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平国公府谢家出过三位皇后,平国公手中更是握有兵权,谢家权贵,京城世家之首,若真算起来,能与之比较的,也只有当年的裴家。
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谢浔从小习武,自小就崇拜那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就盼着长大后,能持枪上阵,保家卫国。
文韬武略,他一样也没有落下,开蒙的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后来在学堂中也甚为认真,能与他比肩的,只有柳悬和蔡颐。
那年十岁,三人互相说好,等将来长大,要么在朝为百姓谋福祉,要么镇守边关保家卫国,护佑百姓。
可就是在这一年,平国公树敌无数,不少人都在暗处虎视眈眈,年幼的谢浔被人一激,说了一些维护裴家之言。
柳悬和蔡颐劝阻及时,拉着谢浔便将人扯走了,唯恐他言语闯下大祸。
裴家谋反的罪名在当年便是板上钉钉,纵使心中有猜测,却也不能说出来,多的是有心之人的刻意针对,何况是谢家,时时刻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可即便两人劝阻及时,也无济于事。
谢浔的话很快就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落得一个维护逆党之名,这些传到了皇帝处,平国公因此被参,被众多朝臣针对,折子一封封往皇帝面前送,皇后苦求半月有余。
皇帝仁厚,念谢浔年纪尚小,口无遮拦,令其在府中思过三个月,平国公教子无方,罚俸三年。
十岁的年纪,短短三个月,却让谢浔明白了许多,裴家忠贞,却耐不过奸臣陷害,皇帝疑心。
谢家之所以能在京城立足,靠的不仅是赫赫战功,还有宫中深得当今圣上恩宠的皇后,当今皇帝的仁厚。
可恩宠不常在,奸臣仍当道,君王的仁厚和信任又能维持几时,届时,谢家只怕会落得跟裴家一样的下场。
天子一怒,血流万里。
将利害想通透了,初尝到苦头的谢浔再不敢出头,行错一步,获罪的是满门族人。
柳悬时常来找他,想带他一块去学堂,不出头是一回事,可学堂却不能不去,若是不读书,将来如何明事理?
谢浔仍旧逃,还结识了京中的好些富家子弟,时常勾肩搭背去游湖。
蔡颐也来劝说过两次,可谢浔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是一门心思要藏拙。
这一藏拙,七八年过去,竟真拙了。
本该成长为像柳悬和蔡颐那般不分伯仲的天子骄子,却顾及帝王猜忌之心,唯恐奸佞陷害,谢浔不再去学堂,成日里就吃喝玩乐,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挥霍又招摇的纨绔,就连亲爹提起都要捶胸顿足顽劣不成材。
满京城的人再提起谢浔,都要替平国公叹息,偌大的国公府,却生出来一个草包纨绔,这是要把家都败光啊,可怜平国公戎马一生,将来却是后继无人。
毕竟,这种儿子,还不如没有。
谢浔的纨绔事迹,满京城无人不晓,也因此,当年之事,渐渐没有人提起。
纵使没有了抱负,可谢浔活得恣意,今日去听曲,明日去吃酒,京中什么楼里有什么样的姑娘,哪个姑娘弹什么曲好听,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虽然平国公为此没少责打,可谢浔却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党争如火如荼,他觉得自己只要像现在这样,就不会有人把心思打到国公府头上,谢家便可安然无恙。
可当今皇帝没有子嗣,迟早都要在宗室中择一人册立储君。
韩,恒,敬三位亲王斗得死去活来,平国公府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只忠于大晋君王,不偏向任何一方,可也因此,将人彻底得罪了。
谁也没想到,三位亲王都死了,最终上位的,是敬王世子宋千帆,朝臣有所质疑,但宋千帆还是被禁军统领于挺拥上皇位。
新帝登基,便暴露了真面目,宠信奸佞之臣,实行暴政,加重税收,百姓民不聊生。
朝局混乱,外敌入侵,朝中之臣主张议和,在南国的威胁之下,仍然执意割地求和,多少忠臣因为劝谏而死在暴君之手。
直到南国快攻入京了,偌大的晋朝,却无一武人能领兵打战。
谢家最终也落得像当年的裴家相似的下场,可太后尚在,宋千帆因此顾忌,而不敢对谢家下狠手,只给了流放。
年幼之时满腔抱负,如今却落得全家流放的下场,他心知,至少人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幸事。
毕竟此时的柳家,只剩柳悬一人,蔡颐更是横死在金殿之上,死后还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百姓痛恨暴君,又恐惧暴君之行,每日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敢怒不敢言,而宋千帆仍旧高高坐在金殿之上,动动手指头,便可决定旁人生死。
离京那日,谢浔手脚戴着镣铐,没有回首看身后的京城,此处早已成了污糟之地,再没有从前的光景。
他不明白,先帝何等圣明,为什么选了宋千帆这么一个人,更不明白,敬王生前何等光明磊落,为什么却养出这么一个品性的儿子。
可他没有机会想了,纵使想了也无用。
因为押送之人的刻意刁难,平国公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戎马一生的一朝功臣,手中长枪杀敌无数,令多少敌国将士闻风丧胆,最终却死在了籍籍无名的宵小之手。
谢浔悲痛不已,高热不退,险些丧命。
谢家零零散散的人,在流放路上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苟延残喘的谢浔带着他们逃回了离京城最近的淮州,此时的淮州已经是除了京城外的最后一道防线。
纵使如今的自己,尚有双手能打,可大晋气运已尽。
谢浔时常在想,倘若十岁那年,自己没有怯懦,会不会有所不同,可就算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谢氏一族至死秉持初心,永远忠于国,不做叛逃之人。
敌军攻破淮州城那日,南国贼子在城中烧杀掠夺,虐杀百姓。
谢浔死于数炳刀枪之下,以身殉国,全了谢氏满门忠义。
实在是这世间,再无他可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