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乱乱中,沈烈才刚刚带着人,沿着马道登上了城墙,便迎来了敌舰疯狂而又犀利的炮火。
海面上。
数十艘敌舰一字排开,随着火光一阵闪烁,大团的硝烟升腾了起来,须臾后,成片的炮弹便呼啸而至。
几十斤重的实心炮弹携带着强大的动能,将昔日繁华的琉球王城,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乱飞的炮弹落在城墙上,落在民宅,商铺中……
地动山摇。
惨叫声成片响起。
房倒屋塌。
“轰!”
随着一发炮弹不偏不斜的落在了王城里,一座华美的房舍宫殿,便好似嫩豆腐一般被撕裂。
大片土石崩塌,炽热的炮弹引燃了木料,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了东西烧焦的气味。
“保护大人!”
几个亲兵冲过来要将沈烈扑倒,却被沈烈推开,狠狠瞪了一眼:“起开……还击呀!”
训斥中。
琉球守军躲过了第一轮炮击,趁着敌舰在近海处转向,装填的当口,操纵着左右炮垒各四门佛朗机大炮开始还击。
震颤中。
歪歪斜斜的炮弹飞了出去,在海面上溅起了一道道冲天水柱,可全部都是近失弹。
而随着敌舰完成了装填,再次开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侧舷炮门中喷射的火焰,呼啸而过的几个炮弹击中了城墙。
随着脚下震颤了起来,大片砖墙垮塌。
而沈烈等人面色大变。
一个照面。
虽然双方的命中率都极低,可琉球守军却落了绝对的下风,沈烈敏锐的觉察到了双方火炮存在射程上的落差。
眼中精光一闪。
沈烈看向了左右两侧的炮垒,看着那八门三千斤佛朗机重炮,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武备这种事便好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大明的武备在嘉靖朝奋力追赶,好不容易才赶上了世界主流,可是经过隆庆朝的不思进取,荒废之后。
如今又又又落后了!
这种佛朗机后装重炮,与大明在嘉靖年间大量装备的都是同一型号,重三千斤的大将军炮。
可射程比敌舰短了一大截,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
这后装佛朗机完全不能满足射程上的需求。
而同时代的欧洲却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火炮的更新换代,普遍采用了大口径的前装滑膛加农重炮。
而因为后装佛朗机存在气密性的重大缺陷,所以在这种超远距离的对海攻击中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咬着牙。
沈烈恨不得把隆庆朝高拱内阁,还有晋党那帮人扒出来鞭尸,而武备松懈,马放南山的代价。
便是大明的将士只能抱着头挨揍!
此时轰的一声巨响。
忽然一发炮弹鬼使神差一般,命中城防炮垒上的一门大将军炮,地动山摇中,沈烈等人慌忙趴伏在地。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各种杂物,好似狂风一般刮过,将几个立足不稳的琉球兵从城墙上掀翻。
末日一般的炽热中。
良久。
沈烈几人才又站了起来,吐掉了嘴里的烂泥,看着那门被掀翻的重炮,从牙缝里憋出了几个字。
“撤!”
“快撤!”
铛铛铛的锣声响起,如蒙大赦的琉球兵纷纷扔下了大炮,从城墙上如潮水般撤退。
而沈烈擦了擦眼睛,拿起了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那海滩上,如潮水一般正在登陆的敌兵。
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走!”
避免了无意义的对海作战,沈烈下令让出海岸线和炮台,以及大片的海滩,在远离滩头的内城建立二线防御。
开始挖坑,设置路障壁垒并且加固内城门。
而大举登陆后的敌兵,在占领了滩头,港口之后,也开始为大规模攻城做起了准。
大战一触即发。
入夜。
内城墙。
得益于完善的防御体系,完全仿照大明紫禁城修建的王宫,拥有护城河,瓮城和各种防御设施。
兵荒马乱中。
琉球军,民在少量大明官兵的率领下进入了城防工事,而敌舰的炮击仍在持续。
将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外城墙摧毁,轰的坑坑洼洼,时不时有几颗炮弹落入了城内,将大片的房舍击毁。
踱着步子。
忽然停了下来。
沈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悔,他过多的将兵力集中到了平户一带,导致如今琉球兵力空虚。
他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沈烈完全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因此忽略了海上夺岛战的特殊性,岛屿作战与陆地作战是截然不同的。
倘若在陆地上,他这样用兵没什么问题,无非是固守待援,依托城墙阻挡敌军兵锋,错其锐气。
然后等待自己的优势兵力赶回来。
甚至还可以将敌聚歼于城墙之下!
可是当一个岛国,一旦被优势敌人围困,被切断了海上交通线,便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
更因为缺乏可以回转的战略纵深,因此在敌军重兵来袭的一瞬间,立刻便陷入了风雨飘摇的绝境。
如今便只剩下两个字。
死守!
如今沈烈手下之兵大约八千,可其中只有两千琉球御林军,一千多厂卫精锐,剩下的全都是新兵。
还有不顶用的民壮。
而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沈烈来不及反应。
没奈何。
沈烈只好在夜幕下急匆匆的登上了内城墙,从垛口里向外面打量着,那海滩上密密麻麻的火把。
敌兵势大。
乍一看。
只是集结在海滩上的便有数万之众,而后续兵马正在不断登陆,还向着左右两翼展开。
很快。
琉球王城已陷入重围无疑。
到了这个时候,沈烈反倒冷静了下来,苦思冥想着这伙人的来历,这股敌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呐
绝不是江南大姓。
江南那些世家,太仓豪门甚至长江水师,松江水师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
并无异动。
也不会东瀛人,不论是丰臣秀吉还是德川家康,绝没有如此强大的舰队。
所以。
沈烈知道这支武装力量的出现,应该是涉及到了自己和张简修的知识盲区。
“来人!”
随着沈烈咬了咬牙,将麾下将官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从密道出城抓几个舌头回来。”
再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沈烈也发了狠,他就不信了,这伙敌兵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此时。
张简修背着手走到了墙边,看着那挂在墙上的简陋舆图,徐徐道:“难不成是……闽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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