,若朕无故失踪或有什么不测, 贺家便是罪魁祸首。”
他眸光锐利,强撑着挺直脊背, 试图用帝王之势震慑顾辛夷。
“听起来还真让人有些害怕呢。”顾辛夷手按在腰间佩剑上轻笑出声,看向赵宴的目光,透着几分嘲讽。
“怎么,你不信朕的话?贺子兴胆大妄为, 拐带后妃私奔,朕——”
“我信,不过龙椅是个好东西。你猜, 若我放出皇宫中坐镇天子是冒牌货的消息。究竟是奔赴千里, 解救陛下的人多呢, 还是想立从龙之功的人多。”
她一席话, 说的赵宴冷汗涔涔。他自以为算无遗漏, 哪知只一个回合,便被人捏住命脉。
他目光在贺英娘脸上转了又转, 这个女人,无疑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
赵宴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自信,在没万全把握情况下, 就透露出要将贺家满门抄斩的意向。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何况贺家专出猛虎,也怪他过于相信贺家的忠心。
如今看来, 所谓忠心全是笑话,倘若贺子兴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也不会拐带后妃私奔。
来并州之前,赵宴看过贺子兴兄妹资料。贺英娘夫婿战死,与幼子相依为命,守寡之后回了贺家。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赵宴脸色阴晴不定的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朕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送朕回京城,朕不仅不追究你谋逆之罪,还愿封你为皇后。”
“……?”
顾辛夷头上缓缓浮出一个问号,难道这就是男主的行事逻辑。先将敌人拉入关系复杂到变态的虐恋情仇中,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对方。
她究竟是哪个表情,哪句话给了赵宴,她想当他皇后的错觉?
见顾辛夷不回话,赵宴自认猜到了她的想法,冷哼一声:“朕愿赐你皇后之位,给你一个皇子,但你不得伤害思思,她永远是朕最心爱的女人。”
顾辛夷用关爱智障的眼神,扫了赵宴一眼,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她从瓶中倒出一枚黑色丸药,强行塞入赵宴口中,将他下巴用力往上一抬,迫使他咽了下去。
咕咚一声,赵宴将味道奇怪的药丸子吞入肚中,他手卡着脖子用力咳嗽,想把药咳出来。
他咳了半天,什么也没咳出来,肚子里像钻了十几条毒蛇,拼命的在他腹中扭动。
赵宴痛的死去回来,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打滚,甚至难受的用头“砰砰砰”的撞地。
整整过了一刻钟,他才觉得好了些,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板上,俊美的脑袋撞成了猪头。
“这滋味如何?你方才吃的毒药叫绝命丹。每半个月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每个时辰都会毒发一次,直到穿肠烂肚死去。”
赵宴艰难的撑开沉重的眼睑,带着血色的视野中,顾辛夷面孔变得有些模糊:“解药,给朕解药……”
顾辛夷弯下腰,拿出一个新瓶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颜色略浅的药丸,放到赵宴头边。
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伸手抓住药丸,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吃了解药后,赵宴的痛楚减轻了许多,他闭上眼睛,已经完全没了和顾辛夷谈判的想法。
她就是个疯子,根本不能用常人思维去推理。
“想要解药,就乖乖听话,向京中报平安时,不要自作聪明,做多余的事情。”
顾辛夷说完之后,转身离开。赵宴身份特殊,现在还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并州。
赵宴不曾立太子,他若是驾崩,朝中必然陷入继承人之争中,轻则朝堂动荡重则天下大乱。
真到了那一步,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顾辛夷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将赵宴控制在手中,以并州为根据地不断提升实力,扩大自己势力范围。
如今的齐国积弊极深,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她必须掌握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顺利推行自己的政治经济改革。
贺家在边境威望极高,顾辛夷以贺子兴受伤为由,替他披挂上阵,军中无一人有异议。
这份忠心和信任,让她十分感动。
也许这就是赵宴千方百计想要除掉贺家的原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没几个皇帝能容忍西北军变成“贺家军”。
但一个为了保家卫国,差点死绝的家族,又能有什么野心?
便是贺子兴这个失了智的恋爱脑,也没曾想过造反。
赵宴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眼睁睁的望着顾辛夷离开,心中绝望又愤怒。
他是皇帝,是当今天子,她怎敢如此侮辱他!
顾辛夷不知赵宴心绪变化,她匆匆赶往军营,得知又有一波盗匪潜入并州境内,对百姓进行侵扰。
“多亏英将军神机妙算,提前在鹤鸣村布下埋伏,这才没让那群狗贼得逞。这群韩国人着实狡猾,竟然扮成盗匪的样子,在我大齐兴风作浪。”
崔仲骏拍腿叫好,硬如钢须的胡茬一翘一翘,要不是顾忌顾辛夷是个女子,他早就骂娘骂个痛快了。
这大半年来,也不知遭瘟的韩国,从哪儿找来的高人,总能找到大齐防卫薄弱的地方进行劫掠。
将士们吃了好些次亏,住在两国边境的百姓,也惶惶不可终日。
“说过多少次,不要称呼我为将军,叫我少英便可。西北军以军功排资历,如今的我尚当不起将军二字。”
顾辛夷将旧布防图放在左侧,一边画新布防图,一边和崔中骏交流最新情报。
崔仲骏目光炯炯的望着最新布防图,感慨道:“若是老将军在世,知晓英娘你——”
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呸了一声:“瞧我这张嘴,是少英,哎,我真的不能叫你英将军吗?”
崔仲骏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可怜巴巴的看着顾辛夷,模样着实好笑。
他十四岁就从军入伍,按辈分贺英娘姐弟要叫他一声世叔。
“口误而已,崔副将不必如此,我身为贺家人,自当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虎父无犬子,你和少将军都是好样的!这小子病养的怎么样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去贺府看看他。”
顾辛夷专注画军事布防图,应到:“大夫说,他亏了身子,要静养上半年,最好不要见外客。”
“那行吧,少将军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也是时候好好休养了。说起来,这小子刚上战场时,比你差远了。哈哈,我还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了两个敌军。”
说起贺子兴的糗事,崔仲骏兴致十足。
“按军中规定,要砍掉所杀敌寇的头颅计军功。子兴一手提一个人头,脸色苍白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你猜咋滴,他竟然是嫌血弄脏了战衣,哈哈。”
“报!”
崔仲骏正说的高兴,帐外忽然传来急切的通报声。
第111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8
顾辛夷停下手中动作, 将画到一半的新布防图,收起来放到精铁打造的盒子中,上了三重锁。
待她将图纸收好, 崔仲骏着令报讯的兵卒进营帐:“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崔副将, 莫云山处出现异动,据上山打猎的村民上报, 山上有大量生人出没的痕迹。”
崔仲骏闻言,气冲冲的骂道:“狗日的韩贼, 有本事正大光明的跟老子打一仗,就会偷偷摸摸的使坏。”
骂完之后,他撸起袖子,将头盔往脑袋上匆匆一扣, 就要领兵出战。
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斜地里伸出,拦住崔仲骏去路。
“崔副将, 莫云山交给我, 你继续在军中坐镇, 防止韩、楚两国突然发难。”顾辛夷声音平稳, 却有一番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少将军贺子兴在家“养病”, 顾辛夷回归西北军时日尚短,军中需要一个职位和军功都能服众的人坐镇。
崔仲骏也只是一时义愤, 经顾辛夷提醒,他将头盔重新挂到架子上,叹气道:“唉, 我这把老骨头, 再不上战场都要生锈了。少英,你此去千万小心, 莫要中敌人奸计。”
“崔副将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事。”
崔仲骏点头,他对顾辛夷的本事是信服的。原以为她在家相夫教子几年,行军打仗的本事会生疏许多。
哪知她再度归来,拿起长枪不仅不生疏,比之从前还要厉害许多。谈起破敌解危战略,更是让他们这些征战多年的老将都觉惊艳。
以崔仲骏大半辈子识人眼光来看,顾辛夷是天上的帅才,她有勇、有谋、有识,又不贪功冒进,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就。
只可惜,她是女儿身。
虽然崔仲骏及一班老战友不在意,西北军由女统帅掌管,但朝廷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大齐建国以来,只封过两位级别不算高的女忠武将军,以此勉励同男子一般勇敢投身战场的女士卒。
但女兵想在军中更近一步,比起男儿要难十倍不止。
莫云山地形复杂道路崎岖,不利于大规模作战。
顾辛夷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率领一百多军中精锐前往莫云山。到山脚下后,她没急着冒进,而是找来当地人仔细盘问山中情况。
山上地形复杂,又兼敌明我暗,他们贸然冲上去,只会吃大亏。
猎户陈水生今年三十有四,正值壮年,初春时节袒着胳膊,露出虬结的肌肉和肩上狰狞的伤疤。
“小的拜见军爷。”
他一脸激动的跪下见礼,顾辛夷亲自上前搀扶:“陈大哥快快免礼,这次多亏你们通风报信,才没让韩贼奸计得逞。”
骤然听到女子声音,陈水生有些惊讶,但也没惊太久。因为西北军中一直有女兵,只是能做到头目的不多。
来自军爷的一声“陈大哥”,让陈水生心头火热。听外地来的行商说,外地的兵爷一个比一个蛮横,老百姓见了他们,吓得跟鹌鹑似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他们西北的兵爷就不一样了,战场上是条铁血汉子,下了战场从不欺凌百姓。
“多谢军爷褒奖,小的只是个猎户,要不是六年前侥幸被军爷们救下,现在骨头都成渣了。就冲这份恩情,小的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答。”陈水生不敢居功,特地点出西北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保家卫国,是军人本分。以你行走大山的经验,山上大概有多少生人进入?”
听到顾辛夷问话,陈水生不敢敷衍,苦思冥想一阵后,给了个大概数字:“小的从草木被踩踏的痕迹,及填埋的火堆灰烬数量推算,大约有一百多号人潜伏在山中。”
冷兵器时代,一百多号人不算小数目,山上断崖洞穴极多,他们分散藏起来,想顺利找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好在顾辛夷早已洞悉他们的目的,这群人潜入莫云山,是为了挖毁堤坝,水淹山脚下的村落及驻扎在此的军队。
上一世有彭破军这个对大齐边境布防了若指掌的人在,韩国在不同区域发动小规模侵染,分散大齐兵力,趁机挖断了莫云湖堤坝,导致西北军损失惨重。
如今刚好到了这一重要节点,顾辛夷派人盯紧了莫云山,防止韩贼毁掉堤坝。
“山上朝莫云湖去,可有鲜为人知的路径?”顾辛夷打算直奔莫云湖,莫云湖地势高,且有湖水为险,是个以逸待劳的好地方。
听到问话,陈水生眼睛发亮,黝黑的脸膛多了几分光彩,拍着胸脯说:“官爷您这话问对人了,我七岁就开始跟着老爹上山学打猎,山上一草一木都刻在我心里。从这里到莫云湖,有一条十分隐秘的路,就是走起来麻烦了些。”
“无妨,你可愿为我们带路?”
“小的愿意!多谢军爷抬举!”能替西北军干事,陈水生心里火热。
他很后悔年轻时没去参军,如今上有老下有小腾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贼猖狂。
莫云山最不缺的就是山洞,一个穿褐色衣裳的年轻男子,谨慎的张望四周后,拨开山洞外的草丛,猫着腰钻了进去。
草木摇摆,山洞中,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回来了,外面进展如何?”
说话的男子,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眼窝深陷眼珠子突出,肤色黑黄偏紫,看起来十分粗犷。
他身边盘腿坐着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子,他盘腿坐在石头上,身边摆着酒和点心。
“洪监军,情况似乎不太对,齐军突然增派人手,在山脚下驻扎,不会是咱们的计划败露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回完话,目光转到戴面具的男子身上后,用怀疑的语气质问:“韩先生,最近我们的计划屡次被齐军提前识破,你怎么看。”
彭破军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后,这才抬头看向来人:“巧合而已,大齐国君十分忌惮西北军,铠甲武器及粮草供应不足。西北军兵力不足,只能在重点区域防守。”
洪成杰闻言,皱着眉头问:“那依韩先生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间,还是改换计划。”
“再等几日,若是没有料错,齐军在此地盘桓数日就会离开。”彭破军神色平静,好像他和自己口中的齐军毫无关系一般。
“好,那我们就暂且等上几日。”
眼见洪成杰在彭破军的怂恿下,三言两句就定下继续驻守的计划,严达急了:“洪监军,人心隔肚皮,彭——毕竟是齐国人。依某之见,我们应该及时撤退。”
严达向来快人快语,当着彭破军的面,也不忌讳提及对他的怀疑。
虽然彭破军投降后得到重用,但严达一直看不起他。
换作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为了苟且偷生,出卖和自己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
就这样一个软骨头,听说还是齐国西北军统帅的女婿,由此可见,齐国是真的气数尽了。
“严达!不得对韩先生无礼。我意已决,你继续巡查四周,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泄露行踪。”
严达拱手行礼应下,离开前愤愤的看了彭破军一眼。一个没血腥的战俘而已,真不知洪监军和杨将军为何那么看重他。
洞穴重新归于平静,彭破军用火折子点燃蜡烛,从袖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借着火光细细查看思索。
洞外风声一阵高过一阵,洪成杰眉头拧成川字,担心惊扰彭破军,呼吸都比平时轻了许多。
夜幕降临。
在陈水生的带领下,顾辛夷一路翻山越岭,抓着藤蔓爬过断崖,天将亮时到了莫云湖畔。
一行人安营扎寨,在湖边安置下来。顾辛夷让百夫长程大石在此处警戒,她则带了几个模样机灵的小兵到周边巡视。
天光熹微,韩军斥候刘小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要伸懒腰,忽而看到湖边多了一队人马,蹭的一下打了个机灵。
他揉揉眼,再三确认在湖边安营扎寨的不是自己人。瞧他们做事迅捷快速,身上还带了齐军专用的武器,心下猛地一沉。
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警戒了一夜,虽说后半夜打了会儿盹儿,但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刘小乙大致清点了一下湖边人手,猴子一样从树上跳下来,回去通风报信。
半山腰处,树木无故摇晃,顾辛夷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异动发生处。
她目力极好,远远看到一角褐色布料,从山林间闪过。
“贺校尉,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王虎握紧手中武器,瞪大眼睛看着半山腰方向,被风吹迷了眼睛,也没看出什么来。
顾辛夷点头:“大家小心,山上潜伏了近百韩军,探子已经发现了我们。”
“是!我们绝不放过一个韩贼!”
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没有人能容忍敌寇践踏自己家园。
韩贼不断侵扰大齐边境,杀害大齐百姓,他们恨不得将这群贼寇挫骨扬灰!
警醒众人后,顾辛夷继续往前走,她身先士卒的行为,让众士卒十分感动。
贺家儿女果然没一个孬种,他们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贺校尉的信任。
走到一个拐弯处,顾辛夷耳朵微微一动,山坡下有情况!
与此同时,韩人这边也如临大敌。
孟老三屏住呼吸一手抓着刀,两只眼紧盯着前方,只等几个齐军踏入陷阱后,就对他们发动攻击。
一步,又一步,说时迟那时快,坡边突然弹起一棵树,干草和灰扬起大片尘土,拉直一根草绳。
就在即将被草绳绊到腿时,顾辛夷一剑将绳子斩断。
第112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9
原本想趁顾辛夷等人踏入陷阱后, 发动突然袭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孟老三,算盘落空后, 神情狰狞的喊:“给我上!杀了他们。”
两侧山坡同时跳上来几个人, 顾辛夷持剑还击,不过片刻功夫, 便带着王虎几人将敌寇伤的伤杀的杀,只留了两个活口。
孟老三被人用膝盖顶住脖子, 腰上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痛的呼吸都变得艰难。
初战告捷,王虎一脸兴奋的问顾辛夷:“贺校尉,咱们是将人捆起来带回去, 还是直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孟老三一阵哆嗦,连声求饶:“几位大爷饶命, 小的是山中土匪, 愿意归降, 为齐军效力。”
王虎呸了一声, 揪着孟老三头发迫使他扬起脑袋:“去你娘的土匪, 你当老子傻啊,土匪见了军爷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只有韩贼才会称呼我们齐军, 傻了吧,兔崽子!”
他骂的痛快,孟老三被拆穿身份, 慌不迭的认错求饶。
“你们几个先带着俘虏回去, 我继续上山探查。”顾辛夷抬头望着高处,森森林木, 虫鸣鸟叫,最适合藏人不过。
“贺校尉,您一个上山,会不会太危险?不如我们带着俘虏,和您一起上去。”王虎把孟老三脑袋按到地上,眼巴巴的看着顾辛夷。
兄弟们说的没错,跟着贺校尉立军功就是快,他想再杀几个韩狗。
“不用,我会轻功,一个人上山快,你们将俘虏带回去细细审问。”
“属下听令!贺校尉千万小心。”
顾辛夷颔首,孤身一人继续前行。她特地挑了几个机灵的人手跟着自己,就是方便及时将战俘带回去营地,同时不耽搁她继续探查敌情。
望风的人看到这一幕,连忙将齐军杀了己方四个士卒,还俘虏了两个人的消息,一级级的往上报。
严达收到消息,不敢耽搁,第一时间报给洪监军。
洪监军刚传令下去,让众人提高警惕,还没半个时辰,又传来人员伤亡的消息。
严达抹了把汗,脸色难看的说:“洪监军,坏咱们好事的是个娘们儿。会武功,用的一手好剑。有个斥候远远瞧着,说来人像是贺嵩阳的女儿贺英娘。”
一直保持沉默的彭破军,听到贺英娘三字,小手指动了动。
“你确认来人是贺英娘?”洪监军神色凝重,眉间沟壑深的能夹死苍蝇。
“我不曾见过贺英娘,但那个斥候说,他几年前在战场上见过贺英娘,绝不会认错人。而且——”
说到这里,严达顿了下,目光看向彭破军,鼻子里挤出一声哼:“是不是贺英娘,让他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只怕有些人,不愿出面指认。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两人还生了个儿子。”
他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洪监军想的比严达更多,一把捞起放在身旁的长弓递给彭破军:“拿上。”
彭破军望着长弓上泛着光泽的纹理,眸光微凝,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韩先生可是不愿接这把弓。久闻韩先生箭术超绝,洪某今日想见识一二。”
见彭破军默然不动,严达幸灾乐祸到:“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看,您和将军就不该对姓彭的委以重任,更不该把洪小姐许配给——”
“严达!”
洪监军神情严肃的叫了一声严达名字,他不情不愿的闭嘴,拿一双眼睛不停的瞟彭破军。
原本洪监军最看重的人就是他,严达一心想借洪监军的东风往上爬,娶了洪小姐巩固关系。
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投降的软骨头,竟然得到洪监军和将军的双双看重。
贺英娘坚毅勇敢的脸庞,浮现在彭破军的脑海中,不到一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像经历一生那么漫长。
刚被俘时,他整颗心被屈辱和后悔占据。他曾无数次梦到那场导致他被俘的战斗,梦里他要么率领部下杀出重围,要么血战到死。
可梦外,他却只是一个俘虏。
随着时间推移,被俘虏的屈辱渐渐淡去,对妻儿的思念又时时缠绕心头。
彭破军不想死,他想再见妻儿一面,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
如今得知妻子很有可能就在山上,彭破军反而有些害怕。怕不是她,更怕是他。
洪成杰见彭破军迟迟不接弓箭,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别辜负将军对你的信任。人死万事休,韩先生以为呢?”
他话中威胁之意十分明显,严达抱着胳膊,眉眼露出笑意,巴不得彭破军不要接这把弓。
“只是许久未用弓,担心自己射艺生疏。”彭破军接过弓箭,手轻抚坚韧的弓弦。
洪监军爽朗大笑,亲自替彭破军拿箭筒:“走,咱们这就去会会贺嵩阳的女儿。”
彭破军心中有些黯然,他可以对严达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却不能无视洪监军的警告。
洪成杰杀伐果断爱憎分明,若遭了他的厌,轻则遭到弃用,重则丢掉性命。他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从高处往下望,下方景色一览无余,但想从掩映丛林中找到人影并不容易。
彭破军将弓拉满,试了试弦,将目光投到山下。
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时,他瞳孔震了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很自然的将视线移到其他方位。
严达全神贯注的盯着山下,当看到女子身影时,差点惊喜的叫出来。话将出口时,强行把声音压了下来:“我看到了,人就在那边,韩先生,快射箭吧。”
他唇角微微勾起,伸出一根指头轻快的点着山下东南方某处。
“好,韩先生,接箭,这下全看你了。”
彭破军加大了几分抓弓的力气,从洪成杰手中接过箭,稳住身体搭箭上弦。
两人之间,最短距离只有几百米,却隔了好几道山脊。
彭破军深呼吸,瞄准顾辛夷的脖子,将箭射了出去。
但愿……他微闭眼眸,愿她运气能好些。
箭射出后,彭破军习惯性的躲在石头后,以免暴露自己方位,洪监军和严达也跟着躲到石后。
羽箭破风而来,顾辛夷身子后仰,徒手接住箭。尾羽上刻了一个小小的韩字,是韩人放的箭。
射箭的人技术不错,若不是她躲闪及时,方才那一箭可以轻松刺穿她的喉咙。
“射中没?”
洪监军问话,严达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到顾辛夷站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支箭。
他有些遗憾的回话:“没射中,不好,她发现我们了。监军,我们还是先撤吧!”
严达眼神极好,瞧到顾辛夷丢掉箭,朝他们这个方位走来,急忙提醒洪监军撤退。
得知箭没射中贺英娘,彭破军心中一松。他已经做错了许多事,不想错上加错,更不愿妻子命丧自己箭下。
察觉到形势不太妙,洪监军当机立断:“马上撤退,严达,你发信号告诉众兵勇,若势头不对及时找机会撤离。”
“监军放心,严达绝不辱命!”
彭破军随洪监军一起离开,他腿上旧伤未愈。若起了逃回去的心思,莫说洪监军,便是严达都能一剑结果了他。
三人一路疾行,赶在半夜时分回到韩国境内,这才松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娘们儿吓得连夜跑路,彭破军咳嗽了一声,吩咐道:“回去后,你们两个不要提我们遇到贺英娘的事。只说齐军在莫云湖畔驻扎,本次计划失败。”
严达第一个表忠心:“监军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韩某亦非多话之人。”
回到韩军营中,彭破军怅然若失之余,忍不住回想白日远远看到妻子那一幕。
他“战死”殉国,明哥儿还年幼,英娘怎么会撇下儿子上战场。
难道说,儿子出了什么事?想到这个可能,彭破军心脏一紧,指甲掐破掌心。
“韩先生,大将军传您过去。”
彭破军正在想事,一个传话的小兵不甚恭敬的掀开帐门,让他去帅帐中。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赵宴被关在狭小的房间中,连院子都不能去,眉宇间戾气越来越重,又无从发泄,只能拿屋子里的花花草草撒气。
好端端一个卧房,被他整的像遭过大灾似的。
在D药的威胁下,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往京中传消息报“平安”。
想到这里,赵宴忍不住骂了声:“蠢材!一群酒囊饭袋!”
他就是养一群狗,主人被劫持了也会叫两声,他这么久没回京,那群蠢货就没一个意识到不对?
还有贺英娘,她这是向天借了胆子,真的要造反不成?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宴就有杀人的冲动。第一千次后悔自己对贺家不设防,只带了不足百人的飞龙卫出门。
“废物,都是废物!”
花盆里的花早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他抓了把土狠狠的扔到地上。
漆黑的夜里,云思思抱着儿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再继续被关下去,她要窒息了,元哥儿还小,更受不了这样的精神虐待。
子兴为什么不来救他们母子,难道他真的要和贺英娘同流合污造反。
想到造反,云思思手轻抚元哥儿柔软的胎发,眸中盛满了担忧。
也不知赵宴现在怎样了,他应该还活着吧。
不,他一定还活着,云思思紧咬下唇,劝慰自己贺英娘就算要造反,也不敢在成事之前杀掉赵宴。
可……她们到底还要被关多久。为什么宫里还没发现赵宴失踪,没派人过来救他。
“娘,呜呜,我怕,娘。”
元泰不知梦到了什么,梦里呜呜的哭了起来,无意识的抱紧云思思。
他这番举动,让云思思更加心酸。
第113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0
寂静的夜里, 窗子开合发出的声音格外清晰。
云思思听到响动,第一时间捂住儿子的嘴巴,身子往床内侧缩了缩, 紧张的一颗心直往嗓子眼儿扑。
窗子先是开了一条缝, 浓郁的黑暗像是被剪刀划出一条口子,涌进来灰蒙蒙的光亮。
一个黑色的影子, 将窗子推到容一人通过,轻捷的跳了进来。
有人来了!
云思思将儿子搂到怀中, 额头上急出汗来,以为来人是想谋害她们母子性命。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异香,她嗅入鼻中,只觉四肢百骸像抽去筋骨一般, 变得绵软无力。
“床上可是云思思。”
黑衣人声音低沉清冷,云思思搂着儿子背朝门的方向,身子蜷成一团努力保持装睡的姿势。
脚步声不断逼近, 她吓得瑟瑟发抖, 双手紧抓褥子。
见床上人不答话, 黑衣人轻笑一声, 用剑尖挑开帷帐和被子, 露出躺在床上的人。
云思思身上忽然一凉,羞窘和害怕同时涌上心头。
黑衣人拿出夜明珠, 单手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看清楚她的脸后,唇角微微勾起。
借着夜明珠的光芒, 云思思这才看清, 眼前人戴着兜帽,上半边脸戴着青铜面具, 只露出一双邪肆的眼睛。
她咽了咽口水,强撑起勇气问:“你是什么人,来此处有何目的?”
“问我名字的人,大部分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你真的想知道吗?”
黑袍男子说完话,摆手道:“将那个孩子带走。”
另一个黑影闪身而出,将元泰搂在怀中,从半开的窗牖灵巧的翻了出去。
“元泰!你们要带元泰去哪里。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黑袍人身上血腥味极重,在本能的驱使下,云思思哀求他放过自己。
“看来,你已经忘记我了。”
黑袍人悠悠叹了口气,云思思望着他的眼睛,嘴巴张大恍然道:“是你,你是诸红衣!”
认出来人后,云思思长舒一口气。是熟人就好,至少他不会伤她们母子性命。
“我们每次相见,你的处境似乎都很狼狈。”诸红衣轻笑一声,让云思思靠在自己臂弯中。
死里逃生的侥幸,让云思思忽略两人姿势的暧昧,哼声到:“第一次见面时,狼狈的明明是你。对了,红衣,你怎么知道我被囚禁在这里。”
诸红衣没正面回答,抓了一缕云思思的头发,绕在指尖把玩:“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离开。”
他使出轻功,将云思思带离小院。至于看守院子的人,早被他们用药放倒。
为避免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反扑和报复,诸红衣没吩咐下死手。
逃出生天后,云思思靠在马车壁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刚缓过劲儿来,她便求到:“红衣,你能不能帮我再救两个人,他们应该也被关在并州某处私宅中。”
诸红衣俯身凑近云思思,冰凉的青铜面具,几乎要贴上她的鼻翼:“委托我办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用什么来交换?”
云思思手紧张袖子,身体极力往后退:“我可以给你金银珠宝,如果你能顺利将人救出,想要功名利禄也不是难事。”
“诸某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软香温玉倒是想品鉴一番。”
他轻浮的话语,拂在云思思面上,让她忍不住耳朵发红,娇中带嗔道:“诸红衣!情况紧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哈哈,那不紧急的时候,诸某便可不正经了?”
见云思思愈发羞恼,诸红衣又到:“放心,很快人就能带到你面前,天下还没有我红衣楼完成不了的任务。”
诸红衣语气傲然,掀开车帘纵身离开。
见他离开,云思思急了:“回来,我还没告诉你要救谁呢。”
回应她的,只有诸红衣渐行渐远的笑声。
云思思将拳头放在膝盖上,神情凝重,坐卧不安的等诸红衣的消息。
诸红衣没说的是,红衣楼是先接到了天价委托任务,这才到并州城救人的。
马车带着云思思一路疾驰,天将亮的时候,她终于等来黑着脸的赵宴和虚弱的贺子兴。
诸红衣让擅长易容的手下,帮他们三人乔装打扮成新身份。
云思思被乔装成十三四的俊秀小公子,赵宴和贺子兴的新身份是外出经商的员外父子,元泰则摇身一变成了小姑娘。
便是熟悉他们的人见了,也难辨认出三人身份。
诸红衣也易了容,穿锦衣提鸟笼,一副纨绔公子哥派头,身上看不出半点煞气和江湖气。
好不容易逃出牢笼,赵宴心情依然很糟糕,他身上的毒还没解,随时都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但让他为了解D委曲求全,留在并州做囚徒,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好在红衣楼分舵遍天下,掌握无数情报,很快替赵宴寻来了隐世神医。
在神医的帮助下,赵宴体内D暂时压制了下去,顺顺利利的在红衣楼的护送下逃离了并州。
有人欢喜有人愁,马车离开并州时,贺子兴心沉入谷底。
他并不赞同,贺英娘大逆不道扣押陛下的行为。但事已至此,已无转圜余地。
如今赵宴顺利离开,回到宫中后,必然会清算贺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只怕单一个贺家难消赵宴怒火,并州势必要血流成河。
贺子兴恨自己无能,他既无力阻止贺英娘犯下大错,又无法改变陛下决定。
马车到了甘华城,离京城只有数百里距离,一行人停在客栈中休整。
贺子兴寻时机递了纸条给云思思,约她在客栈小花园中说话。
云思思应约而来,贺子兴见她后,第一件事就是撩开衣摆单膝跪地:“思思,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虽然云思思心中还在埋怨,贺子兴当初在并州不愿站出来替赵宴作证。但两人相处多年,培养出来的感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抹去的。
看到他给自己下轨,她气恼的甩袖:“你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的折我寿不成,快起来!”
贺子兴一脸惭色,膝盖像生根一样跪在地上:“思思,贺家犯了滔天大罪,我情知百死难逃其咎,但还是希望你能……你能在陛下面前,替贺家求情。”
他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强撑着说完这番话后,低头不敢看云思思神色。
“你……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你若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贺子兴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无耻,但为了贺家,他只能如此。
云思思十指交扣在一起,眉头紧锁:“我答应你替贺家求情,可是陛下不答应怎么办?”
“呵,想让朕饶了贺家?可以,只要你心甘情愿入宫为阉人,朕就放了贺家。”
赵宴声音突然响起,云思思吓了一跳,身体转到一半,被他强硬的搂入怀中,宣示主权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贺子兴:“如何,你可愿入宫替贺家赎罪。”
对一个男人来说,丧失男性尊严比死还难受,尤其还要亲眼看着心上人和情敌卿卿我我。
贺子兴满怀屈辱,咬唇求到:“陛下,臣愿以死谢罪,换贺家上下平安。”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若死了,朕便命人翻出历代酷刑,让贺家人受尽折磨死去。”
赵宴高抬下巴,俊美的脸上露出冷酷笑容,看贺子兴的眼神,像看臭虫一般。
虽然思思再三发誓,她和贺子兴之间清清白白,他只是元泰的干爹。
但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朝夕相处数年,赵宴就被嫉妒折磨的发狂,想把贺子兴砍成千万段。
云思思牵了牵赵宴袖子,恳求到:“陛下,此事罪魁祸首归根究底还是贺英娘。您若真的气不过,处死她便好,其他人只是听命行事。”
在贺家这几年,云思思过的不错,下人对她十分恭敬。唯有贺英娘近一两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屡次找她不快。
她爱憎分明,愿意为别人求情,不想违心替贺英娘说好话。
“陛下,思思说的对,此事应由我和姐姐一力承担,您就放了其他人吧。”
赵宴眼睛微眯,一脚踹翻贺子兴,骂道:“思思的闺名,也是你这贱民能叫的。当阉人,或者让贺家为你们姐弟陪葬,只有这两个选择。”
“朕数三声,一,二——”
“我愿意做入宫做阉人。”贺子兴闭上眼睛,满怀屈辱的做出决定。鬓发被风吹脸颊,他神情萧索,像是瞬间失去了精气神。
诸红衣靠在树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一幕。
这出戏演的真不错,和小思思在一起,总能遇到许多有趣的事儿。赵宴唯吾独尊,又没什么头脑,看来赵家的江山是时候换人了。
诸红衣从袖中拿出一管短笛,一边把玩一边盘算,接下来应该把注下到哪一方势力上,
赵宴此人性格狭隘说一不二,当晚便让手下阉了贺子兴。有神医在,他想死都死不了。
一望无际的黑暗,将贺子兴淹没,强烈的痛感,让他难以入睡。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无边无际的疼痛中,云思思活泼明媚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他已经成了残缺之人,没资格守在她的身边了。
但不知为何,贺子兴并没觉得这件事多令人伤心。他像淋了桶冰水,过往一幕幕不断浮现脑海。
他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贺家的灾祸,真的怪贺英娘吗?
为什么他今日屈膝求情时,心中想的是若不是贺英娘肆意妄为,他也不必受此屈辱和折磨。
他明明是当朝将军,素来不仅女色,是被朝廷内外称颂的铁血战神。
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做出拐带后妃私奔的事……
…
并州城。
顾辛夷在军营中收到急报,获悉赵宴、云思思母子还有贺子兴被人劫走的消息。
她特地回去了一趟,根据神秘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判断出劫走他们的是红衣楼的人。
男女主光环果然厉害,她能将人留在并州城一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算日子,他们要回京城,至少需要一个多月。
顾辛夷要利用这段时间,加强军队操练,以免赵宴撕破脸,一道圣旨将贺家满门抄斩。
不过这种事概率很小,赵宴若真的毫无理由的降罪贺家,就是逼着西北军造反。
齐国在赵宴的治理下一日不如一日,军队战斗力大大下降,各地藩王隐隐有割据之势。
他若下令强征西北,或许会提前让齐国陷入分崩离析状态,更何况还有韩、楚两国在一旁虎视眈眈。
顾辛夷短短两个月时间,将小规模作乱的韩军打的抱头鼠窜,在军中威望空前高涨,走到哪儿都被敬称一句贺将军。
除了军队事务,她一并接管了并州城的内务,已然做好对抗朝廷的准备。
不仅如此,她还派了好几支商队,提前到江南富庶之地买粮,提前准备好军粮和赈灾粮。
除此之外,顾辛夷还派人前往东部沿海港口,向异域商人求购各种粮食作物。若是运气好,能找到番薯和土豆和玉米,便能极大满足百姓的生存需求。
又要忙政务还要忙军务,顾辛夷只恨不能劈成两半用,经常熬到大半夜。
好在军中有崔仲骏这班老将照应,政务方面她也挑了几个聪明灵秀的官员带在身边培养,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师。
再忙上一段时间,她就能轻松了。
顾辛夷刚放下笔,正要喝杯茶清清神,门口传来通报声。
“贺将军,彭府来人拜访。”
第114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1
彭府来人?彭家怎么会突然来贺府拜访。
顾辛夷放下茶杯, 略略沉吟后开口:“把人带进来。”
彭廉贞在贺府下人带领下前往正堂,一路上四处张望,两只眼睛都不够他使唤。
不愧是将军府, 地方大还宽敞, 亭台楼榭错落,一草一木都透着精致。更让人羡慕的是, 这么大一个府邸,只有不理俗事的贺老夫人, 及贺子兴、贺英娘三个正经主子。
哪儿像彭家,屁大点地方,还要几房人挤在一起住。彭廉贞一路瞧过来,心里格外泛酸, 待看到顾辛夷时,那股酸劲儿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廉贞拜见大嫂,怎么不见子兴兄弟。嗳, 这将军府哪里都好, 就是太空旷了些。子兴兄弟也该成亲了, 嫂子若不嫌弃, 我舅舅家的小女儿, 生的国色天香活脱脱的月里嫦娥,与子兴兄弟堪为佳配。”
彭廉贞走的是科举路, 一张嘴十分能说会道,人生的文弱,和彭破军性情和模样无一处相似。
他脚刚踏进门槛儿, 人还没站定, 就忙活起给贺子兴保媒。
“子兴暂时没说亲的打算,你今日来贺府, 便是为了此事?”顾辛夷不甚热情的回了话。
彭廉贞急忙摆手,笑着说:“不是,婚事是我瞧着将军府空旷,想着子兴多生几个,府里也热闹些,这才提起话头。我这次来,是替老祖宗走一趟,将明哥儿带回家住几天。”
说到这里,他拿袖子擦了下眼角:“自打嫂子带明哥儿回娘家后,老祖宗是朝思暮想魂不守舍,时时惦念着明哥儿。你也知道,自打大哥走后,老祖宗便积郁在心,爹娘宽慰也没用。”
听到彭廉贞要将明哥儿带回彭府,顾辛夷板起脸,拿出将军的威风来:“明哥儿年纪还小,离不得亲娘,你回去跟彭老夫人说,她若真想重孙,就到贺府来探望。”
她目光炯然,看的彭廉贞有几分心虚。
“老祖宗年近古稀,哪受得了这番折腾。嫂嫂你平日事务繁忙,爹娘和老祖宗也不强求你尽孝道,但明哥儿作为小辈,总要尽几分孝心。”
彭廉贞拿孝道压人,顾辛夷并不在意,只道:“明哥儿还小,待他大一些再尽孝心也不迟。若无他事,彭公子且回吧。”
不怪顾辛夷下逐客令,只因彭家原本做事就不地道。原主为何会带着孩子搬回贺家,还不是因为彭家人口众多,一个个乌鸡眼似的盯着彭破军留下来的家当。
彭夫人及彭老夫人又都不是明事理的人,一家子挤在不大的地方,磕磕绊绊的事儿都快扭出花来了。
明哥儿年龄小,被堂兄堂姐欺负了也不晓得告状,吃过几次闷亏还生了病。
贺英娘将儿子当做心肝,索性带着他回了娘家,任凭彭家其他人争得死去活来。
倘若彭破军不是假死,贺英娘念在丈夫和儿子的份儿上,对彭家或许还有几分香火情。
但彭破军假死投敌害的齐军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贺英娘对他恨之入骨。更别提,他不念替妻儿报仇,恋慕云思思至深,亦让人反胃恶心。
故而,对于原主小叔子上门这件事,顾辛夷并不热情。
要不是彭破军而今还顶着为国牺牲的英明,她早就替明哥儿改姓贺了。
彭廉贞是个人精,从称呼中听出异样,心里咯噔一下:“嫂子,你叫我廉贞就行了,怎么突然见外起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瞧顾辛夷神情,见她面无波澜唇角微抿,半点笑模样都没,暗道一声坏了。
外面都传贺家二小姐青出于蓝胜于蓝,在军中威望极高,将取代贺子兴成为西北军统领。
彭廉贞只当这是捕风捉影的谣传,大嫂嫁入彭家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除了比寻常女子生得高大些,五官颇为英武,哪有半点女将军的架势。
如今亲眼见到顾辛夷,彭廉贞意识到,大嫂真的不一样了。
“实话与你说,现下并州城不太平我,我无心与你敷衍。彭家向来事多,你回去后,告诉彭老夫人好好约束几房儿女。若是生出什么事端,休怪本将军不念旧情。”
顾辛夷一席话,说的彭廉贞汗流浃背。难道她已提前知晓,他这次来贺府居心不良,特地敲打他。
“哈,呵呵,嫂子言重了,我只是代老祖宗传句话而已。明哥儿到底是彭家人,总住在贺府难免不便。既然嫂子不愿意,我这个当叔叔的只能多往贺府跑两趟,替老祖宗探望明哥儿。”
“嗯,改日再说。”
顾辛夷态度冷淡,彭廉贞连碰了几个硬钉子,只得怏怏离去。
待他走开,顾辛夷吩咐贺即:“你且跟着彭廉贞,调查一些,他这些日子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彭家若只是想借明哥儿这层关系攀附贺家,顾辛夷尚可置之不理。
若他们起了别的心思,就别怪她无情了。
以顾辛夷对赵宴的了解,他顺利回宫之后,定会想办法降罪贺家。贺家和彭家既是姻亲,又是上下级关系,最适合拿来做文章。
明哥儿的死,一直是原主心中难以释怀的痛。考虑到男女主光环的超强破坏性,顾辛夷只要长时间离开贺府,必然要带上明哥儿。
彭廉贞回到家中,先拜见老祖宗,将在贺家的经历说了一遍,提到明哥儿时,祖孙二人装模作样的伤心了一阵。
贺即暗暗跟到彭府,见彭廉贞进去后没再出来,便在附近租了间宅子方便盯梢。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彭廉贞每隔六七日,便打着探望侄儿的名义到贺府拜访,还频频送来点心、衣裳和解闷儿用的小玩意儿。
顾辛夷将他送来的东西一一查看,前两次都没什么问题,第五次时她从彭廉贞送来的衣裳和玩物上发现了天花患者留下的脓水。
明哥儿还不满四岁,若是染上天花,十死九生,阎王来了都难救回。
彭廉贞作为亲叔叔,竟然对明哥儿下如此毒手,行为着实可恨。
再者,顾辛夷与明哥儿十分亲密,若他感染天花,她也极有可能被染上。倘若运气不好,甚至会传到军中去。
正在这时,贺即找到重要线索匆匆上报:“将军,前几日彭廉贞托宋管家的小舅子在昌福楼定了酒席,乔装打扮与其见面。这几日,宋管家有些神不守舍,脸色发青,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顾辛夷冷哼一声,目光中露出锐意:“马上把彭廉贞给我绑来,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州府衙前斩立决!”
斩立决三字带着腾腾杀气,贺即同为行伍出身,最恨彭廉贞这样的阴险小人,当即领命执行。
彭廉贞自以为办事谨慎妥帖,将衣裳和玩物顺利送到了贺府。明哥儿碰了任何一样东西,都会感染痘疮,如此他便立了大功。
还有接到陛下密令后伪造的书信,他也成功交给了宋管家。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朝廷颁下圣旨,他便可大义灭亲检举贺家通敌叛国意图造反。
到那时他便是拯救黎民百姓的大功臣,定能得到圣上重用。待爹爹成了将军,他做了并州刺史,何愁不能光宗耀祖。
正当彭廉贞畅想美好未来之时,彭家大门被一队士兵强行推开,贺即身披甲胄,腰中别着宝刀,直接冲入修竹院。
家里冷不丁出现一群兵勇,彭廉贞惊怒到:“大胆狂徒,谁给了你们以下犯上,闯入彭府的胆子!”
人内心越慌张,表面就越强硬,彭廉贞便是如此。
他的强硬就像纸老虎一戳就破,贺即掐住他的脖子,拎小鸡似的将他提了起来,煞气沸腾的说:“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往将军府投放滋生瘟疫的物件。”
彭廉贞脖子被掐,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喘不上气来,徒劳的去抓贺即胳膊。
眼看手中人翻了白眼,顷刻间就要晕过去,贺即这才松开手,将彭廉贞像扔垃圾一样掷到地上。
他心中恨啊,顾辛夷命他追查彭廉贞,及时汇报他的动向。
这个糟心的狗东西,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些要命的玩意儿。
倘若小公子和贺将军真的染上豆疫,又传入军中,他便是千古罪人。
贺即命手下拖死狗一般,将彭廉贞带走。
一行人走到门口,戴紫绣抹额拄着拐杖的彭老夫人,颤巍巍的拦住众人去路:“慢着,你们是什么人,奉谁的命令,强闯彭府胡乱抓人。”
彭廉贞娘亲彭于氏站在婆婆旁边,看着被人拖拽在地的儿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廉贞,我可怜的儿。”
老弱妇孺拦路,贺即不为所动:“劳烦彭老夫人让开,彭廉贞算计贺将军,意图让军队染上瘟疫,其罪当诛,明日将于州府衙外斩首示众!”
他一席话,说的彭家老祖宗站立不稳,差点晕过去,彭于氏更是心如刀绞:“我儿廉贞冤枉!他是朝廷登记在册的举人,你们不能冤枉他!”
彭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大声斥骂:“彭家世代忠良,老身嫡孙为国捐躯尸骨未寒,你们便要过河拆桥,让天下人寒心!”
牵涉到孙儿性命,小老太太干瘦的身体里,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她将“战死”的彭破军和犯下大罪的彭廉贞相提并论,摆明了要胡搅蛮缠。
彭廉贞看到两人,哭喊道:“娘,祖母,廉贞冤枉,我是清白的!”
时候不早,将彭廉贞带回去后还要审问,贺即当即下令:“将挡路的人拉开,带犯人回府。”
彭家老小被士兵拿武器逼退到两边,贺即押送彭廉贞离开。他走后,彭家哭声震天。
彭老夫人发狠到:“好一个贺家,老身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救下贞哥儿。贺英娘若是不收回命令,老身就撞死在府衙门口。”
“老祖宗,我与您一起,儿媳就剩下廉贞一个儿子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彭于氏泪眼模糊,靠在丫鬟怀中,哭的不能自已。
贺府,在贺即带着人手捉拿彭廉贞时,宋管家也被拿下。
他神色不安的来到堂中,恭敬的向顾辛夷屈膝行礼。
算起来,宋管家在贺家已经待了近二十年,从小管事一路做到管家,几乎是看着贺英娘姐弟长大。
他向来忠心,办事公允,掌管将军府杂务多年,未曾做过贪墨弄权之事。
“宋立全,你可知罪。”
宋立全双手伏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望小姐明示,宋某何事出了差错?小的也好将功补过。”
他言行还算淡定,没惊惶到手足无措。
第115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2
“将功补过?”
从顾辛夷的角度, 只能看到宋立全发顶,他匍匐在地模样看起来分外忠厚老实。
宋立全小心抬头,觑着顾辛夷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二小姐, 敢问一句宋某可是哪件差事出了差错?”
作为看着小主子长大的管家, 他本可不必如此卑微。但想到二小姐敢将天捅出个窟窿的胆子,宋立全不敢不小心。
他生怕一句话没说对, 就被二小姐拉出去砍了。
见宋立全不愿老实交代,顾辛夷点头到:“我本想念在你尽责多年的份上, 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看来你并不想要。前些日子,你和彭廉贞在昌福楼见面,都谈了些什么。”
听到“昌福楼”三字, 宋立全心中一紧,抱着侥幸心理回话:“回禀小姐,那日小舅子约我一起到昌福楼吃饭, 我到了之后才知彭家四少爷也在场。我和彭家四少爷不熟, 没说什么话。”
见他不打算说实话, 顾辛夷也没逼问, 拿起沿海那边送回来的书信, 一页页的翻看。
重金悬赏下,有异域商人提供土豆的线索,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拿到实物。
只要顺利培育出土豆,在各地推广栽培, 就能极大程度的解决粮食紧缺问题。
对顾辛夷来说, 是个重大利好消息。
宋立全跪在地上,心中翻涌着无数个念头, 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
二小姐明显已经开始怀疑他,但他又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忧惧交加,像被人架在油锅上烤。
外面传来脚步声,宋立全勾着头往外瞧,视野中贺即拎着彭廉贞的后衣领大步走来。
贺即将人扔到地上,拱手向顾辛夷行礼:“将军,人已带到。”
彭廉贞嘴里堵着抹布,“呜呜”的叫个不同,宋立全后背湿润,身子悄悄往旁边移了移。
“把他嘴里布取出来。”
“是!”
贺即端住彭廉贞下巴,粗暴的拽出抹布。
彭廉贞刚能说话,便急切的喊:“大嫂,你快严惩这些胆大欺主的恶奴!他们土匪一样闯入彭家,把祖母和娘吓坏了。”
“是我吩咐他们这样做的,彭廉贞,是谁指使你往贺府送沾了痘浓的衣裳和玩物。”
“什么痘脓?我怎么听不懂大嫂在说什么?”彭廉贞装傻充愣,两只眼睛上下乱飘。
就算他不说,顾辛夷也能猜出幕后主使,遂到:“不说?看来你舌头留着也无用,不如割掉。贺即,割了他的舌头,明日游街后,午时三刻带到府衙前斩首。”
贺即当即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弯下腰将彭廉贞再次提起来。
“不,不要,大嫂,你不能割我舌头,不能杀我!我,我这是在救贺家!”
锋利的匕首周深泛着灵光,彭廉贞拼命扑腾,裤子湿了一片,也顾不上大局为重,毫无骨气的求饶。
“你将沾了痘脓的衣裳带入贺府,是为了救贺家?”
顾辛夷声音中带着杀气,彭廉贞缩了缩脖子,狠下心到:“事已至此,我便直说了,想害你的人是当今圣上。贺英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也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你和侄儿蒙难,但这是皇命,皇命难违啊!”
他慷慨激昂,一副忠君报国的样子。也不再叫大嫂,强行和贺家攀交情。
“攀扯朝廷,推罪陛下,罪加三等,从斩立决改为腰斩。”
彭廉贞眼前一黑,手指着贺英娘,气急败坏道:“贺英娘,这是陛下下的密旨,你敢抗旨不成!”
“聒噪,将他毒哑。”
用匕首割舌头,容易导致流血过多死亡,顾辛夷有心杀鸡儆猴,改为让人毒哑彭廉贞。
“是。”
贺即拿出一丸药用水化开,锁住彭廉贞的喉咙迫使他把药喝了下去。
喝下哑药后,彭廉贞痛的满地打滚,张口只能吐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宋立全从头看到尾心中再无侥幸心理,论关系贺彭两家是世交,彭廉贞不仅是二小姐的小叔子,还是当朝举人。
他连陛下密旨都搬了出来,也没能免去一死。他只是个小小管家,强撑下去妻儿老小都要受到连累。
命只有一条,皇帝要杀他是以后的事,二小姐若是动手,他即刻就要丧命。
权衡利弊之后,宋立全老泪纵横,哭求到:“二小姐,求您饶我一命,是彭廉贞假传圣旨,逼迫我做伪证污蔑贺家通敌叛国。”
从宋立全口中听到这些,顾辛夷并不意外,毕竟以赵宴的智商,也就这几板斧了。
“你让我饶你性命,可曾想过,你的行为会害的贺家被满门抄斩遗臭万年。”
“二小姐,小人只是一个卑贱奴仆,误以为彭廉贞真的拿到圣上旨意,如何敢对抗皇权。我本想一死了之,又怕妻儿老小受到连累。”
宋立全脸色灰败,双目无光,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顾辛夷相信,宋立全或许真的存过死志,不愿背叛贺家。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牺牲贺家。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他做出这样的抉择并不奇怪。
“宋管家,我对你很失望。”
宋立全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磕头,脑门儿上沁出血来仍在继续:“都是我的错,是我忘恩负义,辜负了贺家的恩情。”
“你背叛的不只贺家,还有西北军数十万将士,和受他们庇佑的百姓。”
顾辛夷一席话,像一座大山压在宋立全脊背上,他匍匐在地紧咬牙冠呜咽难言。
“念在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管理府中事务的份上,我允诺只追究你一人责任。”
宋立全情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抬起头,眼含热泪的对顾辛夷说:“二小姐,不管您信不信,我一直希望您和少爷都能喜乐平安长命百岁。您……实在太大胆了,若再不收敛,并州只怕会沦为战乱之地。”
“齐国最大的祸患是赵宴,有这样一个荒唐的君主在,齐国迟早被邻国瓜分殆尽。”
宋立全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褐色小瓷瓶,恭敬的向顾辛夷行了一礼:“或许如此罢,二小姐,您若生为男儿,定能力挽狂澜,让百姓免去破家灭国之灾。”
语毕,他颤着手仰头将D药灌入口中,片刻后一脸痛楚的捂住小腹。
“身为女子又何妨,圣旨是真的,只要我说是假的,它便永远是假的。”
宋立全脸上露出释然神情,努力挤出一丝笑,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吃力的吐出最后一个字:“好——”
成大事者绝不能优柔寡断,他家小姐有这般决断,或许真能改变这个世道。
人将死之时,会有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宋立全恍惚间看到,贺家因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鲜血染红了街道。
又恍惚间看到,二小姐身穿铠甲,持剑登上金銮殿。
最终,他的世界在寂静中归于黑暗。
彭廉贞看到宋立全七窍流血的倒下,一脸惊恐,“啊啊”的叫着。
顾辛夷挥手:“把宋管家的尸身送回去好好安葬,让他的家人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贺即领命,顺便将彭廉贞也带了出去。
宋管家之死,在贺府下人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们深刻意识到,背叛贺府死路一条。想靠旧情打动二小姐,实属痴人说梦。
此事之后,贺府从管事到丫鬟、杂役,无人再敢抱侥幸心理。
这也是宋立全非死不可的原因。
顾辛夷非嗜杀之人,但如果连相伴二十多年的管家,都站在反对贺家的立场,如何稳定军心?
她不立忠君牌坊,为君者不仁,为将者便可不义。
顾辛夷迟早要走上朝廷的对立面,她若顾念旧情,将宋管家投靠朝廷作伪证之事轻轻放下,还有谁敢与她一起举大计。
牢中阴暗潮湿,死亡的威胁,让彭廉贞夜不成寐。
第二日被人拉出去游街时,他唯一的指望,就是爹娘能说服贺英娘,放他一条生路。
游街时,彭廉贞的罪名被抖落的一干二净。百姓得知他不但意图谋害贺将军和自己亲侄子,还诬陷贺家通敌叛国,恨不得生啖其肉再将他挫骨扬灰。
“畜生啊,这种人连畜生都不如!”
“杀了这个龟孙子王八蛋!”
烂白菜叶子和泔水劈头盖脸的泼到身上,彭廉贞冻得瑟瑟发抖,又喊不出声来,心中充满绝望。
游街结束,彭廉贞像是从泔水桶刚捞出来似的,头发又黏又臭,脸上青青紫紫,比乞丐都不如。
彭于氏看到儿子如此凄惨,两腿发软倒在丫鬟怀中,伸着手喊:“我可怜的儿啊,这是在挖我的心啊。”
彭老夫人将诰命服穿戴整齐,手中拄着拐杖,脸上皱纹气的挤成一团。
铡刀放在衙门前,刀身闪亮,凹槽中还有干涸的血迹。
彭廉贞拼命挣扎不想往前走,却敌不过刀斧手的气力,被强行架着压到铡刀前。
“贺将军到了!”
“贺家子弟果然个个都是好样的!”
顾辛夷穿一身黑红色圆领袍,长发用银冠竖起,剑眉英挺,眸如飒星,在众士兵簇拥下走出州府。
百姓你挤我推,有爬树的有上房顶的,就为贺将军出现时能看清楚一点。
“将军,铡刀和犯人已备好,午时三刻准时行刑。”
刀斧手单膝跪地,粗声粗气的向顾辛夷汇报。
儿子即将被腰斩,彭于氏迸发出强大潜力,拼命往前挤:“我是贺英娘婆婆,她要叫我一声娘!你们放我进去!”
她声嘶力竭,大声吼叫,毫无往日贺英娘母子被针对时,温婉贤良的劝她家和万事兴诸事多忍耐的贤淑模样。
顾辛夷目光落在睚眦欲裂几欲癫狂的彭于氏脸上,淡声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彭夫人若有话,且待行刑之后细讲。”
彭于氏快被气疯了,她儿子就要被腰斩了,她还等行刑之后再跟贺英娘细讲?
“就当我这个做婆母的跪下来求你了,求你放过廉贞吧,破军战死沙场,娘就剩廉贞这一个儿子了。”
彭于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挺着腰看顾辛夷,想用婆母的身份,逼顾辛夷退步。
这一招也就能对付一下,深受封建枷锁残害,被爹娘打死都不还手的愚孝之人。别说顾辛夷,就是原主在这里,也未必会多皱一下眉头。
倒是围观的百姓里,有人咂嘴说:“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彭廉贞死不足惜,可彭夫人只剩这一根独苗苗,如何能舍得。”
“孝道大过天,贺将军爷是难办啊。”
众人议论纷纷,彭老夫人丢开拐杖,也跟着跪了下来,她挺直脊背一脸傲然:“贺英娘,老身今年七十有二,你爹出生时我还抱过。今日我便为了不成器的孙子,跪下来向你这个孙媳妇儿求情。”
第116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3
古代尊崇孝道, 彭老夫人年近古稀,她这一跪引起不小轰动。
孙媳妇儿让婆婆和丈夫祖母给自己下跪,不但折寿将来到了地府还得受下油锅之刑。有迂腐文人, 摇头晃脑的嘀咕:“荒唐, 使不得,实在荒唐。”
“地上凉, 你们四个,把彭老夫人和儿媳拉起来。”
四个亲卫应声出列, 强行将彭老夫人和彭于氏拉了起来。
两人像木偶一样被人固定着,别说跪了,动都动不了,一张脸气的青中泛黑。
人被拉着, 不妨碍她们两张嘴哭哭闹闹,顾辛夷是个开明的人,没制止婆媳俩求情。
反正她们哭归哭闹归闹, 多看一眼算她输。顾辛夷要让所有人明白, 在她这里, 拿孝道压人胡搅蛮缠是说不通的。
离午时越来越近, 彭廉贞被按倒, 腰正对着铡刀凹槽,刀就在身子上面悬着。
并州许多年没腰斩过人了, 据说这一刀下去,人不会立即死,命硬的还会拖着血迹满地爬。
胆子小的人看完腰斩回家, 会被吓得大病一场。
死亡在即, 彭廉贞吓得屁滚尿流,“啊啊、呜呜”的求饶,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招惹贺家。就是贺英娘真的造反,他也要头一个扛大旗,为她摇旗呐喊助威。
只要贺英娘愿意放过他,彭廉贞愿意每天写篇歌颂贺家辱骂朝廷的文章。
晌午日头高高挂着,地面被晒得发烫,看热闹的人拿袖子遮住脸,只等最后一刻到来。
“午时三刻到——行刑!”
刀斧手按住铡刀,正要用力,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呵:“刀下留人!圣旨到!”
只见彭顺河带着一个小太监,捧着圣旨,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行刑被圣旨打断,这可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众百姓眼睛发亮,踮起脚尖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从紧急,彭顺河看了一眼被按在铡刀下的儿子,高举着圣旨喊:“并州贺英娘接旨!”
彭廉贞看到亲爹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圣旨赶来,激动的“啊啊”大叫。
他不用死了!他得救了!
彭于氏双手交握按在胸口处,口中喃喃到:“感谢佛祖,佛祖保佑,让我儿否极泰来长命百岁。”
彭老夫人松了口气,眼神怨毒的瞪着顾辛夷。
她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东西,落得身败名裂千刀万剐的下场!
刀斧手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着顾辛夷,不知该不该继续。
彭顺河见顾辛夷站的笔直,毫无下跪接旨的意思,压住心中慌乱,再次出言提醒:“贺氏英娘,还不跪下接旨!王公公,请您宣旨。”
他将圣旨恭敬递给一同前来的王公公,他甩了下拂尘,客气到:“彭将军宣旨便是,圣上对你信任有加,这是给你的机会。”
这便开始叫彭将军了,看来彭顺河跑的这么快,不单是为了救儿子,好抱着取代贺家的想法。
“并州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我怎知,你们手中圣旨是真是假。”
顾辛夷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彭顺河心中一梗。
随行而来的小太监,拈着兰花指,拿出一枚令牌,细声细气的说:“杂家这里有陛下的令牌,圣旨上有玉玺印鉴,绝无造假可能。”
“真的吗?我不信。”
见顾辛夷如此猖狂,彭顺河怒道:“贺英娘,你这是要造反!”
他一脸崇敬的打开圣旨,慷慨激昂的念了一大通数落贺家及贺英娘罪刑的话,最后点明主旨:“……着贺英娘加恩赐令自尽!”
顾辛夷耐心听完彭顺河一长串废话,悠悠叹口了气:“又一个假传圣旨的,给我拿下押到牢中。刀斧手,继续。”
她不像彭顺河那样激情澎湃,语气淡定从容。
刀斧手得令,两人一起用力压下铡刀。
百姓发出惊呼声,有胆子小的拿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窥看彭廉贞惨状。
鲜血喷溅,彭廉贞身体断成两截,彭于氏直接昏了过去。彭老夫人倒没昏,而是又气又惊,直接鼻歪嘴斜中风了。
彭廉贞没死透,痛的手抓地,在地上爬了两下,拖出两道血痕,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眼睛。
杀人诛心,彭顺河被拖走时,扭头看到儿子变成两截,睚眦欲裂,怒吼到:“贺英娘,你这个反贼,反贼!”
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彭顺河的指责,顾辛夷眼都不眨一下。
倒是一同被押下去的小太监,本以为自己作为传圣旨的天家使者,顾辛夷不敢拿自己怎样。
被彭廉贞惨死的一幕冲击到后,吓破了胆子,急冲冲对顾辛夷说:“贺将军不要杀我,我有贺公子的消息!”
顾辛夷回头看了他一眼,吩咐手下:“把王公公带到书房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王公公以为,他跟在皇帝身边那么久,早就习惯了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但被顾辛夷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像是从炎热夏天突然坠入冰窟中,脖子发凉腰部隐隐作痛。
行刑结束,刀斧手将彭廉贞残缺的尸身收走,衙役拎来清水,冲刷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围观的百姓陆续散开,有胆子大的在众人簇拥下,绘声绘色的讲彭廉贞被腰斩后痛苦挣扎的样子。
客栈、茶馆中,不少人都在谈论彭家父子胆大包天假传圣旨之事。
没有一个人质疑顾辛夷话中真假,在百姓看来,皇帝远在天边,守护他们西北太平的,一直是贺家。
别的不提,就说这几个月,若不是贺将军身先士卒,将前来劫掠的韩贼赶跑,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怕是又要被嚯嚯的家破人亡。
从前的贺老将军,现在的小贺将军,都是百姓眼中的保护神。
说句大逆不道的,皇帝老儿谁都能当,他们的贺将军只有一个!
书房中,王公公手抓着拂尘,想努力保持镇定,两只小腿却不受控制的打哆嗦。
他想抬头观察顾辛夷神情,又怕撞上她冷煞的目光。
书房静的可怕,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王公公听来就像催命符一样令人紧张。
挣扎许久,他终于颤巍巍的开口:“贺将军,杂家是奉圣上之命前来宣旨的。若不能及时回京奉命,怕是会引得龙颜震怒。”
在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在女煞星面前,王公公丝毫不敢摆天使的谱。
“不要紧张,你先说说,贺子兴近况如何。”
贺子兴和男女主一起被救走后,便再无消息。最差的结果,大概就是死于非命,但这也是他求仁得仁。
在顾辛夷刚囚禁男女主时,贺子兴为了确认云思思安危,还曾以性命要挟,只为见她一面。
尔后,为了保护女主,他更是主动提出将“休养”的地方,换到云思思院子隔壁。
如此情深义重,顾辛夷如何拒绝。
故而他同男女主一起消失后,顾辛夷也没耗费人力物力,让属下冒着生命危险寻找贺子兴下落。
毕竟对恋爱脑来说,什么国仇家恨,都比不上和心上人成双成对,贺子兴也算求仁得仁。
王公公咽了咽口水,猛然意识到,他仓促之下找的保命符并不好用。
他用余光悄悄窥探顾辛夷,盘算着该不该实话实说。要知道,贺家这一代男丁中只剩下贺子兴这一根独苗苗。
陛下辣手摧丁,断了贺子兴传宗接代的念想。贺英娘得知此事,会不会迁怒于他。
“说起来,彭廉贞一开始,也不愿交代自己做了什么。不过不要紧,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变成哑巴也不妨碍腰斩处刑。”
“!”
听听,这是人话吗?
王公公手中拂尘“啪”的一下掉到地上,冷汗涔涔的说:“我说,我马上说。少将军他,他——自愿入宫做了太监,如今在坤宁宫中做事。有皇后娘娘关照,他现今处境不算太差。”
“……”顾辛夷有些惊讶,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贺子兴怎么着也是个男二,突然变成太监也太没牌面了。
难道说他要走赵高上位的路线?
或者说……顾辛夷沉吟片刻后,心中产生一个猜想。
贺子兴男二的身份,基于他手握兵权,深受西北百姓爱戴,能给云思思提供助力的基础上。
如今顾辛夷取代他的地位,成为西北军的实际掌控人,贺子兴就从重要男配,变成了普通炮灰。
如果顾辛夷的猜想成立,只要她不断壮大自己势力,收拢各方人才,就能变相削弱男、女主光环的力量。
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吓得王公公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贺将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愿意替您带消息回京城。告诉陛下,您忠心耿耿,绝无不臣之心。”
顾辛夷暂时还不打算正式起义,让手下将王公公暂且压到监牢中。
至于彭家,她派士兵将彭府围的水泄不通,不准一只苍蝇飞出。
在抓到“战死”的彭破军之前,顾辛夷还不打算对彭家动手,免得军中老将寒心,以为她杀心过重连亡夫家族都能狠下心赶尽杀绝。
说起“亡夫”,最近韩国旱情越来越严重,离他们狗急跳墙的日子不远了。
顾辛夷本以为,她扣押传旨太监后,朝廷的新旨意会很快到来,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京中并没传来新圣旨。
这让她有些惊奇,难道赵宴转性了?
…
京城,雍华宫中,赵宴双目赤红,拔剑指向禁军统领孙平邑:“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朕要你们何用!”
孙平邑单膝跪地,拱手谢罪:“陛下,微臣已经搜遍了京城及附近州县,未曾找到皇后下落。”
赵宴大怒,提着剑往前走了一步:“皇后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飞走不成?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面对陛下指责,孙平邑唯有苦笑。
他也想不明白皇后究竟是如何出的宫,以及她为什么两次三番的逃离皇宫。
上次皇后还是云妃时死遁,害的后宫被血洗了一遍。
这次她逃走,又有一批侍从受到连累,听说曾经的贺少将军现在的贺公公,被皇帝生生斩掉一只手。
都是将门出身,兔死狐悲,孙平邑只觉前路渺渺。
若不是孙家是陛下心腹势力,他这个禁卫统领大概早就被斩于剑下。
正当赵宴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之时,隐卫忽然出现在殿中,跪下禀报:“陛下,隐龙司已查到皇后行踪。”
赵宴双眼泛红,厉声追问:“皇后人在何处!”
孙平邑松了口气,终于查到皇后下落了。近来各地灾情不断,皇帝挂念皇后下落无心朝事,长此以往必将酿出大祸。
第117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4
空旷寂静的大殿中, 隐卫毫无声调起伏的回话:“主上,皇后娘娘先是被血衣楼的人劫出宫,而后易容离开大齐前往韩国。后在玉京城中与韩帝邂逅, 被他识破身份带入皇宫。”
隐卫属于皇家死士, 年纪很小就被选入隐龙司培养。除极个别肩负特殊任务的隐卫外,大部分隐卫与其说是人, 不如说是会走路的人形兵器。
因而,他们说起话来简洁明了, 鲜少会对所说内容进行修饰润色。
得知此生挚爱,被敌国君主扣在皇宫中,赵宴眼睛通红,俊美的脸上乌云密布杀气腾腾, 拿起剑奋力砍盘龙柱,发泄心中愤懑。
他一恨云思思狠心离开,二恨韩国国君陆云宸卑鄙无耻横刀夺爱, 只觉自己从头发丝都脚指甲都被绿遍了。
陆云宸竟敢将齐国皇后扣在后宫中, 他这是在向齐国宣战!赵宴眸中迸溅出火光。
孙平邑保持单膝跪地姿势, 垂眸听着剑刃猛烈撞击柱子的声音。
赵宴一通发泄后, 发丝凌乱, 鬓发汗津津的贴在额上。他喘着粗气,死死盯住隐卫:“该死的陆云宸, 朕要杀了他!割了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陆云宸还是皇子时曾出使齐国,赵宴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在他印象里,陆云宸长着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 却十分喜欢玩弄权术。
“陛下息怒, 龙体要紧。乐神医说了,您体内还残存着毒素, 发怒会导致余毒加重龙体受损。”
明知皇帝现在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孙平邑仍秉承臣子本分劝他保重龙体。
赵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孙平邑的领子,恶狠狠到:“朕只要皇后,找不到皇后,我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他青筋毕露,双目赤红的,毫无天子风范。
孙平邑悲哀的想,这就是个疯子,摊上这样一个君王,齐国危矣。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此。
纵使云思思有倾国倾城之貌,赵宴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该因她的离开荒废朝政。
更何况在孙平邑看来,云思思只是个小有姿色,喜欢拈酸吃醋,毫无母仪天下风范的庸俗女子。
赵宴不管孙平邑心里怎么想的,放完狠话后,将人粗暴的一把推开。
…
冷宫一处结满蜘蛛网的废弃偏殿里,贺子兴躺在地上,宛若死人一般出神的望着房梁。
他右手肘下空空荡荡,瘦的像芦柴棒一样的身体上,布满各种伤口,离死也就差一口气。
“贺公公,该用膳了。”
一个叫小庒子的太监,一手拎饭盒,一手捏鼻子,满脸的嫌弃的走进来。
见贺子兴死人一样躺在稻草堆里动都不动一下,他哼了一声,拿出冰凉的剩饭剩菜,胡乱往贺子兴嘴里塞。
贺子兴被呛的咳嗽,咳起来胸前肋骨痛的像被人拿斧头劈一样。
小庄子见状,一口浓痰吐到地上:“呸!真是个废物!”
在宫里待久了,人多或少都会变得有些扭曲,尤其像小庄子这样断了根儿的人,性格会变得更加阴狠毒辣。
贺子兴不曾得罪过小庄子,不过是因为他从前风光太盛,深受宫里宫外女子的爱慕,包括小庄子喜欢的宫女也对贺子兴暗自心许。
从前贺子兴高高在上时,小庄子的嫉妒像见不得光的毒虫。如今他跌落泥潭,小庄子可以肆意发泄自己的妒恨和不满。
好生羞辱一番贺子兴后,小庄子扬眉吐气的提着饭盒离开。
一刻钟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偏殿中。
黑影从袖子中取出一粒药,塞入贺子兴口中,哑着声音问:“你真的打算认命,不向狗皇帝复仇吗?”
一股凉意涌入喉咙,贺子兴吃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头顶人脸庞,却只看见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
秋末时,齐国多地爆发严重旱情,韩、楚两国更是几乎三分之二的疆域,都被笼罩在旱灾的阴影中。
赤地千里,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早就预见到旱灾发生的顾辛夷,提前几个月从各个渠道买来粮食和草料运送到并州城。因此,并州及附近州县虽然同样遭受了比较严重的旱灾,百姓生活并没受太大影响。
按理说这样大的灾情,朝廷是要开仓放粮的。但今年任凭朝堂上文武百官吵成一团,皇帝始终不松口方粮赈灾。
顾辛夷总觉得赵宴又在酝酿什么幺蛾子,难道他要向韩国宣战,抢回被留在韩帝后宫中的云思思?
是也,在云思思再度带球跑一个月后,顾辛夷从探子口中得知,她辗转到了韩国,被韩国国君陆云宸识破身份“请”入后宫做客的事。
剧情就算闪了腰,也在努力朝既定方向前进。
但在顾辛夷这个蝴蝶翅膀的煽动下,赵宴怕是不能冲冠一怒为红颜,率领大军御驾亲征了。
他敢再来并州,顾辛夷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没了西北军打先锋,除非赵宴能带着拱卫京城的禁军,腾云驾雾飞到韩国境内救云思思。
也许赵宴迟迟不放粮,是先拿西北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做要挟,逼顾辛夷低头交出兵权。
若是真如此,他心可就黑透了。
“报!报贺将军,韩国果真出动近十万人马,对陆水县发动进攻!”
“传我命令!出兵迎敌!”
顾辛夷铠甲加身戴上头盔,取了长枪之后,翻身上马冲往前线。
韩国本以为己方集结大量兵力不宣而战,选择军事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对齐国发动突袭,可事半功倍达到奇兵效果。
谁知他们这边战鼓刚擂起来,齐军一方便喊杀声震天,旗帜漫山遍野晃动,倒像是他们被人包围一般。
严达性格冲动,看到这一幕,用力握紧缰绳,一脸悲愤到:“将军!我们中计了,一定是彭破军私通齐军里应外合,算计我们!”
已经升任为征南将军的洪成杰勒住缰绳,心中泛起犹疑。
阵前被怀疑投敌,可是要被杀头的,彭破军急忙辩解:“还望岳父大人明辨,贺英娘罔顾夫妻情谊,杀我爹爹和同胞兄弟,此仇不共戴天,我又怎会投靠齐军。”
“何况现在琼娘已经怀有身孕,我心中只盼着能早日建功立业,替琼娘挣下诰命,又怎会自掘坟墓?”
他情真意切的阵前剖白,换来严达一声冷哼,他举起马鞭指着前方:“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敢狡辩,倘若不是你泄露我方计划,齐国如何能提前做好布置!”
严达扭脸对洪成杰说:“将军,依我看不如杀了姓彭的祭旗鼓舞士气。”
洪成杰有些意动,他升任将军后头一次率领这么多人马出征。若败给齐军,再加上和彭破军这层姻亲关系在,必然将遭到陛下猜忌和严惩。
如果他能阵前杀掉彭破军与他撇清关系,无论胜败,陛下都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岳父大人,两军交战在即,您若听信谗言,将小婿当做间谍处死,众士兵必然以为我军计划已全盘泄露,届时才是真正的军心振荡无力回天。”
“齐军粮草匮乏,我军兵强马壮胜算极大,不可再延误战机。如果岳父您坚持认为小婿投敌,也可在关键时刻用我的性命要挟齐军!”
正话反话都由彭破军说了,洪成杰抬起手吩咐严达:“你带几个人,负责保护伯阳安全。”
归顺韩国后,彭破军改姓韩字伯阳。
“末将遵命!”
严达带着十几个亲卫,将彭破军包围其中,防止他临阵叛逃。
他心中做好打算,若韩军露出颓势,能和洪将军一起撤退最后。如果撤离失败,就用彭破军做保命符。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像彭破军那般临阵叛逃的。
第118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5
奇袭不成, 洪成杰只能换种方式鼓舞士气:“儿郎们!齐国国君昏庸无道,已经半年没给西北军发军饷和武器!他们没有粮草补给,撑不了多久的!韩军必胜!”
“韩军必胜!韩军必胜!”
士兵们听了洪成杰的话, 一个个热血沸腾, 举起武器高喊必胜。
“有这么多强兵良将在,我大韩好二郎必能旗开得胜!”
洪成杰满意的捋胡须, 彭破军调整了下脸上面具,谏言到:“将军, 不如让我方将士高声挑明齐军即将断粮之事,动摇敌方军心,让他们无心作战。”
“甚好,传令下去, 让众将士高喊‘齐皇断绝粮草,扣发饷银,奉劝西北军广大将士及早投降!’”
严达被彭破军抢了风头, 心中分外布满, 洪成杰话刚落地, 他便抢先传达了下去。
不一会儿, 韩军阵地上响起“齐皇断绝粮草, 扣发饷银……投降”的劝降之语。
韩方营地喊声震天,齐军这边擂响战鼓, 如惊雷划破苍穹。
崔仲骏听到这话,气的挥舞手中狼牙棒骂道:“一群狗东西,就会玩儿阴的, 老子锤爆他们的狗头!”
“老崔说的对, 堂堂大国竟然不宣而战,实在无耻。”同为副将的仇方附和, 并州与韩、楚两国都有接壤之处,常与两边人打交道。
韩国阴险毒辣,楚国狡猾多变,总而言之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军士兵听到韩军的招降口号,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看他们的眼神宛若看死尸一般。
韩军莫不是疯了吧?他们的军粮堆满了粮仓,精铁打造的刀木仓,看着都让人眼发热。更别提还有多种经过改良,杀伤力令人瞠目结舌的秘密武器。
有那样的神仙宝贝在,他们西北军能输?
至于那个无道昏君,断绝西北军的粮草和饷银,这笔账总有算的时候。
秋风拂面,阴云满天,远山笼罩在黑雾中。
要下雨了,对干涸许久的并州来说,是个好兆头。
下雨,同时也意味着,将有许多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滴雨,飘溅到脸上,顾辛夷拔剑出鞘,高举过头:“传我号令!全军出击!”
她一声令下,一众将士如猛虎下山往前冲。离敌军还有一百二十丈时,经过改造的连弩车被推到阵前,万箭齐发,杀的韩军措手不及。
当前各国□□射程,大多在六十丈内,超出这个范围,即使弩箭勉强射中敌人,也不再具有杀伤力。
韩军先锋眼睁睁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箭朝自己刺来,吓得两腿战战,纷纷往后躲,你推我挤好不狼狈。
刚排成的阵形被箭雨冲散,眼看大军就要陷入混乱,洪成杰大吼:“都给我顶住,不准后退,这么远的距离,弩箭根本没有杀伤力!”
他的话并没起什么作用,洪成杰离得远,没看到先锋部队的战士,胸前皮甲被弩箭刺穿,捂着要害倒在地上的情形。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后退,不但会冲散阵营,还容易导致未战先降全军溃败。
为挽回颓势,洪成杰传令下去,后退者杀无赦,靠着填大量人命往前冲,这才堪堪止住颓势。
也只是暂时止住而已,两军交战,齐军毫发无伤,韩军死伤大片,被迫往前冲的韩方士卒,心中如何不绝望。
“□□手,放箭!”
距离拉近,连弩车退下,□□手手持经过改造的诸葛连弩,再度向韩军发动箭雨攻击。
诸葛连弩一次能发十支箭,杀伤力巨大,甚至能穿透韩军手中盾牌,又收割了一波人命。
顾辛夷从高处俯瞰韩军麦田似的一浪浪倒下,心中并无触动,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只在意己方将士的生死。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让打前锋的韩军士卒十分崩溃。齐军到底从哪儿弄来的神兵利器,离这么远都能对他们发动攻击。
韩军士气衰落,洪成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狂吼:“给我上!后腿者,杀无赦!”
为鼓舞士气,避免士兵临阵脱逃,他这个做将军的催马向前,倒也有几分大将风范。
严达紧随其后,冲锋的同时,不忘让亲卫密切看管彭破军。
步兵对决,韩军连连败退,洪成杰命令骑军进行冲锋。
韩国多草原,马场数量属于齐、韩、楚三国之最,骑兵也最为精良。
洪成杰本以为能靠骑兵扳回一局,哪知骑兵刚发动冲锋,“砰砰砰”的鞭炮声连绵不绝的响起。
鞭炮是经过改良的,不仅响声大,威力也大,落到地上能炸出个小坑,碰到人或者马也能炸出血淋淋的伤口。
响雷似的声音惊的韩方骑兵大乱,奇军乘胜追击,绊马索砍马刀齐上阵。
韩方骑兵被杀的屁滚尿流,坠下马的人遭到己方轮番踩踏,死伤非常惨重。
无数人命填了进去,韩军败意萌生,再无冲锋之勇。
不管洪成杰如何驱使惩罚,都阻止不了韩军将士节节败退。
眼看势头不对,严达恨恨的对洪成杰说:“将军,齐国私下打造了一堆神兵利器,我军未曾防备吃了大亏。不若先行撤退,报与陛下后再从长计议。”
洪成杰脸色非常难看,莫云山上他带部众后退,还可推说是计划泄露,为了减少伤亡。
如今他带了十万人马出征,倘若就此败退,能带回三万人马即属侥幸。
他当上将军后首战便大败,不仅会遭人耻笑,还可能被陛下砍头。
若是不退,唯有血战到底,马革裹尸一条路。想到家中妻儿老小,洪成杰做出决定。
“打!给我战斗到底!为了大韩荣光!”
洪成杰不愿退,严达难得热血一次:“好!严达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眼看齐军势如破竹,很快就要大获全胜,洪成杰和严达竟不打算投降,要血战到底,彭破军眉头直跳。
他降了韩人,为的就是活命,怎舍得替韩国送死。
洪成杰要血战到底,严达的亲卫又盯他盯的很紧,彭破军想逃都找不到机会。
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奋勇杀敌的齐国将士,给了他灵感。
韩方在齐国的猛烈攻势下溃不成军,顾辛夷深入敌军,长枪在手如骤雨疾风一路扫荡。
眼看主将深入敌军腹地,齐军将士个个热血沸腾,浑身上下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齐军越战越猛,洪成杰愈发感到吃力。
“将军!齐国有人冲过来了,似乎是一个将领!”
严达斥候出身,第一个瞧见百丈之外勇猛杀敌的齐国将领,急忙汇报给洪成杰。
洪成杰举目望去,也就片刻功夫,杀入重围的齐将距离又近了一些。
他怒道:“竖子尔敢!传令下去,全力围剿孤军深入的齐将!”
在洪成杰看来,齐军此举完全是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他就算自损八百,也要将来人性命留下。
事不从人愿,顾辛夷武功了得,飞身躲战马的本事一流。那些收到军令,打算不顾生死,围杀齐将的韩军士卒,很多连敌人正脸都没看到就被杀的人仰马翻。
“是贺英娘,是她!”严达咬着牙根,眼睛中迸发出强烈恨意,放下长刀,从亲卫手中夺过长弓,搭弦上箭瞄准顾辛夷。
他一连射出三支箭,箭箭落空,连顾辛夷衣角都没碰到,气的仰天长啸。
长啸之后,严达猛的转过脸看向彭破军,他眼球上布满血丝,神情十分骇人:“姓彭的,你现在马上拿起弓,冲贺英娘射箭。若射不中,老子杀了你!”
他将弓箭丢到彭破军怀中,举起手中刀,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再说彭破军原本就心中有鬼,被严达这样一激,只觉手中弯弓重若千钧,羽箭在掌心发达。
不射箭,严达的刀随时会砍下来。
可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射了箭,不管重不重,都会伤到他和英娘的夫妻情谊。
“怎么?你又想临阵投降了?”
严达冷言讥讽彭破军后,向洪成杰请令:“将军!事已至此,这一战怕是十死一生。不若杀了姓彭的狗东西,让姓贺的再尝一次丧夫之痛!”
洪成杰沉默不语,十几把刀齐齐对准彭破军。若他不出言阻止,下一刻彭破军就会被砍成一摊肉泥。
“严达,我对大韩忠心耿耿,容不得你污蔑!射箭需要静心准备,我这便取贺英娘性命。”
死亡的威胁,逼得彭破军做出决定。他自我安慰,英娘武功高强,定能躲过他射出的羽箭。
待两人相认之后,他再解释原委,英娘定会原谅他。
彭破军素有神箭手之称,他的箭裹挟着雷霆之势,朝顾辛夷要害处冲去。
洪成杰这才开口:“严达,把刀放下,我相信伯阳不会背叛大韩。”
“将军!”严达恨恨的放下刀。
三支箭分别朝着头部和胸口等要害部位飞来,顾辛夷将长枪往空中一扔,飞身而起踩着长枪,掠过密密麻麻的头顶,落到离洪城杰不足五十丈的地方。
她抢了匹战马,反手接住长枪,突破包围圈直奔洪成杰而去。
齐军众将士在顾辛夷的带领下英勇作战,不断缩小包围圈,韩军士卒被打的抱头鼠窜。
“快,快保护将军!”
眼看顾辛夷迅猛如鹰势不可挡,严达急忙下令亲卫保护洪成杰。
危急关头方见人心,洪成杰慨然万分,他平素总以为严达此人过于擅长拍马逢迎,武功谋略只算一般,所以没刻意栽培他。
到了此时,洪成杰方知,平日长袖善舞之人,未尝没有一片忠心。
“严达,你速带亲卫离开,告知陛下齐军打造了好几样新式武器。并告知陛下,贺英娘不除,难成大业。切莫因她是女子之身看轻,一个贺英娘抵得过十个贺子兴!”
“将军!”
“快走!这是军令!”洪成杰大声呵斥。
眼看顾辛夷马上就到眼前,齐军也要杀将过来,严达声音哽咽的冲洪成杰抱拳行礼:“将军放心,严达必不辱使命!”
第119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6
严达带着亲卫匆匆撤退, 洪成杰指挥部下奋力抵抗。
十几丈外,一身着铠甲的纤细身影,如银白色的仙鹤翩然舞动, 在血光中杀出一条路。
不过是个女子, 何至于此!看着己方将士纷纷倒地,洪成杰双目血红, 只恨不能化成厉鬼,将顾辛夷撕成碎片。
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 当初老贺将军在世时吃过几次亏。后来西北军换成贺子兴这个毛头小将统领后,韩军这边胜多负少,早就不把西北军放在眼里。
韩军发动突然袭击,被齐军杀的片甲不留, 齐方主帅甚至做出独闯敌营的大胆举动。倘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他将沦为诸国笑柄。
彭破军保持张弓姿势,望着从天而降的顾辛夷。
她银白的铠甲上, 溅染了许多血点, 英挺的剑眉透着几分侠气, 飒沓如流星的枪法看的人眼花缭乱。
明明还是熟悉的眉眼, 却让彭破军有些陌生和不安, 这种感觉比上次莫云山惊鸿一瞥更为明显。
也只过去了不三年时间,两人之间像是被人为的划出一条天堑, 她甚至没多看自己一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顾辛夷直奔洪成杰而去。
洪成杰手持龙凤双手锏, 虎目泛着精光, 抵挡长枪攻击。
他年近四十,虽然看起来尚且体格健壮, 但气力大不如年轻时。
铁锏和枪身相撞迸溅出火花,洪成杰虎口吃痛,鲜血从震裂的伤口处流出。
他原以为顾辛夷胜在身形灵巧,他以蛮力制之,必能将她斩于马下。谁知两方角力,他竟是弱势的一方,洪成杰心往下一沉,忍痛再度发起进攻。
顾辛夷纵身而已,一枪将洪成杰挑下马,从旁边士兵手中夺了刀,飞掷出去斩断他的右臂。
洪成杰痛呼一声,兵器和胳膊同时落地,躺在地上想要起身,却难保持平衡。
“将军!”
“洪将军!”
一众亲卫睚眦欲裂,纷纷围到顾辛夷身边,还有人举着武器,想要杀了她替洪成杰报仇。
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彭破军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殊不知顾辛夷早就注意到他了,半截面具,贴上去的褐色假胡须,这么明显的标志,除了原主那位“战死沙场”的亡夫,还能有谁?
早在对方射箭时,顾辛夷便从手法认出了,这个是当初在莫云山上,暗箭偷袭他的人。
悲愤激发的力量并不足以扭转局势,在顾辛夷的横扫之下,韩军伤的伤死的死,躺倒一大片。
如此一来,孤零零站在不远处的彭破军就分外显眼了。
他正在思量该如何开口与顾辛夷相认,一杆长枪突然刺到面前,彭破军慌忙躲闪,狼狈的自报家门:“英娘,我是彭郎啊!”
顾辛夷挑眉,锋利的枪尖指着彭破军咽喉:“方才就是你偷袭本将军,直呼本将军闺名,看来是活腻了。”
见妻子没认出自己,彭破军有些失望,为了小命他飞快摘下面具露出真容,一脸深情的望着顾辛夷:“英娘,我是破军,我没死。苟活人世这些日子,我每次熬不下去,想要寻死时,想到你和明哥儿又忍了下去。”
洪成杰被砍掉胳膊,失血过多,浑身发冷头脑昏沉,愣是被彭破军这一番深情款款的剖白气醒了。
他艰难的抬起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指着彭破军骂:“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枉我对你苦心栽培,将女儿嫁给你,你,你便是这样报答大韩的知遇之恩的!”
“琼娘她,她还怀着身孕,你临阵叛逃,将她置于何地!”
洪成杰气的口吐鲜血,只恨自己看错人,误将豺狼当良材,害了自己女儿一生。
顾辛夷听到此处,看向彭破军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接收到的剧情提示,多数都在围绕着男女主进行比较粗略。没想到,彭破军不仅降了韩国,在那边还另娶了妻儿。
也不知这是她蝴蝶翅膀煽动的原因,还是彭破军原本的人生轨迹便是如此。
“英娘,你别听他满口胡言,他这是在挑拨离间。虽然我投靠了韩军,但一直不愿替他们效力。他们带我过来,是想用我的性命逼你就范。”
彭破军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长串话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一脸悲壮的对顾辛夷说:“方才我已经做好准备,若是他们拿我性命威胁你,我便服D自尽。”
演的还挺像一回事儿,顾辛夷唇角勾起:“哦,刚出那几箭都是直奔我要害来的,这也是你的情非得已?还有上次莫云山,彭破军,你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她带着笑反问,听的彭破军心惊肉跳。上次莫云山上,他确认顾辛夷没看到自己,她是如何认出自己身份的?
“英娘,我是确认以你的武功,绝对可以躲过箭矢,这才在他们的逼迫下偷袭你的。英娘,明哥儿长大了些吗?他……会不会想我。”彭破军拼命转移话题,试图用明哥儿做媒介,唤回两个人的夫妻之情。
“报!将军,韩军已大败!”
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齐军先头部队已经兴冲冲的赶过来报喜。
顾辛夷挥手:“好,将韩将洪成杰和投敌的前齐军将士彭破军抓起来。”
先锋听到洪成杰被俘虏,正为自家将军骄傲和欣喜,陡然听到彭破军的名字,瞬间惊在原地。
他将目光移到彭破军脸上,只几秒就确认了,眼前人正是牺牲两年多的“彭破军”。
彭破军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贺将军的丈夫。
所以现下的情况是,彭破军其实没死,而是投降了韩国?
震惊归震惊,先锋抱拳领命,率人将洪成杰还有彭破军抓了起来。
彭破军没想到妻子如此果断,半点没因他“死而复生”欣喜和激动,对他的态度只剩下冷漠。
被人抓走时,彭破军不甘心的大喊:“英娘,你不要误信小人谗言。我在大韩时,日日夜夜思念着你和明哥儿,你才是我的一生挚爱。”
……
顾辛夷一点都不感动,还有点想吐。
彭破军的一生挚爱未免太廉价了些,若原主真的是他一生挚爱。他也不会在贺英娘坟前,和云思思卿卿我我。
就算不顾念夫妻之情,单为了明哥儿,他也不该爱上害死妻儿的仇人。
一起被抓的洪成杰,冲彭破军吐了口带血的痰:“下作小人,我真该听严达的话,直接杀了你!”
彭破军为表忠心,义正言辞的回到:“我和英娘恩爱多年,你休想挑拨我们夫妻俩的感情。”
他一口一个夫妻,听的顾辛夷犯恶心:“彭破军,你再提夫妻二字,我便割掉你的舌头,将你尸体挂在城门上,悬尸三日。出卖西北布防图,勾结韩军骚扰大齐边境,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顾辛夷用最冷淡的语调,说出最残忍的话。
强烈的直觉告诉彭破军,若他不闭嘴,顾辛夷真的会这样做。
只是她怎会知道,是他泄露了西北布防图,明明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若她早就知道此事,也能解释,为什么贺英娘会对彭家人下手了。
妻子嫉恶如仇,最痛恨背叛家国的人,彭破军只觉前路渺茫九死一生。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顾辛夷顾念在儿子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齐军大胜,顾辛夷将俘虏带回并州城。她用了三天时间,将彭破军通敌叛国之事查的清清楚楚。
随后,顾辛夷以告示的形式,当众公布了彭破军的所作所为,并宣布与他义绝,将儿子改为贺姓,而彭破军将在游街三日后砍头示众。
此消息一出,整个并州城都陷入疯狂。
谁也没想到贺将军为国“牺牲”的亡夫,不仅没死,还是个叛徒。他为了苟活,将西北布防图献给韩国,投靠敌人后,还娶了敌将的女儿。
这般反复无常的小人,实在是国家之耻!
彭破军被关在地牢里时,还抱有侥幸心理,盼着贺英娘念在儿子的份儿上,能对他网开一面。
待收到处置结果,他在牢中几欲疯狂,以献出韩方军事机密为由,求见顾辛夷一面。
顾辛夷接到下属消息后,去了地牢,而且不是一个人去的。
她将年近五岁的明哥儿带在身边,一起到牢中见彭破军。
或许这种行为,对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残忍,但顾辛夷必须这样做。
当今局势下,她必然要走逐鹿天下之路,待她登至高位,贺继明便是首席继承人。
倘若他优柔寡断过于重情重义,受世俗牵绊,顾辛夷宁愿另外培养继承人,让贺继明改换身份,做个逍遥散人。
地牢阴暗潮湿,犯人时不时发出各种怪叫,增进了牢中的恐怖气氛。
贺继明心里有些害怕,努力保持镇定,握紧小拳头,尽量不露出怯懦之色。
他想像娘亲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要做懦夫。
即将到达关押彭破军的牢房时,顾辛夷蹲下身子,问还没她腰高的明哥儿:“继明,娘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见你生父吗?他现在可能很狼狈,几日后就要被处斩。”
对于一个五岁孩子来说,这样的问话过于残忍了些。
贺继明小手握成拳头,紧抿双唇,极力维持镇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有些幼稚的话:“娘,爹爹他真的没死吗?是不是有人假扮爹爹。”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战死沙场的大英雄爹爹,竟然是个卖国贼。不仅卖国,还和敌国将军的女儿成亲,给他添了个弟弟和妹妹。
顾辛夷摸了摸贺继明的头发,语气柔和的说:“是真的,不是假扮的,继明,这世上有许多贪生怕死的人。”
地牢里的火光,明明灭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监牢深处走去。
彭破军手扒着监牢的围栏,远远看到儿子出现,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第120章 带球跑皇后文中做炮灰17
“明儿, 明儿,我是爹爹啊,爹好想你, 快让爹看看你长什么样了。”
彭破军撕去假胡须, 露出一张憔悴的脸,将手探出栏杆外, 拼命朝贺继明挥手。
他假死时,贺继明还不到三岁, 对父亲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
在那个朦胧影子的基础上,贺继明自己脑补出一个,高大、英武、健壮的父亲形象。
当真切的看到被关在牢中的父亲,他只觉得陌生。这样一个落魄瘦弱, 甚至有些疯狂的男人,真的是他父亲吗?
“娘。”
贺继明抬头看向顾辛夷,目光中充满犹豫。
“继明, 这就是你的生父彭破军。我带你来见他最后一面, 希望你将来不要留有遗憾。”
在做母亲这方面, 顾辛夷经验并不多, 但对人性这方面, 她领悟至深。
倘若不让贺继明见生父最后一面,也许终其一生, 他都会陷在生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的困惑中。
古代孝道大于天,倘若顾辛夷真登上那个高位,立贺继明为太子。将来等贺继明登基, 劝他追封生父的人, 大概能从太极殿排到皇城外。
还会有人拿出“天下无不是父母”这句话,逼迫贺继明就范, 以及美化彭破军的形象,将他打造成一个为了妻儿忍辱负重卧底韩国的英雄。
也许十年,二十年,在顾辛夷的威压下,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但再往后,如果贺继明不够坚决,总会有人钻空子。
顾辛夷希望,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个明事理果断坚决的人,不愿他被世俗绑架。
贺继明嗯了一声,抿着嘴往前走了几步,隔着栏杆对彭破军说:“爹爹。”
“嗳,明哥儿,爹爹终于又见到你了。”彭破军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难以扭转顾辛夷的想法后,便努力从贺继明这边入手。
“在韩国的日子里,不管遭受怎样的酷刑,只要想到必须活着见到你,爹爹就能忍耐下去。”
彭破军说的一脸深情,贺继明黑葡萄似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失望,他轻声问:“爹爹,你为什么要投靠韩国,还要出卖西北布防图,放冷箭刺杀娘亲。”
贺继明一字一句,像重锤敲在彭破军心上。倒不是为儿子知道自己做的事羞耻,而是不敢相信,贺英娘竟然将这些全都告诉了年幼的儿子。
“明儿,你听爹说,爹是有苦衷的。”彭破军一脸苦涩,仿佛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苦衷一般。
他抬头看向顾辛夷,万分失望的说:“英娘,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心里恨着我。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明哥儿面前说这些。他还那么小,就算你真的要杀我,也不要让明哥儿知道。”
“……就当,就当这是我最后能为孩子做的,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彭破军黯然的闭上眼睛,神情痛苦,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
“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你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不管怎样,你都是明哥儿的生父,他总要见你最后一面的。”
贺继明望着颓废痛苦的父亲,不知不觉眼泪湿了脸庞,他胡乱拿手抹了一把,认真的说:“爹,你做错了很多事,孩儿日后不能祭祀你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儿子的话,打破了彭破军的侥幸,他决定晓以利弊最后挣扎一下:“英娘,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不甘心屈居一隅。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未必不能攻入皇城,将赵宴拉下马取而代之。但这个世道,对女子有诸多限制。你最后还是要推明哥儿登上那个位置,他不能有个背着投降叛国罪名死去的生父。”
劝完顾辛夷,他又对贺继明说:“明哥儿,你现在还小,不懂人言可畏。爹不怕死,可爹不想影响你的前途。你娘还年轻,倘若她二嫁,你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如果你娘给你添了弟弟妹妹,将来定然有许多人在你的身世上做文章。”
做了这么多任务,某些人的无耻程度,总能一次次突破顾辛夷下限。
彭破军这样的“人才”怪不得能在投降后受到重用,都到这种时候,他还能努力找出自己的“价值”,想要靠着骨肉亲情和利益,让明哥儿救下他。
贺继明年纪虽小,但性格聪慧,又跟在顾辛夷身边长了许多见识,听懂了彭破军的话。
正是因为听懂,所以才对这个“死而复生”的生父分外失望。
“爹,娘亲不曾欠我什么。她为了大齐百姓出生入死,守护一方平安,是孩儿心目中的大英雄。母亲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若有了弟弟妹妹,我会关心爱护。至于我的身世……错了就是错了,我会向世人证明,我是不一样的。”
一个小小的人儿,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简单质朴又有道理的话,让顾辛夷惊讶。
尤其对于母亲再嫁一事,即使搁在现代都会有很多孩子难以接受,贺继明如此坦然,让她很欣慰,虽然顾辛夷也没打算再嫁就是了。
“明哥儿,爹不会害你的,你现在还小,不懂人心复杂,我——”
眼看彭破军滔滔不绝,还要再说,贺继明往后退了一步:“爹,我……我会让人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的后事交由彭府处理,日后祭祀之事也一并交给他们。”
“爹爹,希望你来世,可以做一个安居乐业的普通百姓。”
贺继明主动牵住顾辛夷衣角:“娘,我们走吧。”
“嗯。”
“明哥儿,继明,救救爹,救救我!”
任凭彭破军喊破喉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没回头。
他心中愤恨异常,恶狠狠的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都是怪物,没有人性的怪物。彭继明,你纵容亲母杀掉生父,要遭天谴,被天打雷劈!”
不过几十步路,彭破军的真面目就暴露了出来。
贺继明憋住眼泪,默默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就没有爹了。
顾辛夷拿出手帕,弯下腰替贺继明擦去脸上泪水:“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事,继明,我希望你能遵从本心,不要受外界干扰。告诉娘,你想替彭破军求情吗?”
贺继明摇头:“爹爹犯了太多的错,如果他只是贪生怕死做了俘虏……孩儿或许会替他求情。但是……娘,孩儿不是不辨是非之人。”
“你明白就好。”
贺继明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感慨又像在叹气:“如果有一天,世上不再有战事,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多好。”
“会有这么一天的。”
彭破军行刑那日,顾辛夷没亲自到场观看,也没带明哥儿过去。
他还是个孩子,她不能因为他懂事,就残忍的逼他去见证生父惨死的一幕,给明哥儿人生留下阴影。
顾辛夷还特意下令,不让府上人议论此事。
正午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顾辛夷陪着明哥儿读书,他忽然抬头看向门外,片刻后又将视线移到书上。
午时三刻了……爹爹为他犯下的大错,付出了生命代价。
“娘,我以后一定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好好读书,勤于练武,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法场上,彭破军脑袋滚落到地上,鲜血喷溅到半丈开外。
彭于氏带着下人来替儿子来收尸,看到这一幕几欲心碎,声嘶力竭的喊:“破军,我的军儿!”
自幼子死后,彭于氏便深陷痛苦深渊不可自拔。好不容易得知长子还没死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告知彭破军投靠敌军出卖军情,即将被处斩的消息。
世上怎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连枕边人都能说杀就杀,还将她嫡亲的孙子改为贺姓。
每每想到此处,彭于氏便心如刀割,日日夜夜诅咒顾辛夷不得好死。
但丈夫还被收押在牢中,她怕贺家将自己也抓起来,便是心怀怨愤也敢怒不敢言,更别提在顾辛夷面前摆什么婆婆架子了。
彭破军的死,在街头巷尾很是热闹了一阵。不过多数都是些夫权、父权至上的人,认为不管丈夫做错了什么,妻子都必须原谅接纳他。
甚至还有人异想天开到,认为浪子回头金不换,贺英娘应该将西北军的管理权,交到彭破军手中。
当然提出后者想法的人,被人套麻袋打了好几顿就是了。
老百姓也是有脾气的,贺将军为了大家呕心沥血披荆斩棘,让大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有人得着贺将军的庇佑,竟看不起她的女子身份,还想让叛徒掌管西北军。
韩军十万大军突袭惨败之后,边境消停了一段时间,顾辛夷暂且将重心放到了政务上。
好在她培养的人才,很多已经可以上手,她只需对他们提交上来的建议进行决断和点拨就行,比之刚接手并州政务时轻松不少。
“将军,有急报!”
有急报送来,顾辛夷放下手头事,第一时间将人传了进来。
送消息过来的人是贺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将军,我们派出去采购粮食的几路商人里,有两路先后发回来急报。称昏君赵宴,私下和韩方达成盟约,要给韩方四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
贺即气的脸上疤痕突起,手按住佩剑,强忍杀人冲动。
莫说贺即,便是顾辛夷听到此事,也觉气愤和荒谬。赵宴就算脑袋里塞了稻草,也不该做出这样资敌损己的事。
但想到所处世界的逻辑,顾辛夷瞬间猜到了缘由:“是为了换携孕逃跑的云思思?”
“据线人传回来的消息,盟约的内容,便是齐国提供大量粮草和白银,换云思思安全回答齐。”
说到这里,贺即实在忍不住:“如今齐国多处闹灾荒,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赵宴这个大昏君,强压着户部不准其开仓放粮赈灾。明知韩国狼子野心,一心谋夺大齐州城,竟然还为他们送上粮草和军饷!”
“他如此做,就不怕被韩军夺去西北吗?”
最让贺即生气的也是这一点,赵宴可以因为被囚禁之事迁怒西北军。
但他不该断绝西北军粮草和军饷的同时,供养韩军来对付他们。他这样做,不怕丢掉西北大片疆域吗?
面对贺即怒火,顾辛夷想告知他,历史上曾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宁赠友邦,勿与家奴”,赵宴大约就是这种心态。
他把齐国当做自己的私产,却不愿把黎民百姓,视为儿女子民,只将他们当做无知无觉的牲畜驱使。
有这样一个皇帝在,齐国的气数是真的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