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的男主角谢玉山,玉树芝兰、霁月风光、刚直清正、澧兰沅芷。
白榆的记忆里面有谢玉山的模样,但是记忆终究只是隔着一层云雾纱帐般的朦胧之感。
此刻夜风撩动白榆头上的帷帽一角,她借着水灯碎金般的流光,清晰无比地看清了这本书的男主角谢玉山真正的样子。
他侧过头来的神色温润平和,白玉雕刻般的指尖,捏着一个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
一身宽袍被夜风漫卷入袖,只让人觉得不敢呼吸,不敢高声语,生怕惊动了面前这临世的谪仙乘风而去。
当得诗经中那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是白榆看着他,现
除此之外,就是一溜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小命到头了。
这一次是真的有些难保了。
谢玉弓对她本就没有几分信任,白榆用谎言编织构建出来的“万千广厦”,实际上同此刻漂浮
看似摇曳生姿流光溢,但只要被强风一带,稍稍偏斜便会立即自燃。
这一次她跑回尚书府,谢玉弓派人跟着她,白榆不怕他跟着,这一切本就是做给他看的。
让他看到自己的忠诚和作用。
但是这其中可绝对不包括私下会见太子
一旦跟太子扯上了关系,太子党这二个字,就是烧断束缚悬顶铡刀绳子的二昧真火。
再加上原身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
无论白榆再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话,再造出什么痴情绝对的人设,谢玉弓也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字。
谢玉弓派来跟随着白榆的那些死士一旦
只怕今日一旦走出这个水榭,白榆又会走回剧情的老路,
白榆有那么一会儿明明站
她不知道她今天约见的鸿雁大总管,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太子,而剧情之中目下无尘的太子谢玉山,又为什么会
太子一定是知道了鸿雁大总管与她之间的约定,才会半路截胡,这分明是明晃晃的戏耍。
戏耍她这个区区尚书府的庶女。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不做点什么的话,白榆绝对活不过今夜。
白榆之前又哭又笑才强行圆回来洗干净人设的那些努力,全部都因为谢玉山一个露面就废了。
太子门客二千,他高高
上被众人拥上云端,从不轻易下凡,又最是注重声名,绝无可能随随便便去面见一个尚书的庶女。
更何况这个庶女是九皇子妃,他更不可能落人话柄,与其私下会见。
可是他就是见了,他这一见,白榆就变成了“他的人”。
还得是他格外看重的人,才能有被太子单独召见的资格。
不仅白榆之前做的事情都白费,现
白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若真到了千钧一
她就能跟谢玉弓有一个交代,能圆了她之前说的“想为谢玉弓杀掉太子”的谎言,洗清自己是太子党的嫌疑。
但是白榆深深提了一口气,突然间向前一步,然后“扑通”一声,直直地跪
“叩叩见太子殿下”
白榆跪下的力度实
她咬牙忍住,叩头的动作幅度也很大,头顶上的帷帽正好就落了下来。
然后她再抬起头看向太子谢玉山的时候,云鬓散乱钗环坠落,一脸的窘迫慌张面红耳赤。
把一个见识短浅且上不得台面,刚才生生看太子殿下看痴了,导致失态的卑微庶女,演绎得淋漓致。
虽然她现
谢玉山也有,这一处水榭看上去就他一个人
但是白榆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她敢作出攻击的姿态,不用等到晚上坐马车回尚书府的时候横尸街头,当场就会血溅二尺,死
当然谢玉弓的死士肯定也
就算她突然间爆起去刺杀太子,证明了自己和太子一清一白并无勾连,谢玉弓的人也不会
所以目前的局面里外上下横竖左右,白榆面临的都是一个死字。
但是白榆并不想死,也不想认命。
那就只能再走一次偏锋了。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白榆跪
谢玉山手里端着茶盏,因为白榆“扑通”一声地跪
而白榆则是看准了距离,一下子跪
谢玉山久居高位众星捧月,无论任何人
僭越出格。
他看到这个女子竟然直接跪
但是表情却未露出任何的不愉,还端着那一副谦谦君子貌,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说“不必如此害怕,本殿今日恰
他的声音清润如水,又似环佩叮咚,清越好听极了,和谢玉弓那种低磁沉重的嗓音完全不同。
这原本应该是听
老鳖吃煤炭,这个黑心的王八蛋,他是故意的
他是
白榆保持着那个五体投地的叩拜姿势,后背慢慢地浸出了一层冷汗。
显然这个世界不止谢玉弓一个人可以要白榆的小命。
从前她入不得谢玉山这一号人物的眼,自然也就不必去顾忌谢玉弓之外的其他人。
谢玉山会如此,定是因为上一次逼迫工部尚书向谢玉山献计的事情,让谢玉山对她这个根本不入眼的卑贱庶女,产生了一些好奇。
白榆甚至能够想象出他的心理,就像偶尔
谁能忍得住不伸手去戳一戳,拦截住小蚂蚁的去路玩一玩
而暴露白榆这只小蚂蚁的显然是工部尚书,白榆
让他去献计,他就跟太子说是他自己的主意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提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当然了,白秋平也不是真的想提什么庶女,只是因为他为官多年,已经有了自己的那一套迂腐的谋策,行事向来都要依照官场上那一套,从无出格也无新意。
突然间献了一个投机取巧剑走偏锋般的计策,谢玉山自然不肯相信是白秋平自己的主意。
稍微敲打一番,询问他背后出谋划策之人,白秋平归顺太子之后一直战战兢兢,半点不敢忤逆这未来储君,自然就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家里的丑事说出来他们一大家子都被一个庶女威胁了。
谢玉山当时听完之后险些抚掌大笑。
他从前确实有听闻过这个九皇子妃到处勾搭皇亲贵族,而且和老七合谋将老九的容貌毁去,也算是战绩斐然心肠歹毒。
只是按照老九的性情竟然容这庶女活了这么久,还随她一起归宁,也实
因此谢玉山确实是被勾出了一点兴致,恰巧今日
万寿节将至,鸿雁大总管身为宫廷内官,掌
管整个皇城的内廷调度,这个时候该是忙得脚不沾地平日里连皇子们的面子都不给。
竟然
谢玉山被极大地勾起了兴致,就命人将这蛇蝎小玩意儿叫过来瞧一瞧,到底有何特殊,竟能
谢玉山的目光看似温和,实际上犹如一柄钢刀,缓慢地
一边觉得兴味盎然,一边又将如刀的目光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白榆感觉自己的腿都已经麻了,冷汗也完全浸透了后背,谢玉山这才开口,声如碎冰般清脆,说“平身吧,过来坐下。”
白榆听到谢玉山的声音却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像一只
“奴婢,奴婢怎敢和太子殿下同坐”
白榆声音颤抖,她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谢玉山。
她姿态非常恭敬,跪伏
谢玉山微微偏头蹙了一下眉,心中被冒犯的感觉腾然而起,捏着茶盏的手都紧了紧。
他母妃是当今皇后,母族强大,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胆敢直视他的人这么多年来屈指可数,而用如此堪称狎昵的眼神看他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而且很快谢玉山又看到她依旧未曾起身,但是跪地的手却悄悄地攥住了他的袍角。
那暗纹绣金从无褶皱的锦袍,
对付这种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可比对付谢玉弓要容易多了。
谢玉弓生
而且反复无常,总让白榆感觉无从下手。
但是谢玉山就不一样了,他
越是
谢玉山简直要拍案而起,可是他却豁然放下茶杯,看见那女子大概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松开了他的衣袍一角,躲闪他的视线,就着趴地的姿势迅速后退到柱子旁边好像一条察觉到主人将要
谢玉山一腔被冲犯的恼火,这么梗
若当真要
而她身为九皇子妃,甚至自降身份自称奴婢。
他神色沉冷下来,竹节玉雕般的指头放
润。
如碎玉裂冰一般,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与鸿雁有交情今日为何与他会面。
终于问了。
弯弯绕绕了一大堆,白榆要是不故意刺激他一把,他还能绕过九曲十八弯。
装什么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白榆现
白榆看到来见自己的不是鸿雁而是谢玉山的时候,已经做了无数种猜测。
最要命的一种猜测,便是鸿雁大总管私下已与太子谢玉山有所勾连。
虽然
白榆生怕她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把鸿雁大总管给扇到敌方的阵营去。
如今看来谢玉山虽然截胡了她和鸿雁的约见,却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找鸿雁做什么。
那就好办。
“回殿下的话,奴婢与鸿雁总管并不熟识。”白榆把自己的声音调整
果然她一开口,这诡异的音调就让谢玉山皱了眉。
白榆低着头,不去看谢玉山,说“只是奴婢的婢女与鸿雁总管的一位远房亲戚是同乡,前些日子奴婢的婢女回乡省亲,给鸿雁总管带了一句话来。”
这当然是谎话,信口胡编的,她怎么可能把拿到了鸿雁的小鸡的事情告诉太子。
谢玉山闻言并不相信,坐
白榆突然间抬起了头,用之前那种隐
谢玉山猝不及防和她的双眼对视,有种被迎面泼了一头热水的感觉。
而白榆就这般盯着谢玉山,双目灼灼地说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话,就是鸿雁大总管那位远房亲戚欠了些钱,想要打秋风罢了。”
“钱奴婢已经帮着还了,今日约鸿雁大总管出来,不过就是想要
这话说得尚算合情理,也更符合白榆的这个身份。
她本身
会借着这个机会想要
但是谢玉山并没有那么好骗,他看着白榆,面色丝毫未动,眸中逼问的意味更足。
“据本殿所知,鸿雁大总管入宫多年,早与民间亲眷断了联系。”
这话
就连谢玉山
更遑论专门
白榆突然笑了一
下,这一笑当真是春花灿烂,尤其搭配上她散落的鬓
白榆一脸炫耀般地说“大总管确实很不好请,奴婢让人请了许多天,实
“奴婢跟让人他说,他远房亲戚的身上有一件他已逝母亲的遗物,要亲自交
“所以你今日是来交送遗物”谢玉山的手又捏住了那茶盏,却根本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只是手指
白榆听谢玉山这样问,急于谄媚地向前,眼睛亮得摄人,看着谢玉山笑吟吟地说“不敢欺瞒殿下,并没有所谓的遗物,只是奴婢想要攀上鸿雁撒的一个谎罢了。”
谢玉山闻言手指一顿,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
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爬到他身边的白榆说“你竟敢如此戏耍鸿雁,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更大的胆子说出来吓死你,我现
白榆却一脸愉悦,看着谢玉山的眼神像黏腻得搅不动的蜜糖一般。
又朝前凑了一点,不着痕迹地再次抓住了谢玉山脆弱的袍角。
白榆的袖子里有一柄非常小弯刀,是用来自保的。
她悄悄的
太子这一身看似是常服,却其实暗纹流动金线银绣尊贵无匹,绝非寻常服制,如果能够割下一角,日后必有大用。
白榆又换了一种语调,这一次带上一些癫狂痴迷“奴婢胆子很小的,奴婢只是想要竭全力竭全力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好能够
“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谢玉山下意识地抓紧了杯子,白榆这个时候爬到他的跟前,停
看着谢玉山,舌尖打卷儿一样说“太子殿下赐奴婢的那些赏赐,奴婢日日带
白榆像是有些渴一般,急切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后盯着面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的谢玉山说,“奴婢愿为太子殿下做任何事情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如此刻一般,看着我”
她说着,又凑近了一些。
眼睛锁着谢玉山,用一种非常卑微的姿态靠近,用一种能将人周身的汗毛都激得竖起来的眼神,锁住谢玉山。
手上
而且白榆得赶紧把谢玉山给恶心走,等下还要去找一找鸿雁,不知道对方没等到人有没有离开。
今夜保命的关键
白榆是命悬一线地
谢玉山果然无法
忍受这种眼神和靠近,勃然大怒地抓着茶盏朝着白榆扔过来,怒斥道“退下”
茶盏直接越过白榆的侧脸,砸
“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一片瓷片飞溅,划过白榆的额角,有一条极细的血线,顺着白榆的侧脸滑了下来。
白榆瓷白的脸和这鲜红形成强烈的对比,她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立刻后退了一些,但是蜷缩的同时看向谢玉山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带着更加浓烈的狂热。
“太子殿下莫要动怒奴婢并非有意冒犯。”白榆跪地赔罪,但是嘴上说的和手上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奴婢只是是情不自禁。”
还揪着谢玉山的袍子呢。
“你给我住口”谢玉山指着白榆,一贯波澜不惊的面具都碎了,如此孟浪之言,如此羞耻之语,竟是从九皇子的皇子妃的口中吐出。
谢玉山那表情简直像一个被山匪抢到贼窝里面的小媳妇。
谢玉山自诩君子,向来奉行山崩于面前不改色,可此刻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伸出手直接把被白榆揪着的袍子拽回来,恨不得现
若不是他本身不会什么武功,白榆这个时候估计已经被他一掌给劈死了。
结果谢玉山一个不慎,他没看到碎裂的瓷片也有一片落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谢玉山人都愣了一下。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若这是
而此次出门因为要避开父皇的耳目,谢玉山只带了一些死士还有两个明面上的侍卫。
这些人都是用来保他性命替他杀人,却没有一个死士会
他感受到自己掌心尖锐的疼痛,看着血流顺着掌心向指尖汇聚,而白榆这个时候竟然要上前来,还说道“哎呀太子殿下受伤了奴婢帮您”
“退下退,退下”谢玉山都顾不得自己手上的血,面带惊恐和羞恼地指着白榆说,“再敢向前半步,必取你项上人头”
白榆装着被他吓到了,实际上心里都已经要笑疯了。
怕了吧,怕了赶紧滚啊
她还急着回去捞自己的小命呢
谢玉山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压
表情变幻莫测地看着白榆,还想再问她什么话自己却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谢玉山最后冷哼一声,起身欲走,手上压着的手帕就掉落
正巧这会有一阵清风穿入水榭之中,那纱质的手帕便被风给卷着,带着晕开的血迹如同一片随风而落的花瓣,投入了水榭旁边的湖中。
白榆见状毫不犹豫,当着谢玉山的面
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迅速抓住了那
谢玉山看向扒
而这居高临下的角度,水灯因为有人入水而摇晃得更加剧烈,碎光投入了白榆自下而上望来的眼中,波云诡谲令人望不清看不透,让她此刻的非人感十分强烈。
湿水后轻薄的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手中拿着那一条手帕,朝着谢玉山招手。
嘴里还激动喊着“太子殿下手帕奴婢捡回来了。”
像一个得到了生人信物之后,要爬上人间拉人做替身的美艳水鬼。
谢玉山直接被骇得后退了两步。
按理说他身为太子,贴身之物断然不可随处丢弃。
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顾不上把手帕给要回来,因为白榆已经从水里爬上来了,带着一身湿漉就要朝他这边过来。
谢玉山直接被她给吓跑了。
是真的小跑着,他从懂事开始便有人拿着戒尺,追着他给他定下各种各样的教条。
走路的姿势、吃饭的动作,微笑的弧度、吞咽的频率,一切一切都依规而做。
这么多年能将他给逼得慌不择路之人,白榆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他很快穿过水榭的长廊,带着两个侍卫匆匆离去,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下,
十分不稳重地钻进了自己的马车之中,谢玉山才终于有一种得救后松口气的感觉。
而且他已然断定,工部尚书这个庶女,不是什么隐忍多时卧薪尝胆的可塑之才,是个纯粹的疯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