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嵩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漂漂亮亮地将瓦剌打得落花流水,残兵败将没剩下几个人仓皇而逃。总算能够消停了,索托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一切回归平静,战后重建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从房屋修建到救治伤员;从祭奠英雄亡魂到论功行赏;从街面上恢复生活秩序到加强征兵和将士们的训练,未雨绸缪……事情多而繁重,千头万绪。外面又飘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给大地覆上一层棉被也给大家带来了麻烦。地面湿滑,走起路来很容易跌跤,沈确偏又要忙着看顾伤员治疗病患,一会儿这个小将士的腿又出血了,一会儿那个伤员的伤口又扯开了,还有因为天气寒冷而生病的百姓,女眷们大多喜欢找她治疗,更方便些。沈确一刻也停不下来,忙碌但是很快乐,看着大家都对她信任又尊重,看着伤病一天天好起来,心里的满足和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那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尸体,沈确的建议是尽快焚烧,以免尸体腐烂生出病变。可是索托有习俗,讲究入土为安,而且在入土之前需要将英雄的尸体摆在祭坛上足足九日,供世人反复叩拜、瞻仰,让神明知道这些是他们的英雄,等他们魂归故里的时候,要格外善待这些英雄们。这个习俗着实吓了沈确一跳,太医们自然都知道这不可取,却也不敢多说,毕竟人们固有的传统思想是很难改变的。眼下虽是冬日还下着大雪,可是一大堆的尸体摆放九日,别说病变、腐烂,就是那些小猫小狗小老鼠们也是防不胜防,这怎么能行呢。沈确顾不得其他,跑去找汗王和王后:“尸体要尽快焚烧,一刻也耽搁不得。”汗王吓了一跳:“焚烧,我们从不焚烧,摆放九天后也是入土。”沈确说不行,“这干系到活着的人的生命安全,那些牺牲生命换来索托平安的英雄们一定不希望看到他们拿生命换来的平安最后被时疫侵袭。”汗王十分为难:“那是万民的习俗,是百年来的习惯,就怕百姓接受不了啊。”王后倒是开明得很:“那就请大王下令,焚烧尸体,索托此番伤亡惨重,再经不得任何的伤害和意外了,那些习俗都是虚礼,人命关天大王须得当机立断。”这正是沈确要说的话,她钦佩地看向王后,王后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果然还是王后的话管用,汗王只犹豫片刻便当即下令,即刻焚烧尸体。这项王令自然也引得百姓不满,有人跑到皇宫里来请求汗王收回王命,也有人在大街上喊口号抗命不从,一时间,乱作一团。眼看着反对的民众越来越多,大家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抢夺尸体的士兵被百姓暴打,惨剧就在眼前,看得沈确干着急,可是说破了嘴皮子大家也不能理解。“师父。”梁凡将沈确从人群中解救出来,“你怎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呢,那么拥挤又危险的地方你能去吗?”“可是,他们非要留住那些尸体,实在是不……”“师父别急,我来。”梁凡安顿好沈确便一个箭步跳上了一个高高的大石,居高临下,喊道:“诸位听我一句,如今焚烧尸体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若是发生时疫,到时候救不过来你们看看身边的家人,难道就不害怕吗?”“可是,那些都是英雄的尸骨,他们奋不顾身保卫索托,我们就把他们当垃圾烧掉吗?”“烧掉怎么祭奠他们,这些人会被遗忘的。”“对啊,就这样让他们白死了吗?”大家众说纷纭,态度非常坚决。沈确听明白了,百姓的心思很简单,就是不希望亡灵白死,能让后世人牢记。这,沈确想到了一个办法,刚想同梁凡说,梁凡刚好也在看她:“看来,咱们两个想到一起去了。”“诸位,大家的心情我简直太能理解了,我叫梁凡,许多人都认识我。我们一家来自大邺,商贾之家,祖祖辈辈没离开过晋安啊,可是我们一家还是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那我们的先祖怎么办呢,我们也要祭祖啊。我们大邺的传统是,建家庙、祠堂,将祖祖辈辈的先人都供奉牌位,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等重大的日子和祖先们的生辰、忌日都要全家给祖先磕头、敬香,以表示他们和我们同在。”这番话说得跟沈确心中所想一般无二,索托没有供奉祖先牌位的习俗,可以借鉴大邺的经验。“这些英雄可以为他们专门建一块石碑,上面刻上他们的名字,就放在这里,让索托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他们,让后世子孙也都能记住他们的丰功伟绩,这不比暴尸九天来得更为尊重吗。”这个主意着实好,汗王和王后都连连称赞,百姓们一琢磨这样的确更好,于是纷纷同意。梁凡趁热打铁道:“那建造石碑的银钱,由我们梁家捐助,也算是尽一份心力。”“这怎么可以呢,你一个外乡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出钱呢。”“是啊,我们大家一起出钱吧。”梁凡摇头,道:“刚刚打过仗,大家的日子和国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个钱我们出了。如果大家采取我方才讲的,愿意在家中建祠堂或者家庙的,需要供奉牌位,这些都可以到我们家的铺子里来做,算是给予我们的一点支持,保证质量好价格优,感谢诸位。”此言一出,大家都很高兴,一个个报名登记,向梁凡咨询建祠堂的标准、样式,牌位摆放和祭奠的规矩等,弄得他忙成一团。“娘子啊,这个梁凡可真是厉害,您瞧,索托的白事生意从此就让他给带起来了。”可不是吗,一旁看着的沈确心里头大大地纳罕,这个徒弟可真是个生意经啊。这件事情最终得到了圆满地解决,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梁凡功不可没。还特意为此拉着沈确商量一道开铺子,专门做白事生意。沈确说:“你不是都想好了吗,怎么还要拉着我一起,这边的市场就你一家独大,这银子是稳赚的,干吗要跟我分?”梁凡嘿嘿一笑,说:“师父果然是快人快语,没错,这里我算是开拓了新的市场,可是,这索托这么大,人这么多,我再大的胃口也怕被撑死啊。到时候赚钱是小事,做得不好砸了招牌可是大事。所以,我想请师父帮我。”沈确明白了,这一拥而上的生意他怕一个人招架不住,若是做得不好,不但赚不到钱还影响了以后的生意,正如他自己所说,砸了招牌可就没有下回了。“那你想我怎么帮你。”沈确问他。“师父做我的上游吧,我这边所需要进的货品、材料都由师父提供,价钱要最优厚的,质量也要最上乘的。我没时间再跑去大邺联系供货品的事宜,有师父帮我把关,我放一百个心。”他倒是聪明,只管在这边卖出去,进货的一应事宜全都做了甩手掌柜。沈确想了想,这的确是一片未开拓的市场,前景无量,痛快地答应了。终于安顿好了一切,沈确赶紧折返回来看望李鸾嵩和木塔姆。泽兰一顿输出,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梁凡力挽狂澜的壮举倒了个干净,言语中透着钦佩,啧啧道:“这个梁凡,先前还真是小瞧他了,果真是个天生的商人,眼光毒辣,而且还有头脑。”李鸾嵩和木塔姆一个正在看书,一个正在打理自己的长鞭,闻言,都抬起头来目光投向沈确。沈确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医箱,接着泽兰的话说:“拜梁凡所赐,我也接到了索托最大的白事供货的生意。”她嘴角擎着笑,眼神里蹦出细碎的光。二人对视了一眼,咬着牙根儿一言不发,可是心里是明白的,瞧瞧人家这两日都做了什么,解决了麻烦、赚了生意、赢得了女神的青睐还得到了百姓的赞誉,再看看自己,一对比,高下立见。沈确一个一个给他们做检查,二人纷纷说自己无碍,都好了,一点儿都不疼了。她自然不信,才两日怎么就好了呢,细细查过之后才放下心来:“的确是好多了,再躺上两日就可以下地了。”“还要躺两日?”李鸾嵩不干了,“我已经没事了,让木塔姆躺着吧,我可以行动自如。”说完为表示自己好了,还特意做了大幅度的动作。木塔姆也站起来:“我才好了呢,你那伤还没结痂还要换药呢,滚回去躺着,师父,你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行。”沈确无奈:“你们都躺好,我这边没什么需要你们做的,如果有……”她一回头,“还有泽兰呢。”“师父,还有我呢。”梁凡接着这句话踏进门来。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日头照在脸上,显出灿烂的色泽,耀眼又夺目。“你们两个。”梁凡进门就发现李鸾嵩和木塔姆又在较劲,气道:“真是不省心,看把我师父累得,都瘦了。师父,别理他们,我看他们也没事了,回头我找两位大夫来看顾,我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您跟我去看看吧。”说完就过来拉沈确的胳膊,沈确缠不过他,问:“什么事。”“到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梁凡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沈确往外走,“我马车都备好了,保证给师父一个大大的惊喜。”说完还不忘回头看二人一眼:“我才不像某些人呢,就知道欺负师父,让师父劳累。”说完,二人登车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躺尸二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