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帝国曾经出现过某个名叫神学犯罪研究所的组织,秘密进行过一项持续十年、名为“神祇语言学”的研究。这个组织对境内仍然存活的落网邪教徒进行了暗中调查。在调查完那些表现出邪异言行、外貌变异、甚至是精神紊乱癫狂的邪教徒后,该组织出具了一份无人署名的研究报告:这些来自于113个不同邪教的教徒们,都曾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听过、或是见过自家“主神”的旨意,以语言和文字的形式。当然,其中有74类语言来自讲莱茵话、写莱茵字的“本地邪神”,这些在研究报告上无一例外,均被划分至“诈骗犯”那栏。报告甚至针对剩余39类邪神语言的发音、语法、文字以及例句等详细讲解,丝毫不亚于学院课本的细致程度。报告的最后一页,以红色加粗的印刷体,提出一個醒目、却又莫名其妙的问题:这些邪神之语,为何全部来自于荆棘教会那本《忏悔录》的绝密原文?报告起初刊登在帝都某个神秘学爱好者圈子的小众刊物上。因为涉及到荆棘教会,属于帝国居民们最喜闻乐见的热闹,即便他们从没听说过什么《忏悔录》。但这份报告的传播形式还是从刊物发展成茶余饭后、口口相传,同时对可能并不存在的《忏悔录》极尽遐想,或是瞎想。只能说民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三天后,关于邪神与圣光、以及那本《忏悔录》的猜想,共计四十余种民间流传的版本,被呈送进普渡教堂,摆在荆棘教会牧首的桌上。一夜之间,这份报告消失无踪,连带着那个出版社,以及“神学犯罪研究所”的消息,全都人间蒸发般,再也找不到任何书面记载。部分嗅觉敏锐的莱恩公民这才意识到,被帝国极尽打压的荆棘教会,似乎仍然掌握着无形却磅礴的能量。而《忏悔录》三个字,也随着那份报告与那个组织,逐渐成为仅仅流传在神秘学爱好者之间、提之色变的禁忌传说。很凑巧的是,三年前的“李维”,也就是李维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是医科大学神秘学社团的干事。更凑巧的是,原主读过、甚至背下来了那本“神祇语言学”研究报告。更更凑巧的是,原主在日夜钻研下,居然琢磨出某句全新的献祭咒语,并因此与恐虐之主建立了信息共鸣与联系。随后原主离世,李维穿越而来,但脑海中关于那本“语言学”的研究记忆却完整保存下来。以至于在此刻,在诡异音节与狞笑响起时,他瞬间明白了那位身处异空间的恐虐之主想要表达的意思:“很不错的,祭品。”李维背后的汗毛有些失控,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那位邪神大人的旨意。事实上,研究报告上记载,之前那些领略过“邪神之语”的邪教徒们,无一例外的陷入癫狂,只会在手臂上、肚皮上抠出血肉模糊的神文符号,并一遍遍重复奇怪音节和感恩的话语不过这位恐虐之主似乎比其他邪神要“温和”许多,亦或是这件希里昂先生口中的“货物”取悦了祂。总之李维的神志异常清醒,也没有想在肚皮上抠出血洞的自残想法。相反,他甚至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这个算“祭品”,那“回礼”、或者说“恩赐”呢?病房寂静一片,李维望着那悬在半空中的吊瓶、裂成两束却撒不到地面的煤气灯光、光束间停滞的荧虫如同陷入无色松脂般,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变成了某位存在把玩的琥珀。时间似乎在不可感知中流逝,直到某一刻,李维眼前忽然出现瞬间的失焦。模糊之中,整个病室房间析出一缕缕诡异的黑色雾气,在他眼前无序地流动、翻涌,接着迅速收缩成一团,消失于无形。随后,那只荧虫的鞘翅肉眼可见的挥动了些许幅度。病房的地砖忽的变亮,坠落的吊瓶一头撞了上去,碎成一地。心跳与血液流动的感觉重回李维的身体,李维如同溺水者般,深深吸了口气。他抬手凝视指尖,似乎因触碰眼珠还残存着少许的冰冷。“嗯?”当眼神逐渐聚焦,李维忽然发现一抹眼熟的颜色。萦绕在病房里的黑色雾气,此刻缠绕在他的指尖之上。揉了揉眼,他环视一圈,病床上昏迷的希里昂手上、被扯开的裤兜,似乎也残留着同样的黑气。李维一怔,用另一只手摸出随身携带、装过三阶血髓异节虫的瓶子。里面的福尔马林液体...同样也有异节虫轮廓的黑色痕迹。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呃所以说,这就是恐虐之主的“回礼”吗?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未经同意的改造后,可以看见邪异的痕迹了。这还真...真他妈的太有用了,他心想。身为一名在邪异病症医治领域颇有建树的老专家,这不等同于拥有了一台随身携带的X光机么?虽然没有换回海量精神力越过三阶门槛,但这个新奇的“回礼”形式,似乎给李维打开了思路。我主...还真是位仁慈的神明,急教徒之所急、想教徒之所想呐。如果今后有其他类似的、新奇的“祭品”,是否能换些更有意思的东西?好好好,日子更有盼头了。不过在救醒希里昂先生并请教“货物”的赔偿价格之前,李维还有件事情要做。他蹲下身去,用医用剪刀、镊子拆开了那染血的厚重纱布。目光在希里昂先生的肩头,那片纹着小女孩头像的裸露皮肤上。多缕邪异黑气,随着希里昂的呼吸,在小女孩纹身的双眼、鼻腔、嘴里里若隐若现。这神似的五官,纹得应该是希里昂先生的女儿吧。在拥有察觉黑气的能力以前,李维甚至没有发现这片纹身的异样。此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是楼下的蔷薇小姐“刚听见玻璃打碎的声音,希里昂先生出现不好症状了吗?”“没事,换药时不小心撞倒支架了。”李维招了招手:“蔷薇小姐,麻烦过来看看。”“你能看见这上面有什么吗?”“纹身,乔治娅,这是希里昂先生在背双份尸体、辛苦赚钱的全部,他的女儿...”“哦,那你还能看见其他什么...比如不干净的东西吗?”“我祖母说过,只有狗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呃...”李维尴尬地摸着鼻子,确认蔷薇小姐并不能看见那些邪异的黑气。蔷薇小姐毒舌之后,表情有些许惆怅:“说起来,乔治娅似乎失踪一周了,看希里昂先生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找到她...”“失踪?”李维想到刚才希里昂无意识下喊出的“献给大人”、“放了我女儿”。“是啊,他求助了菲扬阁下,但真理会的干事们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消息。”“走投无路,他又去治安署报了案,但是...”蔷薇小姐神色愠怒,显然报案没有什么效果:“哼,那帮治安官们只会对着上城区摇尾巴!”李维闻言,眉头也微微皱起。但想到某位热忱的女治安官后,他犹豫道:“也许有位朋友愿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