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门里的气氛有些沉凝,那边鲁国的夫妻在暗暗较劲,这边郑国的君臣之间门也变得紧张起来。
寤生虽然看似不虞,语气中的质问却并不浓厚,祭仲也只是神色更郑重了些。他看也不看旁边的两位公子,就好像在他眼中他们始终并非他所侍奉的君主,而只是郑伯寤生的公子。
事实也是如此,公族与国君之间门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恰是此消彼长。由于往往存在血缘关系,国君为尊,却也同时被任职卿大夫的叔父所制约,此乃常事。连周天子尚且尊崇的年代,都曾有周厉王因为国人暴动和贵族的反抗而出奔于彘。
公族从来权力不小,只是在礼制的制约下,极少觊觎宗主之位罢了。而祭仲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符合这一常态的,他甚至没有篡位的打算。若要责怪,便只能怪郑伯突和郑伯忽都不够强势。毕竟,郑伯寤生时,祭仲自非如此。
“公子继立,新君无能,足只是为了郑国的日后打算。”祭仲答得大义凛然、问心无愧,不过后半句话就稍显气弱了些,“公子突毕竟是宋女所出,且与某有隙,某不敢信他,也不敢将郑国交给他。”
公子突冷哼一声。
“你逾越了。”寤生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纠结于此事。
祭仲叹息:“或许,但某并不后悔。”
【接下来呢,我们即将切一个大瓜,是哪怕对春秋历史不太熟悉的朋友们,可能都曾经听说过的,历史上著名的兄妹乱/伦事件。事情发生在桓公十八年,在去年的小矛盾之后,鲁桓公即将和齐襄公会面。】
【可能是考虑到妻子多年不曾归家——按当时的礼法,一旦父母去世,嫁到他国的君夫人便不能回娘家了,即使只死了一方也不太行,通常只能派卿大夫代为回国聘问——所以这次去齐国,鲁桓公决定带着他老婆文姜一起去泺地。】
【当然,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枕头风呢?毕竟和身为他国国君的舅子哥会面的诸侯很多,也没见几个把老婆一起带回娘家的。而在鲁桓公和文姜出面之前,曾经给我们介绍过怎么起名,并且使鲁桓公最终给儿子起名叫同的申繻,莫名说了一段话。】
【他说,男人和女人都各自有家室,要守住界限,这才算有礼。如果违反就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与其说这是《左传》常有的预言,倒不如说这是某种旁敲侧击的警告。通常,我们认为这句话意味着齐襄公和文姜其实早有暧昧,而鲁人也并非不知。】
“这也是常事,许婚之前,便就是有异生之子又如何?”邓曼缓缓道,“倒是这位申繻大夫所言,似乎对鲁君毫无信心。然而鲁桓夫人成婚数十载不曾再见旧人,若还忘不掉昔日怀恋,恐怕还是得归咎于鲁君。”
熊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不清是赞同还是反对,但最终没说什么。
【《史记》中没有申繻的具体发言,而是直接称之为“谏止”,意思是直接说了不要带文姜一起去。但是鲁桓公并没有听从,可能正是因此,才有了上述的一番话。
这两段都是从鲁国角度来记载的,我们再来看看《齐世家》有什么新内容。】
【《齐世家》果然有一个爆点,相比于《左传》通过申繻所言进行的推测,这里直接写了,齐襄公“故尝”和文姜私通。而不论是哪一本都记载这次齐鲁会见后,齐襄公和文姜旧情复燃。鲁桓公自然也知道了,十分愤怒地指责了文姜,】
【不过肯定会知道的吧,齐国这两兄妹可能也没想隐瞒。毕竟哪怕是亲兄妹也没有太过亲密的道理,“男女七岁不同席”出自《礼记》,先秦大概率也是如此。在非官方场合特意去和多年未见的兄长叙旧,鲁桓公估计很难不起疑心。】
【但既然明文写着“通”,大抵是亲眼看到了什么劲爆场面或者文姜亲口承认了,可惜这种事肯定就不会写进史书了。总而言之,鲁桓公发了一大通火,文姜则把这件事告诉了齐襄公,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不是,见证名场面的时刻。】
允闭上了眼睛,他不知该作出怎样的表情。如此耻辱……如此教人愤恨……如此令人作呕,竟被堂而皇之地昭告于众人。他越发想要杀人以平息心底的怒火,但他的教养让他做不出对女子动手之事,更何况那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此为何处?”来人甫至,听到的便是齐、鲁的泺之会,看到的便是他的两个妹妹,以及只在幼年时见过的姑母。然而他方才因叛乱而死,一时尚且有些迷茫。
文姜偏过头不看他,冷淡道:“死后之所。”
齐侯诸儿睁大眼睛,像是一时不敢置信。不论是旧人,还是这未闻之地,都教他停顿了一阵:“你……也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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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未待文姜再开口,诸儿已经被一道身影撞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是头颅与地面相触的结果。
鲁侯允掸掸袖子站起身,冷眼盯着明显已经被猝不及防的撞击致使晕头转向的齐侯诸儿。
宣姜则走到诸儿的旁边,推了推依然躺在地上的兄长:“嗟,还起得来吗?”见对方只是茫然地看她,随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呼唤起了文姜,“姐姐——诸儿好像摔傻了——”
“淫□□者,固所应得也。”冯看着这一幕,摇头晃脑地道。
“真的不是因为被殴打的终于并非你一人了?”庄姜难得起了兴致,戏谑道。
【当齐襄公知道他和文姜的奸/情被鲁桓公知道之后,从正常角度来考虑,作为一个奸/夫,他应该要去堵住鲁桓公的嘴,旧情很正常,哪怕是兄妹,但婚后是不行的;而作为一个国君,考虑到两国关系,他也最好要和鲁桓公和解。】
【但是这个人呢,他的思路可能确实不太对劲。他直接采取了杀人灭口的方式,先是宴请鲁桓公,然后趁鲁桓公喝醉了让公子彭生帮鲁桓公上车,帮上车没上去,手一抖,啪嚓,摔地下了,人凉了。】
【死得这么儿戏,鲁国人肯定有所怀疑。但是齐国势大,小摩擦无所谓,真打起来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鲁国人说,这件事不知道能怪罪谁,但我家主君是畏惧齐侯
的威势来交好的,结果却中道崩殂,你必须把公子彭生杀了给我个交代。】
【然后齐襄公毫不犹豫地把公子彭生杀了,这个人的道德品质就很成问题。虽然后人经常用他和文姜乱/伦来证明他的道德品质有问题,可其实这个时代烝报婚还比较常见,兄妹婚也不算稀奇,所以不能作为证据。但这件事真的可以。】
文姜面上莫名带了微笑:“死了吗?没死不要喊我,不若你扶他起来再摔一次。”
允猛地回头看她,一脸错愕。难道在他死后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让这兄妹并奸/夫/淫/妇的二人反目成仇?
“我可没那力气。”宣姜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还是你去,诸儿看见你说不定便清醒了。”
“如何,解气了吗?要不要再去摔一次,以报死仇?”文姜没有理会妹妹的话,而是冲着允扬起了下巴,又往诸儿那边偏了偏头,“虽然我们都已是死人,但难保不会再死一次。”
庄姜见状则补充道:“先前鲁侯息姑最终没对公子翚下杀手,我们都不知晓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如你有心可以再试试。”
文姜的心终究是有偏向的。允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她看起来也并不那么在乎齐侯诸儿。
【这里要插播一条八卦信息,关于鲁桓公知道兄妹奸/情之后,文姜究竟跟她哥告了什么状。虽然上述三个版本都没写,但是我们可以参考公羊传,写的是文姜向齐襄公转述了鲁桓公的话:同不是我的儿子,是齐侯的儿子。】
【然后齐襄公就大怒了。但我琢磨了一下,这个逻辑是不是不太对。首先前提是这句话肯定是假的:鲁桓公大怒,作为被戴了绿帽的男人可以理解,所以他一怒之下否认自己儿子;问题齐襄公一个给人家戴绿帽的,你有什么值得愤怒啊。】
【如果这条记载无误,我只能找出两个理由:一、齐襄公觉得受到了侮辱,至于这个侮辱是看不上有鲁桓公血脉的儿子,还是觉得侮辱了文姜就没人知道了;二、鲁桓公这句话否认的是两国的姻亲关系,作为齐国之君,他觉得愤怒。】
【嗯……其实我觉得两个理由都挺牵强的。我偏向于这个记载不太靠谱,毕竟只有公羊传写了这句话。】
半晌过去,诸儿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他坐起身,环视四周,倒是有不少熟人。他并不在意自己当下的狼狈,而是就坐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说一下婚姻,《汉书·地理志》有一条记载,说齐襄公和家中姑姐妹关系都不太对劲,为了掩饰这些齐女不嫁的不正常于是下了个命令,要求齐人家中长女都不能出嫁,负责主持家中的祭祀,称为“巫儿”,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汉朝。】
【其实这条记载前后是有点矛盾的,如果齐襄公和姑姐妹都有一腿,光长女不嫁有什么用。但是习俗肯定是确实存在的,不过不一定是因为齐襄公和文姜乱/伦,而是本身就是比较原始的神婚制和兄妹婚残余。】
【是的,神婚,男巫女巫要向神灵奉献终身,这也不是国外独有的习俗呀。应该说宗/教总是有各种相似之处,只不过在我们这里最终没有成气候罢了。而这个时期通常都说楚国爱好巫鬼淫祀,但齐国由于近海,其实也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