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鱼不敢去看陆禀言,她怕这一看,自己就听了他的话留下来了。
可是她也没忘记,今晚是他和柏慧珠的大婚之日。不管如何,他已经和柏慧珠成亲了,就算是柏慧珠冒充了自己,可是跟陆禀言拜堂的终究不是自己,现在自己跟他走,那和柏慧珠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朝宋雁西求道:“宋小姐,求您放我走吧。”一双美眸里,满是凄楚可怜。
宋雁西撤去法阵,她便立即离开,陆禀言要追,却被宋雁西给拦住,“大哥,你给她一些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家里的柏慧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不然的话,她一直占着陆夫人的身份,柏小鱼总不可能来给陆禀言做小?
更何况现在都提倡一夫一妻制,陆禀言作为大上海新一代的年轻实业家,这个时候闹出大小老婆,还是姐妹花,不得上头条,严重影响棉纱厂的声誉么?
而原本要去追柏小鱼的陆禀言因为她这话,想起今日和自己拜堂的柏慧珠,心里一阵怒火,尤其是刚刚才亲眼又重新游览了一遍自己的前世。
是柏小鱼以残躯替他挡了一世的风雨,可是现在却因那柏慧珠,自己险些负了柏小鱼。
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性格又稳重,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那大学里做学问的教授。
可谁能想得到,就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原本其实是那帮派堂口里走出来的,手上哪里有能有不沾血的?
所以这样的陆禀言,内心其实天生就带着狠戾的,因此哪怕那柏慧珠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他这心中起了杀意,也没有半点畏惧。“胆敢篡改我的人生,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宋雁西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儒雅沉稳的大表哥,但是他眼里那抹明晃晃的杀意,宋雁西就算是想要忽略也难,有些担心,便主动将这事儿揽过来道:“大哥,专业事专业人来做,你交给我吧?反正我看到她妹妹身上也背了不少孽杀之罪。”
不过问题来了,柏慧珠和柏慧珊不一样,她除了窃取柏小鱼的人生之外,其实好像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而这一桩事情,只能用道德来衡量。
可偏偏道德对她这一类人是没有用的,但凡有些廉耻之心,也不可能去冒充柏小鱼骗大哥了。
所以最终对柏慧珠,还是只能用陆禀言所想的那种手段。
但没想到陆禀言却拒绝了,“不用,让我亲自来。”不然,他难以解去心中之恨。
尤其是他想到柏小鱼悲伤而逃的背影,便一阵锥心之痛,这跟柏慧珠脱不了干系。
她是没有杀人,可她却诛心!
宋雁西见他态度这样坚决,也不好再继续大包大揽,但终究是不放心,所以便道:“那我让嘲风跟着你,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
妹妹身边显然都非闲人,陆禀言恨虽恨,但还没失去理智,“多谢。”转头朝嘲风看去,“就麻烦你了。”
“大哥客气了。”嘲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对付一个柏树精,就是动动手指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的。
如此,他们在这酒馆里分道扬镳,陆禀言带着嘲风回去,而宋雁西与小银去往柏慧珠租下来的公馆里找柏慧珊。
柏慧珊从陆家回来,还去了一趟舞厅,这会儿喝得半醉的状态,才跄跄踉踉地踩着高跟鞋回来,总觉得家里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但是至于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进来开了门,蹬掉鞋子踩在地毯上,喊着佣人给倒水。
只是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回话,便又去摇铃铛,这才朝客厅里的沙发上走去,赫然见着沙发上居然坐着两个陌生女人。
其中一个竟然觉得有些眼熟,但现在她喝得醉醺醺的,也一时间想不起到底是谁,只瞧着怪好看的一个女人。
“你们是谁,不知道这是我家里么?”她朝身后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去,不满地驱赶,“赶紧给本小姐滚出去!”
宋雁西和小银来了好一会儿了,此刻见着一身酒气的柏慧珊,直接朝小银道:“她杀了不少人,你来收了她,也算是积累功德。”
所以她要让小银来动手。
可惜小银没什么经验,算得上是初学者,也没有小塔那种初生牛不怕虎的胆子,“我可以直接杀了她么?”所以不想跟着柏慧珊纠缠,想一击致命。
宋雁西点头,“当然可以。”
不想那柏慧珊虽是有些醉酒,但也不完全醉,见她们还不走,反而商量着要杀自己,一时清醒了过来。但也没有露出半点担心,反而一脸得意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宋雁西很怀疑,难道她身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靠山?还是她本身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厉害身份?
所以洗耳恭听。
没想到柏慧珊竟然说道:“我姐姐,可是陆家的大少奶奶。陆家你们知道吧?玄门中那个大名鼎鼎的宋雁西,就是陆家的外孙女,你们要是敢对我动手,那陆家不会绕过你们,自然也就是宋雁西不会饶了你们。”所以不管这两个女人什么身份,她都不怕!
这当着宋雁西的面夸宋雁西手眼通天,这把小银整不会了,回头朝宋雁西看去,“姐姐,这?”
宋雁西却是因为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早前在陆家的新房中听到柏慧珊说这话,原本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她还真把自己做护身符了。一时好笑不已,“我就是宋雁西。”
但是没想到这柏慧珊不相信,“你?你要是宋雁西,那我就是王母娘娘!”
宋雁西微微一笑,“没事,很快你就信了。”然后示意小银动手。
柏慧珊忽然被禁锢住,被酒精感染的脑袋这才彻底地恢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觉得宋雁西眼熟?不是因为在陆家看到了她的照片么!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宋小姐,我姐姐是你的大嫂,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她不提柏慧珠还好,这一提不免让宋雁西起柏慧珠的这种举动,简直就是钻法律的空子,“没事,她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柏慧珊这才真正地慌起来,“不是,你这样的话,你不怕陆禀言恨你一辈子么?”
“他不会恨我,只会感激我。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你姐姐抢了柏小鱼的人生吧?和我大哥定下来世之约的是柏小鱼,她抽走柏小鱼的记忆,拿走信物,冒充柏小鱼骗了我大哥。我大哥是什么性子,想来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中,你们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你说你姐会又多惨?”宋雁西其实也好奇,大哥会不会真的杀了柏慧珠。
柏慧珊显然也不知道她姐姐干的这些事儿,当即就懵了,“这不可能!”就算是她晓得姐姐和陆禀言的‘相爱’有些玄乎,但这样的好事情,怎么可能落到柏小鱼的身上?
所以摇着头,“你们一定也被柏小鱼那个丑八怪给骗了,她很丑你们知道么?她根本就不长这个样子的,她不但用脸骗人,还说谎话骗人,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
却听小银气愤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堂姐,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她?”且不说她那一身的伤;她的丑陋是为何而来的。就算是柏慧珠偷走了她记忆和信物,骗了陆禀言,她虽生气,但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
可是这柏慧珊怎么能如此?这一样的柏树,对比之下,小银越发觉得这柏慧珊的不堪。
柏慧珊只觉得不妙,心中实在想不通,柏小鱼那个贱人到底是对这些人使了什么迷魂术?居然还替她说话。当下心中又气,又害怕她们真对自己的动手。
姐姐当时听到宋雁西是陆家的亲戚,得知陆家有几个孙子未婚,便想着与其这样躲着玄门中人和那些大妖,倒不如找个护身符,这陆家就不错,所以这才带着她来上海的,没想到在这里刚好遇到柏小鱼。
大家都是亲戚,一片地里长大的,便带着她,哪里晓得她这样不知恩图报,反而害她们姐妹俩。
越想越气,忍不住脱口骂道:“那丑八怪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这样愤怒,让宋雁西忽然生出些恶趣味来,不想直接杀了她,向小银吩咐道:“先不要杀了她,让她看看她姐姐的结局,再杀。”
小银闻言,这样不错,十分赞成。
所以将柏慧珊打回原形,接过宋雁西递来的符张,将她封印成了小小的一根树枝,别在那胸针上面。
也方便柏慧珊到时候看得清楚一些。
而陆家这边,柏慧珠不知道怎么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马上就要洞房花烛了。
她和陆禀言认识到现在,他除了让自己简单地挽着他的手臂几次之外,便不愿意让自己靠近。
她也不是没有努力地勾引过,可都没有用。不过陆禀言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梦,因此她倒是没有担心,尤其是她在结婚之前特意让陆禀言和柏小鱼见了一面,陆禀言和柏小鱼都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只要不成亲,她终究是不放心,就怕出现岔子。
可现在成亲了,她仍旧觉得不安,只有肚子里怀上陆禀言的孩子,有了陆家的血脉,这才算是真正和陆家分不开关系,到时候就算是陆禀言知道自己骗了他又如何?
陆家长辈们对自己都这样喜欢,他又是个孝顺的男人,难道会因为自己这个谎言和自己离婚么?而且那时候自己也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可万事俱备,东风也来了,陆禀言却忽然在这新婚之夜走了。
她现在坐在这喜气洋洋的新房中,很是心慌。忽然,这时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的心跳也随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跳得越来越快,一面不安地起身,想要看看是不是陆禀言回来了。
然就在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随后房间里的灯被打开,房间里不再是红烛闪烁跳动的模糊光亮,而是变得一片明亮。
她看到了陆禀言熟悉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温柔地走过去,贤惠地想要替他脱下西服,“我怕灯亮着,让大家担心。”言下之意在清楚不过了,烛光和灯光是有区别的。
烛光亮着实数正常,这洞房花烛嘛。
但是哪个洞房花烛,还将电灯也开着?
可是没想到,陆禀言直接大步从她身前越过,不做任何停留,更没有要脱下西服的意思。而是走到左边落地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下,双腿叠交在一起,扶了扶有些滑下鼻梁的镜框,抬头朝婉婉娉婷朝自己走来的柏慧珠,“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口气很随意,和以往的闲谈没什么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柏慧珠心中却生出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你刚才,去了哪里?”她没有回陆禀言的话,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问着陆禀言。
但是陆禀言却没有去看她,更没有留意到她脸上露出的温柔楚楚,“你如果不回答,那以可以不用说话。”他现在多听她的声音一瞬,都觉得厌恶。
“你说。”柏慧珠到底处于被动的状态,见他明显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迎合。
这时候却见陆禀言将那小金锁拿在手里,“这个,当真是你的?”
看到小金锁的那一瞬间,柏慧珠只觉得什么东西再破裂一样,她心里莫名就觉得疼痛起来。她知道陆禀言对自己的一切有求必应,都是因为小金锁的缘故,可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动心了。
甚至有时候觉得他偶尔露出的深情目光,就是对自己的,而不是梦里那个救了他的柏小鱼。
而现在他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想诈一诈自己罢了。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给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回答。
可是很明显,陆禀言没有那个耐心!
他当然没有,眼里一直都是他在桥上抬头刚好看到柏小鱼的那一幕,她的眼里,那种情愫,让他心痛无比。
她在等自己,哪怕被抽去了记忆,可是自己呢?
只因眼前这个女人骗了自己。可是回来的路上,嘲风说了,这柏慧珠没害过人,和她那妹妹柏慧珊不一样,罪不至死。
陆禀言也劝自己,如果不是她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也许自己这前世的一切也都不会出现在梦中,那么可能就和柏小鱼错过了。
既然嘲风说她罪不至死,那就给她一次机会。所以陆禀言想,若是她直接承认了,是她冒充了柏小鱼,自己就不会要她的命。
可是眼见着这女人那故作温柔贤惠的面容下,满是算计,心中就一阵不快,催促道:“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么?”
“我……”柏慧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想赌一把,赌赢了往后陆禀言心中就不会有半点芥蒂,不会再怀疑她。
于是调整了心态,目光的坚定地看着陆禀言手里的小金锁,“这就是我的,禀言你不就是正是因为这小金锁,才想起我们前世的约定么?”
陆禀言听到这话,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他本来就想杀了这个骗子的,可是因为嘲风的话,自己给她一次机会。
说实话,虽然给了柏慧珠求生的机会,可他还是挺后悔的,还是打心底想杀了这个虚伪的女人。
所以,听到她这回答,发自内心地高兴。这柏慧珠简直是自寻死路!
而柏慧珠不知所以,见他笑了,也以为赌对了,同样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禀言,你今天怎么了,刚才你的样子好吓人啊。”一面将自己软软的身子蹲下,想要俯到陆禀言的怀中。
但是没想到她才蹲下来,就被陆禀言一脚狠狠踹开,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表情冷漠地摘下眼镜。
被这忽如其来一脚吓到的柏慧珠慌里慌张地抬起头朝陆禀言看过去,正好看到了他没有那镜片所遮挡的眼睛里,露出来的全部杀机。
她心中直呼大事不妙,必然是柏小鱼那贱人做了什么!心中万分后悔,自己不该自作聪明,让她和陆禀言见面的,没准就是她在背后捣鬼,让陆禀言起了疑心。此刻也顾不得被踢中的胸口隐隐作痛,只连忙楚楚可怜地解释道:“禀言,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敲门声。
天知道,柏慧珠多么希望是陆相城或是陆尊来了,自己在他们的眼里,还是最好的长媳,也许还能挽回自己的婚姻和爱情。
但是外面却传来一个陌生小男孩的声音:“大哥,我能进来么?”
外面的嘲风算着时间,应该问完话了。又担心这柏树精狡猾,若是伤了大哥,到时候自己怎么和姐姐交代?所以便敲门询问。
“进来吧。”陆禀言已经将镜片擦得明亮,重新戴上,动作很文雅,压根没有办法让人想象出,他这样温文儒雅的男人,方才会朝女人动手。
柏慧珠不知道进来的到底是谁,但还是连忙朝陆禀言求道:“禀言,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留在你的身边,你别赶我走。”
她一定不知道,陆禀言给她的选择中,压根就没有赶走她这一条。从头到尾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陆禀言面对她的苦苦求饶,只有冷漠的一句话,“你可以爱我,但是却不能伤害她!”
柏慧珠听到陆禀言口中的这个‘她’,顿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你……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她不甘心?难道这段时间她和陆禀言所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不作数了么?所以想争一争,“你为何相信她,却不信我,明明现在陪在你身边的是我。”
主要这不争的话,她其实是有些担心,陆禀言会生恨杀了自己。他是没有这个本事,可宋雁西来了。
他们兄妹的感情这样好,宋雁西必然会替他动手。
而且自己也不正是因为看到中了这一点,这才冒险的么?
陆禀言觉得柏慧珠就不配提起柏小鱼,因为自始至终,柏小鱼都没有和自己提过一句。反而因为自己和柏慧珠现在的关系,与自己划开界限,躲得远远的。
可是,陆禀言一想到,她的记忆都被柏慧珠抽去了,仍旧还等着自己。
那是她给自己许下的诺言,在酒馆里等着自己,自己从南方走过来。
而自己许给她的来世之约,却忘记得干干净净,他愧疚自责,觉得自己欠柏小鱼太多。
眼下想起她的隐忍,更是心痛。
“她什么都没和我说。”这就是区别了,真正陪着自己的人,才不会告诉自己,当初为了自己怎样。反而是这冒充的人,一直在再和自己强调所付出的一切。
陆禀言觉得有些好笑,一面抬头向已经进来的嘲风看过去,口气淡淡地说道:“杀了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将柏慧珠所有的希望都给击垮掉。她扭头看向嘲风,只是一个隽秀的小少年,但她能肯定,这不是什么凡人。
她不想死,将求饶对象换成了嘲风,不断地给他磕头求饶:“饶了我,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也没有害人,你不能杀了我。”
陆禀言知道,宋雁西有她自己的规矩,她可以不论种族,但是一定会辨是非,无过重罪者,她不会取性命!所以听到柏慧珠的话,便缓缓起身,“我自己动手。”不让嘲风沾因果。
这反而让嘲风不好意思,“大哥,还是我来吧。”往后多做功德吧。
但是没想到陆禀言竟然直接拿出了枪,“这东西,对她们有用么?”枪膛中,上满了银子弹,是宋雁西上次送给他的,说是以防万一。
毕竟不是有恭顺王爷这号人物么?
符咒他们不会用,所以便给了这特制的子弹。
嘲风瞥了一眼,“应该是有用吧,不过这声音肯定会惊动大家。”为了这样一个女妖将外祖父他们惊起来,不值当吧?
陆禀言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将枪收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竟然是宋雁西和小银。
见到宋雁西,柏慧珠顿时犹如见了救星一般,连忙挣扎着朝她爬了过去,“宋小姐,我知道你一向最讲规矩,您饶了我好不好?”
她的罪,不致死。
“可是你不该算计到我家人的身上啊。”宋雁西的确一向讲规矩的,但是涉及到家里人,那肯定是不能讲情面的,不然以后旁人有学有样,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放心远行?
听到宋雁西的话,柏慧珠彻底地绝望了,但她觉得委屈,她这不是没骗成功么?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凭什么要她的命?她不想这样坐以待毙!所以挣扎着借机现形,想要从这落地窗里逃走。
但是哪里能逃得掉?宋雁西挥手间,法阵已成,她被猛地弹回来。
不同于当时柏小鱼被法阵弹回来,只是摔了一跤,这柏慧珠则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陆禀言顿时露出担心的表情,不过并不是对柏慧珠,而是担心祖父他们听到。
“大哥放心,这里一切被隔绝。”宋雁西说着,小银也将那柏慧珊放出来,好叫她们姐妹俩临死前团聚在一起。
柏慧珊见到眼前的柏慧珠,知道她是靠不住了,只能立即和她撇清关系,“她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她知不知道一点都不重要,宋雁西杀她,不过是因为她犯下了杀孽太多而已。
只是柏慧珠没想到自己从小一直娇宠的妹妹,现在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撇开自己,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办法释怀。
谁都可以背叛自己,唯独柏慧珊不可以。
新房里姐妹俩的声音渐消,宋雁西看到陆禀言用心良苦布置的新房,“明天一早要给外祖父和舅舅敬茶,大哥你打算从哪里变出一个新娘子来?”
陆禀言苦苦一笑,“这杯新媳妇的茶,他们暂时是喝不上了,不过你也别想跑,不然我一个人怎么能解释得清楚?”
却听嘲风提议道:“其实也不用推迟,我们现在去找柏姑娘回来,不就好了么?”反正柏慧珠都死了,昨天拜堂到底是跟谁拜堂,宾客们怎么会知道?隔着盖头帕呢?
早前大哥又没让记者们拍到柏慧珠的正面。
现在只需要宋雁西去给家里的人解释就好了。
陆禀言倒是想,可是他不确定,柏小鱼还愿意么?但他还是想试一试,目光殷切地看着宋雁西,“雁西,还要麻烦你。”
“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宋雁西走到窗前,摘下延伸过来的树枝,又使出了她那扔树枝的办法。
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树枝所对准的方向,“这个方向找过去,必然能见到她。”
陆禀言闻言,二话不说立即就下楼,开车过去。
两人之间的事情,宋雁西就不好跟着过去掺和了,所以就被陆知棠给拦住了。
看到忽然拦在面前的陆知棠,有些被吓到,“二哥你干嘛?”属猫的么?走路不带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大哥房间里不对劲。”而且刚刚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是大哥出去了?看着背影有点像,但是大哥该在新房里吧?
宋雁西一把被他拽进房间里,小塔和嘲风则各自去休息,只留了宋雁西给他解释。
没想到宋雁西进了房间,只见陆若卿也在这里,显然这两人对柏慧珠这个很被长辈们看好又喜欢的大嫂,十分不满意。
见他们俩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宋雁西示意他俩坐下,这才道:“二哥你还真猜中了,这柏慧珠就是骗子。”不过她骗的是陆禀言的人,而不是陆知棠所以为的那样,骗陆家的财产。
而陆知棠听到她的话,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这样的话,明天我就告诉爸爸。”至于祖父那里,要不先瞒着?他转头朝陆若卿看过去,想寻求他的意见。
陆若卿摇头,“祖父身体才好些,先不要吧。”
哪里晓得这时候只听宋雁西又说道:“她是一株柏树妖。”
听到是妖,两兄弟都站起身来了,一脸的惊慌,显然是认为陆禀言被妖怪迷惑心智了。
宋雁西则示意他们俩先坐下,“我你们看一个东西。”
说着,在兄弟俩的疑惑中,将陆禀言前世与小柏树的相知相约,给他们俩看。
电影院里有电影,但是黑白的,还大部份是无声的,而现在宋雁西给他们俩看的这个,特么是彩色的。
但是因为没有宋雁西的讲解,直至看到最后,丑不拉几的小柏树拿着老人给的金锁跑到他梦中,定下相见的地方。
两兄弟才恍然反应过来,“这,这柏慧珠和大哥?”
“不是,是柏小鱼,柏慧珠偷走了金锁,抽掉了柏小鱼的记忆。”但是假的还是假的,就算是没有自己,这纸也包住火,柏慧珠终究是会被发现是个假货。
陆若卿和陆知棠唏嘘了一声,他们俩对于玄门文化的了解,还一直停留在抓鬼除魔之上,所以此刻看到这了陆禀言这所谓的前世,都处于那种无法表达的震惊之中。
在听到这中间还有这一段曲折,不免就好奇,“那现在大哥知道真相了?”和他定下来世之约,保护了他一生的是柏小鱼?
宋雁西点头,简单地讲了一下处理那姐妹俩的过程,便道:“大哥已经开车出去找柏小鱼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明天能准时给外祖父和舅舅敬茶。”
兄弟俩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他们是前世定下的姻缘,两情相悦,没道理给拆开,但还是有些担心,柏小鱼是妖,大哥是人。
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担心地看着宋雁西,“他们生孩子算什么?”人头树身?
“算半妖吧……”宋雁西还真没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眼下听到陆知棠这一说,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不会让大哥折寿什么的吧?”陆知棠其实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上一辈子柏小鱼用命保护了大哥那么多次,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陆禀言的太太,所以他们没有反对的理由,更不可能说因为她的种族问题,而看不起她。
万物平等,谁也没有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宋雁西摇着头,“那倒不会,我先回去想想,怎么让祖父他们接受柏小鱼的身份。”他们可没二哥三哥这样开明。
而此刻的陆禀言,开着车一直朝着宋雁西所指的方向寻去,街边任何一条弄堂,他都不愿意放弃。
可是就在这一次他将车停下,准备下车找柏小鱼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背后有危险来袭,他立即朝地上扑去,滚了两圈,但那子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跟着自己的身后追来。
显然,追杀他的人不止是一个。他掏出枪,有些舍不得这枪膛里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子弹,正犹豫着,几个人影分别从四周出现,将他一下围住了。
“陆大少爷,没想到吧!”几个黑衣人也没想到,他们刚接到任务,刺杀这陆禀言,还在合计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没想到这新婚之夜他居然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不就是老天爷强行喂饭么?这钱不想赚都难!
陆禀言见到这些杀手,心中隐约已经猜到,多半是棉纱厂的竞争者。他也是从小混帮派的,所以倒也不意外,只是看着这几把个对准自己的枪口,仍旧是有些不甘心。
他就这样要死了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冷风忽地卷过来,像是将这四处的落叶都给卷了过来一样,那些杀手也被挡住了视线,慌乱中生怕陆禀言逃了,只朝他原来被围住的地方开枪。
陆禀言听着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枪声,反手握住那个在落叶中将自己拉起逃过来的柏小鱼。“你又救我。”
一面在心中暗自感慨,这方向,还真是雁西所指的方向。他这会儿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怀疑,莫不是这些刺客是雁西找来的?
故意来这一出苦肉计,把柏小鱼引出来?
柏小鱼没有说话,任由他拉着,直至到了那安全的地方,才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这人怎么总大半夜才出来?”
但是才甩开,又被陆禀言重新抓住了,“跟我回去可好,我今天才大喜,明天却不见了新婚太太,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才好呢?还会被人笑话。”
他那一本正经地苦恼,让柏小鱼忍不住有些好笑,毕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都是个严谨稳重的人。“你的新娘子呢?”
“她跑了。”
“胡说。”柏慧珠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怎么可能舍得扔下呢?却忽然被陆禀言搂进怀里,她还想要挣扎,却听得耳边满是陆禀言深情低沉话语,“她跑了,不过现在又被我抓住了。”
听到这话,柏小鱼才反应过来,陆禀言说的‘她跑了’的她,是自己。
而这时候又听陆禀言继续说道:“上一世,承蒙小鱼的保护,这一辈子,换我来保护小鱼好不好?”
柏小鱼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心头狂跳,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欢愉涌上心头,她想答应。
自从想起了这些记忆,她的脑子里全都是他们的过往,她是树苗的时候,他是孩童。
她见证了他一步步地成长,听着他一日复一日的道经,所以她这棵废掉了的小树苗能跑到他的梦里。
可惜,她还没化形,他的生命就到了尽头。
她为了那来世之约,拼命地修炼,就想早一点和他相见,她怕他久等了。
可是现在真的见到了,她又害怕他看到自己这张脸后……
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可见柏慧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柏小鱼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姐妹俩打发走的,但是如今的自己,的确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总是那样优秀,而且自己不但是妖,更是一只被烧得面目全非,且身上全是伤疤的妖。
若是没了这画皮,他可还会遵守这来世之约?
所以她还是将陆禀言推开了,然后仰头看着一脸受伤的陆禀言,“你不要那么早就对我说这些话,你先看看我的真面目,再做决定好不好?”不然她怕自己沉沦下去了。
到时候陆禀言若真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无法接受,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说着,慢慢地撕下脸上的画皮,一张脸上有大半边都满是被烧伤的疤痕,在这样的深夜里,犹如鬼怪般恐怖。
但这还不算完,她解开衣裳,转过身,后背上几条丑陋的疤痕交错。
这个时候,柏小鱼已经不敢转回身去看陆禀言了,她怕看到陆禀言眼里的厌恶和恐惧。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冰凉的后背上忽然传来一道温暖。
陆禀言双目通红,温柔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那些伤痕,“你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你爱我的证据。”都这样爱他了,为何还要推开他?
他心疼地将眼前这满是疤痕的身体搂入怀中,“小鱼,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我不只是想要弥补你,我也爱你,我想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往后余生,再也不要分离,答应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到最后的时候,甚至已经有些哽咽了。
可想而知,他这样一个要强的男人,看到自己女人身上因为自己留下的这道道疤痕,怎能不痛呢?
他动作温柔地把她的衣裳一寸寸拉上,扳过她颤抖的肩头,让她的双目与自己对视着。
柏小鱼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你当真不会嫌弃我这副样子?”
“傻子,你是树的时候我都没嫌弃你,你在梦里的时候完全是虚影,我连你的手都碰不上,现在能抱上真正的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可强求的。”一面整理着她故意用来遮住那伤疤的碎发,“小鱼,常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们这样刚刚好。”
如果样样都太满,他反而觉得不安。
可惜这些伤痛,不该在小鱼的身上,而是让自己来承担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