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饭菜口味只是一般,沈卿尘绝不会有此一问,她也知道自己应该与对方保持距离,可当得知对方是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她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世上是存在天才的。

    不止是在修炼上,在音律,文学,口才等等方面,有的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潜质,甚至不需要经过系统的教学,就能够比别人要强出百倍。

    如果姜千寻有这样的才能,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虽说修道者不以厨艺为尊,但她没有这样的偏见,反而因为精于此道,才更加惜才如命,师父的作用,本就包括发掘才能。

    姜千寻一脸懵逼:“啊?”

    她是想拜师,但不是想学做菜啊。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和师尊破冰的好机会吗,只要能把师尊哄开心了,让她做什么都行。

    沈卿尘见她真有意愿,便道:“那就等下午疗伤过后,再加一节厨艺课,你觉得如何?”

    姜千寻自然点头同意。

    她想,既然愿意给她加课,就代表师尊的火气应该下去了,态度也会恢复正常。

    谁知,师尊的态度并未改变。

    依旧是绷着脸,不发问,也不接她奉的茶,即使她故意在下面做小动作,对方也只当看不见,好像是完全的放养她了。

    为什么?!

    姜千寻一整个大崩溃,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不是已经消气了吗,怎么突然又变脸了,难道是她又犯了什么错,可这也说不通啊,她从早上到现在连一个字也没多说,总不能是因为她进门时先迈左脚生气吧?

    可她也不好质问,只能在心里憋屈。

    同时,游采薇的那个说法也更加有理——除了想考验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解释了,这么想着,她的憋屈便消了个干净。

    既然是考验,那她就必须好好表现。

    明确,坚决,迎难而上,绝对不能有任何松懈,让师尊看到她的坚韧不屈,看到她的绝不放弃!

    她的想法是这样。

    但看在沈卿尘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沈卿尘虽然故意绷着脸不说话,但却一直注意着对方的反应,希望自己的态度能够传达过去,一开始,对方还是委屈得很,后来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突然目光灼灼起来。

    直白而热烈的目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投在她脸上,让她躲都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又是在讲课途中,总不能起身走开,只得轻咳道:“千寻,你不做笔记么?”

    姜千寻摇头:“我没有记笔记的习惯,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了。”

    “……”沈卿尘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但被这么直白地注视,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只道:“还是记一下的好。”

    她这么说,姜千寻便点了点头。

    但拿起笔又不知该写什么,反而因此分了神,笔尖乱七八糟地涂了几下,全是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不知写什么,又走了神,便只能偷偷盯着师尊发呆,师尊的眉眼生得极美,专心看课本的时候,更有种美不自知的专注,鼻子微挺唇瓣稚气,皮肤好到出奇,在晨光柔和的光线下,显现出一种如玉的质感。

    好漂亮啊。

    姜千寻以前就知道师尊漂亮,但这么认真观察却是第一次,书中记载师尊的年龄是五百多岁,但面前的人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感觉也就和她是同龄人,只是目光中有种柔和的暖意,没有少年人那种锐利的锋芒。

    她心念一动,便在纸上随手画起来。

    当然,她没有学过国画,也不会用毛笔作画,只是闲暇时自学过几天素描,便把狼毫笔提高了,伪装成铅笔的样子,细细地勾勒轮廓。

    不一会,一张简单的素描便成形了。

    纸上的人隐约能看出是师尊的模样,但因为没有细节,倒也不甚明显,她欣赏了一会,觉得越看越不像,便把它折了往书里一夹,又拿出新的纸来,开始认真做笔记。

    过了一阵,便到了午饭时间。

    说是午饭,其实就是昨天剩的灵米捏的饭团,这个时代的人好像并不太重视午饭,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了,姜千寻一个人吃就更随便,上午剩的茶水把饭团一泡,放点蜜饯就是茶泡饭,简单也顶饱。

    吃饱了饭,人就会觉得困。

    她今天起得很早,又学了一上午,这会儿困意就更明显,索性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便把桌子上的东西直接往下面一塞,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沈卿尘看她风卷残云般解决了午饭,连课本都没好好收拾,被关门的穿堂风一震,又掉了半截出来,便走过去想帮她放好。

    一打眼,正好看到她做的笔记。

    沈卿尘看了一阵,就心中一动——姜千寻说得不假,她的确用不着做笔记,从她的笔记看来,她对课本的理解已经足够,她精炼提取出的内容,无一不透着简洁高效。

    沈卿尘欣慰地点了点头,拿起课本收在一处,正在这时,突然掉了一张折纸出来。

    她打开看了看,突然怔住。

    那是一张她的肖像画。

    笔触利落,用墨干净,不是平时常见的画法,但却极传神极熟练,如果是初学者,一定画不出这样的水平。

    不,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对方上课时开小差,还偷偷把她当成了素材,这笔锋间饱含的爱意令人羞怯又心惊,一想到对方曾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沈卿尘的心底就不由生出一阵战栗。

    该说是气愤好呢,还是羞耻好呢?

    她平时最是聪明,可现在,却有些无措。

    如果是其他长老,一定会直接指出来,让弟子给自己道歉,可她却不能这么做,万一对方破罐子破摔,对自己表明了心迹,那事情必将无法收场。

    她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她知道姜千寻是个好苗子,修炼也好,下厨也好,就连画画也有几分灵气,现如今正在病中,如果她们闹翻了,必将耽误对方的治疗,要是留下心理阴影,也许还会影响后续的修炼。

    心境,是修士最重要的净土。

    哪怕是为了不影响对方的心境,她也要把这份屈辱放在心底,至于这张画……她只能代为保管了。

    这也算是一种隐形的抗争吧。

    希望对方能够理解她的苦心,把心思多放在功课上,比如这个笔记就做得很好,值得坚持。

    沈卿尘将那张画放入自己的乾坤袋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她绝不能看着弟子耽于情爱,把自己的天分全都浪费掉。

    她呆望着对面光洁的书柜,上面倒映出她隐约的容貌,坦白说,与那幅画是有些相像,从小到大,她听过很多别人对她长相的夸赞,但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个普通人的长相罢了。

    ……姜千寻是喜欢她的容貌吗?

    她的眼角泛起一点潮红,眼角也慢慢垂下,她觉得,修士当以实力为尊,皮囊千篇一律,实在无可赞扬。

    虽然她的实力也排得上仙界前列,但总觉得,喜欢她的实力要比喜欢容貌要高级一点,这个无谓的想法在她心头盘旋,半晌,她突然惊醒——想什么呢,喜欢她什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