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寝室内，K向李清明展示了什么叫大大的专业。
先是紫色的AR大墨镜，再是床底下藏的迷你主机，配上重置声音的麦克风，又连上境外的卫星黑网，K这才看了眼时间，小心地输入密码启用设备。
李清明在旁虽然看的惊讶，却也不好展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帮忙锁门拉帘后，便对着自己唯一了解的地方展示水平：“装半天不还是6位数密码！”
“时代变了，眼纹、指纹、人脸扫描什么的机关都可以随意完成认证，密码反而是最保险的，何况我用的是根据时间变化的动态密码，算法只有我自己……”K说着又赶紧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总之我做的一切都不会留下痕迹，放心就对了。”
说完，她便戴上指套往床上盘腿一坐，噼里啪啦动起手指。
“接下来，我的上家会收到一条司空见惯的广告推送，之后很快会就进入暗网会议室……哎？屋子里怎么这么黑了？你拉帘干嘛，别人以为咱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不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呃……你怎么总能这么严肃地说出这种鬼话……”K正说着，屏幕上的会议室内嘎嘣闪出来一个ID，她就此对李清明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而后卷起舌头酝酿一番，这才对着麦克风叽里咕嘟说起了北境语。
一开始还好，可很快，她就变成了骂人的语态，舌头的发音也愈发卷曲，终于在对喷到高潮的时候，会议室里的那個人嘎嘣一下就又没了。
K此时也才长舒一口气，摘下了眼镜和耳机。
“搞定了，275万，预计后天到。”
“我以为你们谈崩了。”李清明呆头呆脑道。
“哎，你不懂，跟毛子就得对喷，软了他们会瞧不起伱，尤其是砍价的时候，”K说着又捏着下巴寻思起来，“但其实货比较好办，麻烦的是钱怎么走。”
“转给你？”
“打住！有没有常识，超过5万就会被AI盯上了，这么大金额直接转，找死么！”
“可叶浅就直接转的我。”
“那他也会被调查和补税的，关键他没搞事，钱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咱们一旦被调查，那不直接把陈年老账都翻出来了。”
李清明接着寻思道：“那我把钱取出来放在超市的储物格里？”
“你老电影看多了啊！都什么时代了，没用的。”K正色道，“总之这么大额的钞票，你是没法直接打款的，需要通过正当消费才能把钱输送出去，说白了就是用大价钱买一个价格浮动空间很大，成本却没那么高的东西，这样这笔钱才算干净。”
“不行，宝藏的价格都是很明确的，对普通的东西超额出价也会被怀疑。”K转向李清明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合理且定价虚高的商品，售价最好在500万以上，但真实价格要在200万以内，中间差的那300万就是你付的钱了。”
“不该是275万？”
“我不要中介费啊？再说B姐还拖着我出工费呢，你给我一口气付了！”
“她雇你关我屁事？”
“？？？你懂不懂规矩？”K眯眼道，“中介相当于担保人，甲方不结账就得你担。同理，如果这次交易出问题，你的损失我也会负责，懂？”
“……知道了。”李清明嘟囔道，“真麻烦，以后不随便当中介了。”
“哎……恕我直言啊。”K摆出一脸老者姿态拍了拍李清明，“你虽然实力出众，但处理这些琐事还是经验不足，照我说你还缺个犯罪经纪人。”
“经纪人……你是说，会在暗地里派刺杀任务的那种？”李清明顿时小鹿乱跳，“杀手……我同时也是个杀手了？人生竟能如此充实。”
眼见这位如此萌新，K也情难自已搓手舔唇道，“要不……咱们把合作再深化一下？我的网络配上你的实力，这新海还装得下？”
不得不说，这个表情瞬间就让李清明下头了。
大漂亮还是有点不靠谱，再多最近事已经很多了，杀手身份先往后排吧。
“晚些再说。”李清明就此指向屏幕，“先把这次合作完。”
“成吧，先来一次简单的合作奠定基础。”K赶紧擦了擦口水，回归正色说道，“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我们需要找到一样你能多花300万购买，且合情合理的商品，能想到什么吗？”
“限量珍藏版航天材料级自行车？”
“呃，这玩意儿太稀缺了，我们也不好搞到啊，这怎么卖给你？ K捏着扁扁的下巴道，“不过……你提醒我了倒是……嗯……如果用那玩意儿支付的话，不仅能把钱洗干净，顺便连货也可以一起交了……完美！不愧是我！”
K一阵自说自话后，便再次戴上了耳机和眼镜，没多久就又跟一个本地人叽里咕嘟说了起来。
虽然依然满嘴都是黑话，但有一个词李清明却听得清清楚楚——
跑车。
限量版，跑车。
……
三天后，晨，5：30。
天还没亮，吉小祥也还在流着哈喇子说梦话的时候。
殷璃，却像个老年人一样准时醒来。
接着是长达一小时的洗澡吹头，随后又按照东屿23监管医生的要求，进行了30分钟的瑜伽冥想，直至七点多才终于换上了运动服，对着镜子将每个褶皱抚平，完成了早间准备。
出门前，她一如既往地回头问了一句：“今天是吃饭还是睡觉？”
安睡在床的吉小祥顿时鼻头一抽，即便只是半梦半醒，表情也立刻变得纠结起来。
“吃……睡……好难……起……起不来……被窝里好舒服……算了……今天我要……睡觉……”
如此挣扎完，她才终又露出一脸安详地回归酣梦。
眼前这个现象，被殷璃称之为“吉小祥的早餐”。
当你发问前，永远不知道今天的吉小祥会睡懒觉还是吃早餐。
也就是说，她正处于既吃又睡的叠加态。
唯有发问了，她才会显现出一个确定的结果。
而通过这几天的观测，她选择吃和选择睡的概率刚好都是50%。
如此精确的吃睡二象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更无法理解她为何能如此自如。
毕竟与她相比，殷璃的每件事都是确定的，准点醒来，准点吃饭，准点训练，准点收集情报，准点阅览最新的秘境白皮书，准点刷剧，准点睡觉。
她很享受这样的确定性，因此计划一旦被打乱，她就会很恼火，因为那意味着会失去刷剧的时间。
希望今天也是确定的一天。
怀着如此的愿景，殷璃打开了房门。
也就在她开门的同时。
咣！
对面的门也瞬间开了。
只见李清明顶着两坨黑眼圈，一脸浮夸地惊叹道：“这么巧，我也正要去吃早饭。”
“……”殷璃感觉不太对，“你是守了一晚上么……”
“只是起得早。”李清明紧绷着脸回身关上门，十分死板地说道，“早起是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事。”
“哦。”殷璃随口应了一声，这便关了门朝电梯走去。
李清明则暗骂一声，跟上去追问道：“你不问是什么事么？”
“估计又是什么擦边犯罪活动，不感兴趣。”
“你再猜。”
“我根本就懒得猜。”
“……”
“……”
二人就此沉默地登上电梯，谁也不说话。
二人就此沉默地下了电梯，谁也不说话。
接着是步行到食堂，落座点餐，吃完收碗，步行归来。
全程也都没人说话！
直至走到宿舍楼门前了，李清明才终于憋不住了，十分生硬地开了口。
“你有驾照么？”
“废话。”
“我是说汽车的，不是摩托。”
“废话。”
“那正好，陪我……陪……陪……”李清明说到这里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好像不想说，但又必须得说，“陪我……我……”
最后还是殷璃受不了这便秘一样的表达，扭头问道：“不会是陪你买车吧？”
李清明这才长舒一口气，稳稳点头：“嗯。”
“你连驾照都没有，买什么车？”
“你有就可以了。”李清明正色道，“帮我开回来，之后也免费借你开，反正我也只骑车，用不上，”
“用不上你为什么买？”
“问这么多干什么，蠢女人。”李清明眼色一顿游离后终于找到了理由，指着旁边车棚的大摩托道，“骑这个太危险了，我不允许我的人出交通事故，所以你以后给我开汽车。”
“？？？”殷璃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在送我车？”
“……不是送，只是把钥匙放在你那里。”
“你在送我车？”
“再说一次，我是为了确保交通安全，命令你驾驶汽车，确切地说是一辆限量款跑车。”
“你在送我车？”
“……随你怎么想。”李清明至此已忍无可忍破罐破摔，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转向殷璃，“陪我去买车，然后开回来，之后随你便，就这么点事，听懂就赶紧给我出发。”
“你守了一晚上就这么点破事？”殷璃啼笑皆非，“怎么不找艾可？她最喜欢这种事了。”
“我信不过她。”
“果然是犯罪么？”殷璃嘴角一扬，“还是跑车，这么大动干戈的，走私还是洗钱？”
“……”
“嚯？两者都有？”
“小点声，疯女人。”李清明恨恨道，“明白了就给我出发。”
“别急，不是还有王大漂亮呢么？”殷璃哼笑道，“你最近跟她走得挺近，让她帮忙开回来不是天作之合？”
“她没驾照。”
“呵。”殷璃声音瞬间一冷，“果然还是先问的她是吧？”
“……”李清明一脸费解的反问道，“这件事很重要么？你在为这个生气？”
正所秀才遇上兵，莽夫力气大。
李清明明明犯了个天大的忌讳，却因为自己完全没有那条思维回路，从而采取了最为刚直的正面逻辑反问，这反倒让理亏的他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而明明占据了情理高地的殷璃，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阵气软过后，才侧头哼声道：“我还在脱监观察期呢，凭什么无缘无故被你拖下水？”
“那就开条件。”
“你真在特工序列了？”
“你说呢？”
“那帮我查几个人。”
“成交。”
“哦。”殷璃这才摸出摩托车钥匙甩了起来，“地点发给我，你戴备用头盔。”
“不不不，这个太不环保了。”李清明当场摇头，一边摇一边走向了车棚里的黑色自行车，“我是环保主义者，骑车去。”
“……”殷璃原地愣了一下，看着整开锁挪车的李清明问道，“你是去买汽车对吧？”
“对。”
“还是跑车，烧油的跑车？”
“嗯。”
“同时你还是环保主义者？”
“不错。”李清明一个帅气甩尾停到了殷璃身前，义正言辞道，“个人所能追求的环保主义，不是什么强制的标准或者信仰，只是在不影响正事的情况下，可以随手追求的好习惯，比如现在我选择骑车。”
“随你吧，我摩托。”
“可你都答应我了，今天我说的算。”
“我什么时候答应这个了？”
“刚刚不是说成交？”
“那是别的事！”
“可你骑摩托过去取车，还怎么骑回来？”
“……这倒是。”
“所以就当是帮我了。”李清明长舒了口气道，“即便我对环保主义进行了个性化的诠释，但不得不说，买跑车这件事负罪感依然还是太重了，我需要负重骑行完这段路程来减轻罪恶感，来让内心重归自洽。”
“这么说我倒是理解了……权当是赎罪之路了。”殷璃终是勉强上前，可看到那个裸露的后轮胎却又再次陷入了僵直。
李清明则郑重地拍了拍眼前的粗壮的大梁：“久经考验，轻便且绝对结实，你的了。”
“…………”殷璃看着大梁挣扎了许久，终是狠狠指了把李清明侧着坐了上去，“说清楚，都是为了查那几个人。”
“当然。”李清明就此戴上了骑行耳机和墨镜。
要说戴墨镜也就算了，这种情况戴耳机着实有些过分了，恐怕也只有李清明能做出这种事。
但他毕竟是李清明，殷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扶着前把尽量僵挺起身子：“多远？”
“57公里。”
“多少？？？”
“放心，我配速快，何况最近强度提升不少。”
“让我下来，我自己坐地铁！”
“在听音乐，听不到你说什么……你怎么出溜下去了，还好我把你捞回来。”
“我在跳车！”
“怎么又掉下去了，大梁这么滑么？那我抽一只手扶你。”
“让我走啊……”
“好神奇，强度高了做事就是轻松，好的，按稳你了，我们开始吧。”
“啊…………”
……
就在殷璃遭受折磨的同时。
603宿舍，K也才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醒来。
另一边，周忻儿正坐在桌前对着镜子化妆，鬼知道搞了多久。
不过不得不说，那满满一桌子护肤品、香水什么的也着实壮观，不要说使用这些，单是从购物平台找出这么多东西塞进购物车都够K头疼的了。
“要出门么。”K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嗯，今天周末了，想去看看车。”周忻儿快快乐乐哼起了小曲儿，“约了几家4S店的试驾，你有什么品牌推荐么？”
K起身踩在小兔子拖鞋上，这会儿还有点起床懵，只迷迷糊糊道：“你这……呼啊……你这情况，不是直接买最贵的就完事了。”
“哪有这么简单，品味也是一方面啊，不过我也确实不懂车，估计也只能买最贵的了。”周忻儿美滋滋一笑，一边描眉毛一边问道，“现在最贵的品牌是哪个？”
“还是那几款跑车呗，不过呼啊……不过普通4S店可没有。”K这便又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拿起小兔子牙刷挤上牙膏开整。
周忻儿闻言也摇了摇头：“跑车还是算了，太高调了。”
“是吧……不过开起来确实爽就对了，尤其是飘逸甩尾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看上帝一样看我。”
“你……不是没驾照么？”
“呵，你K姐玩的就是无照驾驶超速狂飙，要么甩掉警车要么死！不然你当我这车技怎么练出来的？”
“怪不得……真羡慕啊，我就没这个机会。”周忻儿低头选着口红叹道，“从小都是司机在开车，家里怕危险，都不愿意让我学，最后还是我偷偷找私教学的，学了也没机会开，就算司机休假了也有备用司机……我把他们全支开了管家也会来补位……”
“咳……”K抢了口水骂道，“再逼逼我生气了啊……”
“哈哈，不过现在好了，他们总没法追到学院里。”周忻儿抿过口红后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跑车倒也应该试试……虽然我是个力求低调的人，但毕竟驾驶体验也很重要。”
“别了，你可驾驭不了。”K仰头咕咚咕咚漱着口道，“那一脚油踩下去，你得吓哭。”
“？？？凭什么这么说！”
“呵，这就急了？”K吐了水刷着杯子哼笑道，“K姐劝你一句，开跑车的帅，不是每个人都能耍的，小脑不够就老老实实自动挡。”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忻儿也来了脾气，“你知道哪里有跑车店么？”
“呃……认真了……算了不说了……”K正拿起小兔子毛巾准备擦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大的脑袋一通神鬼推演后，当场歪嘴一笑。
“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