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如凤鸣之声却是满溢的嘲讽,一声轻嗤后,来人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可是卫地的歌谣。姑母在卫数十载,怎会问出这般问题。”
庄姜有些意外:“你竟识得我。”
“我却是识得姐姐的。”宣姜答非所问,她走到文姜身侧倚靠着她,又将下巴搁在文姜的肩膀上,才又道,“‘也娶了齐女’,又对卫晋之事知之甚详,最后……”
她笑了笑道:“姑母与姐姐,确实十分肖似呢。”
【桓公十六年初,经历了上次联合伐郑的失败,鲁国以及宋、卫、陈、蔡仍不甘心,他们从春正月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开始会面筹划再一次伐郑,一直到夏四月正式出手,再到秋七月鲁桓公从郑国回来,一年几乎都过去了。】
【我们就可以发现,比起今天的战争;或者别说今天,就算是比起战国时代,这战争的效率都着实令人着迷。然后这大半年的辛劳还并没有多少成果,至少经和传都只说了伐郑,再就没有了。】
【不过这里可以提一个以前觉得堆在一起太复杂略过的礼制问题,叫“至”。比如《春秋》经常写某国君“至自”某地,就是说国君从一个地方回来了。而诸侯如果要出门,出门前要先告知宗庙;返程时则不但要告庙,还要宴饮众大夫,并且记录。】
【说到这个告庙,《左传》原文就只写了宗庙。但是杨注提到,庙其实分为三种,祢庙、祖庙和宗庙。祢庙是祭祀父考的地方;祖庙则祭祀自己这一支的先祖,于鲁国自然是周公;周人宗庙大抵祭祀的是文、武二先王并后稷了。】
【当然,虽然说的都是男性,但在先秦这个时间段奉行的是夫妻一体。之前就提到过,丈夫享受什么待遇,礼制上正妻也是一样的。而诸侯的出行和归来,按杨注的意思主要祭祀的是祢庙,或者也有祖庙,唯独宗庙是派祝史去祭拜。】
“真是令人好奇,后世是什么样子。”文姜向后仰首,拉长了优美的颈项,“听她说得这般仔细,言语中还诸多揣测,大概是全然没有这些规矩。真想去见识一番啊,毕竟这样的日子哪怕习以为常,有时候也还是会感到厌烦。”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庄姜携着几分笑,出口的话却全然是在表达反对,“应当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谈间却有些粗鲁。对天子诸侯皆轻佻以对,却又往往为女子不平。很明显在她眼里,尊卑无分。这样的世道,你当真可以接受?”
文姜也笑:“有何不可?我为女子,即为卑。寻求一平等之世有何不妥?”
“先武王有言,牝鸡无晨,确是男尊女卑”宣姜也插进话来,她依然没有从文姜的肩上离开,而是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显得柔软而娇媚,“但姐姐操纵鲁政多年,又何尝不是鲁国之尊。”
庄姜眉毛微微挑起:“我还道你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
“确实不差。”文姜推开宣姜有些沉重的脑袋,“故而她才如此多言。”
若关系不过泛泛,
自然是乐得看她虚伪作态。
【伐郑回国之后已经快到冬天了,指的是天气的冬天不是周历法的冬天。冬天嘛,农事已经结束,通常是搞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季节,比如打仗。不过今年,鲁国建了一座新城,叫做向。是不是觉得很耳熟。】
【之前隐公二年,莒子入向,把回了娘家的妻子向姜重新带走。当时就说过,向这个地名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不再是独立国家,这就是第一次。所以大抵是向为莒国所吞并,此时又成为了鲁国的疆土,所以才由鲁国在此建城。】
文姜听到这里,状似无意地道:“此消彼长啊。”
允回头看了她一眼。
【好了,小事不多说,开始桓公十六年的正题。为什么这一年会讲到宣姜呢,因为卫侯朔逃到齐国去啦。那他为什么要逃呢?事情先往前追溯三年,卫宣公晋去世,由公子朔即位。然而公子朔,他也不是卫国的合法继承人耶。】
【这一回顾,就要回顾到二十多年前去了。隐公四年,卫州吁被杀,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卫国人迎回了在邢国做质子的公子晋,也就是后来的卫宣公。卫宣公这个人呢,不知道是在他哥卫桓公的时候,还是在他爹卫庄公的时候,就干了件好事。】
【他搞小妈文学。】
【不过小妈文学的重点是背德的刺激,如果卫宣公是等他爹死了以后才搞的,其实那在春秋时代不算是什么稀奇事,甚至还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烝报婚”。烝,虽然我们之前说它是冬祭,但其实也有“上淫”之意,所以娶庶母也叫烝。】
【至于报,是叔嫂文学。就,其实小妈和叔嫂文学都不是今天才有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它全部有历史原型。不论是先秦时期还是后来蒙古、女真这类游牧民族,其实都还保留有这种比较原始的婚姻形态。当然,还是没有我们之前说的母系背景下的形态更原始。】
“哈,烝庶母之事虽不并非稀奇,却也往往有所顾忌,偏他肆意妄为,变本加厉,最终甚至做出夺子妻之事。”时至今日,哪怕卫侯晋早已死去几十年,宣姜说起此事仍旧十分怨忿。
就如方才宣姜拆穿文姜的假话一样,文姜也不给她留面子:“也未见你多惦念与公子伋险些成婚的情谊。”
宣姜立即眨了眨眼,一派纯真无辜之色。
“便纵是卫侯晋有心对公子伋下手,你怕是也在其中煽风点火了不少罢。”
“瞧姐姐说的,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卫国之君又有什么错呢?”宣姜歪歪头,伸手轻点自己的唇角,“况且若非卫侯晋自己起了杀心,我也做不得什么。”
【继续说卫宣公,他和他的庶母夷姜生了个儿子,叫急子。《史记》会写成公子伋,是同一个人。夷姜的夷或许是个国家,不太确定,也可能是东夷族的夷?反正不是齐国的姜姓,身份应该不高。】
【卫宣公把公子伋交给了右公子职教养。关于右公子是什么身份无从考证,但古人都认为是右媵之子,诸侯的配偶中除了夫人外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右媵,从这个角度
而言,公子职应该是公子晋的兄弟中地位比较高的一个。】()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当年州吁之乱后为什么不是这位右媵之子成为卫国国君呢?所以这种说法可能不是那么可靠,但也没有其他观点,就姑且这么认为吧。反正右公子肯定是公室中血脉比较近的人,这应当没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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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伋长成后,卫宣公为他从齐国娶妻,但是因为娶来的齐女太美,于是卫宣公昏了头脑,自己上了。是的,这就是我们一开始讲鲁隐公的时候那个故事的翻版,时间都差不多。楚国同样出过类似的事情。说起来唐明皇也是。】
【这些男人到底对儿媳妇有什么特别爱好啊。】
邓曼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未曾见过那位息夫人吧,你儿子对她一往情深,若是你见过,说不定也会为她倾倒。”
熊通迷惑地看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妻子在说什么:“一往情深?你说熊赀?而且息夫人,是息女?姬姓女会愿意嫁入楚国?倒是稀奇。”他拉过邓曼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夫人放心,美色于我无益。”
“这点我倒是相信,你心中只有北上中原。”邓曼微笑,随即说出了让熊通震惊的话,“息夫人不是息女,而是陈女。是熊赀灭了息国抢来的,息侯的夫人。”
“再嫁之女倒是无妨,但是灭其国、杀其夫再以此女为夫人……他怎么敢!”熊通大怒,他握着邓曼的手越发收紧,直到对方试图抽回,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收回了手,“痛吗?”
邓曼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其实抢了儿媳也就算啦,道德有问题谴责一下,就算这是卫宣公失道也不会这么立竿见影的。他和原本的儿媳妇也就是我们称之为宣姜的齐国公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寿被交给了左公子教养,小儿子朔没提,可能这个老师没什么地位。】
【接着没前没后地突然写了一句,夷姜自缢。一个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左传》没写,我们翻翻《史记》。《史记》其实也没写为什么,但是《史记》从一开始就写了,卫宣公以伋为太子。】
【好,现在我们回忆一下周的继承制度。嫡长子,即太子,是国家的合法继承人。但是公子伋已经被立为太子了。那问题来了,卫国现在有没有嫡长子。应该是有的,因为《史记》对于夷姜,称为夫人;但是对于宣姜,称为正夫人。】
【夫人这个词在汉朝往后已经泛化了,不再是正妻的代名词。但是此处强调宣姜是正夫人,基本可以确认是正妻无疑。可是太子已经立了,也不好再改了,宣姜肯定不甘心啊。所以夷姜的死,究竟是否与她有关,其实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因为不管是《史记》还是《左传》,都写在夷姜死后,宣姜和公子朔才开始构陷公子伋。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夷姜受宠,才必须在对公子伋动手之前先处理掉她——毕竟是和卫宣公这么多年的情分。】
【其实这个剧情发展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顺理成章的,如果是公子伋被弄死然后宣姜的儿子上位就比较正常。但事实是接下来就有点离谱了。因为宣姜不止一个儿子,她的大儿子公子寿,是一个,嗯……非常神奇的人,大概是褒义的神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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