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悬崖上空,悬空挂着一张巨大的招魂幡。上面有着无数的脸庞,每一张脸就好像代表着一个灵魂,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旗子上面。
宋雁西条件反射便布下一个护身法阵,将她和容徵保护在其中。
这时候看朝那旗子上面的人脸,觉得他们又像是活的一样,一双惨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雁西和容徵,看得人头皮发麻。
忽然宋雁西看到小塔和女娲树的脸庞也在上面,而且还被众多鬼脸挤压着,满目恐惧绝望,不知道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见此,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去,试图想要将她们俩从里面□□。
却被容徵给拦住了:“别过去,这是镇魂旗,也是招魂幡!”
宋雁西知道镇魂旗,根据玄门历史所记载,在上古时期的古战场,死伤过多,那时候的地狱还未成型,所以大量的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着。
那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便有玄门中能人制作出镇魂旗,将这些无处可去的魂魄都吸入其中,然后封印镇压。
所以其实这也跟镇妖塔是一样的存在。
但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这封印在风吹日晒之下,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使得里面的魂魄逃了出来,人间一度变成地狱。
这时候便有了旁门左道之人,直接将这镇魂旗拔起,作为容器,吸纳魂魄入其中,为自己所用。
既然这学的是旁门左道,那这镇魂旗也不会用在正途上,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一个新的名字,招魂幡。
专门以此夜里招人魂魄,活取生魂,那时候一个村庄的人若是毫无预兆地在夜里失去,那必然是有人用了这招魂幡。所以此举自然是受到了玄门中人的讨伐,那镇魂旗也从镇邪的法器变成了邪器本身,基本被毁得所剩无几。
所以这里为何会有镇魂旗?又是何人操纵。
宋雁西一时也想起城里的那些鬼脸,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本来她就好奇不已,现在看到这招魂幡,心想莫不是跟着招魂幡有关系?但是如果有关系,为什么他们不受招魂幡所控制?
自己是和他们打过交代的,他们都是些独立体。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和城里那刚新死的鬼魂们有着莫大的区别。
只是上面的鬼脸那么多,数之不尽,到底是多少亡魂?又是从何而来的?还有这招魂幡的操纵者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将小塔和女娲树都吸入其中。
“有没有什么办法?”宋雁西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除了想着用红线为引子,自己顺着红线进去,将她们俩给找出来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但是这办法也不一定能成。
不想容徵也只能有这个办法,主要也是现在不知道背后操纵这招魂幡的到底是何人,所以不敢太过于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只有用这红线引魂,方不会惊动对方。
然而,宋雁西的物品几乎都在女娲树那里,而女娲树如今可也在招魂幡中,一时便是捉襟见肘,要什么都拿不出来。
但凡,她身上的腰带头绳是红色的也行啊。
容徵见她看自己,摇了摇头,“我也没有……”他也学着宋雁西一样,穿着一身雪白。
宋雁西深吸了一口气,想来也是,他一个僵尸,能带几张符在身上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带这些东西?但是救小塔和女娲树迫在眉睫,便道:“你在这里等我。”
容徵以为宋雁西要出去,从上面找红线,哪里晓得宋雁西自己往身上画了一道护身符,从法阵里出去,回到外面的墓室里,直接从东南角上的鲛灯上取下了半截红丝带,便折身回来了。
这地宫的布置和大雁塔基本一样,她在大雁塔下面的地宫里见过这红绸,想着这里也有,所以当下给取下来,撕扯成几条红色丝带。
不但如此,还从棺材下面取出了十七个锈迹斑斑的铜钱。
如今麻利地将这红丝线将铜钱串起来,眨眼间便制作出一把铜钱剑,而剩余的红色丝带则递给容徵。
容徵见她手握着那临时绑起来的铜钱剑,一下猜到了她的打算,她这是想要顺着这丝带进入里面。
只是还没容他反对,宋雁西便说道:“开天剑也在女娲树那里,我现在进去看看,若有异样,你就拽一下这丝带。”把自己拉出来。
然后抓着红色丝带的另一端,便从护身法阵里冲出去,几乎是她到那招魂幡下方,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吸了进去。
那种被吸进去的感觉,整个人在短短的一瞬间里不断地反复揉搓压瘪,就好像是在被后世那洗衣机里一直搅拌一样,她也就明白为何小塔和女娲树当时会发出惨叫声。
也亏得她在自己身上画了一道护身符,有了这护身符阻挡,身上的疼痛感大大地减少了不少。
原本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情,该是男人出面才对。
只是容徵一来不是人,二来他也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不过是谢兰舟的残魂碎破之一罢了,他哪里经得起这折磨?所以宋雁西才没跟他商量,就怕他跟自己争抢这机会。
她知道容徵绝对不差,没有完整的魂魄,还能坚持这么多年,做这么多事情,那地魔与之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然,这样让宋雁西对臾央的能力有了一个粗浅的认知。
谢兰舟尚且都这样厉害,那臾央到底是何等的恐怖?
不过现在都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承受着这几近变态的痛苦,终于进入招魂幡里了。
像是进入了一片黑漆漆的荒芜之境,空气都显得那样浑浊,宋雁西怀疑自己在这里根本待不了多久,难怪小塔和女娲树出现在招魂幡上的表情会那样痛苦。
而这荒芜之地,也不见得是当真黑漆漆不见五指,因为不管这天上地下,都漂浮着鬼火。
每一团鬼火就是一个独立的魂魄,相互吞噬,胜者为王。
所以四处可以看到他们相互吞噬的声音,他们当然也看到了宋雁西,只是宋雁西手腕上绑着的那根红丝带太过于醒目,逼得他们根本就不敢靠近。
如此一来,这漫天遍地的鬼火,反而成了宋雁西照亮的灯笼。
她的所有东西都在女娲树那里,而这里也无树枝枯木可用,难得一次她掐起左手上的指节,推算起小塔和女娲树的方位,然后迅速朝那方向跑去。
不同于那被招魂幡吸进来的人,只剩下这魂魄,而因为那红丝带的存在,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新鲜的生人之气不晓得一路引来了多少鬼火,短短几分钟里,她身后就追满了鬼火。
也正因为着这些鬼火,使得她所到之处一片明亮,但是很快宋雁西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小塔和女娲树现在多半也是这样一团鬼火,大家都长得一样,自己如何辨认她们?
而偏偏这个时候,有那胆子大的鬼火王终于按耐不住,朝着她扑了过来。
有一个动,便有无数个鬼火一起蠢蠢欲动,谁也生怕晚了,从而分不到这美羹一杯。
哪里晓得那鬼火王才靠近,宋雁西忽然舞动手中的铜钱剑,一手飞快掐诀,最后手握着铜钱剑,于眼前这空中画出一道符文。
随着她最后一笔落下,她身前那原本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居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符,金光在她翻飞的手指间迅速亮起来,照亮这方圆十里,而金光所照亮之处,这些鬼火都被符吸入其中。
这是宋雁西临时想到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没有符傍身,那她就直接画出一个类似于这招魂幡的符,把这些鬼火先吸入其中,省得挡了自己的道不说,还意图将自己给吞噬掉。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这鬼火被吸走后,空气居然变得正常起来,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浑浊了。
身后,两个小小的鬼火见着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以为他们俩是侥幸逃过,眼见着那些鬼火王都被吞入符纸里,想要趁着宋雁西没注意到,赶紧逃走。
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危险,然后被一只带着暖意的手给抓住。
宋雁西将那两团鬼火扔到自己的眼前,“照亮!”
两个鬼火险些就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了,听到这话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以为,宋雁西会杀了他们。
有他们俩照亮,这十里境内的鬼火又都被自己暂时收起来了,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也不似之前那样还要左右前后防备,她直接踩在两团鬼火的身上,速度一下提升了不少。
很快,便将这十里范围给走到了尽头,离她所推算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
因为无法分辨她们俩到底是哪两团鬼火,所以宋雁西压根就不敢再像是刚才那样用符来吸鬼火了,生怕误伤了她们俩。
正当她想办法,如何辨认小塔她们俩时,手腕上的红丝带忽然动起来,像是被人从外面拉扯着。
自己这里并没有给出信号,容徵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拉自己,肯定是外面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当下哪怕万般不舍,毕竟已经快找到她们了,接下来就只差从这千千万万的鬼火中辨认出她们而已。
但纵使是万般不甘,还是出去了。
几乎是她才从招魂幡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便见到容徵所在的护身法阵外面,有几个扶桑阴阳师,而一年不见的言谏如则在他们的手中,遍体鳞伤。
宋雁西回到护身法阵中,惊讶于这西安城中竟然还有扶桑阴阳师,看来自己当初去扶桑那一趟,到底是仁慈了。
还有他们抓住了言谏如。
又见他身上遍体鳞伤,显然此前没少受折磨,所以这西安城才不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恢复得好。
言谏如也看到了宋雁西,满目愧疚,他该死,但是他却晓得现在自己不该去死。面对宋雁西隐含愤怒的目光,他也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宋雁西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言谏如,生为这西安的守护者,绝非是他所愿,他是守护者的同时,也是一个人。
所以自己不该道德绑架,让他必须要为这全城奉献一切。
“宋小姐。”为首的扶桑青年朝护身法阵走过来,朝着宋雁西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宋雁西闻言,不由得朝身后的招魂幡看了过去,他们要这东西!杀了言谏如,只是毁掉一个西安城罢了,可是这招魂幡若是拿到手里,只要入了夜,便能轻松将一个村一座城的灵魂都在悄无声息间收走。
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对方见宋雁西不言语,朝着被挟制住的言谏如走了过去,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狠狠地踢了言谏如的肚子一脚,然后回头继续朝宋雁西行礼,“请宋小姐务必和我们做这个交易,不然的话,我们很难保证言先生的生死!”
宋雁西看着疼得满脸扭曲的言谏如,想要拒绝。
但是没想到竟然听容徵说道:“答应他们。”
听到容徵这话的时候,宋雁西觉得容徵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来,西安城和这整个华国,到底孰轻孰重?而且对方真拿到了这招魂幡,只怕下一刻他们俩也会被吸入招魂幡中……
然而她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地朝容徵看过去,“你的意思是?”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进入招魂幡的时候,里面的魂魄都是以鬼火的形式生存,也有不少鬼火王,但却是没有任何组织,稍微一攻击,就溃不成散。
而且现在这些扶桑人朝自己开口做交易,这也就意味着,这招魂幡现在是无主的。
果然,容徵点了点头。
可宋雁西觉得即便是这招魂幡无主,但是如果真让给了这些扶桑人,要认主也是刹那间的事情罢了,还是觉得这样太过于冒险,到时候只怕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容徵却给了她一个相信我的眼神,这让宋雁西不好在继续反驳他的意思,不然就好像自己不信任他一样。
心想他见多识广,没准真有别的办法呢!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好。”
那扶桑年轻男子听到宋雁西答应,虽然不知道她和旁边那个僵尸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从他们的扶桑手札中所记载关于招魂幡的一切总结出来,这招魂幡其实认主很简单。
只需要往招魂幡中滴入一滴鲜血,便可认主。
而他们来这西安有一阵子了,已经想出了在滴入鲜血不会被吸入其中的对策。
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让整个扶桑都特别头疼,又难以对付的宋雁西居然在这里。
也幸好,他们抓了言谏如,没想到这个蠢笨的守护者,居然马上就有了用处。
宋雁西要是有符在身上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开启一个攻击法阵,将他们都打入深渊之中。
但女娲树这如今还在招魂幡里。
她和容徵从法阵里出来,让开身,示意这些扶桑人把言谏如交过来。
而此刻这些扶桑人眼里满是对这招魂幡的贪婪,见宋雁西和容徵从护身法阵里出来,解去了挡在前面法阵,直接将这言谏如当作那无用废物一般,扔给宋雁西。
宋雁西条件反射性地去扶着他,哪怕她现在对这言谏如确实没了半点好感,可是他始终代表着整个西南,若是他这一摔,再弄出些什么伤来,城里不知道又要倒什么霉了。
只是没想到她这伸手去扶言谏如的时候,容浔忽然念咒,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朝着招魂幡飞了过去。
这明显就不像是被招魂幡吸进去,而且他口中还念念有词,宋雁西顿时反应过来,“不……”
那个要还没说出口,招魂幡就出现了异样。
容徵已经成了招魂幡的主人。
众所皆知,扶桑人都特别讲究仪式感,让招魂幡滴血认主这也不是小事情,自然是十分隆重,哪里晓得会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当时都傻了眼。
也不怪他们愣住,一来是他们推算,任何魂魄都不可能接近招魂幡,不然必定会吸入其中,活人好歹是多了一线生机。
二来,就算是真有魂魄进入这招魂幡,想要试图控制招魂幡,也只是一瞬间的而已,终究是敌不过招魂幡强大的力量,最后只会落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他们对招魂幡虽然是势在必得,但也没想到走这样极端的路线。
所以看到这一幕后,虽然是愤怒容徵捷足先登,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想着片刻之后,他还不是一样被招魂幡吸入其中!
于是当下几人合力打出一套护身法阵,想要等着短暂的风波之后,重新滴血认主。
而宋雁西看到容徵的魂魄与招魂幡合二为一,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办法,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绝路,她是无法接受容徵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就在她绝望之际,小塔和女娲树从招魂幡里被扔了出来。
显然现在招魂幡已经由容徵做主了。
小塔和女娲树状态都不算好,宋雁西当下从女娲树那里拿到符张,将她们俩和言谏如保护其中,也没去管那几个建了护身法阵,就以为能躲过这一劫难的扶桑人,而是举着开天剑,朝着招魂幡劈了过去。
开天剑举起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雁西愤怒的心情所感染,整个剑气也显得霸道凶悍无比,四周的山石剧烈摇动着,悬崖一寸接着一寸外下坠,那几个扶桑人所在的地方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好在他们的道行不算低,不断地好后退移动着,一面惊诧地看着宋雁西手中的开天剑。
比起这开天剑,招魂幡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值一提了。
几人的心思都在变化。
而随着宋雁西手里的开天剑落下去,只听着无数的凄惨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牢不可坚的招魂幡居然碎裂了。
无数的鬼火从中逃窜出来,一下将这晃动的地宫给填得满满的,寻找着各个出口,试图想要朝外逃去。
只是怎么可能?宋雁西如今已经收起了开天剑,那符纸跟不要钱似的撒开,一个由着她作为主宰的巨大法阵就这样开启,这些鬼火顿时便不受控制地朝下面的深渊中坠去。
宋雁西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有多少冤魂,但是晓得不能让他们去地面,不然不等这言谏如出什么问题,只怕西安城在这眨眼间,估计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哪怕错杀,她也没办法,毕竟现在他们都变成鬼火,不像是小塔和女娲树那样,才进入其中能救回来。
现在变成鬼火的这些冤魂,早已经没了生前的理智,也没有半点思维,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吞噬。
吞噬自己的同伴,不然就要被吞噬掉。
几个扶桑人也在其中,大声惨叫着怒骂着,显然他们对于宋雁西的这法阵,也是略有所闻的,原本以为在他们自己的护身法阵里是没事的。
没想到现在连着整个法阵都一起跌入深渊中了。
而这些鬼火和闲杂人等都坠入深渊后,已经变成了残魂的容徵也出现在了宋雁西的眼前。
“为什么,我可以想别的办法!”她不解,容徵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激烈的方式?万一他没成功,没能让女娲树和小塔出来,反而赔上了他自己。
“没事,我只是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很快我就会以完整的自己到你的身边来。”他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是人了。如果不是生前是玄门中人,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
而事实上,他这具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最多也只能陪她到达昆仑山罢了。
所以其实早晚都要走,不如走得其所。
更何况,他这不是没有失败么?看着眼眶发红的宋雁西,对于这种分别最是能感同身受,“别难过,我又不是真的死了。”随后终于朝宋雁西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你看,这一次终于是你等我,不再是我等你了。”
宋雁西抿着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想哭的感觉,人家都说这人应当是越活越坚强的,只是为什么自己越活,越是觉得软弱了呢?
这眼泪,掉得就这样随意起来。
是羁绊多了,还是她的心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坚硬冷漠了?
她不舍地想要抓住容徵的虚影,只是这一瞬,法阵也结束了,再也没有容徵的身影,地宫此时就像是当初的大雁塔地宫一样,正在坍塌。
女娲树已经带着受伤的言谏如先逃了。
“姐姐,快走。”小塔还有些冰凉的小手朝她抓了过来,宋雁西只觉得眼前是一阵阵模糊,山石泥土,覆盖了所有的一切。
小雁塔不远处,那个女学生初香还在这里游荡着,势必要找到宋雁西他们一行人。
忽然看到自己桌前的羊汤无端从碗里晃洒了出来,她还以为是桌角高低不一,哪里晓得耳边这时候传来尖叫声,“快快逃,地震了地震了!”
她这时候也才发现脚下的地面正在裂开,而且缝隙越来越大,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和大家一起逃。
可是在经过一分钟后,一切忽然停止了。大家也反应过来,并不是地震,因为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比如旁边的那条街,一切都稳如泰山。
然后便听到有人说,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大雁塔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今年到小雁塔了。
明年后年大后年,又不知道该是什么地方了。
加之这西安城又是这副样子,不免是搅得人心惶惶的。
而此时此刻的宋雁西就在这条街上的一处客栈中,小塔和女娲树都在朝她说对不起,哭着道歉。
她们不该乱跑,不然就不会被那招魂幡吸入其中,那样的话容徵就不会消失了。
言谏如也再向宋雁西道歉。
他还是为了爱情闯下了大祸!叶小梵终究是没能受得住山上的苦日子,当初的新鲜甜蜜感过了后,她便开始频繁下山。
此前是借口回白马寺的娘家拿些物资。
她却不知道,这男人的第六感其实并不比女人差,所以言谏如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只是不能下山而已,她要的一切,他都能想办法满足她。
“可是,小樊说她需要朋友,她不想每日只面对着我一个人,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该多好。”言谏如说着说着,忽然朝宋雁西跪下来,“我不该为了挽回自己的爱情而私自下山。”一面无力地捶打着地板。
如果不下山,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那么西安城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此刻言谏如是后悔后话的,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
然而宋雁西现在哪里有工夫去责备他们,因为那招魂幡是近期才出现在那里的,有那么一瞬间,宋雁西觉得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而这世间,能这样移动招魂幡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被她列为第一怀疑对象的,当然还是臾央。此刻见到言谏如突然跪在自己面前哭,隐隐约约回想起刚才他的那些话。
心想又是一个恋爱脑,上一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一面示意他站起身来:“你是西安的守护者,我当不起你跪,你要跪就跪因你死去的那些老百姓吧。”
还有这城中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出现的鬼影,虽然现在可以确定和招魂幡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同和这言谏如肯定是有些关系的。
他但凡不下山,也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他这个鬼样子,这西安城莫说半点气运全无,就算是自保能力都能。
促使了那些鬼才能在城中横行。
可是宋雁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怪他,还是那句话,他首先是一个人,才是西安守护者。
言谏如此刻也没起身来,双手捂着脸痛哭,他这些日子都在山下,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上多一处伤,城里的某一处就出现了数条人命。
他就是害死他们的刽子手。宋雁西说得对,他该跪这些被自己害死的老百姓。
小塔和女娲树见此,眼下也不敢多言语,也发现宋雁西好像并没有因为容徵的离开有多难过。
宋雁西不是不难过,而是眼下的事情太多了,这西安城里肯定还有扶桑人,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扶桑人就这样总是盯着西安不放过呢?
这西安到底还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容徵,他说得对,他本来就残缺不全,而且还不是人,总不能以那副僵尸的身体陪着自己。
他现在的短暂离开,不过是为了将来的相遇。
眼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言谏如,喊了女娲树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拿出来,让她们俩给言谏如上了伤。
那言谏如却觉得自己是罪人,不配用药,也不值得他们救。
没想到被小塔当头一棒敲来:“像是你这种没有大局观的人,谁乐意救你了,要不是为了这西安的老百姓们,谁管你死活?”
言谏如这一瞬间就好像是被雷霆击中了一般,似乎才深刻地意识到,他不是自己,他是这整个西安。
他所住的山上,不算高,却能在每日清晨和傍晚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西安整座城池。
原来他就是西安,西安就是他!然后一言不发,等着小塔和女娲树给他上完了药,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宋雁西跟前来,“对不起,宋小姐,可能还要麻烦你们送我回山上。”
宋雁西听到他的话,抬头朝他看过来,“你不找叶小梵了?”
言谏如想,不找了,她应该已经出国了吧。自己去过她家里了,邻舍都说她跟一个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走了。
那个学生他知道,是西安马车巷大户之家的少爷。
叶小梵喜欢热闹,喜欢去参加舞会,那位少爷又有许多洋人朋友,肯定是邀约不断的。
她终于过上了她理想的生活,自己还去找她做什么?
宋雁西不知道他是真不找还是假不找了,但是这一次将他送上山,是不可能让他再下山了。
千年的老城,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来回折腾?所以宋雁西其实觉得自己也是双标,一面觉得不该去责怪言谏如,他有权力追求他的爱情,但一方面又只想把他禁锢在那山上,一辈子不能下来。
不过,他不找叶小梵就再好不过了。
叶小梵是他的爱人,亦是这西安城的老百姓。守护者身上得有多少伤,就带着城中老百姓有多伤!
叶小梵也死了。
她不值得同情,完全是被她自己作死的,如果一开始不打算和言谏如在一起,当初就不该给他希望。
不但她自己作死了,还牵连了这么多老百姓。
当下,宋雁西就让小塔和女娲树送他回身上,顺便给他准备了不少物资,让女娲树一并给带过去。
然后私底下给小塔两张符,“下山的时候埋上。”若是往后这符被人碰巧挖出来,解除掉了下山的禁制,那就算是言谏如的命。
小塔觉得两张太少了,对于言谏如这样不安份的守护者,就该给锁起来才对。
然后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
一直到他自然死亡。
鉴于此前女娲树被吸入招魂幡后,自己没了符张的各种不方便,所以现在宋雁西也在身上带了个背包。
趁着他们上山的功夫,四处在这城中转一转,鬼已经减少了,但是仍旧还没有消失。
显然这招魂幡虽然已经毁掉了,但是鬼脸们还在,所以他们之间果然是没有什么联系。
至于这些鬼脸,既然不是招魂幡里的鬼火,应该是小雁塔下面那地宫里的魂冢逃出来的。
她见一个,就收一个。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宋雁西回过神,原来是那个有着阴阳眼的女学生初香。
对方见到只有她一个人,有些疑惑,“其他人呢?”
“你有事么?”宋雁西扫视了一下她的眼睛,收回目光。
“我上次说了啊,我想跟着你们,我真的能看到那些鬼,我可以帮你们。”有自己帮忙,他们不是如虎添翼么?初香不解。
然后便听到宋雁西问,“你觉得,我们既然鬼都能除掉,那难道还看不到他们么?”
初香当然知道,“可你们不是需要借助什么糯米牛眼泪么?而我不需要,我直接就看得到。”她一面朝宋雁西身上的包里看去,心想难道她还会随时在包里准备这些东西?
“谁告诉你的?”宋雁西皱着眉头,这是江湖骗子常用的行径吧?真正的玄门中人,甚至都不用眼睛看,只稍微一感应,就知道对方是什么牛马了。
果然,初香一脸认真地说道:“大家都这么说的。”
“小姑娘,传言多有误,要学会去粕留精。”宋雁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小姑娘的眼睛有问题。
当然了,阴阳眼就没有正常的。
只是她这一双阴眼,实在是……
所以她说那话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初香的肩膀。
初香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可见明显是刚才宋雁西手心里的东西粘到她的身上了,那是只有邪祟才会怕的东西。
但是初香整个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兴致勃勃地和宋雁西说这话,根本就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这就让宋雁西越发觉得有些意思了。现在明明初香本人的身体是因为自己拍上去的那小法阵而变得很痛苦的,但是她却没有半点察觉,口气仍旧表现得很轻松。
这也就意味着,初香大部份时候,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连最基本的感知都不具备。
但是她自己偏偏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