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敲响了十二点。这一年的春日, 正式来临了。
妖怪酒馆里的狐狸擦洗着手中的杯子, 眼睛却仍然看着窗外，问，“来了”
泰迪说“没来。”
他这会儿光是说个话就脸通红, 看也不敢看长
泰迪亦步亦趋跟
“怎么能不担心，”长
泰迪说“过来”
他隐
该受的苦半分也不会少, 该独自扛的仍旧需要独自扛。司景那种骄傲的性子，又哪儿会能让人看见他那时的模样。
狐狸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向前走。
那是什么时候了
从他看着青年拖着血淋淋的刀走出村的那一年, 到现
泰迪跟紧了两步, 仍旧不解。
“可是天罚也是会消失的, ”他低声道, “只要诚心悔过”
“问题就
只要司景还活
风慢慢大起来了。
司景独自躺
司景侧着身，咬着被子，一声不吭。
这些不过是前戏。
忽如其来的疼痛猛地降临时，他甚至连声痛呼也没
他慢慢从自己嘴里品尝到了血味。腥涩的，舌尖被咬破了。
意识朦胧着旋转，脚却仿佛轻飘飘浮了起来，再踩
呼、呼。
喘息剧烈。面前的人垂着头颅，哭着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哀求，涕泪横流，把底下的黄土地都浸染成了深色。
“你悔过吗”
有什么声音问他。逼着他睁开眼，去看眼前这一切。
“剥夺了这些生命你悔过吗”
司景仍然提着刀，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男人，随即重新扬起刀柄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
疼痛来的更密集了。从头到脚，仿佛每一个毛孔都
膝盖忽然被重重一锤，他猛地摔倒
“你悔过吗”
那声音仍然问他。
“”
司景没有回答，只是拖着身子一点点重新站起身，仍旧将刀往男人脖子上架。他的嘴里满是血，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只露出了野兽般的眼神，一字一句狠厉道“别特么说什么后悔”
刀猛地下压，男人应声倒地。
“哪怕这场景再给我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哪怕
哪怕再给我无数次选择
我还是会杀了他。
杀
眼前血红一片，根本辨不出是什么。司景浑身都
阳台上的猫薄荷渐渐觉出了不对。房间中的风越来越大，温度愈低，它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一使劲儿，将自己的根都从土里啪地拔了出来。随即撑
猫薄荷挥舞着草叶子，试探着去开门。藤蔓紧紧地缠绕住门把手，微微一转。
门没开，被反锁了。
它晃了晃，毫不犹豫又向着阳台过去。从阳台到阚泽房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它跃过去，叶子都贴
房内的司景仍然紧紧抱着膝盖。
“是哪儿捡过来的猫”
“瘦瘦巴巴的，像个老鼠，恐怕活不了”
把他捡回去的男人笑了笑，又把他往怀里揣了揣。
“好歹也是条命，”男人说，“总不能看着它
这就是第二个家。
房子是土房，黄扑扑的，挺难看。房檐又低，底下
可这画面也紧跟着碎成了一片片。有什么人站
司景
别走
他爬过门槛，狠狠摔了一跤，摔
抬头才能看见，有低低地盘旋着的飞机，一个接一个地向下扔着什么。
男主人说“小花，听话。”
他又回过头，重新把猫崽子放回去，塞
“就
那你呢
司景仓皇地趴着，望着他。
你去哪儿
男人的脸色冷静的可怕。他只有手
他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猫的头。上头湿漉漉的，沾染了血。司景知道这血是从哪儿来的，就
女主人鼓起的肚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猛地张嘴，死死地咬住男人的衣袖。
你要是也
“乖乖的，”男主人说，望着他已经被血染红的毛
外头已经传来了笑的声音。枪声、尖叫声这些全都乱七八糟地交织
全村都没了，只有他仍站
这是司景被扔下的第二次。
可这一回，他却远比上一次还要冷静；他等了足足两日，没有再等到任何一人回来，便蹒跚着步子最后吸了吸自己的宝贝猫薄荷，随后深一脚浅一脚向外走。
天道不知道这一切。天道也不会懂。
他从那时候迈出第一步时，心内就已经坚定了。
“你确定吗”
帮助他化形的蛟龙说，“古来人妖两界便互不干涉，你有天赋，假以时日必能修炼成一届大妖。可若是参与其中，只怕日后年年都会受挖骨剜心之苦，你果真拿定了主意”
别说是此刻的主意。
哪怕是疼上几百年几千年呢，哪怕是就这么灰飞烟灭呢。
他站立
“后悔什么”
司景模糊地轻笑出来。
“说真的，就杀他们的时候，那是我最特么痛快的一回了。”
天道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痛感愈
熟悉的香气。
他的心一点点放了下来，眼皮忽的一坠，一片黑暗后，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次天罚用了整整一夜，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司景再睁开眼皮时，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仿佛连筋脉都断了个干净，他躺
“水”
有什么人试了试温度，把杯子递过来，视线对焦之后，才
“你”司大佬想说，你怎么来了，可嗓子嘶哑，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勉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男人。
阚泽沉声“我有钥匙。”
这毕竟是他家房子。司景明白过来，卷着被子，一声不吭。
阚泽也没再问是怎么回事。他将已经煮好的粥端过来，一点点喂给司景喝，司景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像只废猫一样任他照顾，手仍然
勺子刚刚碰到嘴唇，他便不由得眉头一拧，露出了异样的神情。阚泽把碗放下，“张嘴。”
“”
司大佬勉强张开嘴，把舌头吐出来。咬的太狠，上头已经留下了深深的伤口，阚泽看完后一言不
再回来时，手里便拿了药。几颗药下肚，喷雾喷
疗效还挺好。
阚泽没说话，只是抬眼，定定地看了一眼他。那里头的意味莫名让猫中一霸有点儿心惊肉跳，往被子里缩了缩。
缩完后又觉得不对，这特么是自己的事，心虚什么
他重新把脑袋探出来，这回理直气壮了。
半碗粥下了肚，阚泽把碗向床头柜上一放，当的一声响。司景就知道，这怕是要兴师问罪。
果然，男人张嘴问“这怎么回事”
司景“什么”
“你今天。”男人目光沉沉，“前不久你做过体检，并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不要妄想着拿身体不舒服这种说法来蒙骗我。
司景定定地和他对视，半晌后，才将目光转开了，别别扭扭，“关你什么事”
阚泽说“司景。”
语气里已然含了怒意。
“干嘛要用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司大佬怒道，“你真把自己当警察了”
不知为何，他吸吸鼻子，有点儿委屈。
我特么都快疼死了。
你不说哄哄我，怎么还带这么训猫的呢
司景毕竟是家养猫。被人养的久了，娇脾气也被宠出了点，有家的时候哪怕是被蹭掉了几根毛也会喵呜喵呜地凑过去撒娇，可现
他垂着头，觉得有些没意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要是就说这，你就赶紧走。”
他刷的把被子盖过头顶，旁边的男人半晌没动静。许久之后，他才听见阚泽似是叹息又似是心疼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伸手过来掀被子。
被里裹着的猫崽子横眉怒目，拽的死紧。
不松
他到底还是没力气，拽不过阚泽，几下怀里的杯子就被扯走了。司景重新露出了脸，仍然瞪着眼，“你”
话音没落，阚泽却忽然凑了上来，嘴唇覆盖上了他的。
简单的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亲吻。
司景木木的，直到嘴唇上湿润一片才反应过来
“你特么干嘛”
阚泽神色依旧冷静。
“你刚刚问，我凭什么管你。”
“”
特么变态
阚泽说“就凭这个。”
他又重新低下头。司景原本还想着腾挪躲闪，可凑得近了，身上的气味便愈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真实的多。猫中一霸晕晕乎乎，拼命地凑上前去舔舐，想把里头的汁水全都给榨出来，吞个干干净净；直到对方的将军带着人马长驱直入扣开关门，他才重新合上牙齿，含糊不清地抱怨，“疼死了。”
阚泽低低地喘息着，哄道“把嘴张开。”
司景脑袋还迷糊着，喝了假酒一样，又把红红的小舌头吐给他看。这会儿虽然上了药，可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阚泽看了会儿，就把它含进嘴里，轻轻地舔了舔。
猫崽子猛地一哆嗦。再加上刚才的确从对方嘴里喝了不少，立马觉出耳朵根处开始
“别亲了”
阚泽扬了扬眉，没放松，反而愈
司景真的急了，他已经觉察出毛尾巴
舌尖被嘬了口，彻底失了控。头
司景这只小猫妖，彻底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忽然被尾巴挡住了视线的阚泽“”
他冷静地把尾巴抱住，拨开，后头的猫崽子瞪大着眼，像是仍然没从自己有史以来第一回
“”
“”
这都是什么事
阚泽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头软的一塌糊涂，低声说“司景。”
这俩字像是唤回了理智。司大佬手忙脚乱把猫尾巴塞回去，扭头试图催眠他，“你刚刚看错了，没尾巴。”
阚泽提醒“还有你头顶上。”
司景又把两只立起来的毛耳朵捂住了，凶巴巴的，“也没耳朵”
都没，你啥也没看见
那都是做梦
阚泽哭笑不得，“我已经看见了。”
司景破罐子破摔，反驳，“不，你刚刚没睡醒。”
这特么都是假的
可以说是相当会自欺欺猫了。
他咕噜噜翻身，把自己重新严严实实裹里头，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阚泽看着，眼里头的神色温柔的一塌糊涂，伸手过来，“傻猫。”
他的手探进被子里，
猫崽子被他揉得一哆嗦，舒服的直打颤。
“呜”
阚泽揉耳朵的手加大了点力度，摩挲着里头软软的一层薄绒毛。司景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身子都像是僵住了，勾着他胳膊，“等会儿”
“怎么”
阚泽反问，手了回来，无意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不由得一怔。
司景对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简直要咬牙。
“看什么”
猫崽子瞪起眼，凶的一批。
“没见过没见过
都特么知道我是猫了，不知道猫这种生物这时候会干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