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大约是掉下山崖第四天的时候, 赵景崇带回了一只肥硕的大白兔,通体毛发雪白,没有一点杂质, 漂亮极了。

    陆长郁已经好几天没吃到肉了,一看到这只兔子就眼睛发亮。

    他连忙把大白兔接到怀里来, 爱怜地抚摸着兔子柔顺的毛发。白皙的手指埋在松软的毛发里, 被衬得白到发光。

    “好可爱的兔子。”陆长郁亲昵地把它捧起来,对上兔子一双无辜的黑豆眼,馋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也不嫌野兔身上有一点难闻的草木气味,手架着兔子的腋下, 几乎快把脸都埋到它毛茸茸的肚子上。

    陆长郁弯着眉眼轻轻笑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在昏暗的洞穴里, 一双黑亮的眸子仿佛盛了碎星, 发着光,更加光彩夺目。

    赵景崇定定看着他的笑颜,半晌没有说话。

    “喜欢就先养着吧。”

    他本意是想给玉儿打打牙祭,不过看玉儿那么喜欢这兔子,大概是不忍心自己杀了兔子吃肉的。

    而且这只兔子也确实可爱乖巧,就和他的玉儿一样。

    陆长郁脸上的笑差点僵硬了,他都快馋死了, 这臭男人不让他吃?

    要是身边的人是闻人征或者闻人修诚,他早就甩脸子发脾气了,不过他如今还要仰赖玄崇, 到底有些顾虑。

    忍下胸口的郁气,陆长郁将兔子放下来。

    那只兔子也不跑, 好像知道这里唯二的同类就在身边似的,蜷在陆长郁腿上瑟瑟发抖。

    赵景崇对它倒挺好, 还特意为它找来了新鲜的苜宿草,偶尔还分一枚野果给它。只是兔子明显更喜欢陆长郁,总是黏着他,反而不亲近给他喂食的赵景崇。

    有时候还要趁喂食时咬他一口,赵景崇也不恼,仍然每天给它采新鲜的草料吃。

    还时常抽空用碎布沾了水,给兔子擦一擦毛发,连掉下的绒毛也要收集起来,显然十分喜爱的样子。

    这令陆长郁有些意外。都说对动物友好的人,心肠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要是日后男人知道自己骗了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报复自己吧?

    因着这份考量,陆长郁对赵景崇也没那么警惕了。他一贯骄纵,以前被父兄宠着,后来父亲去世哥哥也待他不差,就是到了闻人府,也都是骄养着他。

    脾气早被惯坏了,现下觉得赵景崇是个软柿子,就不自觉开始拿捏、使唤他。

    “玄崇,我饿了。”

    “玄崇,腿好疼,快给我揉一揉腿。”

    “玄崇,我好冷,快来暖被窝!”

    “玄崇……”

    他拿出少爷脾气来,赵景崇却不生气。在赵景崇眼中,颐指气使的玉儿远比前几日里胆怯、畏惧他的模样更鲜活动人。

    而且玉儿一声声叫他的名字,那么柔软细弱的嗓音,明明就是在和他撒娇。赵景崇听得骨子都要酥了,哪里会觉得被冒犯。

    其实陆长郁叫谁都这样,身为江南人难免有些口音。平日里端着的时候还不显,到了私底下,那股绵软的吴侬软语就挡不住了。

    赵景崇身为皇帝没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偶尔做得不好,还要被陆长郁瞪一眼。

    一双凤眸水波流转,接着那两片丰润的红唇一抿,就撇过头不看他。

    竟然敢给堂堂皇帝甩脸子。

    赵景崇却还得苦恼要如何哄他,没有半分皇帝的架子。

    他一边照顾着陆长郁,一边还得养着那只大白兔。两只小可爱都被他养得精神奕奕。

    每次一身寒露的从外头回来时,看着在洞口翘首以盼的漂亮美人,怀里还抱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白兔子,赵景崇就不禁心软。

    “我回来了,今天已经差不多把山谷探了个遍。”赵景崇已经习惯了回来后和他报备行程。

    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他们仿佛不是一同掉进山崖下、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而是一对恩爱的寻常夫妻。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丈夫在外头奔波了一天,然后被早早守在家门口的妻子迎接,晚上两人再一起相拥而眠。

    至于那只兔子,就算作半个宠物和半个孩子吧,也算是两人共同养育的生命。

    这种感觉,赵景崇很喜欢。对于他这样凉薄的人,这种感情实在令他着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要是他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第五天傍晚,赵景崇带着新鲜的苜宿草回来时,才知道那只兔子差点逃跑。

    “大白这两天明明挺乖的,大约是玩腻了就想跑了,又或许是看到哪只母兔子,被勾走了一颗心吧。”

    陆长郁对此没有什么感触,不过好歹养了两天,也起了名字,多少也有了点感情,不舍得把兔子吃了,就想着干脆把它放掉好了。

    但赵景崇却不肯,用一根藤条把兔子的右腿拴了起来,那只兔子被吓得两腿乱蹬,对他又踢又咬,雪白的绒毛掉在脏兮兮的地面上,被弄得发灰,他却一脸漠然地把兔子结结实实捆起来。

    “为什么要绑着大白?”陆长郁诧异道。

    “大白很可爱,玉儿喜欢,我也喜欢,怎么能让它逃跑?”

    赵景崇回答得很坦然,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既然喜欢,就绝不能让它逃,死也要死在我身边。从它接受我给的食物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是我的了。”

    陆长郁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仿佛自己也被囚禁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了。

    他口中说的是兔子,陆长郁却总觉得,他似乎在说自己。

    “玉儿同这只兔子一样可爱。”

    这不是赵景崇第一次这么说了,之前他都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再次听到这句话,陆长郁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我才不是兔子。”他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像那只兔子一样,被赵景崇用藤条缠住腿呢?

    赵景崇笑道:“是啊,玉儿又不是这只兔子,不用绑住腿也跑不了的。”

    他眼神微微一瞥,看向陆长郁那一双无力的腿。

    兔子尚且能跑,可他的玉儿没了腿,自然不会背叛他、弃他而去的。

    陆长郁被他这一眼看得直发毛,他浑身僵硬,仿佛一只被野兽盯上的柔弱小动物,随时会被觊觎他的野兽吞噬。

    第六天下午,陆长郁独自守在洞口。他那只兔子昨晚就咬断藤条跑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就是在洞口被风吹得发冷,也不愿意到里面去挡挡风。

    空气中隐隐飘出一股烤肉的香味,地上放了几片叶子,放着一只焦香酥脆的烤肉腿。

    赵景崇昨晚忽然离开时,他还以为赵景崇是要去抓回兔子,却不想他空着手回来,冷着脸说了一句“心野了,就是绑也绑不回来”。

    当时陆长郁困得厉害,就没有多想,以为兔子跑丢了,他没能找回来。

    结果第二天就看到身边多了只烤腿,赵景崇递到嘴边让他吃,陆长郁只闻了一下,就觉得作呕。

    他一把将赵景崇推开,呕得脸色青白。

    “我不吃!”陆长郁实在不明白,他不是很喜欢那只兔子吗,明明前几天还把它视若珍宝,好吃好喝供着,现在忽然就狠心要吃了它。

    这就是赵景崇的喜欢吗?

    看他的反应,赵景崇就知道,玉儿知晓这肉是什么肉了。他也不再强求,嘱咐玉儿乖乖待在山洞里,随后就离开去找出路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于赵景崇而言,他的一生中,背叛和欺骗远比喜爱的分量更重。

    他喜欢那只兔子,可兔子想要逃跑,就是背叛了他,背叛就要受到惩罚。

    所以赵景崇亲自杀了他颇为喜爱的兔子,一如他杀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以及众多兄弟姐妹。

    当晚赵景崇回来时,没有看到迎接他的“妻子”,他主动上前抱着陆长郁,也被推搡着不肯叫他靠近。

    “好热,别这样抱着我。”

    他们一齐并排躺着,陆长郁原本正面仰躺着,看他来了,就偏过身子背对着他。

    赵景崇就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一头乌发松散披在肩头,露出一点白皙的脖颈,手臂和脖颈都很修长,身形也瘦削。侧身下陷的弧度中,只有小巧的耳朵支棱在墨发间,尖端沾染了一些粉色。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冰凉的指尖在耳尖那一块粉色上点了点,只觉得口中也开始发干,想把那片粉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生气了?”

    陆长郁不答,默默地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他哪里敢生气,他是害怕。大白想要逃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同他一样的心思?

    他忽然这么想着。

    赵景崇安抚地在他耳尖上吻了吻,炽热的唇,却令陆长郁浑身发寒。

    他为什么亲自己,是因为喜欢自己吗?就如他对大白一样的喜爱吗?

    陆长郁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夜。

    他愈发焦急地催促赵景崇快点找到逃出去的路,只怕时间久了,他也会落得和大白一样的下场。

    不管是被囚禁还是被烤了吃……都太可怕了。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七天中午的时候,赵景崇终于确定了一条能逃出这个山谷的路线。

    那是一片比较平坦且有些坡度的崖壁,勉强可以爬上去。

    只是若要再带上一个累赘,恐怕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赵景崇早就决定要与玉儿生死与共,因此从未想过要抛下他。只是骨子里的多疑,让他踌躇了。

    他要知道,玉儿对他的心思,是否同自己对他的一样。

    生生死死,纠缠不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第072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赵景崇余光中瞥见一条青色的小蛇逐渐游走到他脚边。

    他不躲不闪, 装作弯下腰捡地上的藤蔓,故意让这条无毒的小蛇咬在胳膊上。

    “唔……”赵景崇拧着眉头,捏着青蛇的七寸将它甩开, 左胳膊上霎时出现两个血洞。

    “玉儿别过来,这里有蛇。”

    陆长郁原本还没注意到, 听他开口才知道他被蛇咬了。

    “你被咬了?有没有事, 这蛇有毒吗?”

    要是被毒蛇咬了,那男人还能带着他逃出去吗……

    他脸色惨白,惶惶不安地问道。凤眸亦有些濡湿,盈了水汽, 简直要急哭了。

    显然是十分在意的模样。

    这样焦急在意的样子,落在赵景崇眼中, 着实可爱。

    他绷直的唇角略略上挑, 很快就又压直了,故作沉重地说道:“恐怕是条毒蛇,我怕是不行了。”

    “玉儿不必为我担忧,你的腿伤大抵快痊愈了,只管自己逃就好,无需顾虑我。”

    赵景崇这话说得情深意切,英俊的面庞上一片深情, 若是换了旁人,难免要被他这副样子骗到。

    可这番话却只是试探陆长郁的心意,蛇是无毒的, 他根本不会死。

    他伸手抚上陆长郁的脸颊,温暖的手掌下是一片细腻柔嫩的肌肤, 被他掌心的温度暖到滚烫。

    陆长郁听了他的话,一行清泪便流过脸颊。

    他俯下身, 拉着赵景崇被蛇咬的胳膊,一口就含上那处伤口。

    腥甜的滋味在舌尖漾开,一点血珠沾到了那两片柔软的唇上。吸一口血就吐掉,一连含了好几次,唇舌都有些打颤。

    他实在害怕,怕自己被毒死,更怕男人死了之后,他也死在这山谷中,就只能咬牙拼一把。

    赵景崇以为他可以独自离开,却不知道他所谓的腿伤根本好不了,他们本就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浓黑的长睫被畏惧的泪珠打湿,不堪重负得轻晃着,映得眼下一片暗影,目光晦暗不明,一双唇却染着丰润艳丽的色泽,远比平常更迤逦暧昧。

    “玄崇,你不能死。”

    “你死了,我要如何独活?”

    那一双长睫似蝴蝶振翅,忽然抬起来,露了一对儿明亮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赵景崇。

    似含了碎星的眸子,连着那一句“你死了,我要如何独活”,一并钻到他心口处。

    赵景崇听到自己胸膛里杂乱的心跳声,闹得他眼前发昏,脑子也沉沉的,眼中就知道看到玉儿那一双满眼都是他的眼神。

    他实在没想到陆长郁会这样做,再以为他被毒蛇咬了的情况下,还要冒险为他吸毒血。

    想着刚刚那双柔软的唇、他明亮的眼眸,心尖儿便如泡在了蜜罐中似的。

    原来玉儿也和他一般心思,生死相随。

    赵景崇复又捧起他的脸,指尖轻轻拭去淌到脸颊上的冰凉泪珠。

    “玉儿不哭,我不会死的。”

    “玉儿对我这般心思,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独活?”

    他实在离得太近,热切的目光、炽热的吐息都萦绕在陆长郁身边,连那双捧着自己面颊的手,都滚烫得似要将他融化在怀中了。

    温暖的吻,小心翼翼印在了唇角。

    陆长郁却觉得自己才像是被毒蛇缠住的可怜兔子,随时会被咬死。

    呼吸间有淡淡的血腥味,令陆长郁心底发寒,一串串泪珠不自觉就从眼睛流下,打湿了他的唇和男人捧着他的手指。

    陆长郁喉头溢出可怜兮兮的哽咽,携着湿气、冷意的气息,钻进赵景崇的耳朵里,他却只以为他的玉儿是在欣喜,并不知晓玉儿多想逃离他。

    赵景崇和他说了计划,他们要顺着那片崖壁爬上去。

    一条粗壮的藤蔓缠到腰间把他和赵景崇绑到一起时,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变成了大白。

    被绳索绑了后腿,关在山洞里,每天望着洞外可望而不可即的山林、花草、蓝天,日复一日等着主人回来。

    其实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不就是如此吗?

    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和利用,哪里有半分真情。等上去以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玄崇看上去也出身显贵,过段日子肯定不会记着曾经养过什么小宠了。

    男人都是如此薄情。

    陆长郁在心底暗暗盘算着,只是仍然觉得不安心。

    啪嗒——

    大约快爬到一半的时候,赵景崇手一松,脚底下一块碎石掉落,他险些没稳住身子。

    陆长郁这时才敢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下面深不见底的万丈高崖,顿时吓得脸色一白。

    再加上赵景崇还晃悠悠的,就更怕自己掉下山崖。

    “是不是累了?能…能不能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可别掉下去了。”

    赵景崇已经爬了两个多时辰,双手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双臂也有些酸软。

    他尚且吃得消,不过怕陆长郁太害怕,就打算想办法歇一歇。

    瞥见一旁有个突出的台面儿,就将长剑插到崖壁上,当做垫脚,带着陆长郁到这块台面上休息。

    “玉儿别怕,我们会安安稳稳地爬上去的。”

    这块突出的石面不大,两人就只能紧紧抱着彼此。陆长郁很担心他半路上手臂没力气了,害两人粉身碎骨。

    就握着他的胳膊,帮他轻轻揉捏,以便于他恢复体力。

    一双柔白的手,在他坚硬的肌肉上按压着,细长的手指按得很费劲,指尖有些发白,不一会儿就因充血泛出斑斑红痕。

    他力道不大,按着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可赵景崇却觉得他手心细嫩滑腻极了,撩得他手一颤,反手抓住陆长郁。

    五指攥紧伶仃的腕子,深深嵌入雪白的肌肤中,如同黑色的蛇尾,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玉儿……”

    赵景崇染血的手微微抖着,一点点抚上他的面颊,掌心外翻的皮肉溢出鲜血,把陆长郁玉似的面颊弄脏。

    乌黑的鬓发、雪白的皮肤、殷红的唇,被一一拂过。

    滚烫的血液冷却,粘在眼尾和脸颊上。苍白的皮肤上便有了迤逦的艳红色。

    上扬的凤眼似在泣血,明艳的面庞霎时显得有几分妖异。

    赵景崇静静看着他妖艳的面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黑眸透着彻骨的情意和偏执,如附骨之疽,令陆长郁的唇轻轻颤动,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睛。

    “我记着答应过你的话,绝不让你独活。玉儿也要记得我们今日的誓言。”

    他们今日许了什么誓言?

    陆长郁有些发怔,实在不自觉自己有许诺过什么。

    “日后我们成婚,也要如此。若我死了,你绝不可独活。”当然若是玉儿死了,赵景崇也会陪他去的。但赵景崇有自信,只要他活着,就绝不会让玉儿出事。

    以后玉儿就是他的皇后,要享遍天下尊荣,受尽万千宠爱。

    那一句“你绝不可独活”宛如惊雷,震得陆长郁只觉天昏地暗,他这绝对是威胁吧……而且他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他了?

    陆长郁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想要开口。就被赵景崇吻住唇,那双掐着他脸颊的手,向下划到纤细的脖颈处。

    唇舌交融时,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热烈的舌水蛇似的缠着他。

    如此热切痴情的态度,让陆长郁无法再安慰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只是把他当玩意儿,等逃出去就会厌倦他了。

    这绝不是值得感动的事情。想到大白的下场,陆长郁对他的告白,就只有害怕、畏惧。

    赵景崇明明那么喜欢大白,却还是会杀死背叛他的兔子,那要是背叛他、欺骗他的人呢?只怕是千刀万剐都无法解气。

    他不敢拒绝,只能木楞着被赵景崇含了舌尖,一点点啃咬着。连舌头都不敢动,总感觉稍一动弹,就会被男人一口咬掉,淌出来的血还要被当成蜜拼命吮吸掉。

    连那双血淋淋掐着他脖子的手,也如镣铐一般,压得陆长郁心慌。

    皮开肉绽的手,圈在他纤细的脖颈上,留下的血痕仿佛一条红色的项圈。掌下就是细腻的肌肤和鼓动的脉搏,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如那只被赵景崇亲手拧断脖颈的兔子一般。

    但他们会血液相融,比死掉的兔子,更亲近无比。

    如今陆长郁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大白要逃跑了。这人就是个疯子,一个会害了他的疯子。

    可这疯子却是他亲自招惹来的。

    陆长郁实在不明白,他从始至终就只想赖着男人、活着出去罢了。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要出龙潭,却眼看着要掉进虎穴里。

    “唔……”

    赵景崇忽然发力,轻咬了一口他饱满的唇。好不容易吻上肖想许久的唇肉,只觉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甜蜜许多。

    血腥在口腔中蔓延,陆长郁登时疼得鼻尖冒汗。

    刚刚因恐惧而生出的幻想被印证,他只怕会立刻被男人掐死。心底不自觉开始发虚,脊背冒出冷汗,在几层衣袍下顺着蝶翼状的肩胛骨流淌。

    几乎要把最里层的衣衫打湿。

    赵景崇继续往上爬时,陆长郁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要是男人死了呢?在他前头死掉,他就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地担惊受怕了。

    陆长郁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个疯子的手中。

    整整一天的功夫,他们终于看到了山崖的顶部。饶是赵景崇,此时也快吃不消了。

    他一双手被崖壁磨掉一层血肉,几可见骨,额上也冷汗津津。

    只是仍然不声不吭地,一点痛苦也不显。

    对自己都如此狠厉,何况是旁人呢。

    赵景崇甚至还有闲心安慰陆长郁,哄着他,可他越是如此,陆长郁越怕他,越觉得他疯魔。

    要是被知道自己骗了他,甚至还想杀了他……陆长郁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终于要逃出去了……”

    天色开始暗了,陆长郁脸颊上的汗水打湿了鬓发,丝丝缕缕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连唇色也惨淡无比。

    一身病恹恹的,只是他的眼眸很亮,在渐黑的天色下熠熠生光,因恐惧而有些细微颤抖的手腕,却稳稳地把住他腰间的藤蔓。

    藤蔓绑得很紧,陆长郁小心地一点点松开。

    期间赵景崇和他说话时,他也不再沉默,而是开始回应他,说话的声音掩盖了藤蔓摩擦发出的声音。

    一圈圈解下来,等崖顶近在咫尺时,陆长郁腰间只剩下最后一圈。

    天色越来越暗,他的眼眸却越来越亮,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山崖最顶部有个很陡峭的小斜坡,在赵景崇打算抓着一从灌木攀上去时,被陆长郁阻止了。

    “你一手血,怕是抓不稳,不如先扶着我上去,我在上面接应你。”

    赵景崇方才试了一下,他现在抓着这种细长的枝条,确实抓不稳,便应了陆长郁的提议。

    就趴在斜坡上,将陆长郁推上去。

    已经被尘土弄得灰扑扑的白衣,立刻多了几道血印子。

    他对陆长郁毫无戒备心,所有的信任和爱意都灌注到他的玉儿身上。压根没想到陆长郁会背叛他。

    等了好一会儿,赵景崇不见他的影子,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出意外了。

    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缠到手上,以便于增强摩擦力。鲜血立刻渗透了浅色的布料。

    赵景崇咬着牙,抓着树根爬上一点,就看到一根藤蔓团成一团丢下来,险些把他砸下去。

    接着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面前。

    正是被他推上去的陆长郁,腰间原本缠着的藤蔓也不见了。

    赵景崇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却见陆长郁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大白吗,玄崇,我可不是你的兔子。”

    “我不想死,就只好让你死了。”

    那张漂亮到令他恍惚的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只是因汗湿的鬓发、苍白的脸色和脸上干掉的血渍,显得如同妖物般诡谲艳丽。

    赵景崇死死抓着树根,想要往上爬。

    只是他如今已经筋疲力尽,实在撑不住了,扣着崖壁手指开始松脱。

    “玉儿,我们发过誓要永不相负,只要现在你拉我上去,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他的手臂渐渐失去力气,陆长郁却只是冷眼看着他。

    前几日的脉脉温情、柔情蜜意仿佛只是幻象,陆长郁转眼就冷漠地见死不救。

    “你答应要嫁给我,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冤魂,绝不放过你!”

    “我早就嫁给闻人征了,你且下去和他打一架,打赢了再来找我吧。”

    赵景崇彻底没了力气,掉下山崖前,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眸瞪得陆长郁浑身发冷。

    闻人征……又是闻人征……夺走了他的父皇母后、兄弟姊妹还不够,如今又抢走了他喜欢的人。

    玉儿就是为了闻人征才要背叛他吗?那他们这几日的时光又算什么,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吗?

    所有的疑点在他脑海中串联,忽然遇到的袭击、恰巧碰到了玉儿,被迷惑得爱上他,又在此刻被背叛……

    这一切在赵景崇看来,就是深爱大将军的玉儿故意设计报复他,因为大将军正是死在他手中。

    “玉儿,等着我回来。”

    再次掉下山崖的赵景崇一身鲜血,额角的血液流到眼眶中,一双黑目化成血红,脸上却浮现出一道笑容,状若癫狂,“我说过,不会让你独活。”

    既然他的玉儿不想要宠爱,那他就只好以金玉为镣铐、以黄金为囚笼,把可爱的玉儿锁在身边了。

    山崖上,陆长郁亲眼看着他掉下去,以他这么虚弱的状态,想必是活不下去了。

    顿时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地仰躺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全身,方才的冷酷样子也装不下去了。

    恰在此时,远处的树林中冒出几道火光,他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那边好像有人,快去看看。”

    “似乎是丞相要找的那位公子。”

    “哎呀,公子晕过去了!”

    第073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陆长郁回了闻人府, 首要的事就是让人备水沐浴。

    在山崖下待了七八天,身上全是尘土,还是些许某人的血迹。着实让陆长郁膈应极了。

    “弄一些柚子叶来, 我要去去身上的晦气。”

    他按着家里的习俗,命人备了柚子叶, 甚至特意穿了一身红衣。

    陆长郁鲜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 他本就长得偏柔美,平时穿着清雅一些还称得上一句俊美公子,穿了红衣,就显得眉眼过于魅了, 比哥儿和女子还要勾人。

    他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因此很少穿红衣。

    伺候他穿衣的仆人看得眼都直了, 僵了好半天, 才在陆长郁的命令下诺诺地退出去了。

    仆人木楞地端着水盆出去,险些被门槛绊倒,满脑子都是陆公子眉眼娇嗔的模样。

    只是他没被门槛绊倒,却被急匆匆飞奔而来的闻人极撞了个结实。

    “哎呦……”

    “郁郎是不是回来了?”闻人极焦急地抓着他询问,得到确切的回答后,立刻健步上前,立在了陆长郁房间外。

    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闻人极风风火火闯进来,又撞见了陆长郁换衣服。

    何其相似的画面,只是如今闻人极却立在门口踌躇不前, 满面愧疚。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那天离开了郁郎,才害得他被牵连, 如今就是见了面,也不敢靠近郁郎。

    怕郁郎厌恶他、责骂他, 更怕郁郎不肯理他。

    就只能站在原地,只一双目光痴痴地望着郁郎。

    视线在他清瘦的腰身、雪白的肌肤上,湿漉的乌发披散在纤瘦的脊背上,水渍缓缓流淌,打湿了一身鲜艳的红衣,显出肩胛骨的模样,如振翅的鸟翼,细微地抖动着。

    “郁郎怎么不擦头发?”闻人极心神似乎都被他湿凉的发尾吸住了,看了许久。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帮他挽起长发,露了后颈的白皙皮肤。

    陆长郁看他站得那么远,稀奇道:“几日不见,就与我生疏了?”

    “怎么会……那天是我不好,若是我没有离开……”

    陆长郁看他低着头,小狗似的颓废模样,就知晓他是什么心思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倒霉。”陆长郁觉得这件事要怪就得怪那个叫玄崇的男人。

    只是他抿了抿唇,实在说不出口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难道要他跟别人说,他为了活下去,故意勾了个男人、临到头还把那个男人扔下去了?

    闻人极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亮,立刻就要上前到他身边。

    只是这几日他天天跪祠堂,腿伤还没好,刚刚带着兴头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觉得腿软。

    才到了床边,闻人极就扑到了他怀里。

    他也不起来,就顺势抱住了陆长郁的腰,“郁郎受苦了,身上可有伤?且让我看看吧,否则我实在放心不下。”

    方才陆长郁洗完澡,也没仔细擦一擦身子,湿淋淋地披了件外袍,衣带也没仔细系上,因此被他这样一扒拉,上半身就露了一片。

    殷红的外袍层层堆在臂弯间,衬得他浑身如玉石般,白皙肌肤上有些许星星点点,如雪中红梅,窄腰上也有些青紫的痕迹,一圈圈绕在最细的地方,夹着一些指印。

    细腰更显纤细柔弱。

    “怎么伤成这样!”

    闻人极心疼地用指腹轻轻揉了揉,激得陆长郁吸了口气,死死揪着衣襟。

    “唔…无碍。”这些痕迹有些是上山时弄得擦伤,但更多的却是无法启齿的缘由……

    闻人极平日里总被说像小孩子,但今日却叫陆长郁觉得他更像只恋主的小狗,扒在他肚子上就开始乱亲。

    “亲一亲就不疼了。”

    他挺直的鼻梁搁在陆长郁柔软的肚皮上,嗅他身上浅浅的柚子清香。

    原本皮肤上还沾着一点水汽,顺着潮湿青紫的肌肤汇到脐眼处,凝成一汪甜腻的泉水。

    小狗爱怜地吻上他腰间骇人的伤,每一处都贴心地不放过。

    鼻尖蹭到甜腻的水渍,几乎要把衣衫都打湿了。

    小狗黏糊糊的唇舌挨到肌肤上时,舌头上的小刺儿着实让陆长郁发痒,他再也沉不住气,手指微颤,搭到了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上。

    “别闹我了。”

    手腕内侧,酥麻的痒意蔓延到四肢,让他禁不住发笑。他身子骨弱,四肢纤细伶仃,只是腰臀略略丰腴,这样一笑,白嫩的软肉微微颤着。

    被他这样打闹着,身上不禁开始发热。

    陆长郁寡了许久,被这样一撩拨,着实有些遭不住了。抓着闻人极后脑的手微微用力。

    闻人极感觉到他身子颤得厉害,抬眼一看,一双凤眸也媚态横生,不由得拥得更紧,轻嗅他身上萦绕的暖香。

    “你明明也很喜欢。”他愈发卖力地钻到郁郎怀里。

    *

    闻人府正堂。

    “丞相大人,景王爷今日又上折子痛批您僭越皇权。”

    “景王爷属实是个硬骨头,索性只是个空架子,他也就能骂几句了。”

    “只是他在民间传谣,说丞相妄图谋反……”

    闻人修诚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沉吟片刻道:“景王爷对陛下实在忠诚,就算被陛下忌惮,手上一点实权都没有,也如此忠心一片。”

    “既如此,就随了他的意,让他们兄弟团圆吧。”

    轻飘飘一句话,就定了堂堂景王爷的性命。俨然已是朝中只手遮天的大权臣。

    “臣听闻丞相大人这几日都未曾合眼,大人不必如此忧虑。”

    闻人修诚听他此言,用盖子撇了撇杯中的碎茶叶,眼也不抬,淡然道:“大人多虑了。”

    几人正商议要事,大门紧闭,还派了好些护卫守门。

    却见守在门口的侍从放了一名仆人进来,顿时有些不满。

    “大人,陆…陆公子……找回来了!”

    仆人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一脸急切。

    “什么赵公子陆公子的,还不快滚下去?”他们愤愤地,想让丞相把人撵下去。

    却见闻人修诚怔愣了一瞬,啪嗒一下,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下一瞬,闻人修诚抛下众人匆匆离去,身影颇有些狼狈。一点也不见平时端庄稳重的仪态。

    徒留目瞪口呆的一众人等。

    纷纷纳罕这位陆公子是什么人,竟然让丞相大人如此在意,才议了一半就把他们抛下。

    “莫不是什么天仙?”有人奇道。

    “就是天仙,也不可能让丞相大人放弃如此大业吧。”

    闻人修诚一路焦急地跑过去,全然不在意形象,因剧烈的行动鬓边都微微冒出汗珠。

    等真正亲眼看到了郁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头压着的大石头也落下了。

    “郁郎?”

    他上前几步,看到陆长郁和幼弟抱成一团、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那一团火焰忽然就熄灭了,仿佛被人破了一盆水似的,浑身发凉。

    “修诚,你也来了。”

    陆长郁一双凤眸迷离地望着他,细软的手臂却紧紧缠着他弟弟的脖子,温软的唇一开一合,红艳艳的舌尖略向外一探,叫了他的名讳。

    简直像是意乱情迷到分不清人的地步了,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到底有几个人想抱他。

    “是啊,我怎么才来。”闻人修诚面若冰霜,难得在他面前冷了脸。

    目光紧盯着他洁白胸膛上的红痕,被褪到腰间的艳色布料。

    思考着这是不是他弟弟刚才亲的,只晚来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滚到床上了,要是再晚一点,怕不是该做的都做了。

    “阿极倒是殷切,比我还早知道郁郎回来了。”

    他伸手抓住闻人极的衣领,把狗皮膏药似的黏在陆长郁身上的闻人极拉下来。

    “郁郎该是乏了,阿极要玩就找别人玩去吧,别来闹郁郎。”

    闻人修诚从前也爱训斥闻人极,这话听上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闻人极总觉得他不太一样了。

    并不是那种对他无可奈何的语气,而是一种咬牙切齿、恼怒的语调。

    就好像闻人修诚在嫉妒他一样。

    抓他领子的时候,也嫌弃的像是薅着一只不听话的野狗。

    大哥是不是…喜欢郁郎?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逝,甚至都不敢多停留。他打心眼里觉得,大哥绝不可能做出这样有违伦常的事情。

    郁郎可是他的嫂子,大哥不会有这种心思的。

    闻人极一阵心惊,也有些恼,“我没有闹,你这样说得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

    “注意你的语气,别乱发脾气。”

    “大哥不也在发脾气?有什么资格训斥我。”闻人极恨恨咬牙道。

    他们两兄弟一人一句,吵得陆长郁头痛,“别吵了,都出去吧。”他实在不明白两人在吵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哥儿,却好像后院争吵的妻妾一样,一个要争宠、另一个则要宣示正妻地位。

    不过要这样论的话,正妻应该是闻人征?闻人修诚只能算续弦。

    陆长郁胡思乱想着。

    他回来时就已经是下午了,这样一番折腾,错过了晚膳,干脆就在房中随便用了一些,便带着一身疲惫早早入睡了。

    才一沾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只是梦中睡得不太踏实,眼前一会儿是闻人征的脸,一会儿又是被他害死的玄崇那双血红的眼睛。

    胸口闷闷得喘不上气,又好似有一阵凉风吹到胸前,凉飕飕的。陆长郁实在睡不着了,一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修诚?”他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然怎么会看到闻人修诚压着他呢。

    白惨惨的月光下,他看到闻人修诚那张温润的脸上似是笑了。

    闻人修诚不言不语,只低了头,把头埋在他胸乳上。温热的气息含了冷香,吹到他绵软温暖的肌肤上。

    “郁郎累了便睡吧,不必在意我。”

    陆长郁默默了好一阵子,“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那便不睡了,我伺候你。”

    这样明晃晃的暗示,让如今的陆长郁无法抗拒,颤/抖的手臂一点点缠上他的脖子。

    已是深夜,门外的小厮打起瞌睡,忽然听到有什么水流击打声,有些诧异。

    正欲探寻声源处,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顿时三魂没了七魄,吓得脸色都白了。

    一转头才发现是闻人极,并不是锁魂的鬼。

    “哎呦,原来是小公子啊。您有事?”

    “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守着。”

    “这……”仆人有些为难,丞相大人可是吩咐了他要好好守门的,不能让外人进去。

    “让你走就走,明天一早你再回来交接。”

    仆人挠了挠头,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无奈地离开了,反正小公子也不算是外人吧。

    闻人极抿着唇,定定地站在门口,身板挺直,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板,望眼欲穿、牙关紧咬,恨不得把这扇门踹烂似的。

    “闻人修诚,你真是好样的。”

    二哥才刚过世不久,大哥就这样……对得起二哥的在天之灵吗?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闻人极很偏心地觉得这不是郁郎的错,二哥离世时郁郎那么伤心,闻人修诚又那么有心机,难免被他趁虚而入。

    定是把闻人修诚当成他二哥的替代品了。

    只是心底又不禁生出一番心思,既然郁郎愿意接受大哥,那他呢?他比闻人修诚,更像他二哥。

    闻人极被他这个心思惊得惶惶,连忙告诫自己,不能和闻人修诚一样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

    只是一双目光,仍然不舍得盯着那扇门,恨不得冲进去以身代之似的。

    直到太阳升起,照在他被露水打湿的黑衣上,他才恍惚地离开了。前来交接的仆人看到他落寞的漆黑背影,携着萧瑟的冷风,险些以为是大将军回来了。

    如今的闻人极,实在像极了大将军。

    给闻人修诚上茶的时候,仆人没忍住说了昨晚的事情,闻人极昨夜在房外守了一夜。

    “小公子看着跟丢了魂似的,不太对劲儿,您要不要去看看?”

    闻人修诚一听便知道,他的幼弟知晓此事了。“不必管他,过几日就好了。”闻人极就是知道了又怎样?他迟早会知道的。

    而且闻人修诚也没有想过要和他隐瞒此事。

    “他也该知道,要和郁郎保持距离,别总是那样不知分寸。”

    闻人修诚只当他还是从前那个孩子,最多发几天脾气就罢了。哪里知晓,闻人极如今有多像他的二哥。

    他如今也开始长了牙齿,知道要争、要抢、要违抗压制他的哥哥。

    凭什么闻人修诚就可以独占郁郎,他闻人极,亦不比他差。

    更比他,更像闻人征。

    第074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早膳时三个人在一块儿用。

    闻人修诚特意命人备了一桌子郁郎爱吃的菜, 再亲手夹到他碗里。

    “多谢大哥。”

    陆长郁很受用地受了他的好意,才吃了他的那份,旁边立刻又被人夹了一筷子。

    “郁郎也尝尝这一道吧。”

    “不可以拒绝我哦, 这样偏爱大哥,我会很伤心的。”闻人极眼巴巴看着他, 像是撒娇一样, 只是眉眼间有些戾气。

    偶尔看向闻人修诚的目光也冷幽幽的,身上也莫名渗着寒气,又穿了一身和闻人征别无二致的黑衣。

    陆长郁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闻人征。

    “……阿极现在不爱穿红衣了吗?”

    “黑衣更适合我,郁郎应该也觉得黑衣更适合我吧。”

    他笑了一下, 从前火焰似的热烈少年,像是一下子冷寂了, 化为锋芒毕露的利剑, 隐隐有了闻人征的几分气质。

    “郁郎不吃我的菜,是因为我夹的菜不是你爱的口味吧,都是我不好,不如大哥那么贴心,知晓你的口味。”

    这满桌的菜全是陆长郁爱吃的,怎么可能不合他的口味。闻人极就是借题发挥,只差问陆长郁是不是嫌弃他、偏爱闻人修诚了。

    闻人极这几句阴阳怪气的, 暗暗针对了闻人修诚,也让陆长郁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吃准了陆长郁吃软不吃硬。

    “不会的,阿极的我也爱吃。”陆长郁吃了闻人极夹的那一筷子, 就又被他夹了好几道菜,一口接一口, 完全顾不上旁边的闻人修诚了。

    “……”闻人修诚手上的筷子拿了又放,实在是没有胃口用早膳了。

    他怎么不知道, 自己这个弟弟这样有心机了?

    约莫大半个月后,到了入伏的日子,陆长郁怕热,就整日躲在屋子里乐得轻松。

    京城中的动荡、那些关于闻人修诚僭越皇权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浑然不在意。

    一来,他对这些朝政一窍不通,也不相信他如别人口中那样阴险。二来,闻人修诚就是真的篡位登基了,对他又没有什么坏处。

    闻人修诚在他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温顺,夜夜都要来伺候他,极尽温柔,半点权臣的架子都没有,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冷酷无情。

    这些天闻人修诚忙碌极了,陆长郁只能在用膳和睡觉时见到他,倒是闻人极经常陪着他。

    闻人极比以前更黏他了,总是抱着他乱蹭,偶尔还会不小心在脖子上、脸颊甚至手指上咬一口,跟小狗似的,糊了他一身口水。

    到了晚上被闻人修诚看到了,还要吃味,说他偏心弟弟,非要再亲回来。

    俩兄弟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人,害得陆长郁经常头痛,不得不想办法端水,哄了这个就要哄那个,被他咬了就再让你亲一口。

    不过大体上,日子还是轻松的,只是要哄两个争宠的幼稚小孩而已。

    这天他刚把来献殷勤的闻人极赶走,就看到下人捧了个锦盒进来。

    “陆公子,方才府外有个奇怪的人,说要送您这个。”

    仆人将锦盒递上来,只见这盒子外面裹了一层流光溢彩的素色缎子,显然是极好的料子,就是做衣裳都罕见,竟然这样浪费的用来包盒子。

    陆长郁来了兴致,将锦盒抱在腿上,小心地打开锁扣。

    还未离开的闻人极立刻转身回来,凑到他耳边,“这是什么,该不会又是大哥偷偷送的礼物吧。惯会讨人欢心,怨不得有那么多女子喜欢他。”

    他见缝插针地想给陆长郁上眼药。

    “不会,修诚要送礼物,也该是亲手送给我,哪里用这样折腾。”

    陆长郁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铺了层同色的素色缎子,也是华贵无比,只是里面却没有放什么珍贵的物件,而是一截染血的袖子。

    他当即脸色一白,啪的一下把盒子扣上。

    那个人竟然还活着吗……还送了这样的东西,想威胁他不成?

    “将这个扔掉,不,烧掉,烧得干干净净。”

    陆长郁抿着唇,暗道玄崇就是还活着又能如何,他背后可是权势滔天的闻人府,有谁敢对他动手?

    除非他是那个不知道死在哪里的皇帝,能把闻人府全抄家了,否则根本奈何不了自己。但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这可比自己一个男人能怀孕的概率还要低。

    思及此,陆长郁暗暗松了一口气。

    “郁郎怎么了?”

    “无事,只管把这个脏东西烧了就是。”他语气嫌恶,好似被恶鬼缠上了一般,恨不得天天用柚子叶洗澡去晦气。

    仆人便将盒子收起来,记着陆长郁的叮嘱要拿到府外烧掉,别把晦气留在府里。

    刚从后门出去,就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乞儿抢去了盒子。

    仆人郁闷地咒骂了一声,也没有多想就回去了。只以为乞儿看中了这盒子漂亮,想拿去换些吃食。

    离闻人府不远的拐角处,乞儿将锦盒递给了一个被斗篷遮了全身的男人。

    “大人,盒子拿来了!”

    男人斗篷下探出一双缠了绷带的手,掏出半吊铜钱丢给乞儿,便见他欣喜地捧着钱离开了。

    啪嗒,盒子被他毫不怜惜地丢到地上,素色的华丽缎子沾上脏污。

    他抓起那块染血的料子,放到鼻端下轻嗅。

    只觉得隐隐有股熟悉的幽香钻入鼻腔,果然是他的玉儿的味道。他手掌微微用力,紧攥着,尚未愈合的双手又渗出血液。

    疼极了,他却眯着眼睛轻笑,神情略有些迷醉。

    “终于找到你了,我说过,做鬼也会缠着你。”而现在,差点去了半条命的赵景崇,与恶鬼无异。

    *

    这日早朝上,十几位大臣上奏弹劾景王爷,说他荒淫无度、强抢民女,品行如此恶劣,要将他关押在宗正寺。

    然而众人都清楚,这宗正寺一旦进去,可就难出来了。

    这些时日,赵景辉接连被弹劾、被各种手段针对,势头一落千丈,身后那些仅有的几个保皇派大臣,也再不敢与他沾上关系。

    而今日就是他最后的死期。

    他冷眼看着那些臣子们纷纷拜倒,对着立在龙椅下的闻人修诚高呼“摄政王英明!”

    “闻人修诚,忍辱负重了这么些年,总算不装了?”

    “当年你初入朝廷,被多少人嘲讽你怕死、苟且偷生,谁能料到你狼子野心,竟然想着谋权篡位。”

    闻人修诚听他痛骂自己,依旧面不改色。“这份野心,是被你们赵家逼出来的。”

    他何尝不想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何尝不想和两个弟弟一样肆意,也不枉闻人一姓的荣耀。

    可他看得很清楚,盛极必衰,闻人府要么渐渐没落、要么就是落得个功高盖主的悲惨结局。就如一团旺盛的火焰,等烧尽了柴火,迟早化成一堆灰烬。

    闻人征的死,就是逼他谋反的最后一根稻草。既然家族迟早要覆灭,不如他拼一把,将这把火添得更大,把房子也一并烧了,如此,兴许还有转机。

    为此,被外人误会他怕死、被亲弟弟鄙视他变了样子,或是学着要如何算计人心、如何压抑着性子与官员们来往,如何弯弯绕绕地说话,都无所谓。

    和家族的兴亡比起来,这些骂名、屈辱都无足挂齿。

    赵景辉哼笑一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闻人府能有今天都是蒙了陛下的恩,你有什么脸面谋反?”

    “王爷慎言,摄政王乃是为陛下分忧,王爷怎么能如此污蔑摄政王?”

    “来人,还不快把王爷带下去。”

    只消把赵景辉关押起来,朝中就再也无人敢忤逆闻人修诚。

    闻人一派的臣子迫不及待地叫御林军把赵景辉叉下去,一行带刀侍卫走进来。

    “快……额……”

    这名臣子被侍卫一脚踹到地上,他们前头站了名高挑的蒙面男人。

    扶手而立,冷冷地睥睨着众人。

    “这天下,何时由丞相来做主了?”

    众臣听闻,皆惊,当即哗啦啦一片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他们俱是两股战战,身上冒出冷汗,都快把官服打湿了。

    闻人修诚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活着,更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及时。只能说时也命也,但凡他晚一点回来,这天下可就掌握在闻人修诚手中了。

    可惜,到底还是他闻人修诚没有这个命。就是如此急迫地行事,也做足了万全准备,还是没能成功夺权。

    赵景辉倒是毫不意外,也怨不得方才那么镇定,气定神闲地和闻人修诚对峙,恐怕他早知道陛下还活着了。

    众人中,唯有闻人修诚仍然立着,修长的身影在伏倒在地的臣子中间格外显眼。

    “丞相怎么不跪?当了几日摄政王,便以为能称帝了?”

    “丞相胆敢谋害陛下,僭越皇权,这会倒是不敢承认了?还不快磕头认罪!”赵景辉讥讽道。

    闻人修诚只定定看着赵景崇的眼睛,薄唇紧抿,僵着身子,好半晌才撩起衣摆砰的一下,双膝跪倒在地,只是脊背依然挺直。

    他不像是粗野的武官,也没有文臣那样的迂腐沉闷,自有一种温雅正直的气质,叫人见了就觉得该是有风骨不慕名利的文人。

    然而他也确实有着让人料想不到的野心。就连重用他的先帝也被那副表象蒙蔽。

    “请…陛下息怒,此事是臣一人所为,臣不敢请陛下恕罪,只求饶我族人性命。”

    “至于臣,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闻人修诚默默低下头,宽大的深紫色官袍被他的肩膀撑起,整个人如同一团凝固的沉淀多年的色泽。他的肩不算窄,才足以撑起全族的荣耀、性命。

    他一早就由此觉悟,也做足了准备,正所谓成王败寇,也不打算狡辩,只求能让旁人少受些牵连,哪怕多受些折辱也无妨。

    尤其是……他的郁郎,他是这场争斗中最无辜的存在。

    若是多受些折辱,就能让他在乎的人、他珍爱的人安好,闻人修诚心甘情愿。

    闻人修诚被关进大牢,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

    他早早便做了打算,因此一出事,许多族人就闻风而动逃出京城了,而陆长郁也被收到消息的闻人极带走。

    出城的路上,陆长郁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被套上了一套裙装,接着便被抱上一辆灰扑扑的马车。

    “郁郎就在里面等着,别出声。”

    他们二人扮作夫妻,正要过了城门时,被守门的门兵叫住了。

    “里面的人也要出来。”

    “我夫人腿脚不好,不方便出来。”

    门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前两步撩起车帘。

    陆长郁猛地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吓了一跳,连忙缩着腿往里面靠,眼眶也被忽然照进来的光线刺得发酸。

    他穿了一身嫩黄的裙装,身形纤柔。不施粉黛,却自有清丽之美。一双凤眸含了泪光点点,眉宇间也似笼了丝丝愁绪。被人吓了一跳,眉头微蹙,微微喘息,身上便多了几分病态。

    似一块水头十足的剔透玉石,冷清、冰凉,只能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稍不注意便要碎了。

    门兵愣了好半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不然怎么能见着了神仙妃子。他没读过什么书,不晓得要如何形容这小娘子的美貌。

    但却觉得,就是天下最才华横溢的文人,也写不出什么合适的篇章来描绘这样的相貌。

    他连连低声道歉,生怕声音大一点,就将这玉似的小神仙吓得碎到手中了。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守门的门兵都还在发呆。

    交班的同僚踹了他一脚,“发啥呆,你又喝醉了?”

    门兵被他这一脚踹回了神儿,挠了挠头,闷闷道:“没有没有,我不都说了不喝酒了。”

    “不过是见着了下凡的小神仙罢了。”

    “还说没喝酒,说什么胡话呢。”

    刚出城不久,陆长郁就听见身后有马蹄声阵阵,似是有追兵来了。

    半路上闻人极就丢了马车,两人共乘一匹马,仓惶躲进了一片深山中。追兵中有人开始放箭,闻人极为了保护陆长郁,被一箭射中了背部。

    鲜血顺着肌肉的纹理溢出,打湿了整片后背。只是他不肯叫郁郎见着了,咬着牙一声不吭。

    “谁让你放箭的!陛下说了不能伤到陆公子一丝毫毛!”领头人当即把那个放箭的随从踹下去。

    “没有命令,你们谁也不能出手,否则就提头去见陛下吧。”

    “是!”

    耽误了这会功夫,他们彻底追不上人了,眼看追捕的目标失去了行踪,只能悻悻而归。

    “谅他们跑不出这座山,即刻调些人来封山,连夜搜寻。”

    第075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受惊的马匹带着两人在林中横冲直撞, 眼看着就要摔下山坡,电石火光之间,闻人极抱着陆长郁从马背上滚下来。

    身形一转, 就垫在了陆长郁身下。

    断在脊背上的箭头压得更深,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背后伤口也被弄得更严重了, 大股大股的鲜血蜂拥而出。

    血液的流失让闻人极开始浑身发冷,手臂也渐渐失去力道,险些抱不住怀里的郁郎了。

    如今的情形,他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两说。

    曾经的顾虑、身份, 全被他抛之脑后,闻人极不愿再多想, 只挑起陆长郁的下巴, 轻轻吻上去。

    舌尖在他丰润的唇上细细描绘,含入口中轻轻啃咬,只觉这唇舌的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甘甜。

    本就红艳的唇,被他弄得有些糜烂,闻人极痴痴地将舌尖探进他口中,叩开牙关,在绵软的口腔里, 与他温软的舌头交缠。

    若是从前,闻人极顾虑他二哥,定然做不出这种非礼的事。但如今他都快死了, 心情实在急迫。

    生涩、莽撞的吻,令陆长郁气喘吁吁, 舌头想要逃开,却被闻人极的舌尖缠绕索求, 如此迫切,直吻得陆长郁两靥也泛起桃色,口中唾液无法吞咽,便只能从唇角淌下,拉出叫他脸红心跳的银丝,连衣襟都被洇湿了一块。

    陆长郁拧着眉,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他才似找回了神。

    “快扶我起来吧,免得把你压坏了。”

    闻人极却更用力地抱紧他的腰,“先等我说完,我有事要告诉你。”他目光落在陆长郁被他咬得红肿的唇上,只觉心猿意马。

    背后一阵阵刺痛,喉头也有些瘙痒,他低咳了两声,便觉口中一片血腥味。

    “郁郎,我心悦你。”

    闻人极压住口中的腥味,一双黑眸愈发明亮,“你初入府中,见到你第一眼时,我便想着,原来你就是我的嫂子。”

    “郁郎当真可爱极了,我一见着就喜爱,常常想着,若你也能嫁给我就好了。”

    陆长郁闻言,觉得他状态似乎不对,“你先别说了……”

    “不行,郁郎必须听我说完。”闻人极愈发急迫,他甚至一翻身压住陆长郁,伸手抓住陆长郁的腰带,解开他的衣襟。

    “郁郎,二哥死了,你要改嫁我半分意见都不敢有,可你为何要和我大哥在一起?”

    闻人极双目赤红,粗暴地将他的衣衫一一褪去,层层衣衫堆在身下,雪色的肌肤半遮半掩。他的呼吸声也愈发粗重。

    陆长郁身子微颤,连声音也不禁开始发颤,“你冷静些,想抓我们的人随时都会来。”

    “定是郁郎寂寞了,便找了大哥替代吧,可我比他更像二哥,郁郎眼中就瞧不见我吗?”

    他神态癫狂,面色也苍白无比,只是一双眼睛泛着红。

    “郁郎瞧一瞧我吧。”

    闻人极猛地呕出一口血,将他们两人的衣襟都染成红色。温热的血液淌进锁骨窝里,在那身纯白无暇的身躯上留下殷红妖异的颜色。

    “你受伤了?”陆长郁被他惊了一跳,手撑着地面就想起身。

    “无碍,小伤罢了。”闻人极只怕他跑了,压着他的脖子,就想再亲上去。

    “郁郎一定也喜欢我。”不等他回答,闻人极含了他的红唇,轻轻吮吸,口中微苦的血腥在唇舌间传递。这腥味令陆长郁想到了玄崇,他这些天本就为玄崇的归来心惊胆战,现下一时心惊,连忙把他推开。

    “我自然喜欢你,却不是那种情爱,只当你是亲人。”

    这便是拒绝了。

    闻人极早知会被拒绝,仍绝心中悲痛,愈发觉得苦闷,背上的疼痛也带了冷意钻进骨髓里。他脸色惨白,身上也冷汗津津。

    既然无法两厢情愿,至少他死前能得到郁郎的身。

    闻人极掐住他的腰,手掌一一抚开那些碍事的衣衫。那具漂亮的身躯就完完全全落在他眼中,肌肤如玉,如梦幻般纤弱动人。便是那一点指尖、足尖也晶莹水润。

    低下头吻上肌肤,唇舌轮流吮吸,微微打着圈舔舐,弄得陆长郁脖子发痒,无意识地夹紧双腿。

    他咬着牙,想把闻人极推开。

    抗拒的反应令闻人极烦躁,“为什么要拒绝我,你明明接受了我大哥。我每天夜里都能听见你们那般亲昵,怎么就不许我同你亲近?”

    “我哥哥们是不是也曾这样抱着你、亲吻你,把你咬得浑身打颤?他们都碰过你那哪里,腰、臀、腿,还是这里?”

    他冰冷的手指从脖颈处下滑,在腰腹处凹陷的浅窝上停留了一瞬,就在中间继续向下,停住了。

    陆长郁腹部猛地一缩,抓着他衣襟的手紧紧攥着,呼吸略有些急促。

    一双凤眸迷离不定,水波流转,连白皙的脖颈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似融化的雪珠。

    “帷幄之间,郁郎比平日还要美。”闻人极掐住他的下颌,目光沉迷,“郁郎也曾在哥哥们的身上,像这样颤抖着身躯吗?”

    他忽然发狠,低头就在陆长郁胸口上咬了一口。

    “闻人极,你发什么疯?”陆长郁仿佛被他唇舌烫到了一样,他浑身发烫,连鼻尖也沁了一些汗珠,眼角亦是一片湿润,将浓黑的长睫打湿成绺。

    他使劲推了一把,却不想原本紧紧掐着他腰的闻人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唔。”闻人极栽倒在他身上,面色难看。

    陆长郁连忙抱住他的后背,就觉手上一片奇怪的湿漉,收回手一看,竟是满手的血红!

    “阿极,你中箭了?”他脸上红晕尽褪,连忙伸手摸索了一下闻人极的后背,果然摸到了一个断掉的箭头。

    闻人极见瞒不住他了,凄惨一笑。

    “是啊,我快死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你明知道我受不住。”陆长郁眼眶一酸,双手胡乱地堵住他背后的血洞。

    “我偏要说,郁郎,我快死了。”

    “你就心软一回,可怜可怜我,也亲一亲我吧。”

    见陆长郁有些踌躇,闻人极一口血从喉头溢出,被他硬生生咽下去。

    “……我们找人帮你治伤,你不会死的。”

    一行泪珠从脸颊上滚下来,陆长郁目光凄凄,脸色比中伤的闻人极还要苍白,他何曾见过闻人极这样狼狈的样子,他该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那个总是和他撒娇要他陪着一起放风筝的孩子。

    “若是被郁郎讨厌,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我不讨厌你,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好好活着,以后再和我说好不好?”

    闻人极唯恐自己连明天都等不到了,哪里等得到以后?

    “我不敢求与你恩爱,只求做一夜夫妻,予我一夕之欢,我便死而无憾。”闻人极摸着他细窄的腰身,勉强露了一抹笑。

    这番话实在悲凄,叫陆长郁也心中悲苦,只是身上一阵火热,叫他思绪也被打乱,脑子混混沌沌的,声音一出口也化成了碎片。

    闻人极怕又听到他拒绝的话,干脆用唇舌堵住他的嘴。

    混着血腥和凉意的气息,与他口中的暖香、湿气交替,短暂的欢愉令闻人极暂时忘却了疼痛。

    这一抹吻,带着几分凄凉和陌路之人的绝望。

    那份绝望似乎连陆长郁也察觉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纤细的手臂缓缓抱住了他的脖子,不再抗拒。

    “只这一次,就由你吧。”

    闻人极苦笑一声,也解了自己腰间的带子。

    “郁郎不必为难,只把我当哥哥们就好。”说着便用腰带蒙上他的眼睛,遮住了小半张面孔。

    眼睛被蒙上,身上其他感官便被放大。

    闻人极年纪最小,自有一番少年英气,他最独特的就是身上那股子倔劲儿和冲劲儿。没有闻人修诚那样温柔体贴,却又不像闻人征那么发狠,是恰到好处的莽。

    看到陆长郁咬唇惊叫,就知道该停一停,但一等他缓过神,就立刻像小马驹一样活蹦乱撞,属实令陆长郁难耐。

    素色的衣摆无风而动,如水波般荡漾。

    *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即刻包围,绝不可再让他们逃跑了。”

    “是!”

    大批兵卒将山林一圈圈包围,举着火把进入深山。大约辰时三刻,有人回禀发现了陆长郁和闻人极的行踪。

    领头人是皇帝的暗卫首领,功夫极好,当即就抛下他们,循着兵卒留下的标记,率先找到了他们二人。

    只见一人乌发披散背对着他们,脸上蒙了条带子,愣愣地坐在地上。

    他怀里似乎抱了个人,被他紧紧拥着身子,似乎是想将怀里的人暖热一般。

    看着这古怪的一幕,暗卫首领屏住呼吸,缓步上前。

    腰间长剑也悄然出鞘。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转过头来望向他,被松松系在后脑上的发带松开,满头青丝从肩上滑落到脊背。

    乌发掩面、凤眸含泪,朱唇泛着艳丽的色泽,美得惊心动魄。

    乍然对上他一双朦胧泪眼,饶是暗卫首领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看呆了眼,双脚扎根似的杵在原地。

    他连忙收了剑,上前几步要去扶他。

    就见清清冷冷的美人,眼角流下两串泪珠。细眉微蹙,两靥苍白,声音也细弱地如泣如诉,“求你,救救阿极。”

    “随意你对我做什么,救救他吧。”

    这属实是个诱惑,就是忠心如他,看到美人泛红的眼眶,也不免动摇了一瞬间。

    暗卫首领将他抱起来,一双健壮的手臂牢牢锁住那细窄的腰,只觉他腰肢软极了,鼻尖也恍惚萦绕着浅浅的幽香。

    他压下心底的悸动,沉声道:“属下不敢,您是陛下的人,属下不敢有半分僭越。”

    “请随属下回宫吧,至于这个乱臣贼子,自有他人照料。”

    第076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陆长郁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大牢里, 或者干脆被杀死。

    半路上他就疲惫地昏了过去,等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陌生的地方。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间屋子铺着厚厚的暗红地毯,家具也不甚多, 但都是极精巧的物件。

    屋子墙壁的缝隙里还隐隐透出香气, 似乎是在夹层里熏了什么香,香味并不重,是恰到好处的清淡。

    便是八角桌上盛热汤的器具,也用的是玉碗, 做工精致、料子细腻,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放在官员、贵族这样的人家里当摆件也稀罕的东西, 在这儿就是喝汤喝茶用的。

    连他身上的衣物也被换过了,陆长郁颇为纳罕,他这是做梦不成。

    还是说半路上被某个英雄好汉救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门口那边传来动静。进门的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公子您终于醒了,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皇上?所以他这是在皇宫了?

    陆长郁想起昨夜追捕他们的男人,他确实说过要带自己进宫, 可是皇上带他回宫做什么呢。

    只是他如今能活着,确实得感激这位忽然出现的皇帝。

    这位皇帝陛下属实忙碌,到了晚膳后, 陆长郁才听见太监传报陛下来了。

    他心中多半还是有些好奇和感激的,觉得这位陛下应该是通情达理的那一类人。

    太监婢女撤了晚膳, 只留下一壶清淡的素酒。

    就连烛光都被小心地挑暗了,一时间, 屋子里暗了下来,加之空气中淡淡的暖香,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陆长郁听到一阵脚步声,来人推了门,走到他身边。

    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有些拘谨地说道:“草民见过陛下,草民无法磕头行礼,还请陛下见谅。”

    那人似乎笑了一声,冷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朕不会见怪的。”

    陆长郁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回忆着,就见他忽然伸手,挑起了陆长郁的下巴尖儿,低下头在他脖颈处、发间嗅闻。

    “朕亲手挑的香,果然适合你。”这口味有些过于亲昵熟稔了,令陆长郁倍感诧异。

    尤其是那张藏在阴影中的脸、那双阴鸷的目光,让陆长郁下意识想要后退。

    缩着腿往后面推了推,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男人坚硬的臂膀环住他的腰,让陆长郁坐在自己腿上,手也抚上他的脸颊,在那两片柔软的唇上轻轻碾压,将唇肉捻得发红。

    “陛下……不可如此。”

    “朕不可以,闻人征便可以?玉儿,你是我的,我们明明说好了要生死相随。”

    这一声称呼,让陆长郁浑身发冷,僵硬着身子,唇微微嗫嚅,“玄崇?”

    赵景崇的手向下滑落,抚上他细腻白皙的脖颈,手掌牢牢锁住纤细的那处。

    他掌心全是才愈合不久的血痂,把柔嫩的肌肤磨得发红,偶尔还有一些血丝顺着肌理蔓延。

    艳红的色泽在雪白的肌肤上蔓延出妖艳的红梅。

    陆长郁被他刺激得从喉咙里溢出呜咽声,长睫怯怯地抖着,上面一点泪珠摇摇欲坠。

    “如今玉儿终于又落到我手中了。”

    陆长郁顿时瞪眼一双凤眸,连一双红唇都打颤,饱满的唇珠压着唇肉,“你想如何,杀了我泄愤吗?”

    赵景崇默默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转过来,尔后猛地堵住他的唇。

    这是个不像样的亲吻,更像是野兽一般的啃咬。他咬着陆长郁的唇瓣,舌尖在他柔嫩的口腔里一点点探寻,品尝他甘甜的涎水。

    唇上的刺痛让陆长郁想要偏过头躲避,却被用力地按着后脑,这一吻便更加深/入。赵景崇舌头一卷,将他唇上被咬出的血丝卷入口中。

    唇舌交缠间带起暧昧的水声,响在耳边令人脸红心跳。两具身躯也紧紧相贴,交叠的身子愈发滚烫。

    陆长郁被他这一吻弄得险些喘不过气,原本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唇也被赵景崇滋润得泛着水光。

    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乌发凌乱、目光水润,不胜情态的柔弱姿态比平日更加撩人心痒。

    赵景崇目光落到他被自己咬得红肿的唇,只觉得身上更燥热了,一股火气从心底蔓延,让他想要把陆长郁压倒。

    “我哪里舍得让玉儿死,我要你做我的笼中鸟、金丝雀,日/日夜夜锁在我为你打造的金屋中。”

    赵景崇将他放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扯开才穿上不久的衣衫,大片雪白的胸膛便露出来,连带着昨夜闻人极留下的青紫痕迹。

    原本还算温柔的手忽然发力,用力扯断衣带。赵景崇眸子暗沉,压抑着风雨欲来的阴沉气息。

    “玉儿这幅身躯真是一刻都离不开男人。”

    他伸手摸上那一片片红紫相交的痕迹,时不时低下头,在吻痕上轻咬,将原本已经开始淡化的吻痕又变得妍丽。

    陆长郁紧咬着唇,双目也紧闭,感觉到他的唇落在肌肤上又疼又痒,火苗似的燎了全身,害他四肢都开始发软虚弱。拼命忍耐住想扭腰迎上去的冲动,眼前一阵阵发黑。

    “当初是…是我对不住你……”他磕磕绊绊地说道,眼眶有些发红,喉咙里夹杂着颤抖的泣音。

    陆长郁浑身烫得厉害,连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忽然觉得腹上一阵冰凉。

    他睁开一双水波迷离的凤眸,低下头就看到赵景崇手执酒壶,往他肚皮上倾倒。冰凉的酒液激得他腰部微微打颤。

    “道歉是要喝赔罪酒的,玉儿先罚酒三杯。”

    赵景崇含了一口酒,捧着他的面颊,将清澈的酒液缓缓渡到他口中。这酒度数不高,但陆长郁已经许久不沾酒了,猛地这样被渡了许多,便禁不住咳起来。

    大量的酒液从唇角溢出,在脸颊、颈边流淌。

    陆长郁也被这醉意烧得浑身炽热,一双凤眸愈发迷离。他夹紧双腿,拼命想寻回一些理智。

    再被喂酒时,陆长郁拧着眉在他舌头上咬了一口。

    赵景崇本就憋着火,被这样抗拒,立刻停下来掐住他的脸颊。颊边白嫩的软肉被他捏着,指腹稍一用力就嵌进去,按出属于他指腹的痕迹。

    对上他湿润的眼眸,倔强地咬着那双被酒液润泽得发亮的唇。纤长的睫上沾着不知是酒液还是泪水的水珠,身上白软的肌肤也被酒气熏得泛粉,怒气便消了下去。

    “玉儿喝了酒,就该到朕喝了。”

    方才倒在肚皮上的酒液已经被体温暖热了,肚脐和腰窝盛了甘甜的酒液,如琼浆玉露一般透出清香。

    只看着,就知道这暖酒该有多温润甜美。

    赵景崇伸了舌尖,舔掉他唇角溢出的一点酒液,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他顺着水渍一寸寸舔着,到了下头,忽然加了力道。

    陆长郁惊叫了一声,眼眶一酸,泪水从眼角溢出,打湿了长睫,顺着发红的眼尾流到腮边。隐忍着,细长的手指死死抓着身子下的毯子,抓出一块块凌乱的褶皱,指骨绷直发白。

    一阵失神后,一声“闻人”脱口而出。

    室内暧昧的气氛忽然凝滞,赵景崇停了下来,陆长郁也浑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哪个闻人。

    赵景崇定定看着他闪躲的目光,冷笑一声,“闻人征倒是好命,死了也叫你念念不忘。”

    “玉儿要记住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朕。”

    他低头在陆长郁的腰侧软肉咬了一口,牙齿深深嵌进去,几乎要咬出血来。

    陆长郁痛得直吸气,抓住赵景崇的脑袋,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打完后他自己倒先后悔了,堂堂一国之君,这样屈辱的被他打了脸,该不会恼羞成怒要杀了他吧?

    赵景崇被他打了一巴掌,确实很生气,却不是因为丢了尊严,而是他眼中的畏惧。

    “你怕朕?你不怕闻人征,却怕朕?你以为闻人征和朕有什么不同吗?”

    “闻人征才不会这样吓唬我,更不会杀我!”陆长郁也来了脾气,仰躺在厚实的地毯上,一双闪着水光的漆目瞪圆了,光滑透着馨香的肌肤因羞耻而泛着红。

    赵景崇被他气得险些昏倒,恨不得把他那张总是说出不中听话语的嘴狠狠堵住。

    “玉儿还真是用情至深,朕倒要看看,你今夜还有没有精力回忆闻人征了。”

    他站直了身子,将陆长郁抱起来,向拔步床那边走去。

    *

    大牢中,闻人修诚已被关押了一天,他负手而立,透过墙上的小窗凝望着那一轮明月。

    也不知郁郎和阿极如何了。

    听见身后有一道脚步声传来,他头也不回地道:“陛下便是连一晚也等不及了,要赐死罪臣了?”

    无人回应,啪嗒——

    是锁链落下的声音。

    闻人修诚诧异地回过头,就见外面看押他的人已经不见了。立在他面前的是个眼生的侍卫。

    “你是何人?”

    这侍卫其貌不扬,便是放在人堆里也难以一眼认出来。

    “哥哥怎如此大胆,就是不知道你有胆量谋反,敢不敢再逃狱呢?”

    闻人修诚哑然了片刻,才道:“……阿征,竟是你。”

    他的神情颇为复杂,弟弟还活着,自然是欣喜的,只是也有些埋怨他为何不早些出现,更关心他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以及……他和郁郎的事情要如何与阿征说。

    “此处不便多说,哥哥先与我一起离开这里。”闻人征想笑一笑,帮哥哥缓解下心情。

    只是他如今心情也不佳,惦念着被囚在宫中的郁郎,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里弑君,哪里有多余的心情安慰哥哥。

    闻人修诚换上一身侍卫装,与他一起逃出大牢。

    两兄弟全都默契地想着,要如何将他的郁郎救出来,如有必要,哪怕是弑君都无妨。

    只盼郁郎别被那暴君伤着了或是受了什么委屈。

    第077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陆长郁腿脚不便, 时常需要人贴身照料。赵景崇就给他找了个相貌丑陋、身子强健的哑奴。

    身边其余的婢女仆人,也都长得平常,还特意嘱咐他们不许抬头看主子, 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陆长郁勾走了一颗心。

    这哑奴是由国师送来的, 身世干净, 长得其实也算平头正脸,只是陆长郁见惯了美人,才觉得他丑。

    哑奴刚被送去的时候,陆长郁见着他连饭都吃不下去, 嫌他粗笨,照料得不精细, 更是因为觉得他在代赵景崇监视自己。

    他住在这偌大的暖阁中, 仆人不少,却连一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日下午,陆长郁刚吃过了午膳,就见哑奴捧着盒药膏来了,他顿时嫌恶地拧起眉头。

    “又要上药?”这药见效快,但却要稍稍使劲揉进肌理里,每回上药都要害他疼得半死。

    他娇气得很, 只试了一次就不愿意再受罪。

    陆长郁一声不吭,扭过身不理他,却被他掐着腰转回来。哑奴一双黑眸满是谴责的神情, 像是责怪他不爱惜身体一样。

    他们明明才见面没两天,但哑奴对他却似乎熟悉过头了。

    难道当奴才的, 都有这样辨识人心的能力吗,这么快就能摸透主子的脾气了。

    若不是陆长郁记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丑的人, 怕是要以为这个哑奴是他哪个熟人。

    哑奴抓住他的腰带,微微挣了挣,示意他要是不答应,就在这儿立刻把他衣服扒了。

    这会子周围的婢女都还在,要是当众扒了他的衣服,叫他们看见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吻痕,那陆长郁就真的没脸再见人了。

    这绝对是个威胁,哪家奴才这样霸道,还敢威胁主子的?陆长郁被他气得脸红,“好了好了,我上药还不行?你带我回卧房吧。”

    哑奴便满意地微微笑了一下,脸上皮肉有些不合适的拉扯。

    将陆长郁抱到床上后,哑奴跪坐在地面上,小心拉开他的衣襟,一层层剥掉华丽的衣衫。

    赵景崇在吃食用度上一点也不亏待他,样样都是挑好的送来。便是浅色的外袍上也用金线绣了莲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若隐若现的金光似水波荡漾。

    只是这金玉内里,原本应该如玉光洁的胸膛上,全是一片片或轻或紫的吻痕。凸出的红梅也饱满红肿,显然是不知被疼爱了多久。

    哑奴看见他身上的伤,敛了眉,用手指挖出一大块药膏,轻轻在他胸腹上涂抹,药膏擦上去十分清凉,被抹过的肌肤禁不住微微颤/栗,泛起桃色。

    他跪在地上仰望着,目光灼灼,让陆长郁更羞恼。

    “看什么看,我不许你看!”他伸手捂住哑奴的眼睛,哑奴也不甚在意,手指继续帮他上药。

    白色的药膏一接触到温热的肌肤,就化成半透的颜色,将妍丽的吻痕、齿痕附上一层水润的光泽,带着些许花香。

    哑奴看不见了,手胡乱擦着,一不小心就碰到他被咬得有些破了的红梅上。

    “唔——”

    陆长郁只觉胸口一阵阵酥麻的刺痛,一双眸子渐渐涌上薄薄的水汽。

    手一软,捂着哑奴眼睛的手滑到他的口鼻上。

    接着就觉得掌心一痒,竟是被轻轻咬了一口。哑奴嘴里含了他掌心的软肉,一双沉静的眼睛望着他。

    让陆长郁看到他眼中,自己狼狈的样子。

    衣衫散乱,乌发丝丝缕缕黏在汗湿的脸侧,雾蒙的眼中尽是媚态,眼波流转间,似是见了谁都在勾/引一样。

    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哪里有从前半分风流君子的模样!

    陆长郁心中烦躁起来,想抽回手,还被哑奴叼着手心不放,他抬手在哑奴脸上抽了一巴掌。

    “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

    哑奴不躲不闪,只是看着他纤细的十指上,缓缓从指根淌下来的涎水,那块软绵绵的肉被他含过,略有些发红,如今又沾了水渍,就如被露珠打湿、泛着果香的红果儿一般可口。

    见他气得胸膛微颤,哑奴仍然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他的手,粗糙的指腹在手心上缓缓擦过。

    他写得很慢,先是道歉认罪,再之后才慢吞吞地说要给陆长郁按腰。

    陆长郁这几天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倒也没有拒绝,深吸了口气,主动趴下来。

    哑奴便站直了,立在床边,将他褪了多余的衣物,只留一层雪白的里衣。

    用来擦伤的药膏被当做润滑剂涂到手心里。

    手掌互相搓了搓,将掌心暖热了,固态的白色药膏也化成黏糊糊的水状,他才把手掌盖到陆长郁的腰际。

    哑奴的手掌宽大却灵巧,手指上也有些凹凸不平的茧子,初始的时候还有些疼痛,只是随着他手掌来回捋动,紧绷的肌肉被一点点梳理。

    粘稠的药膏沁透了白色的里衣,透出里面一点雪白的肌肤,依稀可见纤细不及盈盈一握的腰身,和上面可怜的青紫。

    哑奴的目光紧紧胶在那上面,将他纤细的曲线和半透出的肌肤全然纳入眼中。轻轻按压的手掌下,能感觉到一片温润绵软的触感,手感绝妙,令他爱不释手。

    陆长郁只觉得身上有股火焰越烧越烈,弄得他浑身发麻,气息也开始紊乱。原本酸痛的腰间,一阵热流涌动,直冲到头顶。

    他眼前一片白光,失神的那一刻,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叫了他一声郁郎。

    大约是错觉吧,现下这里可就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奴。

    不过被哑奴揉了这么一会儿,陆长郁确实觉得腰部松快了许多。不由得想着,这个奴才倒还有些用处,而且他也不会说话,就是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知道。

    不如试着拉拢他?

    陆长郁懒散地趴在被褥上,从旁边堆着的衣衫里随便捡了个玉佩,看也不看就丢给他。

    玉佩的绳子有些长,缠住了他的贴身小衣,连带着被一块丢到哑奴怀里。

    “赏给你了。”

    陆长郁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姿态傲慢,只是眼里含了水汽,双唇亦有些肿胀,就是衣衫也没有穿好,仿佛才刚刚和谁玩弄过似的,倨傲的神情看着就变了味。

    他鲜少对哑奴有好脸色,更遑论赏赐了。

    哑奴低眉顺眼,恭敬地将他的赏赐攥在掌心里。柔软的布料尚且带了些许体温,甚至还能闻到属于他的那股清幽暖香。

    克制住想把小衣拿起来放到鼻端嗅闻的冲动,他将玉佩和小衣一块笼进袖子里。

    陆长郁对他这样恭敬的态度也颇为满意,连带着,看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也觉得浓眉大眼,不甚丑陋了。

    赵景崇虽喜爱他,却并不总是天天都来。他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朝政、以及处理那些逆贼的后事,只能隔三差五来陪陆长郁用膳。

    陆长郁倒乐得他那么劳累,最好累死了才算老天有眼。

    今夜赵景崇也没有来,陆长郁颇为开心,加上以为自己拉拢了哑奴,便特意让他陪着一块用晚膳。

    晚上也不把他撵到外面睡了,而是叫他睡到隔壁的耳房里,替了原本守夜的婢女。比起这些人,他现在更信任哑奴一些。

    白日里天气看着倒还算晴朗,半夜却忽然下起雨来。

    暴雨如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陆长郁被雨声吵起来,一睁眼就看见室内一片昏暗,偌大的卧室即陌生又空荡。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妖怪从阴影里钻出来一样。

    “哑奴……”他哽咽着,心里委屈极了,又不敢大声叫。

    只是声音嗡嗡的,就是他自己也险些听不见。在隔壁的哑奴就更听不见了。

    “你再不出来保护我,我就要讨厌你了。”他任性地抱怨着,眼眶开始发红。

    抱怨着自己那么倒霉,被人囚禁在宫里无依无靠,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来欺负他。

    “都怪闻人征,你到底死哪去了,把我带到京里又不管我,你倒好,一死百了,害我平白受苦。”

    他越说越气愤,一串串泪珠从眼角留下来,打湿了衣襟。

    “我讨厌你……”

    不管是哑奴还是早早死掉的闻人征,他都讨厌。

    哐当——

    巨大的雷声在耳边震响,陆长郁被惊了一跳,连忙把头缩进被子里,手脚也蜷进去,不敢露了一点,怕被妖怪啃掉手脚。

    他在被子里闷得脸颊通红,鬓边冒出汗珠,悄悄掀开被子透气,就看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道影子。

    一身黑衣湿淋淋的,伴着一道刺目的闪光,仿佛索命的冤魂。

    陆长郁登时吓了一跳,借着银白的闪光看清他的面孔,才发觉原来这是哑奴。

    “你怎么才来?”他闷闷道,本来想发作痛斥他一顿,只是又一阵雷声过去,他猛地扑到哑奴怀里,声音略有些哽咽。

    哑奴似乎有些惊讶,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揽住他的肩。

    不知道为何他浑身湿透了,陆长郁也不嫌弃,只觉得他怀抱滚烫,依在他身上便可无忧了。

    他接触的这些人里,陆长郁最害怕的是赵景崇,怕被他杀掉以报仇雪恨,也怕被他玩腻了,随意丢到哪里任人取乐。唯一能值得他信赖的,就只有一个哑奴。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信任,至少如今多少可以给他一些安全感。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不许离开。”陆长郁白着脸,死死拉住他湿透的衣袖。冰凉的雨水顺着他葱白的指根,淌进臂弯里。

    赵景崇不许旁人留在他的卧房里,可陆长郁此时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也偏要和赵景崇作对。

    同时也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若是哑奴愿意冒死留下来,那他才能真正信任哑奴。

    哑奴搭在他肩上的手略略下滑,望着他那双黑亮、期盼的眼眸,轻笑了一下。接着就帮他把滑落的被子盖到身上,免得他着凉。

    他转过身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背对着陆长郁,身上的水滴淌下来,活似个水鬼。

    陆长郁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他松了口气,侧过身来看着哑奴的背影,很宽厚健壮,是很容易给人带来安全感的体型。偶尔有雷光闪过,陆长郁看到他的侧脸,眉弓突起、鼻梁也挺直,竟然觉得哑奴似乎长得还蛮帅的,至少他骨相确实不错。

    这夜暴雨不歇、电闪雷鸣,只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长郁看着看着,困意逐渐袭来,便合眼睡去。

    隔日醒来时,他一睁眼,看到守在床边的哑奴已经不见了,一个婢女正打算扶他起身穿衣洗漱。

    陆长郁拧着眉头挥退她,问道:“哑奴呢?”

    “回禀公子,哑奴犯了错,正被陛下杖责呢。”婢女垂着头回道。

    哑奴犯了什么错?自然是胆敢与陆长郁睡在一处的错。

    第078章 有腿疾的貌美哥儿

    陆长郁沉默片刻, 问道:“要打多少杖?”

    “回禀公子,要打七十杖。”

    对于寻常人来说,若是结结实实挨了二三十杖也能要了半条命, 更遑论是七十杖,摆明了要打死哑奴。

    陆长郁略有些担心, 怕哑奴受不住死了。

    婢女帮他穿好外袍, 又送到铜镜前为他梳发髻,拿了根浅色的玉簪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

    “公子今日搭这根发簪如何?这是陛下特意为您制的,用的都是金贵的料子。”

    铜镜中映出他的脸,眉目如画, 肌肤胜雪。

    他今日穿了身青色的衣衫,外罩一层白色纱衣, 隐隐闪着金光, 显得气质飘飘若仙,端得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只是抬手捡起桌上的物件时,宽大的袖子滑落,让人看到他细弱腕子上的吻痕。

    星星点点的红痕,一直延伸到臂弯深处,让婢女们看着不禁脸热。

    纷纷想着公子长得这般好看,怨不得陛下一颗痴心。

    陆长郁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听见婢女的话。他抿着唇,脸色看上去不甚好。

    “随意吧。”他一贯冷清,也不甚爱笑, 在仆人面前就连话也不多。

    婢女便用玉簪为他挽发,小心地将发簪插到发髻中, 温润的玉簪衬得乌发柔顺光亮。

    才弄了一半,陆长郁就听见外面有些闷闷的声响。

    像是棍棒打在沙袋上一样。

    “外面是什么声音?”

    “公子……是哑奴, 陛下让人在院子里杖责他。”

    赵景崇不仅要杀哑奴,还打算让哑奴死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好不容易才拉拢了个可以利用的人,这样轻易地就被杀了,未免太可惜了。

    啪嗒——

    陆长郁偏过头,那根玉簪从婢女手中滑落,摔到地上,价比千金的簪子就这样摔了个粉碎。

    他满头乌发倾泻,落在肩头。

    婢女白了脸,连忙跪倒在地,“请公子恕罪!”

    陆长郁脸色也不好,两靥苍白,眼尾有些红晕。“带我出去,我要见哑奴。”

    方才还没注意,现在仔细听了,一声声闷响和隐约的痛吟就在耳畔放大,陆长郁又急又恼。

    哑奴可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易死了。

    “公子,陛下吩咐了不许我们放您出去。”

    “是啊是啊,那么血腥的场面,您受不了的,陛下也是担心您。”

    他们越说,陆长郁越恼怒。

    有多血腥,他连看都不能看了。赵景崇是真打算杀了哑奴,再顺便碎尸万段不成?

    “你们不肯让我出去,无非是怕被陛下问罪,可你们不放我出去,我今日就可以让你们掉脑袋!”

    婢女和太监们连忙跪倒了一片,他们很清楚陛下有多宠爱这位公子。如今两头为难,唯有一搏。

    为首的婢女咬了咬牙,应道:“……奴婢谨遵公子吩咐。”

    陆长郁出了暖阁,就看到小院子里被人按到长凳上杖责的哑奴。长约五六尺、宽约二寸的木板结结实实地打在脊背上。

    哑奴褪了上衣,趴在长凳上,一声不吭,身上的冷汗几乎要把衣衫都沁透了,宽阔的脊背上鲜血淋漓,皮肉溃烂。

    他看到哑奴半死不活的惨状,眼前一阵阵发黑,看他们还要打下去,急道:“住手,不许再打了。”

    甚至将手炉丢过去,砸到那个拿着木板的太监身上。

    “还不快把哑奴扶进屋里休息?”

    仆人们都有些为难,但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停了杖责,将哑奴扶起来。

    哑奴本来还有些头昏眼花,一看见陆长郁,登时眼睛一亮。

    挣开搀扶他的太监,稳稳地往陆长郁这边走了几步,瞧着精神头还不错。

    陆长郁略微放下心,“你倒是长了副结实身子,害我白白为你担心。”

    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哑奴忽然腿一软,摇摇晃晃地跪倒在他面前,被汗水沁湿的额头搭在他膝头。

    陆长郁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哑奴是在强装样子,他早就撑不住了。

    他气得红了眼眶,“撑不住了还装什么,不许再乱动了。”

    哑奴被扶进屋子里,赵景崇送来的什么好药,全叫陆长郁拿出来给哑奴用上。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倒显得他背上的伤更骇人了。

    就是陆长郁看了,也不禁心生戚戚。再加之他如今把哑奴当成自己人,心中的怜悯便真了一半。

    他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药膏,想要亲自帮哑奴上药。

    哑奴望见他一双含泪的眸子,反倒撑着身子想下床来,被陆长郁硬生生压回床上。

    “你还怕我见了?我才不怕你的伤,再吓人还能有你那张脸吓人?”

    不知怎的,他好像知道哑奴要说什么。

    要是现在陆长郁把手伸到他跟前,他应该会用染血的手,在他柔软的掌心里轻轻描绘,告诉他“别看,别害怕”。

    明明都伤成这样了,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还要担心陆长郁看到他的伤会不会害怕。着实是个傻子。

    但陆长郁就喜欢他傻兮兮的样子,有了这傻子,在这皇宫中,他这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才不算无依无靠了。

    他们两个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傻瓜。

    “你死了才好,省得我担心你。你死了我就立刻换一个更好用的奴才。”陆长郁细长的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他的脊背上。

    他的掌心很柔软,带着一些暖洋洋的体温和浅浅的香气,这气息仿佛要揉进骨血里一样。

    一点冰冷的水渍忽然掉下来,混在融化的药膏中,真真切切融进了血肉中。

    清凉的药膏和咸湿的水渍侵蚀了伤口,很快就化作滚烫的温度,让哑奴的脊背开始发麻,连带着胸腔中一颗心脏也开始震动。

    他抬眼望去,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勉强看清陆长郁的脸。

    低垂的睫羽微微抖着,咬着红艳艳的嘴唇,水波潋滟的凤眸轻轻一眨,水汽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化成一串晶莹的水珠,眼里是对他的怜悯和悲哀。

    他只觉得背上的那只手软得不像话,被撩过的地方都开始发暖发烫,烧得他口干,伤口却一点也不痛了。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才想起自己如今不能说话了。

    晚上得知赵景崇要来,陆长郁一点也不意外。换了身单薄的里衣就坐在床上等他。

    房中烛光被灭了一半,光线晦暗不明,婢女太监等人也全被他遣退了。

    赵景崇一进来就看见他坐在床边,长发披散,眼眸湿润地望着他。和平日冷着脸的模样不甚一样。

    “玉儿似乎很喜欢那个哑奴,不如我将他安置到你房中,也免得你日思夜想了。”

    他似是玩笑,只是眼底全是杀意。若陆长郁真的敢说喜欢哑奴,只怕明天就在床头看到哑奴的骨灰坛。

    陆长郁不接他的话茬,微微张了唇,“陛下不抱我吗?”

    他扭过身抱住赵景崇的脖子,温热的呼吸与他交缠,湿透的发尾垂在他肩颈上。

    赵景崇垂了眼,才注意到他刚沐浴完,两靥发红,眼波迷离,喝醉了一般。吞吐的气息携着醉人的暖香,人也似乎化成了一滩水,融在他怀里。

    胸膛处被水渍打湿了,隐约显出两点红梅和浅浅的凹凸。湿漉的雪白肌肤上还有前几日疼爱时留下的痕迹。

    “陛下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陆长郁可怜兮兮地说道,语气带了几分试探和讨好。

    令赵景崇满心的嫉恨被打消了一半。

    “朕永远都不会厌倦玉儿。”

    虽然知晓陆长郁是想为哑奴求情,才这样主动讨好他,却还是忍不住心尖一颤,主动揽住他的肩。

    手掌按进他后脑的乌发中,抬起他的头,印上那一双湿软的唇。

    舌尖轻轻叩开牙关,一点点在柔软的口腔中探索,赵景崇喜欢咬他,唇舌带着狂躁的侵略性,每回都要咬得出血,偏也要让玉儿也尝尝疼痛的滋味。

    陆长郁不喜欢这样的吻,今天却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探出舌尖,碰到赵景崇火热的舌。

    就如主动送到虎穴的羊羔一样,立刻就被纠缠住,死死吞吃入腹。

    他身子敏感了许多,被这样凶残地占有,很快就浑身发软,细腰也颤巍巍地抖着。

    赵景崇从未见过他如此主动不加抵抗的模样,仅仅是一个哑奴,就让他这般在意吗?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头那一点悸动瞬间消散。

    他更发狠地在陆长郁唇上咬了一口,脸色阴沉。

    “好痛……”

    陆长郁瘫软在他怀里,仰面看着他。

    雪白的面上一片桃红,丰润的唇瓣被水渍沁得水灵灵,唇角也牵出一缕银丝。神情恍惚,双眼散漫无神,简直是被弄得失去了神智一般。

    饶是如此,还迷乱地伸手向他索求,口中发出微微的泣诉。

    “景崇,再抱一抱我吧。”

    赵景崇再怎么恶狠狠地咬他的唇,他也只柔顺地予取予求,便是他再狠心,也禁不住怜惜起来。

    软软地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赵景崇一颗心都快化了,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真切拥有了他。

    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他沉迷,赵景崇心头一热,愈发沉溺。如着魔一般,低下头去,用唇摸索着含了温柔乡那处,缓缓品尝起来。

    先前要杀了哑奴算账的事情,此时全然顾不得了。

    他只一心一意享受着陆长郁难得的顺从,被蛊得头脑发昏。

    至于区区一个哑奴,晾他也翻不了天。赵景崇随时都可以如捏死蝼蚁一般轻易捏死他,哪里需要顾虑?

    何尝料想到来日他也会被蝼蚁杀死。

    第079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公子, 今儿又有许多赏赐呢。”

    “您瞧,这对白玉镂雕凤纹鸡心佩做得可真精巧!”

    “几位娘娘们也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公子要看看吗?”婢女们嬉笑着, 想把他们的主子逗乐。

    “你叫他们回去吧,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陆长郁天天待在暖阁里, 都快闷得长草了, 但赵景崇不肯让他出去,知道他喜欢这些名贵的物件,就整天送些好玩意来。

    什么白玉碗、青玉盘,许多连他都没见过的珐琅掐丝物件儿。远比他在闻人府里得到的要得多。

    可陆长郁始终闷闷不乐。

    被当作鸟儿豢养在笼子里, 就是换再好再精致的笼子,又和阶下囚无异。好歹他在闻人府里的时候, 还有三兄弟作陪。

    “贵妃娘娘也送来了一件儿, 公子也不要吗?”

    因这贵妃是后宫中最大的主,婢女们就多问了一句,见公子兴致缺缺,也就连着那些娘娘们的礼物,一块送出去了。

    若是旁人,自然不敢这样大胆地拒绝贵妃娘娘,只怕惹得骄纵又出身高贵的沈贵妃生气, 寻了个由头将自己打杀了。

    只是这人是陆公子,婢女太监们就觉得合该这样。

    贵妃派来的太监还在外面等着,就看到自家娘娘的礼物被人丢到自己怀里。

    他登时傻眼了。

    “咱可是贵妃娘娘派来的!”身为沈贵妃的心腹, 他可从未吃过闭门羹,连门都不能进就算了, 连礼也被嫌弃地丢出来!

    “你就是陛下派来的也没用,赶紧把东西领回去, 别惹得我们陆公子看了心烦。”

    这太监也恼了,“真是仗势欺人,回头咱就告诉贵妃娘娘去。”

    他气冲冲地捧着锦盒回去告状。

    彼时沈贵妃正在院子里喂鱼,几条肥硕的鲤鱼挤在小小的鱼缸里,甩着金色的尾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用小勺挑了些鱼食儿丢到缸里,看几尾鲤鱼张大嘴争抢着那一点点吃食,其中最大的一尾恨不得把其他鱼都吃了似的。

    “真是贪得无厌啊。”

    捧着锦盒跪在地上的太监委屈道:“娘娘,以前也从没有人敢这么大胆,拒绝了您的好意不说,还这样不给您面子。”

    “这位陆公子仗着自己得宠,竟如此不识抬举!”一旁的贴身婢女忍不住道。

    “是呀,奴才就连那暖阁的门儿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活似个落水狗。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那个陆公子一点也没把娘娘放在眼里啊。”

    “咱们娘娘执掌凤印享协理后宫之权,父兄都是朝中重臣,深得陛下信重,日后迟早要当皇后的。岂能容忍一个小小的贱民这样羞辱?”

    “娘娘心善,看得起他才屈尊降贵,特意挑了这样好的物件送过去,真是枉费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沈贵妃听罢冷笑一声,他送礼本就是出于试探,想看看这个陆公子是不是个懂事的,如此看来,却是是个不懂事儿的。

    “什么屈尊降贵,本宫哪里敢得罪这位被陛下亲自迎进宫里的陆公子啊。”

    陆长郁的恩宠,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特意花重金为他打造的暖阁、每天不断的赏赐一箱箱往里头送,三天两头就要去一趟,旁人想见他都得经陛下同意。

    而他入宫以来,陛下一次也不曾留宿过,空有个贵妃名头。

    如此恩宠,实在让人嫉妒。

    “陛下恨不得天天宿在那里,只盼他那张肚皮别争气。”若是生他七八个皇子皇女,这宫里就更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而且如今陛下被那个狐狸精蛊成这样,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能给了那些个孽畜。

    “奴才听说,这位陆公子可是个娇娇,晚上睡不着,就要人摔了陛下赏赐的花瓶,再撕破金线绣的缯帛,就为了听碎玉裂帛发出的那一声清厉声,如此才能入眠。”

    “他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娘娘可不能由着这等贱民在后宫里为非作歹啊!”

    沈贵妃敛眉看着那缸里的几位鲤鱼,忽然将手中的鱼食全部倒进去,看那些肥硕的鲤鱼互相争抢,翻腾出白色的水花。

    “本宫倒要会会这位恃宠而骄的陆公子,没名没分的就敢骑到本宫头上了。”

    *

    陆长郁下午难得有了些心情,主动要求去小院里晒晒太阳,但他只留了一个哑奴,其余人等都被打发出去了。

    院子里搬了张卧榻,放在树荫下,只是他皮肤娇嫩犹嫌太阳晒得很,哑奴就给他戴了帷帽,半透的白纱挡住面孔,漂亮的眉眼如蒙了一层薄雾,被朦胧的烟雨笼罩着,若隐若现。

    晒了一会儿,就贪睡地依到榻上。

    哑奴怕他在外面被风吹着了,想叫他起来。只苦于无法开口说话,就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陆长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道背光的身影在眼前。

    黑漆漆的,看着有些眼熟。

    “闻人征?”

    哑奴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默默地帮他把散开的衣襟掖好,怕他又被风吹得咳嗽了。

    陆长郁也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他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着再多睡一会儿。

    随手将帷帽取下来,他侧躺到软榻上。满头青丝在卧榻上铺散开,趁着一双朦胧水润的眸子,美艳不可方物。

    眼下四下无人,哑奴心念微动,便俯下身小心地含了他的唇珠,微微抿着,并不敢太用力,怕惊醒了他。

    只是这双唇太软糯,皮子也薄,饱满红润的唇珠被含了一会儿就发红发肿,好似涂了口脂一般,唇齿间也隐隐透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很想继续细细探寻。

    陆长郁睡得头脑发昏,压根分不清如今亲他的人是谁了。

    因着那几个男人,他对这种事敏/感许多,思绪尚不分明,唇舌先主动缠了上去。

    细长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闪着泪光,纤长的眼睫颤巍巍的,旖旎妩媚极了。

    一股热劲上身,陆长郁想要脱了外袍,只是细长的手指有点抖,怎么都不得章法,反倒把衣襟越弄越紧。

    哑奴压住他的手,自己去解他的衣衫,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雪白胸膛,玉似的白皙惹人心痒,就俯下身用唇轻触。

    陆长郁被他软软的唇瘙得发痒,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响动,猫儿似的叫着。

    哑奴愈发心痒难耐,只是如今青天白日的,他们两人又身陷皇宫,实在不是温存的时候,只好遗憾地挪开唇,重重地在他上唇含了一下,吮得那点圆润的唇珠充血发肿。

    轻柔地将他的衣衫整理好,哑奴想着等会要是他还不醒,就将他抱到卧房里休息。

    只是这岁月静好的气氛很快就被嘈杂的声音打破。

    “贵妃娘娘,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能进。”

    “狗奴才还不快让他,娘娘也是你能拦的人?”

    ……

    仆人们实在拦不住,被沈贵妃带人闯了进来,为首的婢女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他就悄悄溜出去找救兵了。

    “贵妃娘娘到——”

    “陆公子,还不快行礼?”

    哑奴将他扶起来时,他还有些迷糊,接着一顶帷帽又罩在头顶上。

    “什么贵妃娘娘?”

    “大胆!竟敢对贵妃娘娘无礼。”

    “陆公子不认得本宫吗?”沈贵妃立在他前头,眼睛向下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依在榻上的陆长郁。

    一身猎猎红衣,艳红的牡丹一般张扬,眉眼略有些深邃,似是有异域血统。

    额上一点艳红的孕痣,长相、资质俱佳。

    只是他身形不算瘦弱,站在陆长郁面前,挡着大片的光,影子都把他完全罩住了。

    陆长郁发觉自己自打来了京城,唯二见过的哥儿,怎么都比他强壮许多?难道北方的风水养的哥儿都这样壮硕不成。

    也怨不得旁人总是拿他当哥儿了。

    贵妃来势汹汹,只是陆长郁倒觉得他还算顺眼。他对哥儿一向有耐心。

    “贵妃长得这般明艳,在下若是见了,定然不敢相忘。”他下意识就拿出从前逗弄哥儿的话来。

    沈贵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身量纤纤、气质冷清,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但那露在外头的一双手,指尖儿带着点半透的粉,好似枝头初开的桃花苞一般,娇嫩无比,一碰便要碎了。

    只看这一双手,想来长得也差不了。

    “公子仗着自己貌美,就连本宫也敢欺辱吗?”沈贵妃讥讽道,“这样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也不知道陛下看中你哪里了。”

    这一点陆长郁也很想知道,赵景崇究竟相中他哪点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知错就改。

    “在下哪里比得上娘娘如此多娇?娘娘肌肤胜雪、衣襟带香,就是在下见了也忍不住心动呢。”

    陆长郁随口一句话,害沈贵妃气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他何曾被人这样调戏过?

    “大胆,见了本宫不下跪,还敢戏弄本宫。来人,把他压着给本宫磕头道歉。”

    身旁的太监立刻上前要把他从榻上拉下来,突然小腿上一阵刺痛,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陆长郁面前,灰头土脸跟条狗似的。

    “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要你有何用?”见他如此丢脸,沈贵妃气得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刚爬起来的太监又一头栽倒在陆长郁脚边。

    “哎呦……娘娘息怒啊。”

    身边一个两个都不顶事,沈贵妃干脆自己动手,往前两步,刚走到了卧榻边,扬起的手正要抓住陆长郁的肩。

    却怎么都没落下。

    哑奴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沉默地看着他,眼底酝酿着浓烈的杀气。

    第080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狗奴才, 还不快放开本宫?”

    沈贵妃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这样重的杀气,视他为蝼蚁一般轻蔑, 完全不像个奴才,倒像是杀人无数的恶徒。

    他背后沁出冷汗, 只是不肯示弱, 强壮镇定,反手就想抽哑奴。

    “够了!”

    陆长郁冷声道。

    脸上隐隐有了怒气,抿着唇,朗声道:“贵妃特意来此, 就是为了打我的哑奴吗?”

    他压抑着火气,仰头望着被哑奴抓住手的沈贵妃。

    “哑奴, 你放开他。”

    陆长郁挑起帷帽的白纱, 勾在帽子两边,把脸露出来。

    “打一个奴才要如何解气,要打便打我吧。”

    他拉着沈贵妃的手,罩在自己的脸颊上,一双黑亮的凤眸炯炯地盯着他。

    口中骂道:“狗东西,有本事就打我。”

    沈贵妃却只是僵硬着,盯着他的脸看。

    玉白的脸颊泛着明艳的绯色, 眉头微蹙,眼里也好似闪着泪光,扑簌簌的就要掉下来, 仿佛手中的一抔雪,稍一用力就要碎了、化了。

    抓着他的那只手, 也细腻温软极了。灼热的温度顺着掌心,烧得沈贵妃身上又麻又痒。

    沈贵妃的一腔怒火此时全都烟消云散, 木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双唇一开一合,也不知说得是什么话。

    胡乱地应了两声,还说他说得对。半点不知道自己被骂成狗了。

    他只觉得这双红唇太过水润了,唇肉饱满,连那一点唇珠也红肿着,如雪中的红果冬青,敷了一层水雾似的,显出几分娇柔,好似才被谁用力吮吸过。

    禁不住就口干舌燥,想着这唇实在适合被亲吻含弄。

    他的手仍然罩在陆长郁的脸颊上,捏着那一块软软的肉,忍不住用力揉/捏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印出他手指的形状,染上薄薄的红,似是一道标记。

    “嘶……”

    陆长郁有些吃痛,眉头皱得更紧,眼眶中的泪光摇摇欲坠。

    沈贵妃猛然回过神,连忙松开手,连连后退,仿佛看见吃人的精怪一般。

    “娘娘,您没事吧。”婢女小心地扶着他。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太监痛斥道:“娘娘,这贱民竟然敢骂您!”

    “他…刚刚骂我了?”

    沈贵妃有些神不思蜀,他压根没听见刚刚陆长郁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他水波潋滟的眼眸和红艳艳的唇。

    再望过去时,发现他已经重新戴好了帷帽,隔着一层白纱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红唇,被蒙了一层薄雪似的,若隐若现。

    心底不禁生出几分遗憾,这样漂亮的脸,被藏着也太可惜了。

    “算了,随本宫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也魂不守舍的。

    等回到宫中,没多会儿就有大太监来通知他,陛下已经将他降为妃位,收回他的凤印,且之后要禁足一个月不许外出。

    协力后宫的权力被收回,婢女太监们都不禁愁眉苦脸。

    大太监一走,先前撺掇沈贵妃的太监就上前给他上眼药,“娘娘,您被那个姓陆的害成这样,他实在罪该万……”

    啪——

    沈贵妃没抽到哑奴的巴掌,抽到了他的狗腿子脸上。

    “轮得到你来告诉本宫如何行事?”

    “还有,以后对陆公子尊重些,他是陛下的人,再不济也是主子,哪里由得到你们这些奴才评判?”

    婢女太监们连连跪倒了一片。

    “娘娘息怒,奴才们知晓了。”

    只是心底还是暗暗疑惑,明明之前贵妃还那么讨厌陆公子,怎么现在还帮他说起话了。

    简直跟被巫师蛊去了魂似的。

    并不知晓沈贵妃并不是被南疆的巫师蛊去了魂,而是被一只白狐化作的狐狸精迷走了神窍。

    “可是您如今没了凤印……”

    “没有就没有,陛下又不来后宫,这里有什么可管的必要。本宫乐得清闲!”

    从前沈贵妃惦念着能执掌凤印,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当上皇后了,他并不喜欢皇帝,也不相信那种情情爱爱,只一心想为家族博得荣耀。

    只是如今,他忽然觉得这样真的没意思。

    要讨好的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个人,家族也不缺他一个子嗣。

    一颗心没了目标,就有些空荡荡的。

    “贵妃娘娘,内务府送来了一些花,您要选哪朵簪?”

    沈贵妃随意扫了一眼,内务府送来的大都是他爱的牡丹芍药,大红大紫,要么就是明黄、雪白的其他花类。

    以他的身份,算得上僭越。沈贵妃尤其喜爱这些殊荣。

    只是他现下看着曾经喜爱的花,却想不起来什么地位、尊卑,看白色的花觉得不如陆公子生得白,看红色的牡丹觉得不如陆公子的唇红。

    “陆公子应该会喜欢白花吧。”

    他捡起那枝白色的花,脑子里浮现出今日看到的倩影,手指捏了捏柔软的花瓣,嗅到花蕾处浅浅的幽香。只觉得手中仿佛还捧着陆公子绵软的脸颊,眼前还烙印着他一双朦胧泪眼。

    手指忽然开始发烫,直烫到了他心底。

    “娘娘您说什么?”

    沈贵妃垂下眼睫,捏紧了手中的花。“没什么。”

    “本宫记得,前段时间哥哥送了件玉雕的白牡丹,你明日送到陆公子那里去。”

    婢女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第二日就将东西送过去了。

    价比万金的玉雕被人丢了出来,险些摔碎了。沈贵妃又叫人换了个东西,隔日再送去。昂贵的礼物每天都不重样,也不管陆长郁要不要,贴了冷屁股、被其他妃子暗暗嘲笑也不在意。

    有时候还会亲手写了书信送去,陆长郁没看,大约能猜到是什么,要么就是骂他的,要么就是和他道歉。

    这种嚣张跋扈的哥儿,他才懒得理会。

    *

    “二哥,郁郎在宫中如何?那个暴君有没有欺负他?”

    闻人极略有些急切,只恨自己伤势太重,整日都要躺到床上休养,不能立刻进宫把他救出来。

    “阿极小心些,你才换了药。”

    “咳咳咳……我没事。”

    闻人征靠在墙上,略略偏头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身处囹圄,如何安好?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

    “再过半月就是中秋,宫中设宴时要忙碌许多,若是再有刺客暗害皇帝,必然人心惶惶……”

    闻人修诚眼前一亮,赞同道:“声东击西,妙哉。”

    “若是能趁乱真把那个狗皇帝杀了,就更好了,咳咳……”闻人极脸色一白,恨恨道。

    赵景崇此人实在可恨,要灭他们全族,还要强夺他们心爱的人。

    三兄弟各自想着郁郎曾经在自己怀中眼波迷离的模样,俱是咬牙切齿。

    “阿征放心,刺客的人选由我细细挑选,只是要劳烦阿征在皇宫中陪着郁郎了。”

    “大哥这话就太客气了,我是郁郎的夫君,哪里用得上‘劳烦’二字。”

    闻言,闻人修诚下意识垂眸,避开闻人征的眼神。

    只是一低头,反倒对上了幼弟一双黑亮的眼眸,略带着些谴责和细微的艳羡。

    他清楚闻人修诚做了什么,只是如今二哥既然活着回来了,闻人修诚就应该收手,不要再做对不起二哥的事。

    包括他自己,也不能再生出那种心思。

    然而理智可以被管控,一颗沉甸甸的装满了郁郎的心、对那份体温的怀念,却是无法控制的。

    越拼命地压制,到头来反弹地更强烈,兴许哪一天就要失控了。

    “若只是刺客袭击,恐怕难以让赵景崇分心。”闻人修诚谁也不想看,眼睛无处安放,就干脆敛眉盯着桌上的茶杯。

    “不必担心,赵景崇很快就会自顾不暇了。”

    闻人极将一张纸条交给他,“大哥找几个乞儿将这上面的内容传唱,让这句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便可无忧。”

    余下两兄弟好奇地看去,纷纷哑然。

    就是稳重如闻人修诚,也不禁拧起眉头质疑道:“此事当真?”

    “不管真假,如今为了郁郎,此事必须是真的。”

    “对了,还有一事需要大哥帮忙。沈家近日有些猖狂了,需要压一压气焰。”闻人征想着白日沈贵妃猖狂的模样,目光微微闪烁。

    他靠在墙上,一身黑衣似凝聚的夜色,面色比头顶那轮明月还要冷凝。

    与他们详细计划了中秋宴上刺杀一事后,闻人征趁着夜色回到了皇宫中。

    陆长郁已经睡着了,侧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

    双/腿蜷缩着,双臂环住自己的胸膛,如同一只惶恐不安的小猫。他背对着闻人征,叫闻人征只能看见他一头青丝和藏在乌发中,似凝了点桃色的耳尖。

    因这样的姿势,一对单薄的肩胛骨微微向外突出,微微颤动着,似一只展翅的蝴蝶。

    闻人征伸手笼住他被压/在身下的乌发,那一点玉色的肌肤就从乌发的缝隙里透出来,在浅蓝月光的映衬下,仿佛发着光透着香。

    他心头一软,脱了外袍躺在陆长郁身边,揽住他纤细温软的腰肢。

    陆长郁感到一阵暖意,下意识就向热源处靠近,主动挤到他怀里,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他的下巴。

    他这样无意识的依赖,更叫闻人征心软,尤其想着白日里郁郎为了他出头的事,一颗心也要化了。

    郁郎果然也是在意他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他夫君,也对他有好感吧。

    闻人征低下头,在他泛红的耳尖上轻吻,火热的唇一点点蹭到他白皙的面颊上,在那上面由沈贵妃留下的指痕上,爱怜地含弄那块软肉,嘬得那里也生出红晕。

    “郁郎安心,有我陪着,绝不叫人欺负了你。很快我们就能救你出去了。”

    “到时候有我父兄为我们证婚,真真切切地成一次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