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建清来市局的速度比陈益想象中要快,此时全面尸检的工作还未结束,监控也在调查中,蔡雯雯的家属依然还处于崩溃的边缘。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蔡雯雯的母亲几近晕厥,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陪伴了二十七年的女儿,会突然离世,而且还是他杀。
天降横祸,那种感觉犹如万箭穿心,到死也无法释怀。
这几年陈益见多了生离死别,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将凶手抓捕归案,绳之以法。
“耿局!”
看到耿建清独自一人出现在办案大厅,所有警员连忙站起身,立正敬礼。
这位可是警队的传奇人物,帝城刑侦局副局,一级警监,堪称是每一位刑警心目中的偶像和梦中追赶的目标。
对方突然来到支队,大家都很意外,还有惊喜和惶恐。
耿建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严肃,应该是看完了宁城的案子,他点头示意众人继续工作,然后走到了陈益身旁。
陈益还在看眼前的白板,上面的字没有增加,依然只有六个。
蔡雯雯,毕雪兰。
“耿局。”陈益转头。
耿建清盯着白板看了一会,说道:“知道我要来?”
陈益:“嗯。”
耿建清:“受害者多大年纪?”
陈益:“二十七岁,未婚。”
耿建清:“外伤呢?”
陈益:“无外伤,衣衫完整,尸检结果还没出来,暂时可以认定未曾受到性侵。”
耿建清:“凶器什么类型?”
闻言,陈益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出了凶器的大概形状。
看到这夺人性命的尖锐工具,耿建清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和帝城一样,和宁城也一样,这是系列杀人案。”
系列案件就是连环案件,叫法不同意思相同。
陈益点了点头,已经可以并案侦查了。
耿建清:“我刚才和老方商量了一下,如果是系列杀人案件,成立405专案组,这次必须把他找到,否则两年后很有可能出现新的受害者。”
陈益:“405?帝城的受害者是四月五号被杀的吗?”
耿建清:“对。”
陈益:“清明节?”
四月五号不一定是清明节,可能是四号,也可能是六号。
耿建清:“清明节。”
陈益:“我记得您之前说受害者死于墓地,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耿建清回答:“有,受害者的弟弟因病去世,就埋在案发现场的墓地里,她应该是去扫墓的时候被杀的。”
陈益略微思索,问道:“既然是扫墓,受害者父母为什么没去?”
耿建清:“你反应很快,这是本案中的一个疑点,案发当天受害者和父母已经去扫过一次墓了,时间是上午,而受害者是下午被杀的,她又去了一次。”
“关于她为什么第二次前往墓地这件事,父母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认为是过于思念,忍不住又回去看看。”
陈益:“本案中,受害者蔡雯雯也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大学,宁城那边呢?”
耿建清:“宁城那边没有,受害者毕雪兰有两个姐姐。”
陈益沉默下来,那就不是共同点了,共同点需要三者全都具备。
现在摆在面前的特征,只有二十到三十岁的女性,其他暂时不清楚。
“你这边有线索吗?”耿建清问。
陈益:“案件刚刚发生不久还在调查,受害者家属已经队里了,没开始问,需要等他们平静下来。”
耿建清摆手:“换個地方聊。”
陈益:“行,去我办公室吧。”
两人来到支队长办公室,陈益为耿建清倒了一杯茶,并将香烟递了过去。
耿建清接过点燃,烟雾上升,盖住了他深邃的双眼,那里有着经岁月磨砺的冷静和沉稳。
对罪犯来说,这种眼神犀利且充满压迫感。
“帝城的卷宗还没有传过来,先看看宁城的吧。”耿建清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好的。”陈益点头,拿起厚厚的文件翻看。
他看的很快,重点放在了侦查活动材料上,其中包括侦查报告、侦查笔录、勘验笔录等等,它属于刑事卷宗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陈益了解宁城案卷宗的过程中,耿建清没有闲着,开口道:“大部分系列案件中,嫌疑人具备共同的心理特征,比如孤独感,自卑感,愤怒和冷漠等,这些特征在童年形成的概率极大,受虐因素所占比重较高。”
“从帝城案和宁城案看,凶手性格极端冷静,具备高度的计划性,所选择的对象皆为二十岁到三十岁年轻女性,但却没有虐待和性侵,说明他没有攻击性人格障碍,基本可以排除反社会犯罪人群。”
陈益一心二用,一边听耿建清说话一遍翻看卷宗。
耿建清继续开口:“我们从犯罪人群大范围开始说,犯罪人群中,具备危险人格的占据百分之四十,具备危险心结的占据百分之六十,危险人格分为先天和后天,先天就是反社会,刚才已经排除,后天就是经历形成的犯罪人格和缺陷人格。”
“危险心结,有意结类,知结类,情结类。”
“我没有找到帝城案和宁城案的共同点,陈益,你觉得凶手属于哪一种?”
陈益:“当然是缺陷人格或者意结类危险心结。”
危险心结是犯罪心理学的重要课题,意结的是犯罪遮掩,知结是犯罪偏执,情结是犯罪随机。
知结类危险心结是嫌疑人在认知上非常偏执,自己认为不对,也认为受害者不对,偏执的去寻找行为的合理性。
知结类系列作案,受害者往往具备高度的特征相似度,比如相同的职业,相同的行为,相同的爱好等等。
举个例子来说,知结心理嫌疑人讨厌医生,那么他的作案对象就都是医生,讨厌家暴的人,那么他的作案对象就都是家暴者。
情结类心理的嫌疑人性格孤独内向,作案过程有着变态性,这里所说的变态并非作案手法的残暴,而是动机上的无理由,受害者往往非常无辜,和反社会心理高度相似。
陈益倾向于意结类,原因在于意结类系列犯罪中的受害者无明显共同点,且动机难以分析,这就是意结的犯罪遮掩。
不是主动遮掩,而是被动遮掩。
对嫌疑人来说,他有作案的必要理由,但对旁观者来说,这个理由可能难以理解,令人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所以很难去揣摩。
既然耿建清说没有找到帝城案和宁城案的共同点,那么意结类心理的可能性最大。
一个大学生,一个全职妈妈,一个银行的职员,除了性别相同年龄相仿,其他的都对不上。
因此,凶手的动机非常隐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耿建清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帝城和宁城的案子无法找到关联,那么阳城刚刚发生的这起命案,也就很难有所收获了。”
陈益问:“耿叔,帝城案的凶器锁定种类了吗?”
耿建清:“没有。”
陈益:“有怀疑方向吗?”
耿建清:“这倒是有,刮刀,油画用的刮刀,因为受害者在大学里所学的专业是美术类,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刮刀和凶器很像只有细节上的区别,但是刮刀是杀不死人的,更无法造成刺创伤。”
听到这里,陈益下意识往前翻阅,耿建清看到后说道:“不用找了,毕雪兰不懂美术,真要往上靠的话,只有她女儿周雨梦在学画画,但学的不是油画,这要是联系起来,过于牵强了。”
陈益动作停顿,确实很牵强。
“你有什么想法?”耿建清问。
陈益开口:“没有针对性的职业,没有针对性的过错,从作案动机看,那就只能是掠夺。”
耿建清:“无性侵无财务丢失,掠夺什么?”
陈益放下手中文件:“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耿叔,地域跨度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这给我们侧写凶手画像带来了依据。”
耿建清表示同意:“没错,第一起命案在帝城,第二起命案在宁城,第三起命案在阳城,我们并没有锁定嫌疑人,因此不存在嫌疑人逃走的可能,他出现在不同的城市,肯定有原因。”
陈益顺着思路往下说:“比如,他的职业需要全国各地的跑。”
耿建清点头:“嗯,还有就是作案周期,有动机驱使着他两年内必须杀人,到了杀人时间后,他刚巧在哪个城市,就会在哪个城市物色目标。”
陈益:“物色目标的依据是年轻女性,再缩小范围的话……好像只能是行为特征。”
耿建清:“从卷宗看,我没有发现帝城和宁城两案的受害者,有过相同或者相似的行为。”
陈益:“我们推测凶手的动机具备隐秘性,那么想要找到动机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需要深层次去分析。”
耿建清:“等你们支队全面调查完当前的案子,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过程中如果有重大发现,随时给我打电话,对了,还有一件事。”
陈益:“耿叔想说……帝城案是否为第一案?”
耿建清的眼神中流露出欣赏:“没错,这件事需要落实,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我们无法知道他到底杀了几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