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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青梅竹马if(完)
闲云阁悄然无声,落针可闻。
窗外竹影婆娑,落日斜斜映照在纱屉子上。
乌金西坠,众鸟归林。
一众奴仆婆子手持戳灯,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静悄无人低语。
蓦地,房内传来宋老夫人一声呵斥,园中丫鬟奴仆战战兢兢,手中的羊角宫灯握紧,深怕触了宋老夫人的霉头。
“枝枝,你糊涂!”
宋老夫人倚在贵妃榻上,眉目难掩沧桑,一双眼珠子浑浊模糊,她上下打量着宋令枝,心疼不已。
“高门大户祖母尚且忧心你受欺负,更别提那是……”
皇家深宫大院,若是宋令枝真在宫里出了事,宋老夫人便是想要护着宋令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长长叹口气,一手抚过宋令枝的脸,“京里那么远,枝枝舍得离开祖母吗?”
日后若真入了宫,宋老夫人便是想见宋令枝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
宋令枝倚在宋老夫人怀里:“枝枝自是舍不得祖母的,可是祖母……”
她又一次想起沈砚。
少年眉若墨画,面如冠玉。
许是在宫中见到沈砚第一面起,宋令枝就已经动了心。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
她从宋老夫人怀里仰起头,少女明眸皓齿,云堆翠髻。
一双盈盈秋眸天真至极。
宋令枝是宋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她怎舍得自家孙女落入深宫诡谲中。
宋老夫人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你这样的性子,入宫后怕只会举步维艰。”
宋令枝叠声唤:“祖母——”
她还是不甘心。
宋老夫人垂眸瞥视,语气平淡如水:“你便是唤上十回,祖母也不会应允。”
沉香拐杖攥在手心,宋老夫人沉声:“这事日后不必再提,你的亲事我心中早有定数。”
宋令枝惊呼:“祖母,可是我只喜欢……”
倏然,二门有丫鬟匆忙赶来,说是老爷请老夫人前去花厅,有贵客来了。
宋老夫人狐疑:“……贵客?是哪家府上的?”
丫鬟低垂着脑袋:“是,是三殿下。”
……
月影横窗,簌簌风声掠过耳边。
宋令枝倚在园中长廊栏杆上,拣了个绣墩坐下,不知第几回转身。
“祖母可回来了?”
白芷摇摇头,低声道。
“姑娘,花厅那围得和铁桶一样,水泄不通,就连柳妈妈也在廊檐下守着,不让旁的人近身。”
宋令枝失望垂下眉眼:“知道了,你再挑两个机灵的丫鬟过去,若是得了什么消息,定早早来告诉我。”
白芷笑笑:“姑娘不说,奴婢也留了人在前院,若真有事,也好来报信。”
宋令枝一手托腮,
百无聊赖:“左右不过是为着下午祖母训斥我的事。”
下午在闲云阁,宋老夫人虽也屏退房中的丫鬟婆子,可白芷日日同宋令枝待在一处,哪能猜不出祖孙二人是因何而吵。
白芷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宋令枝转首凝眉:“你有话要说?”
白芷迟疑:“姑娘,老夫人先前动怒,可是和三殿下有关?”
宋令枝不语。
白芷无声轻叹:“姑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老夫人心疼姑娘,自是舍不得姑娘入宫遭罪的。”
她俯身,垂首在宋令枝耳边低语。
“别说是那样的人家,就是寻常侯府……姑娘可听过金陵袁家?他家少夫人本是农户之女,一朝嫁入侯府,多少人眼红。”
白芷轻声,“可不出一年,便香消玉损了。听说是被他家老夫人日日搓磨,不是让人站规矩,便是往儿子房中塞人,还当着下人的面数落新妇。”
袁家公子也是个见异思迁的,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自己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妻子。
可怜那少夫人无娘家撑腰,只能窝在后院含恨而死。
白芷轻声宽慰:“奴婢知晓姑娘和袁少夫人不同,三殿下也不是袁公子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
“你这孩子倒是个机灵的,还知道为姑娘着想。”
遥遥的,忽听宋老夫人沉沉的一声落下。
宋令枝遽然转身,她眼睛瞪圆,忙忙上前搀扶住宋老夫人:“祖母,你和哥……你和三殿下都说了什么?”
宋老夫人睨宋令枝一眼,挽着宋令枝的手往里屋走去。
”都快嫁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宋令枝笑弯一双眼睛:“那是祖母疼我,再者说,我何时……”
一语未落,宋令枝忽然转首,双眼愕然,“……嫁、嫁人?”
耳尖泛红,宛若深海红珊瑚。
宋老夫人侧目瞥视:“先前不还说,心悦三殿下?”
宋令枝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可祖母不是说、不是说……”
宋老夫人唇角挽起,笑得和蔼可亲。
也不知沈砚同宋老夫人说了什么,她竟也不再反对,只说待宋令枝及笄,二人的亲事便可敲定。
宋老夫人温声:“宫里不比寻常人家,一言一行都有好几百双眼睛盯着,谨言慎行最是要紧。”
宋老夫人细细叮嘱,又命柳妈妈捧来漆木锦匣。
“你父亲母亲那我不管,这些是祖母这些年为你备下的嫁妆,铺子庄子,还有银票……宫里上下,哪个不是踩低捧高的,赏银自然不能少。”
厚厚的一沓地契,宋令枝面露怔忪,羞赧万分。
“祖母这会子给我作甚,就算我真的、真的和哥哥成亲,那也得来年了,祖母这会子给我,未免也太早了些。”
“哪里早了?不过一年功夫,眨眼就过去了。”
……
祖母慈祥的眉眼渐渐和房中红烛融在一处。
果真如祖母所言,时光荏苒,眨眼消逝。
喜房内安静无声,唯有窗下飒飒风声掠过。
宋令枝端坐在贵妃榻上,惴惴不安。恐说错半个字,行错一步,叫他人看了笑话。
皓月当空,云影横窗。
喜房烛光摇曳,倏地,槅扇木门被人轻敲两三下。
宋令枝一怔,当即坐直身子。脚步声由远及近,进屋的却是白芷。
“主子,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罢,三殿下如今还在前厅,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喜帕之下,宋令枝满头珠翠,冰肌莹彻。
她挽唇,忍俊不禁。
喜帕盖在头上,她如今瞧不见白芷,只能倚靠声音辨人。
“怎么你也会说这种话,我还当是秋雁来了呢。”
出嫁前,宋老夫人再三叮嘱,要宋令枝小心谨慎,莫如先前在宋府那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宋令枝轻声:“喜帕还没掀开,若是哥……若是殿下来了瞧见,便是我的不是了。”
白芷笑着上前,漆木攒盒捧在手上:“主子说哪里话,这攒盒是殿下送来的,是主子先前爱吃的八宝糕。”
攒盒掀开,香气扑鼻。
宋令枝饿了半日,这会早就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
园中细乐声喧传来,礼花震天,金屑满地。
沈砚这会定然还在前院忙着,思忖一番,宋令枝终忍不住伸出手。
她言之凿凿:“我就吃一口。”
半盏茶后,攒盒中的八宝糕所剩无几,只剩零星渣末。
白芷抿唇偷笑,庆幸宋令枝看不见自己。
她忍着笑道:“姑娘可还要吃茶?奴婢让人送来。”
宋令枝急急拦住:“你别去。”
她脸红,若是白芷这会真让人烧了茶水送来,怕是明日整个府邸都知她嘴馋一事了。”
白芷不以为然:“这有何难,奴婢亲自跑一趟茶房便是。”
不知是不是沈砚之前交待过,亦或是沈砚驭下严谨,府上一众奴仆婆子待她和秋雁都是恭恭敬敬。
适才糕点吃得急,宋令枝如今口干舌燥,她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白芷福身告退。
喜房又一次陷入寂静,透过喜帕下方的空隙,依稀可见地上婆娑晃动的烛光。
双腿坐得发麻,宋令枝半俯身,轻轻在膝上敲了两下。
好不容易等到白芷去而复返,宋令枝眼中掠过几分喜色:“白芷,可是你……”
乌皮六合靴近在咫尺,宋令枝一怔,茫然仰起头。
喜帕自头上滑落,四目相对,宋令枝眼中只余沈砚一人的身影。
自开春江南一别,数月未见,沈砚好似又变了。
眉目凌厉,黑眸深沉晦暗,瞧不出半点的情绪。
“殿、殿下……”

子空空如也(),嬷嬷昨日教导的宋令枝都抛在脑后?()_[((),只是怔怔随着沈砚行事。
合卺之礼毕,宋令枝懵懂望着沈砚,半天才想起昨日嬷嬷是怎么教的。
“……我、我帮你更衣。”
玉带握在指尖,许是过于紧张,宋令枝竟半日也解不开沈砚腰间的玉带。
二人站得极近,淡淡的檀香在鼻尖萦绕。
纤纤素手僵硬,宋令枝眉眼低垂,不安握着玉带的钩尾。
脑中晕晕沉沉,兴许是刚吃了酒,宋令枝双颊泛起片刻的红晕。
她扬起双眸,眼底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殿、殿下……”
沈砚不动声色:“不会?”
玉带不曾解开,好似还被宋令枝拧成死结。
宋令枝无奈颔首:“嬷嬷教过了……”
可是她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
耳边忽然落下轻轻的一声笑,宋令枝纤细手腕蓦地被人握住。
沈砚握着宋令枝的手腕往下,轻而易举解开玉带。
沈砚淡声:“余下的……会吗?”
那些画本宋令枝昨夜早就看过,她脸红耳赤,垂着双眼不曾言语。
又觉自己不能落人下风。
宋令枝踮起脚,红唇在沈砚唇角落下,短暂的一瞬,稍瞬即离。
纤长睫毛颤若羽翼,宋令枝抬首,只望见跃动在沈砚眉眼的烛光。
那双如墨眸子晦暗不明,似深不见底的深渊。
宋令枝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开。
为时已晚。
细腰被人揽在手心,一声惊呼自宋令枝喉咙溢出。
再然后,天旋地转。
贵妃榻上的青纱帐幔滑落,挡住了案几上明黄的烛光。
宋令枝素手白净修长,紧紧握住轻垂落在榻边的帐幔。
恍惚间,她好似听见奶糕闯入房中。
白猫早不似小时候那般胆小孱弱,蓬松的大尾巴油光水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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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奶糕迈着小短腿在房中绕了一圈,可惜却无一人理会自己。
小东西气恼“喵呜”一声,尖锐爪子滑破落在地上的长袍。
红烛燃了一整夜。
……
秋霖脉脉,阴雨连绵。
连着下了三四的雨,园中雾蒙蒙一片,苍苔浓淡。
青石板路上积攒着莹润雨珠,七宝香车穿过湿漉雨幕,而后在宫门前停下。
宋令枝一身石榴红宝相花纹织金锦长袍,扶着白芷的手缓缓踏下马车。
自有宫人躬身,提着羊角宫灯在前方引路。
秋雁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锞子,往小宫人手中塞去。
入京五月有余,秋雁如今打点起人也是驾轻就熟,熟门熟路。
她撑着油纸伞,款步提裙行至宫人身侧,笑着道。
“这位姐姐,我家夫人不常在宫中走动,敢问姐姐,皇后娘娘今日还请了哪些夫人姑娘?”
()皇后今日在潮音阁设宴,宴请京中女眷。
金锞子沉甸甸的,宫人在手心掂了一掂,眉开眼笑,待秋雁也比先前熟络。
皇后今日宴请的女眷都在筵席之上,即便她此刻不告诉宋令枝,待宋令枝到了宴上,自然也能瞧见。
宫人眼睛弯弯:“秋雁姑娘客气了。”
她低声,细细将今日的女眷告知,又拣了几个紧要的,说与秋雁听。
秋雁又递了一块金锞子过去,撑伞折返回宋令枝身边。
“夫人,京中女眷今日都在宴上,别的夫人先前都见过了,只是云家……”
秋雁压低声音,凑至宋令枝耳边轻语,“云家姑娘先前回老家看望祖母,近日才回京,听说先前选三王妃……皇后娘娘最是属意她的。”
宋令枝缓缓颔首:“我知道了。”
秋雁眉间皱紧,抬头悄悄打量宋令枝一眼,面露惋惜:“早知如此,奴婢出门前就该为夫人戴那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了。”
那簪子是沈砚亲自为宋令枝刻的,宋令枝宝贝得紧,轻易不会拿出来,只平日在家中赏玩。
宋令枝眉眼弯若弓月,不明所以:“好好的,戴它作甚?”
若是磕着碰着,她定会心疼。
秋雁撇撇嘴:“也好叫他们瞧瞧,殿下也是看重姑娘的,省得那些……”
宋令枝侧目瞥视。
秋雁当即噤声,福身告罪:“是奴婢失言了,还请夫人责罚。”
宋令枝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走罢。”
潮音阁设在御湖之上,曲桥相接。遥遥的,只听细乐声喧顺着水声传来。
皇后端坐在上首,笑着朝宋令枝招手:“快过来母后身边坐坐,外面下着雨,可别染上风寒才好。”
话落,又命人热了滚滚的酒送上前,“快喝一盏热酒,莫伤了身子。”
皇后笑着朝下首的女眷道,“你们不知,我那砚儿最是冥顽不灵的,先前为了她娶亲一事,我差点白了头。”
皇后悠悠叹口气。
一众夫人笑着上前,温声宽慰:“三殿下先前还未成家,许是年纪小,不懂娘娘的一片苦心。如今成家了,自然就好了。”
皇后摇摇头:“但愿如此。”
话犹未了,忽而又想起什么,转首朝宋令枝道。
“你还不曾见过云家姑娘罢?”
皇后目光在下首逡巡,“云姑娘呢,快让她过来。”
……
一场宴会于雨中悄然结束。
宋令枝出宫时,烟青色的天色不见半点日光。
宋令枝本就不擅长吃酒,此刻只觉头晕眼花,晕晕沉沉。
墨绿车帘挽起,清冷雨珠飘落入车内,冷风灌入,暂时吹散宋令枝脸上的红晕。
白芷忧心忡忡:“夫人怎么吃那么多的酒?快别再吹了风,若是染上风寒,殿下定会怪罪的。”
宋令枝摆摆手:“我、我无事。”
白芷轻声道:“前方就是百草阁,奴婢下车为姑娘要解酒药来罢?他家解酒药是京中最好的。”()
宋令枝颔首:我随你一起去罢,马车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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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下着,油纸伞挡住了氤氲水雾。
宋令枝醉得厉害,站立不稳,若非白芷搀扶着自己,她早就往前摔一跤。
长街无人,偶有马车穿过。
倏地,一抹熟悉的青色影子闯入视线。
宋令枝醉醺醺往前走了两步,追上去张望。
那人已经上了马车,于雨幕中翩跹离开。
宋令枝狐疑:“刚才那人,好像是云家姑娘?”
今日筵席上,皇后娘娘在宋令枝面前提了云家姑娘多回,明里暗里想要沈砚纳云姑娘入门。
不是夸云家姑娘容貌是一等一的好,便是夸云家姑娘才学过人,擅音律,家世也是百里挑一的。
白芷和秋雁听了,暗暗为宋令枝抱不平,可惜她们不过是侍女,人言轻微。
这会子听见云家二字,白芷眉心一皱,挽着宋令枝道。
“夫人怕是看错了,兴许只是衣衫相似罢了。”
百草阁掌柜忙着抓药,闻言,笑着抬头:“夫人没看错,那确实是云府的马车。”
掌柜满脸堆笑,一手抓药一手敲算盘,手中的算盘噼啪作响。
“云姑娘心善,路上遇上无家可归的猫儿,都会送来我们这边医治。”
掌柜下巴往自家后院支了支,“后院那间抱厦便是云姑娘买下的,还请了老妈子看顾。这些狸奴遇见云姑娘,也是前世积德了。”
雨雾蒙蒙,宋令枝立在廊檐下,久久不曾言语,只是望着云府马车离开的方向出神。
时值晚秋,府上各处早早掌灯,灯火通明。
岳栩手持戳灯,在前方引路,他躬身:“白芷姑娘打发人来说,夫人吃醉了酒,不肯下马车。”
七宝香车悄然无声伫立在雨幕中,秋雁和白芷垂手侍立在马车旁,遥遥瞧见沈砚,赶忙上前福身行礼。
白芷愁容满面:“殿下,夫人今日在宫中多吃了半杯酒……”
厚重的墨绿毡帘挽起,宋令枝倚在青缎软垫上,双颊尚有未褪尽的绯色。
闻得动静,宋令枝喃喃睁开眼皮,一双杏眸迷离,和沈砚相望。
宋令枝低声呢喃:“……哥、哥哥。”
想来是醉得厉害,成亲后,除了在榻上被沈砚“威逼利诱”喊了些别的不可见人称呼,宋令枝都是唤沈砚“殿下”的。
沈砚不动声色应了一声,俯身将宋令枝抱出马车。
冷风拂面,吹散了脸上的余热。
宋令枝只觉得寒意森然,下意识往沈砚怀里钻去。
她嗓音沉闷,瓮声瓮气。
“不喜欢、不喜欢哥哥。”
雨声依旧,宋令枝声音低低,落在氤氲雨幕中。
沈砚忽的驻足,漆黑一双瞳仁低垂
(),凝望怀里不知今夕何夕的宋令枝。
他哑声,一双黑眸晦暗幽深,似蕴着化不开的浓雾。
沈砚凝眉淡声:“宋、令、枝。”
宋令枝茫然睁开双眼,从沈砚怀里抬起头看人:“唤我、唤我作甚?”
沈砚不动声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令枝点点头:“自然、自然是知道的。”
她悄悄朝沈砚勾勾手指,“你过来,我、我和你说。”
宋令枝闷声笑,单手握拳,砸落在沈砚肩上。
“日后、我再也不喜欢哥哥了。”
声音带上哭腔,宋令枝双目垂泪,“哥哥有别人了,我也、我也不要他了。”
宋令枝声音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白芷担心沈砚怪罪,匆忙福身上前解释,她半点也不敢隐瞒,将筵席上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沈砚眸色渐沉。
白芷小心翼翼:“殿下,夫人怕是为着那云家姑娘……”
“什么云家姑娘?”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宋令枝忽然从沈砚怀中抬起身子,她磕磕绊绊。
“我不要云家姑娘,她太好、太好了。”
宋令枝掐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一般,“她长得好看,还会弹琵琶。皇后娘娘说,她的琵琶是京里最好的。”
宋令枝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落泪。
“我也觉得她弹得很好,哥……哥哥,你喜欢琵琶吗?”
沈砚泰然自若:“不喜欢。”
宋令枝一怔,杏眸掠过几分狐疑不解,而后又开始絮絮叨叨。
“不喜欢也、也不要紧。她还会好多,哥哥擅丹青,她也擅丹青。”
宋令枝声音越来越低,”我适才还在、还在百草阁见到她了,掌柜说云姑娘心地良善,路上遇着猫儿都不忍心它们挨饿受冻。”
宋令枝唇角挽起,又想起那年她在宫里见到沈砚,那时沈砚怀里抱着的也是小奶猫。
只是如今被宋令枝养得油光水滑,早无幼时的孱弱。
宋令枝声音渐微。
“她和哥哥……好像。”
雨丝摇曳,顺着廊檐飘落,宋令枝吸吸鼻子,道不清的委屈。
“哥哥会不会、会不会喜欢她?”
沈砚面无表情,脱口而出:“不会。”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落下,当即迎来宋令枝一记拳头。
“骗子,她那么好,你定会喜欢的。”宋令枝声音哽咽,“她处处都比我好。”
身后跟着的秋雁和白芷早就为宋令枝捏出一手汗,战战兢兢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跟着。
忽听前方又传来宋令枝低低的一声。
“哥哥。”
宋令枝抬眸,莹润的一双眼睛泛着忐忑不安,“若当初我不说,哥哥会迎他人入府吗?”
“宋令枝。”
逆着光,宋令枝瞧不见沈砚脸上的情绪。
她怔怔抬起眼眸:“……嗯?”
沈砚漫不经心:“知道你那几门亲事是怎么黄了吗?”
宋令枝议亲之时,宋老夫人本来挑的那几户人家都不错,只是后来总会些许猫腻,不是那家妯娌难对付,便是那家公子外头藏了人。
宋令枝愕然:“是你……”
她当时还好奇,以为宋老夫人神通广大,连高门大户的秘辛都探得一清二楚。
到头来,却是沈砚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砚面不改色,垂首迎上宋令枝的视线,他唇角勾起几分似笑非笑。
“……不装醉了?”
宋令枝大惊,鸵鸟似的往沈砚怀里埋去:“哥哥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沈砚轻哂:“无妨,我亲自教你。”
雨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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