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上多了几个脚印的杨佑宁领着小伙子们，哼着歌从机部大楼迈步而出。
每个小伙子手上都多了两个大肉包子。
机部食堂的，皮厚肉多，部长特批。
有些拿起就啃，有些则是小心的用手帕包好，装进衣服口袋。
门房大爷从窗户口探出那张被热气熏得红晕的老脸：“杨厂长，东西给你准备好了！”
“好，今天就到这。愿意继续干安装活路的，明天去办公室报到！路上回家小心点，地滑！”杨佑宁挥了挥手，接过门房大爷递过来的纸袋子，掏出几张毛票子递给了大爷，找到上次来机部落下的自行车，蹬起就跑。
“啧，小宁子这厂长当得闷磕碜。”大爷晃了晃毛票，摇摇脑袋缩回自己的小屋。
七拐八绕的胡同巷子丝毫没有对杨佑宁造成困扰，要是换成小呆毛，早就迷失四九城了。
一处偏僻的大杂院。
两道人影正在挥着大扫把清扫着院前积雪。
只是姿势显得极为怪异，一个挥下扫帚就往前跳下，一个则是把扫帚的长杆夹在腋窝，扫一下停一下的。
杨佑宁看见了，猛蹬几脚自行车：“诶，你们动弹啥啊，放着我来！”
到了近前，杨佑宁还想玩个潇洒的翻身下马，结果却忘了路上堆积的雪粒，脚下一滑，就那么跪着直接出溜到两人脚下。
两个扫雪人：Σ(⊙▽⊙"a
杨佑宁：(灬? ?灬)
夹着扫帚那人松开扫把，把空荡荡的衣袖向着他甩了过去：“啧，还是小宁子实在，这没过年哪，就来了个响的。”
另一个把扫帚当拐棍拄着，往前走了两步：“带啥好东西了？摔了都不放手？”
“嘿，当然是好东西！这个莲花白！这个，烧鸡！快他娘的接把手，冷死老子了！”
说着，杨佑宁拽着甩来的衣袖，毫不客气的一用劲，立起身子。
将那个纸袋套在那人的残肢上，一扭头就往院子里走。
“连长！连长！，看我带啥好东西来了？”
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和其他的院子没什么两样，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干净了吧。
房檐下，几双乌黑黑的眼睛看着跑进来的杨佑宁满是雀跃之意，一脸菜色的小脸上都流露出欣喜。
但这些孩子却不像其他地方的小孩，一窝蜂的涌上去，只是远远的看着。
杨佑宁对着最大的那个扔出一包古巴糖，半大小子奋力接住，对着杨佑宁敬了个礼。
杨佑宁停下脚步，正色回礼后才踏门而入。
“连长！”
一位双腿齐断，脸上还有烧伤痕迹的中年人笑着对他挥挥手：“听见了，听见了！那么大个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嘿，这不是高兴吗！您看这个！”
杨佑宁掏出个红头文件，中年人拿起看了看：“哟，了不得了，你小子这个厂长越当越大啊！居然都能建分厂了？”
“那是，这个暖炉厂弄成了，我把小六，小汪他们一股脑的都招进去，O(∩_∩)O哈哈~”
连长沉默了一下：“这暖炉什么的，只有冬天有用吧？那夏天就闲着了？不行！不能这么做，这不是给国家添负担嘛？”
“我们现在有国家养着，已经足够了。你把那些成年的孩子带进去就行了！”
“他们我肯定要带，你们也绝不落下！谁说暖炉厂只能生产炉子的。”
杨佑宁平常不着调的脸上带着罕有的严肃：“一个都不落下！”
缺了一条胳膊加半截手臂的“六子”走了进来，把残肢夹着的纸袋吃力的放到桌子上。
“嗨，你小子还是那么不靠谱，我们这些废人去了你厂里能干啥？别活干不好，还连累了你……”
“是啊，有空来看看俺们就行啦，把那些小子带好，我们就烧高香了，眼瞅着就能结婚了，有个工作也好讨媳妇不是？”缺了一条左腿，少了一根胳膊的“小汪”也是跳啊跳的走了进来。
“谁说不能了！谁敢说你们是废人，我先去废了他！”杨佑宁脖子一梗。
“等两天，我把厂房拾掇出来的，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都他娘的给我上~~”
“上~~~啥线来着？等会我看看~~”
杨佑宁掏出个小本子：“呃，一种基于可调式输送线有序传送物料的加工方式……！
简称~流水线，嗯，对就是这个”
“到时候你们都给我生产‘喜洋洋’去！嗯，崽子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个线是啥玩意。”
一番说辞，让几个老兵稍微有些意动。
“小宁子，行啦。我们这种当什么工人……，到处乱跑，只会给旁人添麻烦。”连长把两只烧鸡的鸡脖子都拆了下来，剩下的装在盘子里，示意“小汪”把剩下的端了出去。
杨佑宁目光随着“小汪”移动，看着他把烧鸡分给了杂院里的其余人家。
“你啊，把其他同志的遗孤照顾好就行，虽然街道办的同志时常来看看，但有些事女同志也不好管教，去了你那边，该打打，该罚罚，苗子不能长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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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六子”眼里透了些光彩出来，但看看只剩一节的手臂，那抹光彩又渐渐散去。
苦笑着用残肢扒拉了一个酒杯到老连长面前：“满上，满上。”
“最近眼睛一闭，就仿佛回到了阵地上，老是能看见‘三儿’捆着手雷滚到‘潘兴’脚底下的样子。”
“小汪”又拄着扫帚蹦了回来，大喇喇的用牙咬开瓶盖，先给其余人倒了一杯，自己拿着酒瓶就是一大口。
“嘿，我昨梦见扔了一宿的RPG40，好家伙，怎么扔都扔不完，可过瘾了！”
两人说话间，大院门口冲进来几个小年轻，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领头那个看着房檐下的小孩子，从包里摸出一把黄豆，小心的每个人分了几粒。
“嘿，你们几个小子！又去打架了？”
杨佑宁看着他们的满身尘土不由皱眉。
这几个战友的遗孤被连长他们找到后，就直接带回来抚养。但由于是外地人，平时里没少和附近的小青年打架。
领头的那个先是热情的和杨佑宁打了个招呼，又叫起了委屈：“没打架，我们去粮店扛大包了。一人赚了8毛钱呐！”
杨佑宁眼珠子一转，对着连长说道：“要不先这样，工厂还没收拾出来，这些小子先跟着厂里的安装队去各家各户安装‘暖气炉’，你们也跟着去看着他们，咋样？”
看着连长又要说什么，杨佑宁赶紧接道：“您说我一个万人厂长，那有多忙啊。可没空看着他们，你们这一去，一是帮他们检查检查质量，二哪，有你们在，旁人也不敢平白的欺负他们不是？”
连长看着孩子们希冀的眼神，双手紧了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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