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大殿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皇后娘娘千万要当心身子啊!”
云清和不顾身侧嬷嬷的劝阻,提着裙摆,小跑着扑到元谌身前。
元谌听到她的声音,费力的掀起眼帘,视线落在她身上,瞳孔猛地一缩,颤声问道,“清和…你怎么会在这……”
她分明应该跟着队伍去了清陵才是。
云清和跪在他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泪如雨下,“臣妾想守着皇上,自作主张留了下来,藏在殿中,听外头没了动静才出来。”
元谌扯了扯嘴唇,半晌才冒出一个字来,“傻。”
云清和抹净脸上的泪痕,抬头望向卓明,眼神厉了几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皇上扶进内殿去。”
卓明连忙应下,搀扶起元谌,晃晃悠悠朝着殿中走去,只留沈济在外头。
沈济深深瞧了眼内殿,才转身出了屋子。
“皇上……”云清和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
元谌抬手摸上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刚要开口,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清和……”元谌忍下身子的不适,垂眸望着她,语气认真,“江山仍在,朕已无心愿,只放心不下你和腹中胎儿……”
眼泪模糊了视线,云清和咬住下唇,颤声道,“这孩子肩上承着我们的希望,臣妾哪怕倾尽全力,也定会保住他。”
这几日她常流泪到天明,一双眸子早就肿成了核桃,惹得元谌发笑。
“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朝中有外祖和沈卿坐镇,不会出岔子。”元谌嘴角微微上扬,指尖下滑,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喃喃道,“不能亲眼见见他,真是可惜。”
云清和垂下头去,眼中又蓄起泪来。
连着几日,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清和,朕相信你能教导好我们的孩子。”元谌笑望着她,眼底一片柔和,“朕已写下遗诏,君亡之时,封沈卿为内阁首辅,暂理朝政,等皇儿降生,他便是太子太师。”
云清和愣住,哭声戛然而止,喃喃道,“皇上…岂不是给了他莫大的权势……待他手眼通天,又怎会给臣妾和皇儿一条活路?”
“朕不会让此事发生。”元谌勾起苍白的唇,似是胸有成竹,“有外祖压着,沈卿不会翻了天去,况且他还有在意的人,更不会让自己陷于不义之地。”
“皇上是说……方氏?”云清和眨了眨眼睛,睫毛上又坠下一滴泪来,“原来外头的传闻都是真的。”
元谌望着她的小腹,眼底满是不舍,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卓明,召沈卿进来。”
“是。”
片刻后,沈济缓步走进殿中,望着床榻上的帝王,温声唤道,“皇上。”
元谌眼底下一团乌青,声音也轻了几分,“过来,朕有事要叮嘱你。”
沈济抬脚走近,在床前站定,静静望着他,“皇上有令,吩咐臣便是。”
“那二人……”元谌顿了顿,过了片刻才说出,“虽为叛军,却也是朕的兄弟,不必赶尽杀绝,留他们一命,废为庶人,流放千里便是。”
沈济耷拉着眼皮,瞧不清神色,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沈济才低声道了句,“是。”
元谌心事已了,嘴角带了笑意,侧过身子又沉沉睡去。
这几日里,他睡的一次比一次久。
沈济弯下身子,替他掖好被角,转身离开。
连晏摆平了外头,早早就站在了殿门口,见沈济出来,急忙凑上前去,“如何,皇上可有说怎么处置那两个人?”
沈济抿紧薄唇,淡淡吐出一个字,“杀。”
连晏恍惚了一瞬,才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眼瞧着连晏离去,沈济的眸色又深了几分,沉声喃喃道,“斩草除根,才能睡得踏实。”
翌日,天还沉着,街道上空无一人。
鸡鸣丑时,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钟声。
沈济猛地惊醒,翻身坐起。
门外传来动静,闻墨披着外衫,面色慌乱,脸上还有熟睡时硌出来的痕迹,“先生,丧钟……”
沈济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紧忙蹬上鞋子,穿上长衫,冲出了家门。
夜色正浓,大门被推开,沈济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所幸身侧跟着闻墨,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走出家门,沈济抬起头,眺望皇宫的方向。
推门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掌着灯出来打探的人越来越多,险些站满了巷子。
谢黎恍惚睁开眼,无端被吵醒,脸上还挂着起床气,过了片刻,才听出来外头敲的是丧钟。
睡意顿时全无,谢黎心一沉,忙不迭下了床,拿起衣裳胡乱往身上套着,不见往日里半分冷静自持的模样。
-
消息传到清陵时,已经是七日后了。
方澜坐在桌前,捏着信纸的手不住的发抖,脸上也瞬间失了血色。
“阿澜,在瞧什么?”
前头传来祝太后的声音,方澜身子一僵,下意识将信纸压在胸前。
祝太后见她这副模样,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狐疑,“阿澜,你在藏什么?”
方澜用力摇摇头,强装镇定,“没什么,太后今儿怎起的这般早?”
见她不愿说,祝太后还以为是私事,也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坐在桌前,闷声道,“也不知京城如何了,这么久也没个信儿,我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不知怎地,昨儿夜里还梦见了谌儿幼时的模样。”
祝太后抚上心口,面露忧色,“在梦里,谌儿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我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阿澜,你说……谌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方澜身子僵直,攥着信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阿澜?”祝太后见她模样奇怪得很,满脸不解,“你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祝太后顿了顿,似是心有所感,垂眸望向她的身后,喃喃道,“你拿着的……可是京城来的信?”
“不……”
方澜下意识摇头。
“给我瞧瞧。”祝太后探出手,脸上的笑意散去,大有不给自己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
方澜咬着嘴唇,正迟疑着,却被祝太后钻了空子,趁她不备,抬手将信抢了过来。
“太后……”
祝太后垂下眼去,视线扫过信上的两行字。
指尖一松,信纸飘然落地,祝太后身子一歪,没了意识。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