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陵刚才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李明月很清楚。
她本来可以不蹚这浑水,但她却两次出手相救。
况且这一次又和上一次不同。
温陵也是女子,也要顾及名节,可却愿意为了帮她,故意做苦主去报官。
如果自己还做缩头乌龟,那就不值得温陵帮她。
温陵扶着犹如惊弓之鸟的李明月上了马车,死士们押着那群流氓跟在后面,路上惹来不少人注目。
到了京兆府衙,温陵和李明月便一起击鼓鸣冤。
温陵是练家子,李明月在窑厂是做惯了重活的。
两人臂力都不一般。
鼓声震天,吸引了周边百姓。
古代人没什么太多娱乐活动,看别人喊冤算是其中一种。
在接报的衙役出来之前,老百姓已经围了好几层了。
声势够大,影响才能大。
衙役将他们引到大堂之上,那群无赖被死士们纷纷踹倒在地上跪着。
温陵掐了李明月一把,两人齐声哭起来。
郭照心本来在牢里审讯昨夜抓回来的护卫,还没审出幕后主谋,就听前面来报说有人击鼓鸣冤。
他只好连忙赶来大堂,心道是谁这么让他不消停。
到了堂上一坐,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鸣冤啊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两人这才带泪含冤地抬起头来,李明月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温陵故意晚了一瞬,待确定郭照心认出了自己,才哀哭着作势要跪。
郭照心哪里敢受,“蹭”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过去扶她。
“哎呦,贵妃娘娘,折煞下官了,下官哪受得起啊”
郭照心嘴上这样说,脑子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
哪个不要命的敢惹皇帝的宠妃
就算惹了,温贵妃大可以拿出皇室的身份来,分分钟弄死这几个小喽啰,还用得着告到他这里来
准是又来给他送烫手山芋的。
他这个京兆府尹明显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
温陵掩面哭得凄惨,抬起眼,不确定地问:“不用跪了”
“哎哟,贵妃娘娘,您这话问得,这让下官的脸往哪儿搁呀快快快,给贵妃娘娘看坐。”
“不用了,我是原告,我就站这儿,”温陵抬抬下巴,又问道,“那她呢”
郭照心会意,连忙也将李明月扶起来,“不用跪,都不用跪,大家都站着,站着好,站着好......”
贵妃不坐,他哪里还敢坐。
后面那群地痞无赖听郭照心说不用跪,居然很自觉地想要站起来。
“谁说你们了给我跪着!”
郭照心急喝一声,那群人又老老实实跪了回去。
本来他们听到郭照心称呼温陵“贵妃娘娘”,心就凉了半截。
刚才在窑厂就知道这回是惹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个贵妃。
谁家贵妃逛窑厂啊
看来只能把韩大人的名号抬出来了,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
“那娘娘击鼓鸣冤,到底所为何事啊”郭照心问道。
温陵继续掩面而泣:“我闲来无事,去明月窑厂烧瓷器玩儿,谁知道一进窑厂,就看到这群畜生正在欺负李窑主,于是我就想上去帮忙,哪知这群畜生居然还想连我也一起......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我无颜面对陛下了......让我去死了吧!”
温陵衣衫被扯破了几处,发髻也凌乱不堪,哭得泪如雨下,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就要往柱子上撞。
郭照心拼了命地拦住,要是温贵妃真在他的堂上有个好歹,他这条命也就跟着交代在这儿了。
好不容易拦住要撞柱的温贵妃,郭照心擦擦额头的冷汗,站回台上,又一拍惊堂木,“堂下跪着的,你们可知罪”
那群无赖连连喊着知罪,但李明月却另有话说。
“大人,民女李明月不止要告这几人,还要告那枢密使韩俊买通这些个地痞流氓,多次骚扰打砸,企图撵我出京,霸占我亡夫家产,还请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郭照心现在想起来为什么看着这李明月眼熟了。
原来是这个烫手山芋。
温陵也恍然大悟般说道:“啊,原来是受人指使,怪不得这些人胆大包天,连本宫都敢欺负,郭照心,你还不速速将韩俊拿来审问”
郭照心:“这......”
他难道不知道明月窑厂的事儿吗,关键是为什么温贵妃也要掺和进来
就不能让陛下直接把韩俊召进宫里问罪吗为什么非得借他京兆府的地方
“怎么本宫的清誉和性命还不足以让你去枢密院拿人是吗那本宫这就以死明志......”
温陵身子一倾,又要往柱子上撞。
郭照心又是百米冲刺过去阻拦。
这次,他让两名衙役站在温陵身后,时刻准备着。
“贵妃娘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微臣这就派人去枢密院。”
郭照心支使两名衙役去枢密院,又低声嘱咐道:“如果韩大人问所为何事,只管说不清楚,不用解释原委,也留意不要让他知会家里。”
衙役领命便去。
京兆府离六部衙门非常之近,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韩俊一进大堂就先注意到了李明月,便也明白了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李明月自己告状,郭照心说什么也会卖他个面子,毕竟以前李明月也不是没告过。
可温贵妃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郭照心问道:“本官问你们,这韩门李氏说你们是被韩大人买通才故意骚扰欺侮于她,可是事实”
那群人看看温陵,又看看韩俊,心里掂量着哪一个更惹不起。
还没掂量出个结果,就听堂外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驾到~”
给温陵撑腰的来了。
声音还未落下,一片玄色袍角拂过大堂的门槛,公冶寒颀长的身影就踏入大堂,一如既往地带了一身低气压。
“陛、下”温陵拖着长音喊道,人就扑到了公冶寒怀里,呜呜咽咽开始哭起来。
公冶寒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陛、下......呜......”她头埋在公冶寒胸前,指着地上的那群无赖道,“他们欺负我......呜......”
郭照心和韩俊立即行礼下跪,外面的百姓也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公冶寒没有理会他们。
他握住温陵伸出去的那只手臂,收了回来。
那露出的一小节手臂有明显的淤青,他坚实的臂弯环住温陵,低沉冰冷的声音在温陵头顶响起,“谁干的”
温陵用另一只手指着那为首之人,“他!”
公冶寒涨满戾气的眼神又移到那人身上,问:“哪只手”
那人见了皇帝,早就吓得大脑空白,面色煞白。
只能用仅有的意识回答道:“右、右......右手。”
公冶寒斜睨身边的死士一眼,下一瞬间,那无赖的右手就飞了出去。
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大家只看见白色刀影一闪,那无赖的右肩就变成了个血窟窿,血喷如柱。
“啊——”
那无赖大声喊叫着,身子也倒在地上,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其余的地痞无赖们已经吓得两股战战,跪都跪不住。
公冶寒又道:“其余的,关进天牢,先阉再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虽然温陵也觉得对付这种人渣就得这样,但她今天牺牲自己可不光是为了惩治这几个喽啰。
而是为了韩俊这条大鱼。
她仍旧伏在公冶寒怀里呜咽,手上却悄悄掐了他一把。
先前让死士进宫传消息的时候,她明明嘱咐过的,公冶寒不可能不知道今天这出大戏是给谁搭的。
可是公冶寒却像没知觉一样,完全不理会她。
眼看衙役们就要将那群人拖走,温陵又使劲掐了一把。
公冶寒圈住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可还是没有叫停的意思。
温陵只好抬头提醒他,可待看清他的表情时,温陵只觉得浑身冰冷,话就滞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神中好像有一只恶兽要窜出来,将人生吞活剥。
就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公冶风除夕夜跟她说的话。
“温陵,你一直都帮错了人你知不知道。”
“我和你才是同类。”
“公冶寒有告诉过你他上一世是个嗜血成性的杀手吗”
......
“寒导......”温陵小声唤他,“我没事......”
他的神智似是被这声音拉回几分清明,低下头来看她。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温陵是因为眼泪。
公冶寒是因为沸腾的杀意。
温陵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衫,语含哀求:“寒导......”
他似是清醒过来,眼睛眨了几下,然后挥了挥手。
那群无赖就被重新丢了回去。
然后,公冶寒才示意众人起身。
此时,郭照心才识时务地继续审问:“本官问你们,你们骚扰欺侮韩门李氏,可是受人买通指使”
那群人早已被今日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嘴硬,齐齐招认是收了韩俊的钱财。
“胡扯!”韩俊怒喝道,“陛下,臣绝没有收买他们行恶,您可千万不要听这帮地痞流氓无凭无据地随意攀咬!”
对!
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