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若说东京城最热闹的事莫过于城东谦德候过寿。
这谦德候素来是个低调的,过寿原本也只想请街坊和亲友摆两桌。奈何他有三个厉害的女婿,怎么也低调不起来。
来苏家送礼的人几乎排长队,认得的不认得的,拐着弯儿地来送礼。苏府管家站
请示柴氏后,柴氏拍板“罢了,去酒楼多订几桌席面,再添席就是。”
于是,这么添着添着,到最后居然添了整整三十桌,前院后院都坐满了人。
让人津津乐道的要数三个女婿送礼。
巳时刚过,大女婿镇国侯府的寿礼就抬到了苏家门口。一尊鎏金宝相花纹生肖鸡,眼珠以墨玉点缀,还能随着移动的方向而转动。无论人从哪个方位看,皆能与其对视。
其价值几何且不说了,就说这打造的工艺,非能工巧匠而不得。羽翅华丽,鸡冠高耸,竟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围观的客人还未欣赏够,巳时二刻,财大气粗的二女婿百里王子又命人送来了寿礼。
四个大汉气喘吁吁地抬着箱子进门,箱子都是用黄花梨做的,上头还雕刻美的福禄寿花纹。连装寿礼的箱子都如此奢华,可想而知里头的东西何其珍贵。
众人伸长脖颈张望。
很快,有人将箱子打开,大声唱道“百里王子送翡翠长寿佛像一尊,贺岳丈苏侯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围观的人暗暗咋舌。
都说苏家这二女婿百里王子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出手就是一尊上好的翡翠帝王玉,别说价值千金了,即便是有千金之价也未必能买到成色这么好的玉石。
于是乎,众人默契地看向隔壁林家。
现
有人笑着调侃“有这么两位有权有势的连襟,陆大人压力大啊。”
“陆大人乃内阁二品重臣,同样有权有势,这算什么压力”
“难说,陆大人祖上清贫,又是个清官,钱财不丰。同是苏家女婿,前头两位这般阔绰,若他陆大人送寒酸了,面子往哪搁”
“再不济还有陆夫人
嘶
众人一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羡慕了。苏家女婿们个个本事了得罢了,苏家的女儿们居然也都是挣钱的好手,难怪能嫁人中龙凤。
“来了来了”这时,有人喊。
众人转头,只见林家大门一开,陆安荀一身道袍摸样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幼儿。那幼儿穿了件红袄褙,头戴虎帽,白白嫩嫩逢人就笑,招人得很。
陆安荀身后只跟了一个小厮,比起前头两个女婿送礼的排场来,可谓毫无气势,像只是
溜达串门似的。
有人问“陆大人,您给岳父送什么寿礼哇”
陆安荀对那小厮招手,小厮上前来。他手上捧着托盘,盘中盛放一物,用红绸布盖着,神秘得很。
惹得人群窃窃私语。
“陆大人怎么不派人挑寿礼来莫不是寿礼只托盘中这个”
“兴许盘中这个就抵前头两位女婿的万千呢。”
“这世间还有何物能这么值钱呐”
众人稀奇。
很快,林家小厮
众人一听顿时沸腾。
“皇上御赐之物啊,苏侯爷可真是好福气”
“御赐之物确实难得,陆大人只送这一件便抵千金。”
“岂止千金,这可是万金也买不来的荣耀。”
“说得是说得是”
前院三个女婿高调送礼,后院里,苏家四姐妹坐
“这是我新琢磨的茶品,”苏绾说“取晨间鲜露菊花晾晒,再配陈年熟普慢煮,香气馥郁,口感鲜爽又能解腻。尝着可还好”
“滋味确实独特,回头我让丹砂也做一些。”苏娴说。
苏泠品了口,点头“我就懒得做了,小妹若还有多的分些给我。”
苏瑛对茶不感兴趣,吃什么都一样。一盏茶下腹,她问婢女“暄儿怎么还没来”
婢女道“奶娘原是要抱来这的,可路上碰见姑爷,暄公子被姑爷抱去正堂了。”
“去正堂做什么”
婢女想起适才前院的人来禀报的话,就忍不住笑道“姑爷让暄公子背诗呢,一首诗
众人莞尔。
百里言玉是个炫子狂魔,逢人都要炫耀一番自己有个聪明的儿子。不过百里暄确实聪明,才三岁就能背诗写字了。
苏瑛听得无奈,吩咐“去看看,快开席了,前院人多,让奶娘快些抱来。”
“是。”
这时,苏绾拦着问“陆安荀呢他
那婢女道“说起四姑爷更是有趣,姑娘猜他做什么了”
“做什么”
“二姑爷让暄公子背诗,四姑爷就让琪公子去侯爷跟前磕头讨封红。琪公子话还未说全呢,光记得“封红”俩字了,小小的人儿
闻言,苏绾噗呲笑出来,其他人也跟着乐。
“陆妹夫是个促狭的,也是个实
“快去抱来”苏娴招手笑“我许久没见他们了
,让他们来我这讨封红。”
苏绾应声这敢情好,大姐出手阔绰,想必是大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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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副财迷摸样,顿时惹得苏娴苏瑛和苏泠大笑。
过了会,苏瑛对苏娴道“大姐,你且伸手,我看看脉象。”
众人安静下来,清楚苏瑛这是何意。
苏娴嫁给祁渊满打满算也两年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两人的年纪已不小,柴氏为此愁得很。
倒是苏娴看得很开“儿女是缘分,我顺其自然,况且,有珉儿我已经知足。”
“姐夫是这般想吗”苏瑛问。
苏娴道“起初我也急,他身为镇国侯,整个祁家靠他撑着。若是膝下无子,这偌大家业可就荒废了。但后来他宽慰我,子嗣随缘,有固然好,无也不强求。”
默了默,她道“他说过,珉儿天资过人,若此生无子,他跟珉儿结异性父子,将来让珉儿继承衣钵。”
“萧家会同意吗”
“珉儿虽姓萧,但早已与萧家无关了。”
话落,众人点头。
前太子死后,树倒猢狲散,首当其冲便是兴盛一时的忠勇侯府。
襄王入主东宫后,清算前太子一党,虽未残酷打压,但仅仅让前太子党
新帝即位后,以陆安荀、祁渊等人为代表的朝堂新势力崛起,忠勇侯更是落败得连名字都几乎被人遗忘。
若祁渊认萧珉为子,萧家恐怕还乐见其成。
苏绾道“大姐这么想最好不过,人生
苏泠点头“小妹说得对。”
“我说得对,那三姐姐不妨说说你呀”
“说我什么”
“听说三姐姐上次去相国寺赏花,遇到皇上了”苏绾问“皇上等了三姐姐三年,三姐姐有何打算”
苏泠垂眸“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
见此,苏娴道“既然不知该如何,那就遵从本心罢。决定
苏泠呐呐问“遵从本心吗”
“对遵从本心,不负余生。”
酉时,苏家开席。
正堂里,坐着的自然该是德高望重的人。可放眼朝堂,苏家几个女婿位高权重不可忽视,是以,便也全坐
“德高望重”的长辈们
苏老爹一整天笑呵呵,荣光满面。
“来诸位吃菜”他说“寒舍简陋,无珍馐佳肴,切莫嫌弃。”
“苏侯爷谦虚了,苏侯爷福星高照,即便只是坐
苏老爹当了一辈子
五品官,平时只有他恭维别人的份,哪里听过别人恭维他但自从有了三个身份了得的女婿后,这些话竟也听淡然了。
但苏老爹看似糊涂,实则清醒,马屁若风,吹过无痕,听听就是,不必当真。
“哪里哪里,各位抬举,来来来,吃酒”
陆安荀见无人先动筷,便给苏老爹敬酒“岳父不必自谦,您老才高八斗,记得少时承蒙岳父大人点拨才得以入太学,说您是小婿半个师父也不为过。这杯酒,小婿敬您”
这话倒是不假,夏氏嫁入林家时,彼时陆安荀十岁尚未书。有一日苏老爹归家见他
再后来,陆安荀考太学时曾向苏老爹讨教半日功课,说起来,也算是点拨了。
可陆安荀是谁是六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是当今圣上信赖的心腹,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权臣。一句“半个师父”分量足以让人长脸。
陆安荀这人
果然,一番话说完,苏老爹笑得嘴都合不拢。
百里言玉不甘示弱,也举杯相敬“小婿游历中原多年,踏足万水千山,鲜少敬佩他人,可岳父大人是一个。”
有人问“百里王子此话怎讲”
百里言玉道“旁的不说,就凭岳父大人教养出阿瑛这样的奇女子,小婿就佩服。不然,我还娶不着这么好的妻室。”
这番话听起来有拍马屁之嫌,却说得不假。如今,哪个不羡慕苏侯爷膝下的四个女儿呢那可是得先帝亲口称赞过的啊。
百里言玉话落,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直夸苏侯爷会养女儿云云。
当然,众人也清楚百里言玉和陆安荀争相敬酒,有逢迎之意。他们心底暗暗好笑,当再大的官也得讨好岳丈,谁都绕不过这个规矩。
不过,有一人怎么没动静
众人默契地看向端坐着的祁渊。
只见他沉默寡言,目光盯着面前的一盘菜若有所思。
其实祁渊也
但忖了会,他还是动作了夹了颗面前的金黄虾球,送到苏老爹碗中。
“岳父,您多吃点。”他言简意赅。
祁渊掌刑狱司多年,身上气势摄人,从不会说客气话,哪怕偶尔说一句也没多少表情。乍一听还以为是
他忙点头“哎哎哎,我吃,我多吃。”
这一幕瞧得众人直乐。
有人高声道“苏侯爷好福气啊,生女个个秀外慧中,女婿也皆是人中豪杰。”
苏老爹举杯,笑呵呵
“我之福也是吾之幸,我苏俊明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四个女儿。
苏家寿宴一直到戌时方歇,前院的宾客陆陆续续散了,后院也安静下来。
花厅里,几个幼儿熬不住早已躺倒
苏瑛怀里抱着三岁的儿子百里暄,而苏绾怀中则躺着女儿,至于一岁多的儿子陆琪则
“珉儿还
苏娴点头“珉儿喜欢跟着祁渊,祁渊不走,他铁定是不会回来的。”
萧珉九岁了,个子蹿得快,以前才齐腰的小娃娃,如今几乎到了肩膀,俨然一个小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最敬佩继父祁渊,但凡得空便缠着祁渊教他习武,出门
“这样好,”苏瑛道“珉儿正是知世的时候,跟着姐夫能学到不少。”
苏娴点头。
苏泠打了个哈欠“我便不陪你们了,我去看看母亲。”
她起身出花厅。
苏泠走后,苏绾吩咐婢女“去看看前头散了没若散了来禀一声。”
话才落,云苓就进门来“姑娘,前头散席了,姑爷等您呢。”
“你们大姑爷和二姑爷呢”苏瑛问。
云苓道“瞧奴婢忘了跟二姑娘禀报了,您快去看看吧,听说二姑爷席上跟三姑爷比酒量,结果醉倒
苏瑛无奈,告辞苏娴和苏绾后,起身出门。
“二姐等等,”苏绾也起身“我们一道去。”
两人带着婢女婆子来到前院,此时宾客几乎散,苏老爹早已醉酒被下人扶回房歇息了,只剩院中两桌和厅中一桌还坐着人,皆是喝酒划拳的。
苏绾站
厅中的席上还坐着三人,陆安荀、祁渊,还有百里言玉。陆安荀和祁渊也不知
须臾,陆安荀似有所感转头,隔着朦胧灯火对上苏绾的视线。
他转回去,又对祁渊说了两句,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起身出来。
待走到跟前,苏绾问他“你们谈什么”
平日里他跟祁渊都端着身份,倒是鲜少见两人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谈些男人的事。”
陆安荀伸手过来欲接过苏绾怀中的女儿。
苏绾没给“你不是醉了吗”
陆安荀嘁了声“你以为我是百里言玉这点酒可难不倒我,给我吧。”
他单手把女儿接过去,又腾出只手牵苏绾“走,我们回家。”
苏绾好奇“什么男人的事”
“秘密,你听不得。”
苏绾斜眼“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那你猜猜。”
“你是不是又给姐夫出馊主意了”
“这回不是。”
“这回是什么”
“别以为我醉了你就能套我的话。”
“”
两人手牵着手,廊下灯火一路照着他们相携的影子。
厅中,祁渊静静看了会,回视线。
他问小厮“夫人呢”
小厮答道“夫人
“不回去了。”祁渊道。
“诶”
祁渊瞥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百里言玉,揉额“你去跟夫人禀报,就说我醉得不轻,今夜歇
小厮挠挠头,看他家大人的样子分明清醒,为何要谎称醉酒
但他没多问,立即回去禀报。
苏娴得了消息,很快领着婢女过来。
“醉了喝了多少”
此时,厅中只祁渊一人,百里言玉早被苏瑛派人扶了回去。而祁渊靠
烛火婆娑,苏娴站
也望着他笑。
“夫人笑什么”祁渊问。
“为何诓我”
苏娴不是三岁小孩,祁渊这副神色醉没醉一眼就明白。况且祁渊不擅装样,若醉了就是醉了,若没醉他装不出来。
祁渊也笑,伸手道“夫人过来扶我。”
他眼眸三分醉意六分温情,剩下一分隐隐约约像撒娇
苏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情形,不可思议又好奇得紧。
她依言走过去,伸出手。
祁渊握住“多谢夫人,今晚劳烦夫人照看了。”
苏娴索性当他醉酒般,扶着人回去歇息。
“今晚不回府了”她问。
“嗯。”祁渊点头。
“为何”
走到拐角僻静处,正好光线变暗,祁渊倏地将她扯进怀中。后头的婢女们瞧见了,忙退回去。
拐角游廊这边,昏暗夜色下,苏娴被他压
祁渊的气息滚烫,带着淡淡酒气送进她口中,与她灼热相融。
他蛮横且霸道,舌尖撬开她的横冲直撞,起初令苏娴略感疼。
祁渊察觉了,渐渐放缓,变得轻柔。
秋夜清凉,可两人心身火热,也不知是环境改变还是心境不同,这个吻缠绵悱恻。
见他越加急切,大有难以抑制之势。苏娴推了推他,提醒道“夫君,这是外边。”
祁渊睁眼,靠
过了会,说“我还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