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好气又好笑,虚盈门的这几人一看就是初次出门的新手,个个衣着光鲜而鼻孔朝天,眼里全是虚浮的光亮,浅得看不到多少见识阅历,真不知哪来的底气,对一个路遇之人就能自居人上人了。不是气他们有眼不识真人,而是,这几个毛头小子明晃晃地先敬罗衣后敬人,即使她与燕华是普通散修或小派弟子,就该被轻视了?忍不住就提了提曾经同行历练的郑奕。她这一张口,语气陡然清冷,态度更是居高临下,隐隐有教训之意。佟斝与几位同门俱是愕然,没想到这两个脏兮兮冷淡淡的少女竟然一口道破他们的身份,对了,竟然还说认识郑奕师姐!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却是直接表示不信,口气也不好:“你们是在哪里见过我郑奕师姐?”“郑奕师姐可是我虚盈门的翘楚,自然比我等强得多,仰慕其风采的海了去了!远远见过就当认识,这世上的熟人怪不得这么多呢!”几人都“吃吃”笑了起来。燕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幼蕖也觉得跟这几人多嘴真是不值,她不想帮虚盈门教育弟子,一拉燕华,两人眨眼的功夫就闪出了几名虚盈门弟子半包围的局面。佟斝一愣,正当此时,鲁耀群自云烟里冒出来,他声如敲锣,老远就大喊:“李师妹!那边的裂缝你可曾去试试?只要越过裂缝,其实可以往深处去的!”佟斝自是认得鲁耀群的,这个上清山金钟峰的大块头与他是互相看不顺眼,不理也罢,只是没想到他喊那不肯卖贝母的少女为“李师妹”?随后郑媛与肖翼然也现了身,欢声笑语地招手喊道:“幼蕖!燕华!快来!”幼蕖?李幼蕖?佟斝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当下心头巨震,暗呼不妙,正要赶紧补救,可幼蕖与燕华已经汇合了鲁耀群等三人,往云烟深处去了。几名虚盈门弟子面面相觑,他们也回过神来。“刚刚那是上清山的李幼蕖?”“上清山宗门大比头名的那个?听说长得还挺不错的,怎么是这个……”“是啊,我可是见过传影的,清清爽爽的个小姑娘,颇为清丽,怎么是这个……”两人话都说了半截,大家也明白意思,怎么是这个邋遢样子?再一想,其实也不能说邋遢,只是人家刚刚打斗过后有些不修边幅罢了,衣衫也普通,再染上点脏污,形象上与衣饰精洁的虚盈门弟子差得有些远,可是不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胸中有丘壑者不拘小节?现在细想一下,不止是那李幼蕖,包括她身边的那个叫什么燕华的女弟子,冷淡从容之态,分明是大家气象。几人相对作恍然姿态。其实一样的人和事,观者心态不同,观感就天差地别。佟斝和几位同门都有个共同的优点,极少为自己的失误而惭愧。他们并不懊恼刚刚的无礼,反而得出一个理直气壮的结论:他们与那李幼蕖自此也算是结识了,那后面就可以此为契机,多加往来,拉近关系。人家可是上清山头名哎!能走动走动,亦是面上有光的。即使他们也出身虚盈门,口头上也表示看轻太玄州几大派,可心底仍然以结交上清山魁首为荣。幼蕖与燕华跟着鲁耀群几人来至那裂缝密集之处。面前无数的缝隙,无数奇光一闪而过,不知是不是同往外界某个天地的剖面裂痕。裂痕或横或竖,毫无规律,还有斜里划拉了一个大口子,内里明暗不定,像灰色烟云里飘动的一只只诡异的怪眼,冷冷注视着这个世界,令人观而生悸。鲁耀群收起大大咧咧的笑容,难得地端凝了神情,回头叮嘱:“你们小心些跟着我。”不消他说,幼蕖已知此处须是格外谨慎。她只不放心燕华,若说鲁耀群是粗中有细,那燕华这姑娘则是外细内粗,平地走路都能摔出坑来!她回头看时,正见燕华也一脸严肃,蹑手蹑脚,显见是倍加小心,遂微微一笑:燕华这姑娘小节不计较,大事不糊涂,甚好。鲁耀群领着她们轻巧地滑过五六处裂缝,这里云烟甚浓,略远处根本看不清,几人离得甚近,看彼此面目都有些模糊。这短短一段路,众人心头都是提着线一般,很是紧张。“停!”鲁耀群果断喊了声,指着前面:“你们感觉一下,那里头神识是可以透过去的。和迷障不一样。”这里全然陌生,他不由自主地将嗓门压得低低,生怕打扰了什么。幼蕖依言将神识放过去,果然,可以远远地“见”到一片苍茫,依然是混沌天地,而非被迷障阻拦之感。“看来没有阻挡,只是这里不容易进。”幼蕖低声传音给众人。郑媛站得略远,声音透过烟云:“是啊,先前鲁师兄带我们到此,也正是碍于这里那古怪裂缝。但是倒有其他收获,我试给你们看!”说罢,她一扬手,掷出一柄用废了的断剑。黑影一闪,断剑没入裂缝,如入深渊,转眼踪迹全无。这个倒不令大家意外。“再看这个!”郑媛又甩出一根长长的鱼胶索,这回却是只投进去一半,尚有一半挽在她手中。那鱼胶索没入缝隙之中后忽而绷直,忽而“哗啦”抖动不休,不知是碰到了什么。片刻之后,郑媛眉头一动,运力一扯,那鱼胶索“呼”一下被拉扯了回来。她略一观后,便抬臂给幼蕖与燕华看。回到郑媛掌中的鱼胶索虽然仍然是长长的一根,可下半截已经不知被什么腐蚀得变了色,柔韧粗圆的绳索也细了许多,布满裂纹,似乎已经酥脆得不堪触碰。只是,令人更意外的是,鱼胶索末端卷回了一枚红里透紫的半透明圆石头。肖翼然“啊”了一声,声音透出些欢快:“阿媛,这次的比先前你收回来的那些的品相好得多!”郑媛微微一笑,鱼胶索凌空一甩,圆石头落在肖翼然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