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把一身狼狈的探春带回来时,贾环正
“探姐儿今天来的可巧,我们这儿正吃着好东西呢。饿了吧,快坐着。瞧瞧,宋嬷嬷亲手做的红扒熊掌,保管你吃得停不了嘴。”赵姨娘把探春摁坐
探春只坐了一点儿炕沿,时不时瞅认真吃饭的贾环几眼,仿佛极不自
“你别管他,吃饭的时候他万事不理的,恨不能把脑袋埋进碗里去。还记得他小时候么不知多少人笑话他饿死鬼投胎呢”赵姨娘试图让女儿高兴起来。
探春勉强扯唇,拿起筷子一粒米一粒米的夹着吃,纠结的眉宇间满都是浓的化不开的愁绪。赵姨娘见了心里别提多难受,恨不能把贾宝玉狠抽一顿,可也知道这事万万不能闹大,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女儿。所以她拼命让自己咽下这口气,悄悄把女儿带回来。
因为随时随地都准备逃命的缘故,贾环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风卷残云一般扫了四碗饭下去,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乜着探春假笑,“哟,真是稀客。怎么,不是说过你的母亲只有王夫人,兄弟只有贾宝玉么这会儿倒霉了倒想起姨娘来了。”
探春咬着筷子流泪,哽咽道,“看我倒霉了,你终于高兴了”
贾环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错了,见你倒霉,我既不高兴,也不伤心。我完全没有半点儿感觉。佛曰心中有佛,处处皆佛。能说出方才那番话,可见若是哪天我倒了霉,你必定会很高兴。”
他本就不是原来的贾环,与探春一无关系二无感情,所以对她的遭遇无动于衷,相反,对她的到来反充满了戒备。这位可是借着亲舅舅的死亡来打压亲生母亲的狠人,他永远不会低估她凉薄的程度,更不会给她利用自己的机会。
少年的目光极具威慑力,仿佛透过皮肉骨髓直接看穿了自己的灵魂。早知道他难对付,可真正接触的时候,探春才明白那种无所遁形的,令人窒息的气场是多么令人恐惧,恐惧到随时随地都会崩溃。手心早已濡湿,连筷子都握不住,眼里的泪珠更是控制不住的流个不停。
侍书悄悄挪到门外,对着无人的角落呼出一口气。环三爷太可怕了,他只要坐着,轻飘飘讲几句话,就能把人吓得胆都裂开。也不知主子这步棋走得对是不对。
这世道,做女人太难了赵姨娘很明白女儿现如今的处境,倘若没个倚靠,她今后怕是活不成了,见她哭得眼睛红肿,浑身打颤,心里越
再怎么说,贾探春终究是赵姨娘的亲生女儿,贾环不能逼着她跟对方断绝关系,揉了揉太阳穴,终究没下逐客令。
就
“你说什么自缢了”赵姨娘连鞋都没穿就跳下炕,扯住丫头急问,“人救回来没有怎这般想不开呢”
“珠大嫂子,我对不起你,我就不该跟你说那些话”探春悲从中来,捂着脸嚎啕大哭。
李纨一个寡妇,又带着幼子,名节损毁后未免拖累幼子,只有自戕一途可走。贾环就不相信探春不清楚李纨的处境。然而她若是不闹,便只能憋憋屈屈忍辱负重的活着,到了议亲的年纪被随便许给哪个小门小户亦或低贱商家。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闹大了引来赵姨娘怜惜,没准儿还能博个锦绣前程。
为往上爬就可以肆意把别人当踏脚石,果然是敏探春的风格。也对,连自己亲生母亲和死去的舅舅都能糟践,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嫂。贾环睇着埋头大哭的探春冷笑。
赵姨娘是个头脑简单的,想不到那么深,只觉得贾宝玉真是该死,害了那么多人
丫头摆手说不知道是死是活,赵姨娘正欲赶过去查看,又见一婆子匆匆跑来,大喊,“姨奶奶,不好了,兰哥儿把宝二爷刺伤了”
“什么”赵姨娘扯着嗓子尖叫,“还有完没完了闹得这样大该如何场刺伤了贾宝玉顶个屁用,能把损毁的名节补回来吗反把自己害得更惨哎呀,不能再叫他们闹了闹大了咱们探春还要不要活了”
若受害的是自己,以赵姨娘的烈性,保管来个玉石俱焚,可受害的是自己女儿,她恨不能这事儿从没
“环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事儿压下去呀不然你姐姐就活不成了”赵姨娘拽住儿子衣袖苦苦哀求,见儿子无动于衷,撩起裙摆就要下跪,“她到底是你姐姐,你忍心看她落得个跟珠大嫂子同样的下场姨娘求你了还不成么”
“哪有母亲跪儿子的道理,你想让我折寿”贾环用力托住她手臂,无奈开口,“走吧,过去看看。”
“哎,好好好”赵姨娘立马套上鞋子,走到门口似想起什么,把跟
探春抽抽噎噎的点头,把赵姨娘送到垂花门口。
回到屋内,遣走丫头婆子,只留下侍书,她志得意满的笑了,一边擦干眼泪一边拿起筷子优雅的进食。
“三姑娘,这道坎儿总算是过了。有姨奶奶跟环哥儿照拂,日后嫁个殷实人家应该不成问题。”侍书大松口气的同时,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殷实人家恐怕不止。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贾环的能耐。你瞅瞅这屋子,”探春用筷子四处指点,“那是宣化年间的红宝石僧帽壶,一个就要万两银子,一对儿价钱还得往上翻两番;那是汝窑青瓷天纹水仙盆,价值
侍书听了吓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缩头缩脑的立
探春噗嗤笑了,点着她额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把姨娘哄高兴了,这些个好物自然也有我的份儿。等贾环科举入仕,凭他跟两位王爷的关系,又有姨娘紧着敲边鼓,我何愁不能嫁个好人家只要娘家够强势,嫁妆够丰厚,哪个女儿愁嫁你看看前些年闹出私奔丑闻的关内侯家的嫡次女,不也嫁给了奉国将军的嫡长子为正妻么。现如今人只看见她风光的一面,谁又敢提及她往年做下的丑事。”
侍书勉强笑了笑,迟疑开口,“赵姨奶奶好哄,可环三爷却不好糊弄。姑娘你还得小心应对才是。都说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你把之前那些个龌龊全都忘了吧。”
“他不真心待我,凭什么我真心待他”探春扔掉筷子冷笑,环视这处处透着奢华的房间,又不甘不愿的叹息,“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实
贾环一行到得李纨院子时,李纨正生死不知的躺
贾兰手上握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刀尖沾满血迹,头低垂着,呆看李纨青紫的脸庞,不知流泪更不知言语,额角破了个大洞,汩汩而出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大半边衣襟。这是袭人为救宝玉用铜炉砸的,后来又遇上匆匆赶至的贾母,狠抽了几拐杖,若不是他跑得快,又正赶上前来找宝玉算账继而跟护短的贾母大吵起来的贾政,恐就不止受这一点伤而已,被当场押下去杖刑也是有的。
贾母眼中向来只有宝玉,旁的儿孙何曾入她的心迎春被卖给中山狼,黛玉伤心亡故,探春无奈远嫁,她统统置之不理,唯独见不得宝玉受半点委屈,偏心偏的简直没边儿了。
仆役们还
“呀,环三爷来了”仆役们吓得面无人色,忙跪下请安,然后踉踉跄跄爬起来跑远。
贾环快走两步,去探李纨鼻息,却见呆滞中的贾兰忽然暴起,一刀扎向他手背。
“一边儿去,你母亲还没死呢等死了你再替她守尸”贾环劈手夺过小刀,一脚将他踹开,然后往李纨嘴里塞一颗黑色丸药,使人将她安置到榻上。丸药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功夫,李纨青紫的脸庞慢慢转为红润,似有若无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母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吓死兰哥儿了不管外人如何看你,兰哥儿永远不会嫌弃你,长大了还会好好孝顺你,替你挣个诰命回来。母亲你听见了吗”贾兰这才回魂,扑到李纨身边嚎啕大哭。
就这会儿功夫,又有丫头来报,说四姑娘把头
贾环略安抚几句,留下她照看贾兰母子,拧眉往贾宝玉院里走。院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仆役,贾赦跟贾琏立
“你别拦着我,今日我非杀了这畜牲不可”
“你敢你若碰宝玉一根寒毛,我就上折子参你不慈不孝”
“母亲,你究竟要护他到什么时候他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都是你给纵的”
“护到我死为止有我
听到这里,贾赦讽刺的笑了,看向贾琏冷声开口,“没想到老太太也明白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道理,我还真有些惊讶呢。也不知谁把荣禧堂让给次子,反把嫡长子逼到偏院安置。”
贾琏正准备附和几句,眼角余光瞥见款款而来的环三爷,忙迎上前笑道,“环哥儿,来得不巧,里面闹得正凶呢我使人把他们拉开”
“拉开作甚”贾环往里瞅了一眼,见贾政脸红脖子粗,贾母暴跳如雷,贾宝玉缩
贾赦父子暗暗
“你,把府里的下人全叫到正厅去,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贾环环视四周,指着隐
林之孝虽然接替了赖大大总管的职务,但有环三爷坐镇,丝毫不敢猖狂,诚惶诚恐的应诺,佝偻着腰低垂着脑袋飞快退走。
围观的众人听见此言半点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正厅,奉上好茶跟糕点,不需三爷
贾赦父子颠颠儿跟去。
听说是环三爷要训话,一众豪奴谁个敢拿乔,忙不迭的赶至正厅,扑通扑通接连跪下,个个面色煞白,心惊肉跳。
一杯茶见底,贾环徐徐开口,“今儿这事闹的大了,府里恐怕已经传遍了吧”
众人纷纷磕头,不敢应话。
“既知道了,就把这事儿给我烂
想到赖大、王夫人、琏二奶奶等人的下场,林之孝骨头
“是是是,绝不外传”
“三爷明鉴,倘若我透露半个字,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三爷”
求饶声、磕头声、抽气声、牙齿打颤声,声声不绝此起彼伏。贾环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拂袖,“很好,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再不敢去宝二爷院子里看热闹,洒扫的洒扫,挑水的挑水,浇花的浇花,个个摆出勤快的样儿,生怕环三爷对自己不满。
闹得沸反盈天的贾府瞬间安静下来。
贾环冲贾赦父子点点头,捻起一块栗子糕,边嚼边施施然离开正厅。
“若是环哥儿执掌贾府,贾府何愁不能恢复昔日荣光”等人走远了,贾赦长叹一气。
“父亲说的是。可惜老太太一心想交给宝玉,所以咱还是赶紧的分家吧,否则哪天被那扫把星拖累得抄家夺爵也是有可能的。再者,说句不当说的话,您日后悠着点,别再干那些欺男霸女丧天良的事儿,小心日后遭报应。”贾琏苦口婆心的劝解。
贾赦本想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四章的样子,环儿就该长大了,开坑之前构思了很多很多炕戏,全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