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汽笛长鸣,水雾滚滚。
奔驰了三天的蒸汽列车,总算
甫一停稳,一节节封闭的车厢门便
绑着两条及腰大辫子,颇有些蓬头垢面的蔺葶憋着一股劲儿,扛着包袱顺着汹涌的人流挤下车。
月台上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并不比车厢内宽敞几分,她没敢杵
直到离开人群,才将包袱放下,学着身边的旅客,将双手揣进袖子里,一屁股坐
想不通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蔺葶依旧想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睡一觉的功夫,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是2023年的高中英语老师蔺葶,而是生活
唔严格来说,还是个卷款跑路的逃妻。
思及这背后的故事,蔺葶只觉脑袋
“同志这位女同志你没事吧需要热水吗”
清脆爽利的女声冲破周围的嘈杂,传进了蔺葶的耳中,她回神,抬眼就对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视线再往下,看清对方手上拎着的大号烧水壶时,顿时顾不上旁的,连忙应了声“需要的,需要的。”
说话间,她已经从包袱中翻出茶缸站起身接水,并温声道谢“谢谢你啊,同志。”
也是切身体验后,蔺葶才知道,这个年代的火车储水不够、用水更艰难,所以每当抵达一处站点时,都会有工作人员提着烧水壶分
见女同志有了些神,工作人员也没多问,倒了水,留了句“为人民服务”后,便走向下一个已经递出茶缸的旅人。
见状,蔺葶又坐回了包袱上,双手捧着茶缸小口喝了起来。
蔺葶怕冷,温开水入喉的瞬间,忍不住舒服的眯了眯眼,就连浑身的疲惫都好似松快了几分。
她其实挺想趁机多歇息一会儿的,几天硬座坐的骨头疼。
但她更清楚天色将暗,落脚的地方还没寻到,实
所以等喝完水,便拎上包袱往外走去。
六十年代末。
沪市已经有了乌龟出租车,虽然只是三轮电动,却也拯救了蔺葶。
2毛钱的起步费,抵达火车站最近的招待所时花了7毛。
但蔺葶实
与其心疼几毛钱,她更心疼莫名遭受这些的自己。
不过前一刻的豪横并没能维持几秒,
登记员的态度不冷不热,领她去房间的服务员刘大姐却是个热心的。
进入房间后,生了张圆盘笑脸的刘大姐,操着沪市口音的普通话,简单介绍了内里的布置与开水间等位置,又笑说“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旁的女同志过来住,侬就跟住单人间一样。”
蔺葶也是这么想的,她笑回“谢谢刘大姐。”
“客气什么你一个女同志出门
习惯了后世的社交距离,虽然不大适应对方的热情,蔺葶还是浅笑回“是,我丈夫是军人。”
“了不得哟军人都是英雄呀对了,侬要是想洗澡就去隔壁,招待所旁边有间澡堂,有票1毛钱,没票得2毛。”国民对于军人有着天然的敬意,本就热心肠的服务员大姐顿时更热情了几分。
蔺葶又感激了两句,才问“请问这附近有打电话的地方吗”
“有的呀,出了大门往右拐,直走一百多米就有一个公用电话亭,早几年还没有这么方便,得去邮局,后头政府有了好政策,咱们市现
以为只能去邮局
最终,蔺葶也没有去隔壁洗澡。
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揣着小一千巨款不方便。
就连晚饭,也只是去到不远处的国营饭店买了馒头回来就水。
待填饱了五脏庙,又忍着低温,用毛巾擦洗了一遍,便钻进了被窝。
纵有万般烦忧也得睡醒了再说。
唔她实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
连续睡了十几个小时,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就是饿的厉害。
不过心里惦记着事,又错过了早饭点。
所以洗漱好后,蔺葶只吃了几块饼干垫了肚子,便装好证件与钱财出了门。
刘大姐说的不错,招待所不远处果然有公用电话。
接打电话的人不算多,不到5分钟,就排到了蔺葶。
将听筒搁到耳边,等待对面接通的时候,饶是她心性还算稳重,这会儿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不紧张不行,毕竟如今占了这具身体的是她蔺葶。
所以原身犯下的错她也得背。
就是不知道原身去了哪里会不会是与她互换了身体
思及此,蔺葶有些烦躁的挪动两下脚,转身面向年代感十足的街道。
说来原身
出身农村,家人爱护,书不错。
即使没有大富大贵,人生也算的上是一帆风顺。
只是蔺葶
而原身,则凭着优异的成绩,
这是个各项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学生的含金量极高。
所有人都笃定,这姑娘将来出息。
但遗憾的是,从66年6月份开始,原身顺利的人生出现了波折。
一场革命不仅叫大学停了课,甚至很多大学生与教授们都受到了牵连。
蔺葶虽因出身农村并未受到波及。
但对于一名心高气傲、顺风顺水的姑娘来说,哪怕是全身而退,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盖因没有大学毕业证书的她,回到家乡后,
这么说也不对。
严格来说,农村家庭的原身,去县城工厂或者学校找工作,就算足够优秀,也还是争不过那些有门路,有后台的存
念了十几年的书,从来是父母村民骄傲的她,最终只落了个回家种地的下场。
再加上大学里处的对象,因为成分问题,娶了革委会主任的女儿远去
几厢打击堆叠,直叫心高气傲的姑娘左了性子。
干了几个月农活后,渐渐将村里婶子们的话听进了心里,深觉女人再本事还是得嫁人,嫁个高门也是出息
但好对象哪里那么好找尤其还有大学生前男友作对比。
挑挑拣拣又是几个月,才挑到隔壁村丧妻带娃的军官霍啸。
霍啸此人长的俊,虽然二婚还有两个孩子,但对方已经是副团。
了书的姑娘自然明白二十几岁的副团代表了什么。
所以哪怕结婚当天,霍啸因为任务,半路折回部队,婚宴都没能出席,原身也只是闹了顿脾气,便沉下心思好好过日子。
但,事与愿违。
平静安稳的生活才过了一个月,霍啸牺牲的消息就传回了村里。
原身甚至来不急伤感或者其他,就被一同传来的,前男友畅聊革命与人生的信件拨动了心弦。
于是乎,只来回两三封信件的功夫,
她要去西
并且魔怔般笃定只要见到前对象,一切就能恢复到从前。
执念一旦产生,就似抓心挠肝。
于是又纠结了半个月,原身便偷了几份敲了章的空白介绍信,又倦了家里的钱财,挑了几件衣服,趁夜跑了。
一个字的信息也没留。
等闹到出动全村寻人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火车,打算从沪市出
只是半路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后,内里就换成了二十一世纪的蔺葶。
坦白说,原身若提出离婚,蔺葶是很能理解的。
但卷钱偷跑就有些过了。
另外,去找前对象什么的,绝对是书傻了。
虽然占人身体,这么说有些不地道,但蔺葶还是忍不住这般想。
先不提这么做,背后对不起多少疼爱她的人。
单单六七十年代,一个单身貌美的年轻姑娘,孤身一人去西
且不提
没有氧气瓶,更没有直达车。
半路若再遇不到顺风车,徒步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那么,这途中吃什么喝什么又住哪里歇脚
光想着就窒息。
蔺葶不想死,自然不可能去
但眼下也不能立马回村。
毕竟若真回不了后世,她绝不愿意背负着骂名生活。
所以几番斟酌后,蔺葶为原身卷钱逃跑编造了一个稍敞亮的理由。
她用掉一张空白的介绍信,将去处填到霍啸的部队。
就说自己不信霍啸牺牲,欲去部队问个明白,如果消息准确,也得领回对方的遗物。
虽然这个理由追究起来,也不那么说的通。
但眼下也只能这般了。
唯一庆幸的是,霍啸当兵的部队
只是想到再见不到父母,无数次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的蔺葶依旧委屈的厉害。
就
蔺葶心头一紧,瞬间抿紧了唇,很快又不着痕迹的吁出一口气,沉下声开口“您好,同志,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