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青梅竹马if(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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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冷风呼啸。
宋令枝亦步亦趋追随着沈砚,小姑娘眉眼低垂,纤长眼睫沾染点点水雾,泫然欲泣。
沈砚淡然垂下目光。
他往日最不耐烦瞧见皇后落泪,每每心中有愧,或是为了太子不惜让沈砚在雪中跪上大半夜。
事后皇后总会在沈砚面前哭上一场,哭诉自己的不易,要沈砚体谅她的难处。
沈砚最厌烦看见眼泪的,可如今——
他侧目,视线落在窗口。
树影婆娑,斑驳影子落在纱屉子上,影影绰绰。
沈砚轻哂:“我若是不呢?”
拽着自己衣袂的小手缓慢、缓慢松开。
宋令枝讪讪低垂下脑袋,鸦羽睫毛颤若羽翼。
她讷讷抿唇,眼中难掩失落。
“那也没事的,等下回我让贺哥哥……”
话落,沈砚已然抬脚,往门口走去。
宋令枝怔愣在原地:“……哥、哥哥?”
沈砚漫不经心转首,眉眼清淡如玉:“还不跟上?”
宋令枝眉开眼笑,一改先前的慢吞吞,提裙飞快朝沈砚飞奔而去。
“哥哥最好了!”
小姑娘笑靥如花,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白玉无暇。
长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城北两岸站满百姓无数,喧闹声、欢呼声、笑声混在一处。
宋令枝身影娇小,双足努力踮起,也只望见乌泱泱的后脑勺。
宋令枝泄气塌间,余光瞥见坐在父亲肩上的孩童,宋令枝眼睛陡然亮起,她挽着沈砚的手。
“哥哥。”
长街人群喧嚣,宋令枝怯怯声音淹没在笑声中,半点不剩。
身后有人推搡,宋令枝脚下踉跄,差点往前直直摔去。
沈砚眼疾手快拉住人。
少见转首凝视,冰冷如霜的一双黑眸如淬上寒冰,身后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男子遽然撞见这样一道视线,没来由身子打颤,不寒而栗。
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可眼中的厉色却半点也不输大人。
男子自知理亏,小声嘟囔抱怨一句,面色不虞转身离去。
“哥哥。”宋令枝又喊了一声。
小孩心性,宋令枝早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一心惦记着烟火。
“我们去那边,那边有石墩子……”
话犹未了,脚踝处倏然传来一阵疼痛。
宋令枝眉心一皱。
周遭人烟鼎沸,宋令枝皱起的双眉落在黑夜中,一闪而过。
脚踝处的疼痛不算剧烈,宋令枝又试探往前半步,若是无大碍……
“……脚怎么了?”
头顶倏然落下低低的一声,沈砚俯身,借着朦胧月色,宋令枝脚上一双乳烟缎绣珍珠鞋,珍珠硕大莹润,在光下
()泛着浅浅光晕。
宋令枝一心惦记着江上的烟火,深怕耽误时辰错过。
“我没事,哥哥你……”
一语未落,她双足忽然离地,沈砚俯身,弯腰将宋令枝打横抱起。
少年长身玉立,玄色鹤氅融落在乌沉夜色之中。
宋令枝顷刻噤声,只怔怔盯着沈砚看。
穿过拥挤人群,宋府的马车就在杨树旁。
秋雁和白芷垂手侍立在马车边上,遥遥瞧见沈砚抱着宋令枝,二人面色骇然一变。
急急朝宋令枝走去:“姑娘!这是怎么弄的?”
白芷行事沉稳,马车上也常常备有药物。
七宝香车不小,车中铺着狼皮褥子,锦绣满目。
小小的黄花梨锦匣中应有尽有,白芷从中翻找片刻,面露疑惑。
“怎么找不着,奴婢记着先前有一药瓶……”
“给我。”
沈砚淡声,从白芷手中接过锦匣,长指修长,骨节匀称。
指尖掠过匣中的瓶瓶罐罐,而后停在一棕色药瓶上。
“怕疼吗?”药粉洒在宋令枝脚踝,沈砚忽然抬眸。
宋令枝重重点头,抱着双膝往后躲,一双眼睛惴惴不安。
“怕、怕的。”
怯怯的一声,宋令枝眼巴巴望着沈砚,试图从他手中。
“哥哥,枝枝其实也不疼的,兴许只是小伤,明日就好了。”
沈砚不置可否:“嗯。”
宋令枝眼睛弯弯,只当躲过一劫,下意识往外走:“那我……”
一声惊呼冲破喉咙,宋令枝眼睛通红,簌簌眼泪涨满眼眶。
她只闻得关节处“咔嚓”一声响,剧烈的疼痛后,先前脚踝处的剧疼好似不复存在。
然内里还是感觉受到欺骗。
眼睛红润,宋令枝一双杏眸水雾氤氲,扬着头狠狠瞪着沈砚:“你……”
沈砚面不改色:“还想看烟花吗?”
宋令枝别过脸,赌气不肯说话。
余光瞥见自己安然无恙的脚踝,宋令枝心疼吸吸鼻翼。
刚刚应该是崴脚的,沈砚帮忙正骨后,自己的脚踝也不再疼了。
“哥哥。”
宋令枝转头,好奇出声,“你怎么还会这个?是在宫里学的吗?”
沈砚淡淡收回目光:“嗯。”
闷气缓缓在胸腔中消散。
宋令枝低垂视线,心想沈砚在宫中不过是个小太监,还是个不受重用的。
心许是缺钱请不起太医,所以才连正骨都要自学。
宋令枝天马行空想着,连何时江边燃起烟花也不曾发觉。
直至江边百姓的惊呼声将宋令枝的思绪唤回。
金屑满地,空中火树银花,似百花齐放。
光影从夜空洒落,照亮宋令枝半张脸,她双眸熠熠。
脚腕处的疼痛不再,宋令枝又叫嚣着想
下马车(),跃跃欲试。
哥哥?(),这边看不清。”
烟花坠落满地,映照着满面江水流光溢彩。
上元佳节,江岸两侧放河灯的百姓众多,宋令枝也想着跟着过去。
小手挽着沈砚的衣袂,轻轻向下一拽,“哥哥,我也想放河灯。”
七宝香车停靠在灯火阑珊处,光影晦暗不明。
倏地,身后传来一记烈马嘶鸣,宋令枝好奇往外张望。
隔着猩猩毡帘,一匹烈马在闹市横冲直撞,行人纷纷避让。
有老人家躲闪不及,差点摔一跤。
闹市纵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乃是大忌,且如今又是上元夜,街上百姓络绎不绝。
人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传入宋令枝耳中。
“造孽啊造孽,又是他们府上的。”
“快别说了,那位可是当今圣上的国舅爷,谁见了不得退让三分。”
“这是又喝醉酒,前儿不是还撞伤一人,皇后娘娘命他在家闭门思过,怎的今日又出来了?”
“高门大族的事,谁知道呢。罢罢,还是快些走罢,我们小老百姓的,可不敢和他撞上。”
声音伴着夜风,落在宋令枝耳中。
为首的男子似是吃醉酒,国舅爷高坐在马背上,醉醺醺的,满脸通红。
他扬鞭,醉眼朦胧,指着树下的七宝香车。
“那是谁,竟然敢不下车行礼,来人!来人!”
身后立马有小厮跟上,认出宋府的马车,俯身凑到国舅爷耳边。
“老爷,那是宋府的马车。”
国舅爷醉醺醺:“哪个宋府,什么宋府?让他、让他滚下来!一个破落商户,见了我,竟然半点礼数也不懂。”
宋令枝今夜出行,只带了几个随从,且她还是孩子心性。
赏河灯的心思全无,宋令枝小脸紧绷,挡在沈砚身前。
“哥哥,你今夜是偷偷出宫的吗?”
宋令枝皱紧眉,“等会你别下车,我让人……”
一语未落,马车外忽然响起几声喧嚣。
白芷急声呵斥:“放肆!这是我们姑娘的马车,岂容你们擅闯?”
小厮跟在国舅爷身边久了,自然学得几分狐假虎威,扯高嗓子对着马车内吼。
“大胆,你知道我们家老爷是何人吗,我告诉你,识相的就给我……”
余音戛然而止。
猩猩墨绿毡帘挽起,小厮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睛。
“三、三……”
小厮时常陪着国舅爷入宫,怎会不认识马车内这位阎王。
沈砚性子阴郁,小厮曾亲眼撞见,沈砚下令将宫中的太监活生生打死,回府后他连着做了好几夜噩梦。
沈砚还未及冠,却心狠手辣性子阴沉。
“滚。”沈砚无声,只薄唇一动。
小厮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他和国
()舅爷说了什么,向来趾高气扬的国舅爷,竟肯跟着小厮离开。
车帘松开,隔绝了满天夜色。
宋令枝瞠目结舌,木讷茫然望着沈砚。
她年岁虽小,却也不是个蠢笨的。那小厮对沈砚毕恭毕敬……
宋令枝悄悄侧身,转首端详沈砚。
她一直以为沈砚在宫中孤苦伶仃,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太监。
宋令枝迟疑着开口:“你、你的主子是谁?”
兴许沈砚服侍的主子位高权重,所以那小厮才会这般怕他。
沈砚凝眉:“……什么?”
宋令枝恍然,双手捂住红唇,小姑娘一惊一乍。
“莫非你是陛下身边的……御前太监总管?”
她虽不曾见过,可也听父亲在家中提过,那位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可轻易得罪。
沈砚眼睛慢悠悠转过去,看傻子似的望着宋令枝。
宫中御前太监总管,今年年过五十,两鬓斑白,银发苍苍。
宋令枝似乎也想到这一问,她讪讪补完后半句:“……之子。”
低沉乌暗的夜色中,马车内烛光昏暗,朦胧光影落在沈砚眼角。
半晌,才听得他低低一声冷笑。
先前宋令枝莫名其妙给自己送来一堆伤药,似乎也有了解释。
“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宋令枝缓缓、缓缓点头。
在宫中,老太监收小太监做干儿子这种事不算罕见,就连宋令枝府上的掌柜,也有两三个干儿子。
“哥哥,你的干爹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砚面无表情:“我没有干爹。”
宋令枝懵懂瞪圆眼睛:“——啊?可是你……”
“宋令枝。”沈砚哑声打断,“我不是……”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三殿下都好。”
宋令枝忽然出声。
一语落下,马车内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摇曳烛光跃动在沈砚一双漆黑瞳仁中,膝上指尖轻动。
沈砚面不改色:“……为何?”
他不记得自己先前曾见过宋令枝。
左右张望,确保四下无他人。
宋令枝凑近沈砚身侧,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你在宫中,若是见到三殿下,定要远远躲着。”
沈砚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小姑娘梳着双螺髻,一脸的郑重其色。
“我听人说,三殿下很可怕的,他喜欢吃人血,若是不小心得罪他,也会被打死。之前有个小太监,就因为给三殿下送错茶,被丢进井里了。“
有关三殿下的传闻,多是宋令枝道听途说的。她远在江南自然不知,那小太监不是送错茶被赐死,而是在茶里下了药。
沈砚轻哂:“……还有呢?”
“还有,他喜欢在宫中折磨宫人,还会把人的眼珠子挖出来种在园中……”
无稽之谈,沈砚只当笑话听听。
宋令枝却是一本正经嘱咐,她握拳。
“哥哥若是见到他,定要躲开才是。”
宋令枝煞有其事道,“哥哥长得这般好看,若是三殿下嫉妒哥哥好看,打伤你的脸就不好了。”
沈砚眉眼难得染上浅淡笑意,他转眸凝望宋令枝:“我比他好看?”
他抬眼,淡然道,“你见过三殿下?”
宋令枝摇摇头,如实道:“没见过。”
宋令枝低垂着一双眼睛,纤纤小手抓着自己腰间系着的青玉扇坠赏玩。
“他那样坏的人,怎么可以和哥哥相比。”
不知想到什么,宋令枝忽然弯眼,捧着一张脸笑道。
“哥哥才是最好看的。”
她就没见过比沈砚更好看的少年。
小姑娘喜笑颜开,眼中似缀着明玉。
沈砚迟疑一顿,别过脸。
马车穿过长街,在夜色中穿梭。
不多时,又回到茶楼前。
宋令枝:“哥哥,你要回宫吗?我让他们送你……”
蓦地,马车外响起两三声响。
白芷垂手侍立,战战兢兢道。
“姑娘,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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