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司钰看着君棠月身上不太合身的公主裙,从裙子的质感和设计造型来看,都更贴近小音的风格和穿着习惯。何况,小音虽然只比君棠月早出生十几分钟,可仿佛到底是姐姐,她生得比君棠月白一点,也长得高一些。是以君母夏琳给小棠音做的公主裙也略长一些,选的也是更衬肤色的大红色。而这裙子君棠月穿起来,便显得有些戎长和显黑。裙子是漂亮的,小君棠月也算是个小美人胚子。只是跟裙子仿佛割裂一般地不相容,看起来有些奇怪和滑稽。“姐姐,你说什么?”小君棠月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君司钰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小音,两个都是他的妹妹,他并不是个偏心的哥哥,只是人都是视觉动物,所以对小音更亲近几分。但小音突然对小月态度不太好的样子,让他眉心忍不住一蹙。小音这是在责怪小月吗?可这不就是一条裙子而已?小音从小公主裙就成堆成堆地穿,外公外婆更是最喜欢给小音制作公主裙,把她当“芭比公主”打扮。她从小拥有那么多东西。小月只是穿一下她的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而已,小音就凶小月??亲姐妹之间,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小君司钰也顺着君棠月的问话,再次看向小棠音,等待她的回答。他宠爱的小音妹妹,一向善良可爱,绝对不是妒忌心强对亲人都咄咄逼人非要争高低的小姑娘。小棠音盯着君棠月身上的红裙,她了解妈妈亲手给她做的裙子原本的样子,所以更清楚裙子上漂亮的珍珠镶嵌打造的蝴蝶结没了,裙摆上的软流苏也被扯掉了。侧腰的裙撑处有些松松垮垮。一看就是被崩坏了。那是妈妈给她设计的公主裙,小月自己分明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香水,凭什么要抢自己的,还将它弄坏穿到自己面前?小棠音虽然只有三岁。可这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深深的威胁。“这裙子我不要了。”“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我要去外公家了,五哥我们走。”小棠音浑身脏兮兮的样子跟君棠月精致的模样形成反差,可偏偏小棠音的姿态似乎更傲,让她看起来气势更盛。衬的君棠月倒像是那个被欺负的小朋友。君司钰皱眉,有些不赞成小棠音对小月的态度。小棠音说着便要走,她主动伸手去抓小君司钰的手,想要五哥跟之前一样保护自己。可这次,小君司钰却突然避开了她伸过去的手。他上前按住小棠音的肩膀,拿出几分做哥哥的教训姿态来:“小音,给小月道歉。”“她只是穿了你的裙子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你不能这样欺负小月妹妹。”“我们确实很宠你,但小月也是我的妹妹,你更是姐姐,一条裙子都让不得,怎么做得好小月的榜样呢?”小棠音难以置信地抬眸,脏兮兮的小脸上蓦然闪过一丝不解与难过。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从地下室出来后,连五哥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她才三岁,只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几分危机感,便有了自我防护的姿态。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感将她充斥。这次,她主动挣脱了君司钰的手,看向不远处已经提着行李过来的林妈,眼底的委屈几乎要按捺不住。可她还是忍住了。她要去找外公。外公从来不会怪她,外公最疼小音,外公说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所以不能哭,小音在家受了委屈不要怕,外公会保护她。“明明是小月的错,裙子是妈妈只给我做的,她故意弄坏了,我才不道歉。”“我要去找外公!”小棠音脾气也上来了,分明她很委屈,她不要待在家了,她要去跟外公住。君司钰见此,有些难受。他只是想教两个妹妹要和睦相处,怎么突然小音就生气了。他想要上去哄,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助长得小音以后敢肆无忌惮欺负小月了?他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没有上前去哄,而是直接道:“好啊,那你自己去,我不陪你了。”小君棠月赶紧上前拉住五哥的袖子,要哭不哭的样子:“五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只是有……有点任性而已。”“我不难过的,姐姐开心就好了,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姐姐一个人出门怎么行?我陪她一起去外公家吧。”说着,恰好司机已经来了。林妈为小棠音拉开后座位置,小棠音自己爬了上去,坐进了车里,偏头看向另一侧的方向。她不要理五哥和小月了。她要生他们的气一整天。小君棠月也赶紧上了车,坐到了君棠音的身边,小心地去扯她的袖子:“姐姐,你别生我气了好吗?”君棠音没说话。她骨子里也是个犟种。君司钰看着两个妹妹都上了自家安排的私家车,欲言又止。看小音那气鼓鼓的表情,他又怕她再欺负小月,便又开口:“君棠音,你不准再欺负小月。”“不然不仅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哥哥们也都不要你了。”这当然是气话。可小棠音到底只有三岁,她从前都是被家人捧着的。甚至不解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又是小灾星。什么又是克爸爸的事业。她跟五哥蹲在厨房吃东西时,听到大家都在议论她。她好像一下子就变成坏孩子了。现在她听着五哥这话,眼泪终于瞬间溢出眼眶。可她及时地转头,让车外站着的小屁孩君司钰成功地压根没看见。君司钰得不到回应,最终烦躁地挠挠头:“林妈,你送她们去外公家吧。”外公会教育好“欺负人的坏姐姐”君棠音的。可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小音会在这一次他以为的短暂离开里,彻底与他断绝了13年的时光。不是3年。那是13年啊。再好的感情,都能彻底模糊不清的13年。——君母缓缓复述,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秦音小时候的样子,她也曾疼她如命,爱她如命的。甚至她即便没了z宫。也从没怨恨过自己的孩子。这一刻她再看向君雨薇,眼中充斥的是满满的警惕。“君雨薇,你别转移话题和视线。”“你到底做没做自己心里有数,我夏琳虽只是个妇人,但出生却也是京市根正苗红的夏家,即便我为了跟哲松在一起与父家断绝了关系,可骨子里最厌恶最不可接受的,就是见蝶,就是背叛!”“你触及了国家底线,就算死刑,那也是罪有应得。”君母眼神蓦然坚毅,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君雨薇确实算是她喜欢的一个小姑子。因为君雨薇确实对她的孩子们都很好。特别是对自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君棠月好,在她这个母亲的眼中,那就也是对她好的表现。但既然触及底线。那就没有情理可讲。时隔17年,她终于再次与秦音的想法如此接近,愿意赞成和尊重她的想法。只是,她并不是作为一个母亲。而是作为一个华国公民,一个曾为夏氏家族的人。自从夏家夏老司令退休,搬离京市,定居南省,她根本不敢去打听关于夏家的一切。可她到底身上还流淌着夏家的骨血。这点骨气,她还是有的。可君父却被她这一句话狠狠刺激到,他看向夏琳,眼神带怨,怒喝:“夏琳,小薇到底是我亲妹妹。”“你就是这么做人嫂嫂的?”“何况,你心里居然还想着南省夏家,人家要真把你当回事,也不会那么多年都不来个人看看你。”这话,扎的自然是夏琳的死穴。夏琳果然脸色一白,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坚定:“君哲松,你亲妹妹又如何?”“要是做见蝶的人是你,我也会把你送进去,我夏家流了多少血才把那群强盗赶走,她窥探情报就是在践踏我们现在拥有的和平。”“被注射鸢青素,也是活该!”“小音,妈妈这次站在你这边,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秦音看向夏琳,只见妇人的表情温和又坚定,很像她回君家后母亲对她偶尔温柔的时刻,可那些温和的时刻都很短暂,甚至稍纵即逝。她每每都只能在夏琳衣不解带照顾君棠月时才能长久地看到那种母亲对女儿与生俱来的温柔。她羡慕过。期待过。绝望过。而此刻,再看到夏琳投来的温和目光,她的内心居然平静得出奇。原来,她以前那么那么渴望过的母爱,过了那段极度需要的时期,便也不稀罕不想要了。秦音看着夏琳的同时,夏琳的目光也恰好落在秦音身上。她每次头疼病发作,关于以前的记忆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一般朦胧。起初她只以为自己年纪也大了,更年期来了所以记忆逐渐模糊。可刚刚她脑海一片清明。看向秦音,眼前浮现的好似又是被她一手带大到三岁的出生就明艳精致的漂亮小姑娘。那是她的小音。她的第一个女儿。可她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她逃避与她相处,怕棠棠吃醋,怕棠棠接受不了所以对秦音敬而远之。甚至不惜以最恶意最阴毒的思维去揣测她。她是个母亲啊,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女儿厌弃至此?这一刻,她忍不住想要朝秦音的方向迈步,可她刚抬步,就见保养得宜,烟眉舒颜的柳怡上前一步站到秦音的身边。柳怡捏着手帕轻轻往秦音的额头上擦了擦,向来倨傲娇纵的女人对秦音温柔一笑:“音音宝贝,瞧你这一脸的汗,妈妈给你擦擦哟。”手帕染香,柳怡漂亮又有韵味,温柔起来比娇纵时更让人酥骨。只是这一步,就把夏琳想要上前的步伐以及那一句自诩“妈妈”给衬得一无是处。柳怡一边温柔擦拭,一边脑子里疯狂翻白眼:呵,现在知道自己是音音的妈妈了?晚了。音音是她的了!!秦音乖乖侧头任由柳怡为她擦拭,眼神也撇去戾气,温柔得水莹莹的:“谢谢妈。”夏琳站在原地,如遭雷劈。她怀胎九月,孕育出骨血相连的亲女儿,以前她总觉得不管她怎么偏心,亲女儿总归是亲女儿,秦音再置气也不会离开君家,离开自己。但这一刻,她分明切切实实感受到。秦音,真的不再姓君。她不要君家,也不要亲妈了。心口再次酸得发疼,夏琳几乎站立不稳:“我……我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