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涯并不知道叶琳娜在想什么。
他此刻已经再度开启了列诡异箓的快进模式。
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意周围飞逝的人影，因为看不看其实意义不大。
在快进状态下，一切都如白驹过隙。他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法随时随地掌控格兰仕的情况。
这正是他留下三根线香的目的。
分体孢子在燃烧后形成的烟雾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以此作为信号，他可以准时获悉一切重大变故，及时结束快进。
他漫步来到了顺天大殿之中，坐于蒲团之上，留意着眼前的香案。
日升月落，时间一晃而过，不消片刻便是二十天飞逝。
突然，顾修涯眼前闪过一缕磷光。
那是孢子燃烧引发的异象。
他眉头一皱，迅速移开手掌。
时间瞬间降速，人影飘忽重叠，凝成了马修斯的身影。
顾修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原本以为是叶琳娜擅自点燃了线香召唤他，没想到祭拜顺天之神的人居然是马修斯。
“圣徒阁下！”
叶琳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修涯转过头，看到少女抱着自来水站在门边，对自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喵呜。”
自来水紧接着叫了一声，随即便从叶琳娜怀里跳出来，飞快跑到顾修涯跟前，用头蹭起了他的脚踝。
因为快进无法作用于除他之外的一切物种，顾修涯在决定加速时间前，就将自来水留在了顺天观。
但他没想到，这只猫居然能和叶琳娜成为朋友。
他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目光落到面前的马修斯身上。
马修斯此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短暂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还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原来这三根香真能召唤您的降临。请原谅我的冒然打扰，圣徒阁下。”
他不敢多看顾修涯的眼睛，慌忙低下头去，躬身行礼。
“什么事情？”
顾修涯开口问道，言简意赅。
马修斯解释了下情况：“按照您的吩咐，我写了一封信给工业之神的信徒，十天前，我收到回信，他们答应了交易。”
“他们于三天前抵达了格兰仕，表示要看看我们的蒸汽机，但......”
“但蒸汽机还没有造出来？”
“没错。”
马修斯一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表情。
他苦笑道：“为了应付那群人，萨切特和契科夫两人已经在铁匠铺加班加点鼓捣了两天两夜。我去看过情况，虽然他们讨论得很激烈，但他们的工作似乎陷入了瓶颈，两天下来没有任何进展。”
“今天上午，那群人向我下达了最后通牒，说如果再不拿出蒸汽机，格兰仕就将承受工业圣徒的怒火。”
“我没有办法，只能向您寻求帮助。”
顾修涯微微皱眉。
为了减少风险，他并没有告知马修斯真相。这位镇长阁下到现在为止还以为他是想通过正常途径招揽工业神教的圣徒，为此着急上火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赫菲斯是知道计划的，人都到格兰仕了，他为什么没有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顾修涯手指微动，试图召唤赫菲斯，问清对方消极怠工的原因。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哑黑色的意识之力刚刚被召唤出来，便噗的一声散开，消失不见。
嗯？
顾修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疑。
他紧接着再度尝试了一次，但结果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属于切分机的力量不但无法凝结成图案，甚至于都开始抗拒他的召唤了。
如此反常的情况，让顾修涯迅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心里生出一个猜测。
“你现在不能现身，对吗？”
“什么？”
马修斯面露茫然，不知道顾修涯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修涯没有在意马修斯的反应。
他微微低头，看到自来水身上闪过一丝黑光，顿时有所明悟。
他紧接着问道：“祂来了？”
这一次，自来水身上没有发光。
顾修涯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以他如今的力量，远不是一位工业战争双权柄加身的强大神灵的对手。
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并且借由信徒的身躯出现在了格兰仕......那他也只能选择跑路了。
还好，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顾修涯挥挥手，示意马修斯离开，随即又问了几个问题。
“祂找到你了？”
“祂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祂是为蒸汽机而来？”
顾修涯不断地说着，试图通过赫菲斯的反应弄清麻烦到底有多大。
好消息是，这期间自来水身上一直没有出现意识力量的光芒。
直到他通过总结被赫菲斯否认的所有问题，得出了一个结论。
“祂没有来，祂也没有发现我们的计划，但这一批信徒之中，有人携带了可能引起他注视的东西，所以你需要保持隐蔽，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烦，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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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水身上闪过一道黑光。
顾修涯的眉头彻底舒展。
稍作思忖，他开口道：“马修斯。”
“我在，圣徒阁下。”
马修斯快步跑进来，嘴里应声道。
顾修涯问道：“工业神教来了多少人？”
“一共十二个人，其中有四名圣徒。”
“四名圣徒分别叫什么名字。”
“带队的是塞德里克，有两名是他学生时代的朋友，分别叫埃尔维斯和坦尼森。这三人都来自捏卡兰姆的工业教会，只有一个叫瓦伦丁的圣徒，是在半路和他们遇上，从兰卡港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瓦伦丁现在成了交易队伍里的主事者。也是他对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
顾修涯的目光划过自来水的躯体，注意到有黑光一闪而逝。
东西在瓦伦丁身上么......
“都是什么实力？”
他问道。
“唔......”
马修斯想了下，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他们没主动说过。不过......中阶驻念神物在工业神教属于相对稀少的物品，一般情况下，所有圣徒都会选择容纳【万能制造机】。”
“因为这件驻念神物在教派内是最容易获得的，也是潜力最大的。”
“这样啊......”
顾修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让他们到广场上等我。”
“告诉他们，伟大的顺天之神将派出自己的圣徒，欢迎他们的到来。”
“好的。”
马修斯连忙应下，随即见顾修涯不再说话，知趣的躬身行礼，匆匆离去。
顾修涯转过身，看向自来水。
“最后一个问题。”
“杀了瓦伦丁能让麻烦平息吗？”
于无声中，顾修涯获悉了答案。
......
镇长府邸。
银发的中年男人手握书本，靠坐在属于马修斯的鹿皮沙发上，静静享受着美好的午后时光。
他穿着一身哑黑色的长袍，胸前黄金打造的徽章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随着他的呼吸，隐约能看见一个铁锤敲击铁毡的动态图案，在勋章上时隐时现。
在翻页的间隙，他会拿起银质的茶杯喝上一口，来自格兰仕的异域红茶醇香浓郁，唇齿留香。
或许是蜂蜜的甘甜让他心情愉悦，他此刻神情悠然，坐姿略显慵懒，整个人几乎陷进沙发里。
相比起来，屋子里另外几名同样佩戴着工业神教徽章的圣徒，就要庄重多了。
其中一名金色头发的年轻圣徒正站在窗边俯视着整个格兰仕镇，眼神冷漠。
另外两名圣徒则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抬起头来，都是一副皱眉表情。
就这样过了一会。
当银发圣徒喝光了一整壶花茶，打算叫女佣进来添水加糖的时候。
名为坦尼森的圣徒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
“嘿，塞德里克！别再喝你那甜得让人发慌的红茶了。谈点正事吧！你真的相信这样一个穷乡僻壤，会有全新的蒸汽机诞生吗？”
银发的圣徒闻言，笑了下。
他轻轻放下杯子，一举一动充满了学者的优雅，不急不缓。
“当然，这不正是我们赶来这里的原因吗？”
“可我们已经干等了两天了！如果这不是个谎言，他们早就该把东西拿出来了。”
坦尼森没好气道。
他是那种典型的工匠身材，肩宽体壮，胳膊比普通人大腿都粗，一张脸因为常年烟熏火燎，显得有些黝黑，因此稍微声音大一点，就给人一种很可怕的压迫感。
“不要着急，我的挚友。”
塞德里克微微挥手，示意他安坐。
“瓦伦丁阁下昨天晚上去了趟铁匠铺，看到了格兰仕人的设计图。他告诉我，设计图的理论方面是完全可行的，那两个小家伙现在应该只是缺少一些灵感，和一些时间。来解决一些小问题。”
坦尼森微怔。
昨天晚上瓦伦丁有离开房间吗？
我怎么没听到任何声音？
“……你的意思是，只要时间足够，他们就一定能成功制造出……一台属于白星国的蒸汽机？”
埃尔维斯在一旁出声问道。
他的身形和坦尼森如出一辙，也是个依靠自身动手能力，获得工业青睐的幸运儿。
不同的是，他的脾气要比坦尼森好上不少。
塞德里克点点头，回答道:“起码瓦伦丁阁下是这样判断的。”
众人的目光落到窗户边的金发圣徒身上。
这位在半路上追上他们，主动要求加入【买办队伍】的年轻人，是一位实力强大的中阶圣徒。他同时还是格兰联邦国立大学最年轻的工业学讲师。
其身份和实力，完全碾压在场三个混了半辈子还是普通圣徒的同僚。
所以，哪怕对方通过买通邮差，获悉几人目的的手段不甚光彩......塞德里克还是出于稳妥，同意了对方要求参与到这场交易中的“提议”。
毕竟，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而言利益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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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神教的管理模式和其他所有教会都不一样。
如果将教派看成一间以神灵为法人代表，以教堂和地上神国为具体产业的公司。
那么其他教会的圣徒，就是公司里的员工。
说好听点叫员工，说难听点，就是打手兼打工仔。
但工业神教不同。
由赫菲斯统率的工业神教，走的是合伙人创业模式。
每一位普通信徒在晋升圣徒的时候，都可以获得公司奖励的原始股——【万能制造机】。
这件被赫菲斯杂糅了一部分工业权柄的意识态物品极为强大，甚至比绝大多数高阶驻念神物，都要强大得多。
它的强大无关乎它的威能，而在于它僭越了科学本质的神奇创造之力。
——依靠信仰和权柄的加持，它可以不受限制的，制造任何已经被发明出来的工业产物。
没错，是任何。
军舰、战车、大炮、炸弹……
一切被人类发明出来自相残杀的武器，它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重现出来，哪怕那东西上一秒才诞生，也一样。
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一个掌握了万能制造机的工业圣徒，都是一个行走的军火库。
能够限制他们的，只有意识强度，以及……【权限配额】。
万能制造机是万能的，但掌握它的圣徒并不能做到万能。
因为赫菲斯分割出来的权柄力量，被复数位共同掌握它的圣徒，稀释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普通的圣徒，在使用【万能制造机】的时候，只能用其制造【50年】前被发明出来的工业产品。
并且这件物品原本的制造周期，还不能超过【1年】。
想要制造更先进、耗时更长的工业物品，就必须要提升自己在万能制造机中的【权限配额】。
万能制造机的权限配额由高到低分为【Ⅰ级】、【Ⅱ级】、【Ⅲ级】。
以及不被计入衡量标准的、一经容纳就可自动获得的【IV】级基本权限。
权限的提升方式为两种。
一:提升自身实力、阶位。
二:上交无主的工业产物。
一台全新的、不属于其他工业之神的蒸汽机，所能换来的权限奖励是非常可观的。
足够他们三人同时晋升【Ⅲ级】权限还绰绰有余。分润一些给瓦伦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反正即便三个人分，奖励的分额也不够让他们同时晋升【Ⅱ级】权限。
为了这点微末利益，和一位中阶圣徒结仇，乃至当场打起来分个生死……塞德里克认为这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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