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寒松脸上乍冷乍热,看来是忆起了曾经败在该人手下的经过,心中十分不甘。朱九渊接着说:“但此人不愿为我所用,只有一人,可令此人愿意乖乖就范。”“什么人说吧。”“待我想想。”朱九渊摆摆手,卖了个关子,转了个话题:“西王如今何在”“在川东屯兵,只等时机出兵。”吕寒松在一旁突然插嘴:“想是为江水暴涨所困,江汉水涨,少说也要三个月。”罗剎鬼被他看破,一时语塞。“一旦水退了,”吕寒松微笑着对罗剎鬼说,“必定先攻重庆吧”罗剎鬼拱手道:“西王军机要事,我一介小小探子如何得知”吕寒松在旁冷笑,不再多言。“说回刚才那个人,”朱九渊道,“要他乖乖合作,贫道还得借助你们的本事。”罗剎鬼一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在四川踢过铁板了,变得谨慎多了,所以听朱九渊的语气,此事似乎不易办成,众人由不得犹豫起来。朱九渊看出他们的心思,忙放轻了语气:“此青城山中有一女山猿,半人半怪,身手灵活,若能捕得此怪,那人便服服贴贴了。”听起来像是打猎的事,不像很危险。“为什么”“因为……”朱九渊想了想该道出多少真相,“那女山猿是他的亲生女儿。”众人一时楞住,搞不清楚住持的意思,那女山猿真的是人吗还是其他生物“住持,我们还要带消息回去给大王,”罗剎鬼想要推辞,“如果有危险……”“只不过是山猿,何来危险呢”吕寒松笑道。罗剎鬼不知该不该相信吕寒松才好,他总觉得此人不能信任。朱九渊客气的说:“若蒙各位不弃,今日在本观且稍事休息,咱们明日再议如何”他望了一眼绿衣客:“何况,你们还有受伤的同伴。”他们的确累坏了,也难得有个清静休憩之地,朱九渊于是吩咐吕寒松将他们引去客舍。不久,吕寒松回来,对朱九渊笑说:“住持,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朱九渊捋着长须,冷峻的说:“这趟追捕女山猿,是生死不究的,你行吗”“有住持这句话,我就斗胆行事了。”吕寒松揖手道。“如果死了,”朱九渊眼中泛现寒光,“也务必要见尸。”他心有余悸的摸摸眼角之下,那里还有一道历史悠久的疤痕微微浮起。长生宫的这一晚,或许是罗剎鬼这辈子睡得最好的一夜。他们被安排在菜园子旁的小屋,平日只有厨房负责种菜的道人出入,很是隐密。这里果然是道家胜地,环境清幽不说,还隐然有一股祥和之气,令人心里平静不少。尤其在入夜“止静”,执事道人敲了“云板”以后,整个道观完全沉静下来,安静得教人心慌。罗剎鬼把握这难得的一刻,独坐菜园旁的矮墙下,拿出孙将军在出发前给他的匕首,想起以前侥幸逃出生天,他死心塌地的成为孙可望的小侍童,帮他包办清理甲冑、洗涤刀口上的血迹、洗马、喂马等等一切杂事,每天都生怕孙可望会扔下他。孙可望很爱护他,还在九月十八日张献忠设宴庆祝生日时将他带在身边,正式介绍给张献忠认识。张献忠第一次正眼打量他,见他浑身红痕,活像从地狱冒出来的恶鬼,即使杀人不眨眼如他,也在那么一瞬间感到不寒而栗。“杀过人了吗”端详他好一会之后,张献忠这么问着。“年纪小,才八岁,还没呢。”孙可望代他回答了。为了这一天,孙可望还特地带他到战场上看死人,站在震耳的飞蝇声中,观看满地横陈的死尸,大多都咧开着松弛的下巴,白浊的眼珠子正逐渐液态化。“敢杀人吗”蝗粮子舔舔唇缘,用力点头:“敢!”他知道这是张献忠营中的生存之道,不能回答不敢,孙将军千万交代过他这么回答的。不仅如此,孙可望还曾给他一把刀,叫他去捅一捅死人,体会一下刀尖插入人体时的手感。张献忠扬眉道:“很好,要是不敢杀人,留在这里就没意思了。”言毕,朝孙可望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没价值的人也没必要活命了,即使是八岁也一样。孙可望有心训练这小孩。他们营中多得是十来岁的少年郎,性情最冷血残酷,最敢杀人。要是现在开始训练蝗粮子,再过几年就可以上场杀人了。“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加入操演,待会领一把刀去吧。”蝗粮子毫不迟疑的说:“我想学射箭。”“射箭”孙可望噗哧笑道,“你两臂瘦蜢蜢,哪有力气拉弓待会去领刀,还得领一把轻薄的才好。”“我喜欢射箭。”蝗粮子觉得他应该坚持,因为他见过别人练习射箭,觉得动作姿势都很好看,心里羡慕,相比之下,举刀杀人显得太粗鲁了点。孙可望沉默了一会,说道:“跟我来。”两人一块儿走出帐营,孙可望经过一个个军营,四处呼叫:“大虎!大虎!”有人应声道:“将军!大虎在这!”随即绷出来一名十来岁的小伙子。“你的弹弓呢”大虎从腰间取下一把弹弓,递给孙可望,孙可望看也不看就传给了蝗粮子:“你先用这把练练,大虎,你自个儿再做一把,教他射。”大虎面露不悦,那把弹弓是他心爱的作品,在完成这把不论射程、稳定性、精准度都优于其他弹弓的作品后,他就爱不释手,片刻不离身的。虽然不舍,可是孙可望将军的吩咐,他也不敢不从。蝗粮子见大虎不高兴,怯生生的朝他垂首道:“谢谢。”大虎当然不服气,蝗粮子是恃着有孙可望将军撑腰,才夺去他心爱的弹弓的。他见孙可望走远了,便不屑的擦擦鼻子,挑衅道:“有本事的,咱们来比一比吧”“我……我还不会用。”..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