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少强摘下礼帽,何家庆终于认出来了。
说不吃惊是假的,在普罗州,所有人都知道楚少强死了,大部分人认为他死于开荒,少数人知道他死在了关防使手上。
但几乎没人知道他还活着,何家庆确实不知道。
但何家庆知道一件事,在这里和楚少强相遇,应该不是巧合。
“强叔,你来无亲乡,是来找我的?”楚少强是长辈,何家庆跟他说话很客气。
楚少强笑道:“先吃面,我请。”
楚少强叫了两碗面,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
两人一块吃了顿饭,何家庆道:“强叔,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楚少强把饭钱结了,笑了笑道:“有话咱们出去说吧,这里的人非亲非故,连累了他们也不太好。”
两人出了面馆,楚少强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别贴着墙根走,有泥潭。”
说完,楚少强看了看自己的皮鞋,风干的烂泥现在还没擦干净。
两人边走边聊,楚少强道:“你小的时候挺招人疼,我和海钦也算要好,那时候还想让怀媛和你结个娃娃亲,可怀媛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怎么说他都不答应。”
何家庆笑道:“是我配不上怀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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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伱这孩子懂事,说话还这么体谅人。”
两人从大街走到小巷,楚少强说起了正题:“在普罗州,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何家庆道:“如果是和圣贤峰有关的传闻,这里边应该是有不少误会。”
楚少强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里有误会,我和圣贤峰之间最近也有些误会,我准备带你去圣贤峰一趟,把这其中的误会澄清。”
何家庆闻言,双手抄进了衣兜:“强叔,这就你来无亲乡的目的?”
“不全是,但遇都遇上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我不能去圣贤峰,圣贤峰上的那位圣人容不下我。”
“家庆,我只想把你带去圣贤峰,但这事我没打算和你商量,”楚少强看了看何家庆的手,“你把手放在衣兜里,是要掏家伙么?”
何家庆摇摇头:“我是老实孩子,前辈面前哪敢造次。”
“掏家伙也没关系,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后辈,也想看看你的真本事。”楚少强笑了笑,一张猎网从天而降,正落在何家庆的身上。
楚少强脸上略带遗憾,何家庆的实力让他有点失望。
他劝了何家庆一句:“孩子,别挣扎,你挣脱不开,胡乱挣扎只会让你多吃苦头。”
何家庆摸了摸猎网的材质,叹口气道:“我确实挣脱不开这张网,但强叔或许有办法。”
楚少强眉头一皱,他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难道何家庆是念修,能操控我自己解除猎网?
可按照圣贤峰上的消息,何家庆应该是旅修。
楚少强没敢大意,集中意念,防备着念修技。
何家庆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他用这把小刀划开了猎网,迅速逃离了楚少强的视线。
“不可能,他的刀子怎么能划破我的猎网?”楚少强不太相信。
惊愕之间,他突然觉得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那把小刀?
何家庆手里那把小刀是我的?
楚少强朝着何家庆逃跑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没有追赶,盗修擅长逃命,他们的速度和耐力比不上旅修,但比工修强了太多。
楚少强有旅修的法宝,但何家庆已经逃了一段时间,就算用法宝也很难追上他。
况且工修在盗修面前很受克制,楚少强也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外人都说何家庆是文武兼修,圣贤峰说何家庆是旅修,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贼。”
楚少强在镇上走了片刻,看到马五正在街边筹备工地。
他扫了一眼马五手上的图纸,得知马五要建一座酒楼。
无亲乡人口不多,民风不好,在这建酒楼,能赚到钱么?
不过话说回来,马君洋是经商的天才,或许还真能弄出些名堂。
楚少强看着马五的图纸道:“小兄弟,你这酒楼建的太奢侈了,对这地方不太合适。”
马五回头看了看楚少强,觉得这人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能从图纸上看出门道,证明这人是个行家,马五对行家向来都很尊重:“我觉得这酒楼还有点素朴,比千悦楼差了好几个层次。”
“千悦楼?”楚少强笑道,“那是绿水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这是无亲乡,哪能担得起那样的好地方?”
“担得起!”马五很有信心,“这位大哥,以后这里不叫无亲乡了,这里是七秋城。”
“七秋城?无亲乡叫了这么多年,这是谁给改的名字?”楚少强很不理解。
马五笑道:“我说是地头神改的名字,你信么?”
这是秋落叶改的名字,李伴峰觉得应该叫秋七城,秋落叶是兄长,兄长的名字应该放在前边。
秋落叶说了:“秋七城听着像七个城,咱就一个城,等有了七个城的时候,再叫秋七城!”
七秋城,就这么定下来了。
马五对楚少强道:“这位大哥,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七秋城正在招工,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找个活干,凡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绝不亏待!”
“行啊,”楚少强点点头,“我给你另画一张图纸,比千悦楼还体面!”
……
肖正功走在村道上,听着刘国才介绍事情的原委。
“肖队长,这里边都是误会,劳烦您给上边解释一声。”
肖正功冷笑道:“我来都来了,你跟我说误会?圣贤峰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那还得劳烦您跟圣人那边也说一声。”
“怎么说?你教教我?”
“不敢不敢,肖队长,您只要转达一下实情,我这感激不尽。”
“再看看吧,你说的实情就是实情?等调查清楚再说。”
到了晚上,刘国才摆酒,宴请肖正功一行,刘国才还再三表示:“无亲乡这地方什么都没有,食材和厨子,都是从绿水城送来的。”
肖正功微微点头,表情之中似乎有些许赞赏。 说实话,无论酒还是菜,大头没吃过这么上档次的席面。
但他不敢动筷子,他们此行任务很特殊,他和刘国才又不熟,而且刘国才的职位很高,这种谦卑的态度,让大头很不适应。
“吃吧,难得刘使一番盛情!”肖正功开口了,大头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筷子刚拿起来,身边一个穿着深蓝旗袍的女子坐在了大头身边,给大头倒酒。
在外州,旗袍不算罕见,可大头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旗袍,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的如此清晰。
当然,外观展现在旗袍上,细节的本质来自于姑娘。
大头的脸红了,肖正功看着大头,笑了笑:“吃吧,都是好吃的,在普罗州,没那么多拘束。”
……
肖正功在无亲乡只待了两天,两天之后便动身前往了贱人岗。
等到了圣贤峰,山道上设了卡子,所有人禁止上山。
肖正功看了看看守卡子的男子,压低声音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男子还真就知道,他小声回应道:“师兄,您别为难我,不让您上山是为了您好,山上出了疫病,师兄弟都死了几十个了。”
肖正功一愣:“什么样的疫病?”
“疹子,带绿浆的疹子,一天就能长得满身都是,三天过后人就没命了,
我能在这守卡子,就算运气好了,山上的师兄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肖正功立刻离开了圣贤峰,做为一名高层武修,这一路他跑出了旅修的速度。
难怪圣人这段时间没什么动静。
一次折了几十个弟子。
圣贤峰这下元气大伤。
这是谁干的?
绿花子?
他什么时候和圣人翻脸了?
肖正功看了看路边耕种的农人,在他们身上还没看见疹子。
只对圣贤峰下手,放过了贱人岗的平民?
这不像是绿花子的作为。
……
崔提克从农人手里要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三天了。
他走了整整三天,依然没能走出贱人岗。
这是圣人用了技法,高层的欢修技——层峦迭嶂。
崔提克见过一次这种技法,但他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继续走,想方设法走出贱人岗,层峦迭嶂是有尽头的,但能不能走对方向,这得看崔提克的运气。
就算运气极好,选对了方向,走上十天半月,到了贱人岗边缘,圣人只要改换一次技法,又得重新来过。
第二条路,直接在村庄散播瘟疫。
这些村民是圣人的庄稼,圣人得靠他们活着。
崔提克只要把瘟疫散播到村庄里,让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死绝,就能逼圣人放他离开。
但这么做会暴露崔提克的行踪,他随时可能会被圣人活捉。
崔提克很纠结,这两条路,他必须选择其中一条。
就在他即将做出决断时,一名男子穿着白色斜襟长衫,戴白色礼帽,手执一把折扇,来到了崔提克身边。
“外乡来的?不认得路了吧?我带你走。”
崔提克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笑道:“现在是你恩人,以后应该是熟人,你祖师爷要跟我合作,他拿出了不小的诚意,我也得送一份回礼给他。”
“什么合作,什么回礼?”崔提克不愿相信眼前的男子。
男子催促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这世上我最不该来的地方,就是贱人岗。”
这名男子还真没欺骗崔提克,他带着崔提克走了两个多钟头,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山谷。
崔提克在这条山路上走了许多次,他从没见过山谷。
“你到底用了什么技法?你为什么能够找到出路?”崔提克很不理解。
男子看了看山谷:“先走走看吧,难说这是不是出路。”
穿过山谷,前方出现了一片荒野。
崔提克惊喜道:“这是无忧坪。”
男子点头道:“无忧坪,曾经的王都,而今的旧土,咱们走快些,最好不要撞见戏子亲王。”
崔提克道:“你很了解这里。”
“是呀,这里的人想请我过来,要是认不清道路,我哪敢随便登门。”
走出无忧坪,男子带着崔提克上了就近的火车,一路回了绿水湾。
到了无界医院,一名医生正在崔提克的办公室里查阅病例。
“祖师,我完成了任务。”崔提克向那医生行了一礼。
绿水丐解下了口罩,点头笑道:“我也一直照看着你的生意。”
说完,绿水丐看向了白色长衫的男子:“何家庆,你很守信用。”
崔提克心下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何家庆。
何家庆耸耸眉毛:“绿水湾的大当家,肯定也守信用。”
绿水丐从怀里掏出一片半拱形的铁券交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收下铁券,检查无误后,对绿水丐道:“真没想到,你会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换一名弟子。”
绿水丐看向了崔提克道:“他配得上。”
何家庆收下契书道:“我相信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绿水丐点点头:“眼下就有不少机会,楚少强你认得吧?”
ps:绿水丐手上有多出来的契书,来自另一个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