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那是普通人无法抵挡的一击。

    瞬间, 后到一步的广津柳浪挡在了太宰治的身边,用斥力反弹了会伤害到他们首领的攻击。

    港口mafia的主要战力们如今都聚集了起来,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拼尽全力的保护首领!

    可谓百花齐放, 无数异能力者终于反应了过来, 在这个被中也干部改变成正常磁场与重力的地面上使出了浑身解数。

    翻飞的白刃被冰雪的异能力冻结, 被时空异能力者延缓投射而来的速度,被力量型的异能力者瞬间震飞……而在这一切之中, 泷泽生只是单纯靠体力和反应力来抵挡伤害。

    他平稳的停下时,指尖落下了无数碎片。

    体力的大量流失下, 泷泽生的呼吸也变得不稳。

    可他却因为心中的愤懑而越发清明,他的指尖动了动, 一枚碎片便以可怖的速度朝着立原道造飞去。

    立原道造在脑髓地狱中,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正在攻击别人的, 于是这攻击轻而易举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在他的身体歪斜停顿之际, 泷泽生趁机到他的身后敲晕了他。

    用了很大的力气, 感觉他的颈椎都要断裂了。

    抱歉……

    泷泽生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

    昏迷的橘色头发的年轻人仍然沉浸在痛苦中,他的眉宇不安的皱起,即使晕厥过去,身体也不自然的痉挛着, 泷泽生把他带到了太宰治身边,抬头想去看看要不要帮中也。

    忽然,他的手腕被拉住了。

    泷泽生顿了下, 熟悉的触感令他知道, 拉住他的是太宰治。

    怎么了……?

    回过眸他便知道的原因。

    太宰治的眸里一片死寂。

    这副模样泷泽生熟悉极了,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不该,太宰治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色……

    泷泽生慌乱的蹲下身体,“太宰,太宰…怎么了?看着我,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手忙脚乱的拉起太宰治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那处刚刚还有一把刀穿透而过,“你摸摸看,这里没有伤口……”

    刚刚的一幕绝对吓到他了。

    别说太宰治,泷泽生当初看到悟被刺穿脑袋后,也是心脏骤停,绝望到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糟糕,真糟糕。

    泷泽生暗暗咬牙,

    他的遭遇在不停的给太宰治伤害,这人在忍受一次次的失去。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泷泽生无比的自责,比起自己受到伤害,他更加无法忍受太宰治因他而难过。

    本身这人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总是一副游离于人世间的模样,他一遍又一遍的将那颗心捂热,如今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其击碎。

    总感觉这一刻,太宰治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糟糕的想法。

    “可不要产生什么只要你死了就不用再承受我死了这种事的念头啊……”

    虽然泷泽生在脑髓地狱里神志不清时也有一瞬间觉得双死即he竟然是可以接受的。

    泷泽生颤抖的说,“太宰,我很抱歉,我没有保护好自己,让你担心了……”

    碧眸青年急切的剖白着,“我说过了,只要我的脑袋没有被砍下来,我就不会死。”

    “那么……”

    眸中一片死气的黑发青年对他说,“如今的这些,是我造成的吗?”

    …………什么?

    泷泽生迟钝的想到。

    “是因为我把江夏凛也逼到了绝境,所以他鱼死网破了吗?”

    正确就像武器。

    你只能用它去伤害人,

    却不能靠这些去保护和救赎人。

    “当然不是!”泷泽生厉声否定道,“若说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泷泽生瞳孔颤了颤。

    ——是我。

    “砰!”

    天空中的巨响仍未停歇,那是两位荒神的战斗,堪比神明的战斗,他们的能量场在碰撞时产生的爆破竟然像烟花一样,在这暗淡的夜色中,红光漫天,连那些散落的黑色粒子都带着奇异的光辉。

    ……像是烟花一样。

    泷泽生瞳眸震颤,他的巩膜上映出了那些红色的光点,映出了荒神的影子——那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人造异能体,而是他的同伴,他的兄弟,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接纳他的人。

    泷泽生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宰,人们都很在意结局,而忽略过程。”

    就像只要结局是大团圆,那么中间经历的所有苦痛都可以忽略不计,而只要结局有一丝一毫的不圆满,那么这段故事就能称之为悲剧。

    “如果按这个说法来看,如果今夜谁都没有死去,那我们就是共同经历了劫难,看了场美丽的烟花,情谊在外界的压迫和刺激下变得更加坚定的幸运之人。”

    太宰治双眸死寂的凝视着他。

    那双鸢色的眼睛有微不可查的波动,只是它到底还沉浸在刚刚地狱般的景象之中。

    泷泽生毫不怀疑,太宰治现在甚至有一分可能性的认为,他眼前这个活着的泷泽生是假的,是他自己的幻想。

    碧眸青年向前一步,紧紧的把他拉入怀里。

    那是如此亲密的距离,他们心脏紧贴,呼吸都是包括彼此的。

    刚刚领悟了反转术式的青年尚处于一种莫名的极致兴奋中,即使情况险峻到他头皮发麻,可他却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

    他的手掌贴上太宰治的脊背,落在他的心脏的位置,用力的紧了紧手臂。

    “我会把一切都变回原样的,到时候我和你解释。”

    “我们再一起度过夏天,准备秋天,迎来冬天。因为我们之间的故事还不能走向结局。”

    因为如果急促且潦草的结束的话……

    “我们之间不能是悲剧。”

    太宰治似乎被说服了。

    他抬起了手,但是还没有回抱住这个人,碧眸青年就转身离开了。

    他冲出了中也给他们划的保护圈,冲出了人间失格的领域,跃入了被荒神改变了重力磁场的半空。

    顿时,泷泽生被吸上了天空。

    他的身躯在空中不适应的翻滚了几圈,就极快的掌握了平衡,快速的飞向了交战的两个人。

    肢体传来了被撕扯的触感,若是没有咒力强化他的肉/体,那么他现在已经被撕碎了也说不定。

    两个用重力球硬碰硬的家伙分开了,泷泽生一把接住了其中那位成熟些的。

    “你上来做什么?!”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在噪音中怒吼道。

    “来帮你!”

    “你保护太宰那家伙就够了啊!!”中原中也一把推开他,却控制着泷泽生定在了空中,“我要开污浊,到时候要是误伤你可别怪我了。”

    “他是必须要开污浊才能对付的吗?”

    “啊啊是啊——”中原中也似是觉得烦躁,“不开污浊只能和他打个平手,这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斗经验,他现在完全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皮肤上遍布着黑色纹路的赭发少年在狂笑。

    他没有意识,这笑声隐隐约约的像是哭声。

    泷泽生凝神看向那个中也,那个被困在实验室里一辈子的中也,他此时的战斗全靠本能,或许在灵魂深处,他也为这样的暴动而恐惧着,抗拒着。

    泷泽生瞥眸看向中原中也。

    他无疑正在为了港口mafia战斗着,那双钴蓝眼睛中的决意不会动摇半分,可是泷泽生了解他,他了解中原中也了解到这人所有的微表情都不会看错——中也有一丝的不忍。

    对于他这位不知是本体还是复制体,但绝对和他有无数链接的“中也”,中原中也本质上并不想伤害他。

    但是没有办法,“中也”正在攻击着威胁着港口mafia,他们只能是敌人。

    “上吧,中也。”泷泽生说,“你尽管攻击他,将他力量耗尽,奄奄一息到不能再做任何动作,这样太宰的人间失格就能停止他对于死亡的无限走近,而我——”泷泽生的手搭上中原中也的肩膀,反转术式治愈着他身上不可避免的伤口。“我会让他活下来。”

    中原中也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得到同伴支持的他咧开了唇角,露出了一个些许狂恣的笑容。

    啊,这应该是第一回……

    第一回和生并肩作战。

    泷泽生来到了异能力者的世界,如今他们也能共同观赏某些风景。

    “你这家伙是不是哪里变了啊,看上去嚣张得不得了啊!”中原中也一边摘着自己的手套,一边说道,“我开污浊之后可是会疯的,我的后面就交给你了,记得保护好太宰和我的属下们——”

    黑色的纹路慢慢爬上了中原中也的皮肤,手臂,脖子,乃至脸颊。

    他的神色多了几分痛苦,却完全不及他的坚韧。

    这场战斗是神明的战斗。

    他们摧毁着天空,摧毁着大地,港口mafia的高楼顶部几乎变成了废墟,无数的钢铁混凝土飞向了天空,黑压压一片显得恐怖至极。

    可即使这样,泷泽生仍然没有受一丝影响,因为中也尚且留着一分理智来保护他。

    “好久没有用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他伸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印,本能意识在告诉他,行得通。

    这具未变成过咒怨灵的身体也在脑髓地狱的洗礼下迎来了蜕变。

    “领域——天黑鎏锁。”

    庞大的咒力铺张开来,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泛着金色光辉的黑色球体。

    那看上去像是荒霸吐的攻击,当年镭鉢街就是在一个漆黑圆球出现又消失后形成的,而如今,几乎是同样大小的黑球出现在了空中,笼罩在了这座城市的上方。

    瞬间,那些黑色的粒子,战斗的两位荒神,半空中漂浮着的建筑物残骸,全被笼罩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刺目的红光,全部都消失了。

    底下的人躁动不安,“那是什么?”

    “似乎是泷泽大人打开的,圆球冒出的中心是他的位置。”

    “这个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可是,这是结界型的异能力吗,算上泷泽大人刚刚展露的治愈异能,还有他可怖的怪力……他到底有多强啊?!”

    那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吗?

    即使他们将这归结为异能力,可是圆球散发的浓烈怨气,隔着老远就冲了过来。

    那是普通人都能感知到的阴冷,就像是世间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带着不甘,愤懑,痛苦……就像诅咒!

    一分钟后,圆球消失了。

    同样的,有人降落了下来。

    是中原干部!

    在这场战役中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的机动组情不自禁的欢呼了一声,随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不稳重了,可是……

    他们疯狂压抑着上扬的嘴角,这是打了胜仗,怎么能不高兴呢!是能今晚就开庆祝会的程度啊——!

    “中也!”围在BOSS身边的傻瓜鸟上前了一步,担忧的看着飘落而下的中原中也。

    赭发青年呕出了一大口血,怀里抱着那位已然失去意识的,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向这边飞了过来。

    “没用的……”

    忽然,在他怀里的“中也”低低的呢喃了一声,“不要过去……”

    跟在他们身边的泷泽生一顿。

    “什么?”惊讶的发现他只昏迷了几秒钟就醒过来的泷泽生仔细倾听,“如果不关上污浊,你会死的。”

    看上去比重力使凄惨了好几倍的“中也”睁开了一双温和的眸子。

    他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为了让我在失去那些特殊液体后仍然不被自身的异能力反噬,他们给我的胸腔内添加了一颗机械心脏。”

    那是异能技师的造物,某种程度上就像指令一样,控制着荒神,维持着他的生命力。

    “中也”痛苦的说,“我若是下去,心脏……会爆炸。”

    会被人操控爆炸。

    泷泽生立即明白过来,“中也,把他给我。”

    他从中原中也手中抢过“中也”,赭发青年在这样轻微的触碰下都流露出了疼痛的神色,“你快先去找太宰。”

    他抱着“中也”,一脚蹬上裂损的墙壁,向一个奇怪的方向冲去。

    “哎!”

    中原中也想要拉住他,但最后还是选择信任他。

    泷泽生去的方向正是江夏凛也的藏身之处。

    他刚刚开了领域,领域的范围大到把三分之一的横滨天空都包揽了进去,于是其中就有江夏凛也站着的那座顶楼!

    在领域之中,江夏凛也看到了……

    交织的金色锁链。

    那些锁链将空中飞舞的一切都拉回了原处,抵挡着荒神战斗而溢出的能量攻击,精准度完善度都极高。

    “感觉他的领域都已经成熟了啊……”江夏凛也喃喃道,“脱离系统后也能使用上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吗,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行的,难道是因为本体穿越的关系……但是应该被过多的障碍物干扰了,没有发现我……”

    他转身似乎打算离开,看到周围的景象忽然顿住了。

    “啊。”

    江夏凛也叹了一声,“我这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

    他现在站着的根本不是他原本的顶楼。

    而是港口mafia本部旁边的,一个类似仓库的小楼。

    “在领域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改变了我的位置吗……逃不掉了啊。”黑发男人很快放弃了挣扎,他甚至转过身,作出了迎接泷泽生的姿态,“算是第二次交锋了……来吧。”

    “砰!”

    江夏凛也被一脚踹进了墙壁里。

    他还没从坑里爬出来,就感到一只手拽住他,将他狠狠的踩下去,把顶楼都踩了一个塌陷。

    剧痛袭击了全身,修正工具人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你!”

    “没错,穿越局是有工具人不能直接互相残杀的规定。”泷泽生轻轻将“中也”放在一边,垂眸对江夏凛也说道,“但是我本来就是叛逃的人,老子遵守个屁的规定!”

    “咳…咳咳咳!!”

    江夏凛也蹙起眉,抬手拉住泷泽生的脚腕,“招呼都不打一声,太失礼了吧。”

    “对你为什么要打招呼?”泷泽生掐住他的脖子,“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放过我?”

    “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符合规矩的。”江夏凛也下意识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我也只是在工作罢了,何苦为难我呢?”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安排罢了。”

    不是。

    这是另一个世界,高高在上的对这个世界的随意篡改。

    他们拥有探寻所谓“剧情走向”的技术,于是擅自派人来入侵。

    这里的人被他们分为主要角色和不必要人物,一两个生命的流逝根本无所谓,只要主要角色还在,世界就不会崩塌。

    “这个试验体本身就是要死的。”江夏凛也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中也”,说道,“旗会也会死,中也的下属也会死,龙头战争你参与了不少吧,利用系统之便知道了重要的线索,你可以改变,而你改变的东西我也能动。”

    泷泽生收紧了手指。

    江夏凛也的颈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可黑发男人说,“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还会有下一个修正工具人来。”

    “这个世界的异动已经被我上报,他们会一直追踪你的,泷泽。”他劝道,“基于同事之情,我并不想你处在殚精竭虑中,泷泽,你只要放弃,那么一起都会结束。”

    泷泽生紧紧的盯着他。

    突然,他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江夏凛也的声音带着蛊惑性,“别挣扎了,你看看那些人……”

    他在说今夜港口mafia遭到的攻击。

    “你以为中脑髓地狱的只有立原道造一个人吗,还有很多外派人员没有出现,不是吗?”

    操控了梦野久作一张王牌,就好像掌控住了整个横滨的命脉。

    不管是军警,异能特务科,还是武装侦探社,都不敢随意的动作。

    泷泽生微微颤抖起来。

    “放弃吧……”

    “放弃吧……”

    “跟我回去吧——”

    “这样,一切灾难都会结束。”

    “中原中也因你开了污浊,因你耗费了生命力,太宰治的精神状态似乎和中了脑髓地狱的人相比没什么两样。”

    江夏凛也弯起眼眸,“去和他好好道个别吧,泷泽。”

    泷泽生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意识到江夏凛也的可怕了。

    这人也是精神系异能力!

    他的意志正在被其摧毁。

    泷泽生不由自主的顺着对方的语意回头看去。

    ——他看到了地狱。

    无数人在惨叫,痛哭,把枪对向了曾经最亲密的人。

    因为刚刚有一队外派人员回来了,他们回来便是对本部进行攻击,而本部的人当然认识他们昔日的同事,要如何像对待敌人一样对他们举起枪呢?!

    江夏凛也将地狱展现给他看,并在这时用精神系异能力影响他的判断。

    泷泽生发觉自己的思辨能力正在变得陌生。

    他开始认同江夏凛也的话,他正不可抑制的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他现在连杀死他的意志也失去了!

    一刻没敢停歇,泷泽生丢下江夏凛也,当场开了领域,将所有人都包裹进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的领域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

    于是暴动停止,人们震惊的看着束缚住自己的锁链。

    连开两次领域,泷泽生的口鼻不禁流下鲜血。

    他的模样显得有些癫狂,眼睛大睁,瞳眸震颤,明明痛苦不已,唇角竟然带着不知所谓的笑意。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早之前,和太宰治在首领室时,听森说的话。

    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战局,理论上都有最恰当的解决方法,越是混乱,越是想自暴自弃的时候,越是不能忘记这一点。

    领域之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太宰治踏上了金色的铁链,向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影跑去。

    他不慎跌落了,却瞬间被另一条凭空出现的铁链接住。

    太宰治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不是异能力。

    他的人间失格没有启动。

    那条卷住他腰腹的锁链温柔的将他带去了主人身前。

    “泷泽……”

    太宰治的声音轻不可闻。

    他在泷泽生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死气。

    “哗啦——”

    泷泽生又呕出了大口的鲜血。

    太宰治神经质的抖了一下,“这个空间的启动会耗费你的生命了……”

    泷泽生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一字一顿道,“太宰,我的时间不多了。”

    原来他最后还是说出了道别的话。

    这句话的来临如此突然。

    太宰治的神色迅速且短暂的变化了一下,像是悬在头顶的刀终是落了下来。

    他伸出了手,他的眼神在说,那是悲戚的,死亡的邀约。

    没关系……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们一起,便不是悲剧。

    而泷泽生牵出了个浅笑,不带勉强之色,“可这并不是死亡,绝不是。”

    他凝视着太宰治的脸,目光温柔又缱绻。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爱会让思辨自行让步。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放弃,满脑子都是悔过,满脑子都是回去。

    就像脑髓地狱之中他回到穿越局写下的那些忏悔书都变成了真心实意,连我的思辨都在骗我。

    可是看到你的一刻,我便能坚定自己。

    我将那些想法全部推翻,那些一切都要为了你而让步。

    在领域之中,泷泽生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纸。

    他颤颤巍巍的,用那支随身携带的钢笔在上面写上字迹。

    太宰治瞬间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挣扎起来,“不行!泷泽!不行——!!”

    刚刚还救了他的锁链,如今只为了困住他。

    鸢眸青年的神色染上了某种岌岌可危的情绪,他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停下来,你在跟我道别吗?你要将诺言弃之如草芥吗?!”

    那些锁链发出了凌乱的声响,就像他们此时混乱的,崩溃的心绪。

    太宰治从未如此憎恨泷泽生的“强大”。

    他的强大会让他有办法孤注一掷,谁都不能阻止他,谁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如果这一切的停止是以你为代价——”

    太宰治甚至想要词不达意的咒骂,“泷泽生,你自私透顶了!!”、

    理智告诉他如果这是最后一刻,那么他们应该说一些温情的话。

    起码要体面一些,起码要……美好一些。

    可这怎么能美好——!——!!

    这是毁约!这是抛弃!

    你又抛弃了我——!

    ……

    ……你再次抛弃了我……

    你要……再次抛弃我吗?

    第082章 第 82 章

    太宰治的声音让泷泽生鼻尖一酸。

    他再次呕出一大口血, 在血液下落的过程中连忙将纸页移开,没有令那张白纸被玷污。

    不是的!

    手指脱力到几乎无法再写出一个完整的字,泷泽生视野模糊, 硬是被太宰治的声音给惊醒了。

    他慌忙的站起身, 手掌穿过太宰治的鬓发, 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

    “不许这么说我!”

    青年的声音几乎是恼怒的。

    “你这个笨蛋, 不要瞎想啊!!”

    泷泽生气急败坏的,用喑哑的声音喊道,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死的吗?只是暂时的,这只是暂时的!”

    不要因为我痛苦。

    不要。

    他一把撤下了缠住太宰治的锁链, 刚刚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难以抽出多余的精力控制链条罢了。

    “这不是永远的离别,太宰!”

    泷泽生字字珍重道, 他抬起头,眸光闪亮, “我的力量可以暂时阻止这一切, 但是有人不放过我, 你明白那是谁的, 所以等出去后,等我把这个领域解开后——”

    他的声音含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给我杀掉江夏凛也。”

    太宰治抗拒般轻轻摇着头,“如果是那样, 现在出去后我就会不顾一切的杀死他,可你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不能出去,太宰!”泷泽生厉声道, “你要让江夏凛也以为, 你失去了我。”

    要让江夏凛也的随身系统知道,泷泽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监测方法, 但泷泽生可以肯定,他在这个世界已经被标记了。

    “不用拷问他,因为他不会说出任何信息的,你要做的就是确保他死得透透的,在许多人的见证下杀死他,让他的死亡成为这个世界认知的真理。”

    这样,修正工具人江夏凛也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世界不是认为他泷泽生是死人吗?

    穿越局不是也一直用这样的理由来约束他吗?

    泷泽生对上太宰治颤抖的眸子。

    黑发青年的神色是那般的彷徨脆弱,泷泽生抬手粗鲁的抹去唇边的血迹,然后对他说,“我觉醒了新的能力,你看到了,只要头还在,我就不会死去,甚至于我停止思考时,我的身体都会自行治愈,所以如今的生命力消耗也只是暂时的罢了。”

    自由是带着枷锁起舞。

    泷泽生知道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

    “我最信守承诺了,你知道的!”

    他的嗓音在激动中几乎破腔,他焦急的想要安抚面前的青年,想要得到肯定的,安心的答案。

    可是太宰治深深的凝视着他,呼吸急促,“……我要如何相信你?”

    他伸手拖住泷泽生的脸颊,这个碧色眼睛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形容狼狈,就像步入坟墓前的枯朽残缺,“你在我的面前逐渐走向崩坏,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说辞不是虚假的宽慰之言。”

    泷泽生抖了一下。

    他的声音不禁带上了恳求,“因为我是那种就算死也怕寂寞的人,我不会用谎言去填补我的死亡,我若是死了,我会一遍遍央求你们经常到我的墓碑前看我。”

    “你了解我的,太宰,我从不说谎,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谎。”

    太宰治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

    可是太可怕了。

    泷泽生的模样太可怕,现在的处境就像绝境。

    泷泽生将纸页和钢笔塞入太宰治的手中。

    他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意识沉重到就像被灌了大量的迷药,对肢体的操控更加艰难了起来。

    “不要为我难过,太宰。”

    他低喃着,“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们的痛苦如果相加,那就是毁灭性的痛苦。”他如此说道,“所以振作起来,这只能称作是……缓兵之计。”

    朦胧之中,他听到了谁的抽泣。

    如此悲伤,仿佛诀别。

    “笨蛋……”

    泷泽生无奈的牵起唇角,他的眸子犹如春水淋漓,笑容中没有任何的勉强。

    “你看着我,你说我是那样甘愿死去的人吗?”他在太宰治的怀里絮絮叨叨着,“如果我要死了,我会比你还难受,比你还要绝望,我会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求你救我,求所有人救我,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可以为了活着什么都不顾的人。尊严,疼痛,泪水,这些在奔赴与你们的相约之路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太宰治紧紧的抱着他,渐渐的,他支撑不住了,并不是体力不够,并不是泷泽生太沉了,而是他的躯体仿佛不听使唤,情绪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行为,他只能和泷泽生一起滑落在地上。

    但是……

    那双鸢色的眼眸却燃起了温暖的星火。

    他在强迫自己分神去看那张被塞入掌心的纸后,大脑已经自动解析了上面的语言,并推断出了泷泽生的意图。

    那艰难的,歪歪扭扭的写着记事录一般不加任何修辞的句子,撇去一些词不达意,一些逻辑的补充,一些琐碎的描述,简单概括的意思是——

    【一月13日,一个发色怪异碧色眼睛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海边,被森所救——那是港口mafia原干部太宰治的直系下属泷泽生。

    二月25日,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治彻底调查出了当年不死军团的全部真相,以及设计杀害泷泽生的人。

    三月5日,泷泽生并未身死的消息在横滨各势力组织里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决定去探究这次事件的真相。

    三月28日,泷泽生受到了异能力者梦野久作的袭击,精神崩溃。

    三月28日,泷泽生受到了江夏凛也的袭击。

    三月29日,凌晨,港口mafia受到了荒霸吐试验体的袭击。

    三月29日,泷泽生在战斗中失踪。

    三月29日,江夏凛也被杀死。

    四月1日,事件真相大白,当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计谋,是太宰治设下的,为了让泷泽生在政府高层的追击下全身而退的假死计划,目的是将江夏凛也的真面目揭穿。

    四月2日,……】

    内容在这里断开了。

    奇怪的是,这些文字是从纸页的中间部分开始写的,上方和尾部都是空白的。

    ……是难以控制下笔的位置了吗?

    而今天正是三月29日。

    太宰治急切的在后面接着写下,

    【四月2日,异能特务科追查了那间暗巷里过去发生的具体事情,放出情报,确定泷泽生当年并未身死。

    四月3日,泷泽生坟墓被挖开,里面只有一盆骨灰,骨灰由哪具尸体焚炼而成不得而知。

    四月4日,……

    ……

    大雪纷飞的那一天,失踪的泷泽生会出现在横滨】

    细节还需要其他的补充,太宰治停下了手中的钢笔。

    刚刚的他就好像处在极致的冷静中。

    直到耳边有人说,“我给你留了东西,太宰,在坡那里。”

    太宰治抬起眸子。

    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表情,“好。”

    这几个音节终于不再是颤抖的,痛苦,竭斯底里的。

    太宰治小心的将仿若救命稻草的书页塞入怀里,问道,“什么时候走?”

    “大概还有半分钟。”

    “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吗?”

    跟你一起。

    抛下如今的一切。

    就像你一样。

    泷泽生的眼睑颤了颤。

    他躺在太宰治的怀里,安详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睡去。

    有人正在帮他打理鬓边凌乱的发丝,替他抹去脸上的污泥。

    “下次吧,下次和你一起……”泷泽生疲倦的说,“约定好了,下次来带你离开。”

    若是泷泽生死去了。

    也没有关系。

    泷泽生想着,

    他的怨念一定会滋生出可怖的咒灵,他一定是一个绝对的疯子,是能将自己诅咒成特级的咒术师。

    然后那具咒灵的躯体大概很少人能看到,可是他切切实实还在,还可以触碰徽章,触碰一切。

    泷泽生的身体冒出了蓝光。

    很诡异的蓝光,就像他那个徽章投出的光屏一样,泛着无机质的科技感。

    在这个空间里,被太宰治接触的泷泽生正在消失,他的消失没有停下,说明这也不是异能力的作用。

    时间过得极其的漫长又极其的迅速,太宰治凑到泷泽生耳边说,“好,那就约定好了。”

    “下次你要主动来找我。”

    “就像这次一样。”

    话音刚落,这个空间猛烈的震动起来。

    那些锁链犹如有生命一般收紧,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呜咽,随后四肢无力的垂下——他们因为缺氧而晕厥了。

    晕厥过去便失去了行动力,中了脑髓地狱的人无法再攻击身边的同伴。

    ——刷。

    整个空间瞬间消失,就像瞬间打开那般无声无息。

    中原中也腿脚一软迎面趴在了地上,刚刚开启污浊耗尽了他的体力,可是他强撑着没有睡去,因为他现在还有牵挂的事情。

    “喂太宰……你们怎么样了?”

    他艰难的朝那边挪去,凭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太宰治微微颤抖的背影。

    太宰治只觉怀中一空。

    那个冒着蓝光的青年在光芒中消失了。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他的消失就像某种空间传送异能一般,太宰治怔怔的沉下身子,他睁大眸子直直凝视着地面。

    随后,如同在做什么准备般,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溢满了悲伤的惨叫,让港口mafia尚还清醒的所有人都神经一紧,心脏抽搐,一致的看向自己的首领。

    太宰治的身躯微微颤动着。

    他的神情隐在阴影中,于是谁都看不见,却谁都能作出猜想。

    太宰治抬起了脸,露出一双满是愤怒的眸子。

    “杀了他。”

    他命令道。

    “杀了他!”

    于是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他们的怒火锋利无比,熊熊燃烧着,眸子中透出了最纯粹的杀意。

    他们的首领对他们说,“杀掉江夏凛也——!!”

    枪械,异能力,所有能攻击的武器都被拿了出来,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紧了有些措楞的黑发男人,那人刚刚被泷泽生打穿了肋骨,身受重伤,看上去连站起来逃窜都做不到。

    可是他却奇迹的站了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的支撑。

    那边一片混乱,这边的太宰治被衷心的属下围了起来。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他的钴蓝眼眸颤栗着,“你说什么?太宰?”

    这幅景象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中原中也强撑着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太宰治,难以接受自己猜到的结果,“生呢?我问你生呢?”

    即使被困在领域里,中原中也也勉强看到泷泽生和太宰治待在一起。

    可是现在呢,泷泽生去哪里了?

    以及太宰治流露出的悲伤,怒意,崩溃,这一切都在昭示着——

    重力使恍惚的轻声喃道,“生死了吗?”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跟在他身边的傻瓜鸟也呼吸一窒。

    “……什么?”

    太宰治垂着眸子,什么也没有回答。

    “喂太宰!我在问你话呢!”中原中也逼近了太宰治,他的眼睛里恍若有了一层水光,“泷泽生呢!他人呢?!”

    他甚至想去拽太宰治的领子,让那双躲闪的鸢色眼眸避无可避的与自己对视,可是他们之间的身份不允许这样逾越的行为出现,旗会的同伴扯住了他的肩膀,神色压抑悲哀。

    “够了,中也,你也看到了,泷泽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开什么玩笑啊?!!

    放到平时,中原中也能一下子甩开旗会同伴的手,可他现在四肢无力,最简单的桎梏都可以让他束手无策,他喑哑的声音染上了崩溃,“太宰!你给我说他到底怎么了——?!”

    太宰治似乎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他的反应太诡异了,在刚刚的失态过后,他现在就像被冻结了一样。

    太宰治说,“他死了。”

    ……什么?

    仿佛轰隆一声,晴天霹雳。

    今晚月色高照,万里无云。

    “开什么玩笑啊……”中原中也低语着,“ 他怎么会死!那家伙可是变得像怪物一样强大,他刚刚还在我后边——”

    赭发青年愤怒的挣扎着,他的愤怒与其说是对谁的不满,更像是情绪无助的发泄,可是短暂的发泄过后,中原中也平静下来了。

    他的平静也异常的迅速。

    就像扼杀了感情,强制让自己处在一个毫无波动的状态。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可以随意哭泣的孩子了。

    他们现在是身份威严的港口mafia高层,他们的稳重代表着横滨的里世界。

    倏然,中原中也倒了下去。

    钢琴家连忙接住他,稳稳将他抱了起来。

    他们的重力使终于昏了过去……或许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可以不再面对失去重要之人的悲恸了。

    钢琴家悲色难抑的注视着中也的脸,随后抬起头,“BOSS……中也昏过去了,他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了伤,我带他去找医生。”

    他看向太宰治,随后情不自禁的抹去了自己的声音。

    ……啊,最悲伤的人……面前还有一位呢。

    钢琴家无言的抿了抿唇,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半分钟后,一个男人被掐着脖子按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是江夏凛也。

    他的唇边满是血迹,大概内脏已经严重损伤,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折磨的痛苦。

    太宰治蹲下了身。

    虽然泷泽生说审问他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可有些话必须要说。

    “你是谁?”

    太宰治问他。

    他的态度似乎没什么不对劲,可在这样的情景下莫名令人觉得可怖。

    “咳咳……我的身份,你应该查得最彻底了吧?”

    太宰治垂着眸子,“你的脸看上去真年轻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可是专门研究这种东西的罪人。”黑发男人这般说道,“不过如你所愿,我的一切都被毁掉了,既然如此,稍微的报复一下也在情理之中吧……”

    然后太宰治问,“你和泷泽之前认识吗?”

    “……嗯?有在实验室里见过哦。”

    “你们之间很有渊源的样子。”鸢眸青年声调平静的说道,“所以你知道泷泽的死而复生,你觉得那是禁忌,是不该存在的,于是来修正这个错误,对吗?”

    江夏凛也愣了一下。

    奇怪……

    他想到,

    系统应该会自动对这里的人屏蔽关于穿越局的一切信息,即使太宰治在泷泽生身上安了监听器也没关系才对。

    他能想到那么深吗?

    这一刻,修正工具人的心里产生了几分不确定性。

    下一秒,一把枪对准了他。

    没有再多说什么,太宰治亲自扣动扳机,子弹瞄准的却不是男人的脑袋。

    他依次在江夏凛也的双腿,腹部,手臂,胸膛开了窟窿。

    男人的身体在子弹的作用力下抖动着,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最后,那枚代表结束生命的子弹终于射入了他的头部。

    ……

    黑手党本部之外。

    拥有细雪的异能力者战栗着将一切收入眼底,他睁大眸子,惊疑不定的看向武装侦探社的核心。

    “乱步先生……”谷崎润一郎说道,“里面结束了,但是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

    在同伴们凝重的表情下,谷崎润一郎艰难的说,“泷泽先生死了,而港口mafia的首领,虐杀了此次袭击的策划者。”

    这个消息令他们震惊极了。

    江户川乱步咬了咬嘴唇,他蹙起眉,“……竟然……”

    竟然……死了?

    连脑髓地狱都能撑过去的泷泽生,被港口mafia全力保护的泷泽生,是被谁杀死的?

    因为里面的战斗停歇,长久维持异能力效果的谷崎润一郎收回了细雪,顿时,五座大厦的惨状暴露了出来。

    ……这地标性的大楼,就像经过了某种残酷的洗礼般破败不堪。

    玻璃尽碎,外墙壁龟裂,顶楼也不翼而飞了。

    江户川乱步直直的从大门口走了进去。

    比他更快的是与谢野晶子,她急切的跑了进去,像是去确定某个事实。

    如果泷泽生死了……不,如果他还有一口气呢?很多人会经历一个还能挽回的假死期……

    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么现在就是见他最后一面的最好方法。

    让他们意外的是,里面没有发生争斗。

    或者说,争斗已经停歇了。

    狼狈的黑手党成员静默的站好,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伤口,整洁的西装也基本报废,而他们的表情更是肃穆,带着悲戚的死寂与对什么恐惧的战战兢兢。

    地上还有大量的血迹,这里的所有细节都在宣告着刚刚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江户川乱步快速的将大量信息收入眼底,然后在脑内模拟着整个事件的经过。

    重力异能,荒神,废墟,子弹,残肢……?残肢,尸体……目之所及没有尸体,他们没有快速的组织救援,说明伤害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治愈系异能?

    而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之后,毫无疑问,那里应当站着他们的首领太宰治。

    他们在等待首领的指令。

    半分钟后,一个寡淡的,了无生气的声线平板且逻辑缜密的规划好了所有人的动向,他连慰问下属们的辛苦都没有忘记,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敌袭。

    冷静?

    江户川乱步凝起神,

    太宰治现在真的是冷静的吗?

    他们的到来终于引起了黑手党成员的注意,一个机动组警惕的端枪对准了他们,却立刻被呵退了。

    呵斥他的还是太宰治。

    太宰治竟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也对,这个庞大的组织不会落魄混乱到连警备人员都顾不上工作了。问题是太宰治竟然还留意着组织的动向……如果泷泽生死了,那他有些过于冷静了吧!

    江户川乱步毫不怀疑,太宰治是能干出在泷泽生死后立刻杀掉自己殉情的家伙。

    但是他没有。

    他表现出了悲伤,甚至可能表现出了失去理智,但是……

    “坡,你跟我来。”

    港口mafia的首领似乎再无心力应对这个局面,把后续问题交给了旗会的领头人钢琴家,然后带着爱伦·坡离开了。

    爱伦·坡的作用是——

    江户川乱步眸光一闪,“……难道?”

    ***

    现有情况下,港口mafia的本部唯一安全的,没有被破坏的,不会被打扰的,令太宰治感到安心的地方,便是那间关押过泷泽生的地下室。

    爱伦·坡不明所以的跟在他的身后。

    “我跟你说哦……”他对这个状态下的太宰治微微发怵,“不要想着让我写个关于他的小说,我对他的理解很少,会ooc的,你该不会是靠那种方式缅怀他的人吧……?”

    他嘟囔道,“况且,你的异能力可是我的克星。”

    鸢眸青年定住脚步,他回过头,开门见山的说,“我可以操控自己的心脏停跳,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

    爱伦·坡:“…………?”

    爱伦·坡:“哎?”

    “趁那个时间,让我进入你的小说世界。”

    “等等,等等等等……”爱伦·坡惊恐的后退一步,“你真的是那种人吗?!”

    小说世界是假的啊!只是幻象!

    “不要装模作样了,坡。”太宰治神情恹恹,“我没有多余的耐心,泷泽通过你给我留了东西,你绝对知道。”

    “……”

    爱伦·坡抓了抓头发,“好吧,但是我是空间异能,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把你收了进去,你也不能碰触里面的任何事物。”

    他嚷道,“而且我完全没试过把死人收进去是什么情况啊……这能成功吗?”

    ……

    成功了。

    奇迹般的成功了。

    太宰治在小说世界里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感到周围甚是温暖,空气中还有真实的,能蛊惑住感官的草木气息,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光景,便听到——

    “呦,太宰!”

    一声清亮的呼唤。

    他的鸢色眼眸顷刻覆上了一层水光。

    太宰治眨了下眼睛。

    面前站着的是,健康的,神采飞扬的泷泽生。他如此鲜活,面容清晰,连笑容都是最熟悉的弧度。他安静的呆在小说世界里,没有经受外界的任何苦痛,就像一直在等待着太宰治一般。

    ——

    “我留给你的是——我的真面目。”

    第083章 第 83 章

    “砰!”

    那是一个对着面门而来的拳头。

    碧眸青年慌忙的躲闪, 他眼睛大睁,“等等!等等等等……别打,别打啊!”

    然而太宰治完全没听他的求饶, 硬是用他中上成的体术要在泷泽生这边讨到好处。泷泽生觉得他的动作比少年时期对付敌人还凌厉, 不禁惨叫得更加卖力。

    “太宰你好无情!刚一见面就打我——”

    险险侧头躲开一个拳头, 泷泽生清晰的感到了拳风。

    太宰治来真的!!

    泷泽生狼狈的后退好几步, 连连摆手,“别打了太宰!我会消失的啊!”

    这回泷泽生是真的很害怕人间失格了。

    闻言, 太宰治停下了动作。

    但是那看上去也不像是被提醒后克制住了自己,而是终于歇了让泷泽生脸上开花的心思。

    这里竟然飘着樱花, 和外面一样。

    “闹到最后……”太宰治轻声说,“你还是离开了我。”

    他的神色模糊不清到好像要在这个虚假的世界沉沦而去。

    “不要说得这么悲观啊, 人总有聚散离合的嘛,期待再次见面的心情难道不很新鲜吗, 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比起那些, 你还不如想象一下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 我的改变……”泷泽生小心翼翼的凑近他, 然后直接盘腿席地而坐,并拍了拍旁边的草坪,“来坐来坐,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坡的异能力超级有意思,他能创造出很真实的景象,即使没有用文字来描述, 异能力也会自动补充细节。”

    风吹过草地带起的涟漪和真实世界无异, 起码以泷泽生自己来看,若是没有人提醒他, 他会以为自己正处于一个真实的世界。

    静默半晌,太宰治还是坐了下去。

    他的华贵大衣都沾染上了污渍,但是显然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在意。

    突然,他一个手肘捅了过去。

    “嗷!!!”

    泷泽生痛呼一声,夸张的捂着胸口打滚,“好痛好痛好痛!!太宰你是暴力狂吗,明明总是嫌弃中也暴力,结果你也这样!”

    他拉开领子往里面一看,“要青了,要青了!”

    罪魁祸首太宰治云淡风轻的说,“如果留下印记也好,这才只是皮肉伤。”

    “你要让我长记性吗?”

    “以你这执拗的脑子,估计长不了吧。”

    “我错了,我道歉。”

    “显得太没有诚意了,除非再让我打几下。”

    泷泽生惊恐的抱住自己,“一次还不够你泄愤吗?“

    “怎么可能够。”太宰治上挑的眼角此时显得犀利极了,“简直是想把你吊在路灯底下直接走开的程度。”

    “咦?原来只是到这种程度。”

    太宰治:“……”

    太宰治:“那就是把中也的酒全部倒掉再嫁祸给你。”

    “中也不会那么小心眼儿的啦,他很好哄的,更何况他很了解我,就算我承认是我倒掉的酒,他也会想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并无比确信。”

    “……”

    太宰治幼稚的扯了一下泷泽生的领子,他的手指缩进了袖口中,逼得措手不及的泷泽生弯下了腰,只能憋屈的抬着眼眸看他。

    “……干什么?”

    “我看上去很好糊弄吗?”

    港口mafia的首领此时就像把威严的气场全部散开了一样,让泷泽生都感到了压力,“即使在那个锁链空间里,我同意了你的离开,也只是形势所迫罢了……”

    只是被动的接受罢了。

    “……”

    他们两个刚一见面就进行了精彩的拌嘴,如今冲突似乎要升级一般。

    泷泽生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子,“……这个姿势有点儿累,你能先放开吗?”

    “……”太宰治松开了手。

    泷泽生顺势毫无形象的仰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这个角度的视野会非常广阔,就像人生的压力和痛苦都只清了个干净,“猜猜这里是哪里?”

    太宰治细细观察了周围,了然的闭上了眼睛,“……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泷泽生立马翻过身,撑着脑袋看他,“过分!你能不能露出个惊奇惊喜的表情啊!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啊!”

    “准备什么?”

    “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录啊!”

    “……”太宰治幽幽的看着他,“用这种东西就想打发掉我吗?”

    “才不是‘这种东西’这么平静无趣的评价!我准备的回忆录超级详细,肯定比你的记忆还详细。”泷泽生强调道,“这是我在坡的世界里命令他的角色记录下的,既然是他的异能力,那么小说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应该都在他感知中,我想我留下的东西对于坡来说就像文中文一样的存在吧,他一定会把这些单独摘出来……我猜的,现在来看,我猜对了。”

    “……”

    果然随着泷泽生的话音,河堤之上走过来一个人。

    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稍显稚嫩,个子却已经很高了,他穿着破旧的衣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穷酸气,却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

    是泷泽生。

    少年泷泽生看到了晕在河边的太宰治,朝他走了过去。

    太宰治神色微动。

    这是他记忆里没有的片段,因为他这个时间点因为溺水和体弱晕过去了,他对泷泽生的最初印象是那个并不宽厚却令人很安心的肩膀。

    也就是说……这纯粹是泷泽生的视角,是泷泽生的回忆录。

    “竟然用‘我们’来掩盖……你在不好意思吗?”

    “你干嘛说出来啊!当然会不好意思啊,这是把我的记忆完全展现给你看啊——”泷泽生炸毛了,“还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鸢眸青年看上去在笑。

    那是一个很舒朗的笑容,但是带着某种揶揄戏谑。

    他抬手抵着下巴,像是在端详,在沉思,“嗯……是小不点儿的泷泽啊。”

    “???哪里小了,我比你年纪大哎,这个时候我的个子就超过你了。”泷泽生大为震惊,急急的站起身来跑过去比对,“你看你看,这个时间段的我跟现在我相比就矮了一个头顶,有个一米七多吧,哪里小了!”

    太宰治:“你为什么要像中也一样在意这个问题?”

    “因为你的表情让我觉得很微妙。”泷泽生坐会他的身边,“是那种长辈看待孩子的宠溺神态。”

    说着,泷泽生就对着晕在河边的少年太宰治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爱怜之色,“没错,就像我这样。”

    太宰治:“……”

    他稍微恶寒的哆嗦了一下。

    “现在感觉到肉麻了?”

    “这才哪到哪,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早就不知道肉麻两个字怎么写了。”太宰治装作闲散的向后仰头,手指陷在铺在草坪上的衣摆中,撑住身体,“或许往后我遇到了其他什么想要追逐我的人,发生了其他事,他若是激动的对我说些什么,比如感激的话?吹捧的话?……那我可能会心境毫无波澜的笑出声哦,然后再在心里感叹一句他的水平不如你?”他瞥过眸,恰好有风吹过,他的领子和鬓发一起轻盈的摆动,就像随着这阵风变得飘忽。

    泷泽生不自在缩了下肩膀,“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什么擅长哄骗人的大萝卜一样。”

    “不是吗?”

    “不是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你一意孤行,说好什么事都会和我商量,当我最忠诚的属下,指哪打哪,结果最后……”

    是这样的下场。

    太宰治眸子微沉,

    “你对他们太好了,你是圣父型人格吗?”

    他说,“是人都会嫉妒。”

    后一句话并不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太宰治擅长的,能够掩饰内心的不正经语调,在这一刻尽数收敛了起来。

    他的低气压一定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此时眸底黑沉沉的望了过来。

    泷泽生呼吸一窒。

    随后,他大呼冤枉,“你搞清楚啊!那是你的组织啊!”

    本质而言,泷泽生对港口mafia并没有感情。

    他救他们完全是因为这个组织是太宰治的,是太宰治一手撑起的,它能到如今这个实力,太宰治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而港口mafia强大,他们的首领才安全。

    以及,那些人很多都是中也的下属,因为中也是武力派的第一人,同时也是港口mafia的体术指导训练师。

    “我要眼睁睁看着你的组织被摧毁吗,他们玩完了你怎么办?!”

    要是以前那个刚进入港口mafia对生命漠视抵触的太宰治,可能会说些犀利刻薄的话。

    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在不同人眼里是不同的。

    人的情感会无限的偏向所爱。

    “只是对江夏凛也的障眼法罢了。”泷泽生说,“让他以为我开领域死去,或者逃脱就好。”

    太宰治沉默了几息,撇开了脸。“……那你们的组织看来很严厉,非要你有这个下场。”

    “……”

    这句话的代表意义很是不一般。

    泷泽生滞住了,随后不再言语。

    而在小说世界里,另一个泷泽生已经背起了太宰治,朝着一个方向笔直的走去。

    他在走,另外两个旁观者没有任何动作,视角却追随着他。

    周围的景象在变换,有点儿像实时变动的vr场景,太宰治动了动脚,盯着屁股底下的地面,这个草坪正在抽象的移动着,于是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令他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然后,他们停在了一个小诊所面前。

    那个诊所真是破旧,不管外面里面都是,两个人对这个地方都十分熟悉,但是太宰治提起了兴趣,他打量着这个现在已经被拆迁的地方,“在镭鉢街醒来后,你是怎么认识的森?”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某次生病晕倒了,是他救的我。”泷泽生说,“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因为他给我治病不收我钱嘛,通常只是为了不让我有心理负担,让我意思意思给一下,然后我非常信赖的就把你也交给了他。”

    说到这里,他们面前展现的画面已经快进到了泷泽生发现太宰治没有得到好好照顾,去找森鸥外控诉的场景。

    那个还是一头白发的少年眨着灵动的双眼,表情格外丰富,他说着,“你的诊所平时没有人吗?患者晕倒了都没人发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而幻象里的森鸥外面对指责意义的话只是无奈的耷着眉毛,他扬起眉露出苦恼的表情,“那怎么办,我也是要工作要吃饭的啊,不然连进购药材的钱都付不起了。”

    “……那就把他交给我吧。”少年泷泽生说道,“我去劝劝他,跟我回羊。”

    “……”

    后来在羊里,太宰治和那些一眼就能看穿小心思的孩子们起了点儿冲突,彼时还是羊之王的中也一开始是站在他相识已久的同伴那边的,且他对太宰治的身份一直存疑,太宰治还和中也的性格不对付,他们的见面礼是充满了镭鉢街风情文化的一脚。

    当时大概所有人都在叫好,说中也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而幻象里的泷泽生担忧的冲向了摔得四仰八叉的太宰治,然后……他瞪了中也一眼。

    “哇……”

    此时已经是成熟大人的太宰治新奇的看着少年泷泽生的表情,“我就说小矮子当时怎么对我有股很强烈的怨气,原来问题出在你身上……”

    因为一个新人,大概是对于他们之间来说能称为“插入者”“第三者”的太宰治,泷泽生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仿佛“敌视”“不赞同”“抵触”的情绪,是谁都会火大。

    “……这一脚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吧……你的帅脸还贴地上了……”泷泽生说道,“中也的脾气火爆是同伴们一致的认知,即使是现在来看,他踢你的这一脚也很痛。”

    当天晚上泷泽生甚至没有找中原中也谈话,而因为太宰治要离开羊,他跟了过去。

    以往泷泽生和中原中也之间发生矛盾时,第一个主动去解决问题的总是泷泽生……大概是他嘴长着就是用来说话的,心里憋不住一点儿的事。

    “这么看来的话……”

    小说世界里的一幕幕都在进行着。

    其中有大一部分是太宰治不知道的,比如泷泽生出任务时不慎被敌人抓到后发生了什么,他给太宰治准备礼物时是什么心情,以及他们两个争吵之后各走一边兀自沉淀情绪时,泷泽生是什么表情。

    的确……无比详细,比太宰治的记忆要详细。

    由眼睛重新看到这些,因为太过清晰,和记忆中遥远的模样不同,所以在感到熟悉的时候也伴随着陌生。

    就好像在直白的告诉太宰治,

    他在被好好注视着。

    “泷泽,你是想说你对我的感情很真吗?”

    “我时常觉得,人与人之间最好的赠礼便是心意。”泷泽生站在他的身边,“赠礼这个行为本身便是心意的具象化,我只是更露骨一些罢了。”

    “我的离开绝对不是因为我想离开,我想向你坦诚我有多么渴望回来。”

    “……”、

    “我害怕我离开得太仓促,所以我留下这些。”

    ……来和你道别。

    不,是惜别。

    为了让我们再次相遇的这段时间,可以有所寄托。

    我未尽的话……

    由这个“泷泽生”来告诉你。

    忽然。

    太宰治朝泷泽生伸出了手。

    碧眸青年露出了稍许呆滞的表情,任由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脸颊。

    “刷拉——”

    所有都开始分崩离析。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太宰治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了爱伦·坡惊异的眸子。

    “出来了?这么快?我正想叫你呢!”

    太宰治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玩偶。

    没错,他是算着时间故意出来的。

    因为其他人还中着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江夏凛也既然死去,那么他控制安娜的方式——大概便是那个精神系异能力吧——便没有了。

    玩偶在太宰治的指尖消失,爱伦坡好奇的凝视着他,“你们聊的怎么样?”

    太宰治看向他,“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爱伦坡耸了耸肩,“因为你进去后什么都没干吧,而泷泽在里面是命令角色们做了一些事的。”

    大概就是更改剧情和旁观者的区别。

    这场闹剧在梦野久作再次被关进禁闭室才算停止。

    醒过来的立原道造茫然的看着同伴们复杂的眼神,“……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要为我准备葬礼吗?”

    没错,他们穿的极其肃穆。

    一场葬礼举行了。

    中原中也沉沉睡了一觉醒过来,便立刻得知了港口mafia正在教堂举行葬礼的事情,他急急的穿好衣服奔去了教堂,里面正进行着祷告仪式。

    中原中也颤抖的靠近。

    他几乎要遏制不住想要从喉咙里泄出来的嘶吼,悲伤的看向了棺材里躺着的人。

    “生……这谁?!”

    里面躺着的根本不是泷泽生。

    各个棺材里的人身形也和泷泽生完全不搭边。

    等等,对了,泷泽生好像没有留下尸体?

    中原中也拿过了死亡名单。

    然而细看下来,死亡名单上全是一溜的陌生名字,偶尔有一两个眼熟的。

    那天晚上到底是有死伤的人的。

    中原中也愕然的看向了太宰治。

    港口mafia的首领还是穿着那套能衬得他气势不凡的大衣,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干什么呢,中也。”太宰治说,“这里面可没有泷泽。”

    “啊,啊??”

    太宰治随意的一摊手,“那天那个是骗你的。”

    “啊??!”

    “泷泽被我派出去做卧底工作了,所以需要假死一下。”太宰治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当然了,这样的伪装工作也很敷衍,因为我相信他的能力。”

    啊啊???

    中原中也呆滞的拿着死亡名单,“也就是说……”

    泷泽生没有死?!

    他甚至想冲上去揍太宰治一拳,现实是,中原中也真的这么干了!

    他克制的拿拳头创了一下太宰治的肚子,而太宰治愣是没有躲开,这一拳头很是放水,以太宰治对他的攻击和呼吸节奏的熟悉度,完全可以轻易的躲开。

    所以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歉意的偿还方式。

    傻瓜鸟胆战心惊的拉住了中也的胳膊,“中也!你疯了!你连BOSS就打——”

    “气死我了!他耍我?!”

    “起码我们知道了好的结果。”

    “屁!我的眼泪白流了!”

    “哈哈……”

    ***

    真正清闲的时候,太宰治再次进入了小说世界。

    “呦,太宰。”

    太宰治眸子微动。

    他并没有意外,面前仍然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小说世界时的景象,草坪,樱花,河堤,以及鲜活的泷泽生。

    “闹到最后……”太宰治轻声说,“你弄个假的来糊弄我。”

    爱伦·坡的世界会自己生成人物。

    大概是给一个设定,那么这个小说世界的人物性格便会成型,他们会对故事的主人公进入世界后的所作所为做出反应。

    “所以这本小说的名字该不会是叫……‘泷泽生和太宰治’?”

    被拉入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拿到的角色都是“太宰治”。

    估计中也进来拿到的都是太宰治的剧本。

    “喔!简单概括,通俗易懂!”泷泽生戏谑的点头,“看你的反应是……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太宰治早就猜到了。

    面前这个不是真正的泷泽生。

    但是猜到了和事实摆在面前,他总该有一些不同的反应。

    “没错,爱伦·坡的世界可以自己生成人物性格,我当然不是本人,但我觉得我和本人应该差不多……”泷泽生不自在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因为我把我最本质的记忆给了坡,所以现在的我一定是按照泷泽生本人的逻辑在思考行动的。”

    “……最本质的记忆?”

    泷泽生弯起了唇角。

    那是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

    周围的环境飞速的变化,这个故事的主宰者可以根据故事的设定操控这个世界的展现。

    等到变化的环境归于平静,太宰治不禁露出了些许惊异的神色。

    ……面前的是,孩童时期的泷泽生。

    这才应该是小不点儿泷泽生。

    他有一头柔软的白发,宝石一般清透的绿色眼睛。

    他穿着白色的制服,制服上面有他的名字,还有一个编号。

    这个世界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很多建筑形态和人类的模样都是他常见的,起码不会诡异到觉得他们进入了外星人的世界,陌生是因为明显高于认知的科技树,以及泷泽生的日常。

    泷泽生不像是在正常社会下长大的孩子。

    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是学习,考核,从此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匮乏。

    “你看到了。”泷泽生对他说,“我没有父母,这大概是我总会寄托情感于别人身上的本质原因。”

    “我追求毫无保留的爱意。”

    “这便是我生存的意义。”

    第084章 第 84 章

    爱伦·坡在港口mafia里游荡。

    很少有人限制他的去处, 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试图摸清这个组织,但是港口mafia在白天和普通公司没什么两样,他们有财务部, 贸易部, 还有像武装侦探社那般的委托相关部门, 就像所有目的只为盈利的企业一样。

    而且他赚钱的本事还挺厉害的——来自一位偷拿了他们的企划书和财务报表的外国天才侦探小说家/年轻的组合设计师的评价。

    武器库和训练场都属于禁地, 没有专门的许可,或者在这个组织里到达一定的等级, 都不能踏足。

    “唉,还说不是那种人……”

    爱伦·坡最后跑到了正在施工的天台吹风, “日日把自己藏进小说世界里,任自己在那个美好的幻象里沉迷, 啧啧……”他唏嘘着砸了下舌,“这和在沉醉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自甘堕落有什么区别, 港口mafia的首领就这种程度吗?”

    死神!冰冷, 黑暗, 沉默, 永远的虚无中的虚无!

    “你在念叨我们首领什么呢?”

    上方传来了谁的吆喝,带着隐隐的威胁意味。

    爱伦·坡嘁了一声,“讨厌的小矮子来了。”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啪叽停在了承重墙上。

    黑发青年把自己拔出来,恼火的大叫道,“暴力狂!不愧是泷泽给你起的外号!暴力狂!!”

    中原中也对暴力狂这种称呼可谓接受良好, 旗会的同伴们也常说他是个脾气暴躁拳头梆硬的家伙, 他全当夸奖了。

    “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被质问的爱伦·坡气愤极了,“难道不是你们把我当成人质的吗?”

    “没人看着你, 你走不就行了?”

    “……”

    爱伦·坡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吐出了与刚刚的话题画风完全不搭边的,剖析某种灵魂色彩的言论。

    “你若经常看到人类那种寡情薄义的滋味,那么对于兽类那种自我牺牲的无私之爱,定会感到铭心刻骨。”

    “……哈?”中原中也吊着眉梢瞥他,一副他脑子长泡的模样,“你也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怎么,你是被路过的野狗咬了一口吗,脑袋坏掉的话可以出门左拐去医院看一看,哦,记得缴费。”

    “嘁。”爱伦·坡磨了磨牙,他在这边严肃的感叹,但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却完全没get到的模样。

    黑发青年抓了抓自己蓬乱的头发,“我是在说,你们到底从哪找到这么一号人物,能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好,连灵魂的模样都愿意袒露,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人类最常做的是虚伪,伪装。

    他们丑恶的一面往往只有自己知道,所展现出的美好无人能分辨究竟是不是假象。

    “……你是说生?”中原中也指尖夹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点上了火。

    他淡淡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空气吐出了烟雾。

    赭发青年用调侃的口吻说,“那你得回炉重造一下了,这种人估计得早点儿遇到,你这个年纪再遇见的人,大概都是图你的钱图你的色相图你的命,反正不会图你的爱。”

    爱伦·坡夸张的抖了一下,“我可不是什么缺爱的孩子,我追求的才不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敢追求爱的人都是赌徒,疯子。”黑发青年望着底下,港口大厦几百米,从顶楼向下看,路过的人类都小成了蚂蚁,“赌赢了就是欢天喜地的一生,赌输了就是在孤独痛苦里打滚,或者换下一个目标——但我猜,敢把一切都赌上去的人,怎么会能够轻易的放下,轻飘飘的说转换对象就换的呢?”

    他摊开手,轻快的说道,“除非移情,找个替身?”

    中原中也默默吞云吐雾着。

    一支烟也没有吸完,他轻轻跳下了支架,朝楼内走去。

    “喂,这就离开了?”

    中原中也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难不成和你在这里探讨人生哲学?”

    “你现在去找你们BOSS的话,找不到哦!”

    “……”中原中也脚步一顿,转身吼道,“他又去你的小说里了?!”

    爱伦·坡咧开唇角笑了笑,“那里真是个美好的地方,不是吗?”

    “就像是真实无比的美梦。”

    ……

    港口大厦的惨状被媒体说成了电缆故障引起的爆炸,不翼而飞的顶部就说是一辆运货飞机着陆时计算错误,直接撞了上来,给五座大楼掀了顶。

    连飞机残骸都找到了,照片正在报纸上大肆飞着。

    是异能特务科的手笔,除此之外,军警也对这次的事件进行了调查,只不过他们一无所获。

    因为这是港口mafia内部的事情,没有任何其他势力的人员伤亡,还有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打掩护,政府的搜查机关只好悻悻的收起了趁此机会将港口mafia一锅端了的心思。

    唉,说到底,一锅端也不可能吧?

    他们的势力估计已经渗透到了政府,说不定某个议员就是他们的人。

    立原道造蹲在施工高架上吃着炒面。

    他控制金属的异能力对于港口mafia本部的再建有极大的帮助,于是BOSS非常慷慨的给了他这么一个职务——维修监工头。太宰治对他的卧底身份和来港口mafia的目的既往不咎,让他重建港口大厦来将功补过。

    这哪是责罚,这是放水放到了太平洋。

    “……好无聊啊……”

    高空之上,立原道造感叹道,“最近都只能看工人们搭积木,我也想跟着广津老爷子出任务啊……最近小势力的骚动难道不频繁吗?不缺人手吗?”

    “再怎么频繁,再怎么缺人手,应该也无所谓吧。”头顶一个男人说道,“我们投票选出来的代理BOSS可是全横滨最强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抽不开身,那么那些小组织都不够他打十分钟的。”是列威。

    立原道造往旁边挪了一下,“喂肌肉脑袋!你把灰弄到我的面里了!”

    列威翻了一个白眼,“真娇贵,这是天然调味料!”

    立原道造怼道,“这么喜欢,要不我把面送给你吃?”

    “哈哈,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别溜号了,你现在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在消磨首领对你的信任。”列威露出个比较恶劣的笑容,“要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没让BOSS拿枪崩了你都算好的。”

    立原道造皱了下眉。

    这句话就是在戳他的痛楚,是在他的脊梁骨上跳舞,立原道造当然知道,代表尊严的那根神经正在被人拉扯挑衅,但是他没有反驳。

    组织里有一些人对他是有些微怨言的。

    那个晚上,他们只看到了立原道造控制着金属穿透了泷泽生的脑袋,但是没有中脑髓地狱的人是没有办法想象到他是多么无助,以及那些攻击其实并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志——以他的视角来看,他才是被众人攻击的那一方。

    立原道造清醒过来后有主动去查过当晚的监控,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损毁,但还是有一个,被安置在建筑物走廊里的监控透过无玻璃的窗户拍到了他疯癫的模样,以及泷泽生可怕的伤势。

    那些视频资料全被销毁了,因为是能当作证据把柄的东西。

    “嘁,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他低喃一句。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卷铺盖走人了?”列威拍手叫好,“那正好,你干脆现在就去和BOSS说一声吧,看看他是仁慈的给你批一个月的工资再安全的放你离开,还是把你当作叛徒处理。”

    立原道造冲他喷道,“闭嘴吧大块头!老子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港口mafia的!你当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吗?”他抬手,几枚钉子便刷刷的打入了钢板,“我还得留在这里等泷泽回来呢,他回来后一定哪里都不去。”

    “说到泷泽……”

    列威沉下了声音,“你也觉得他会回来啊……哈哈,他那天展现的力量很惊人吧,世界上能有几个异能力者到他那个地步?大家都说他死了,可是有小道消息说他去执行机密任务了,连中也大人也语焉不详,BOSS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啊,像是在打击下一蹶不振,但是却没有崩溃……”

    立原道造对他的碎碎念全当没听见,“专心干活儿吧,我们的任务可是要在一个月内把这几座大楼修复好。”

    “反正完不成,受罚的只是你这个监工头。”

    “啊你烦死了!能不能闭上嘴啊!”

    ***

    坂口安吾小心翼翼的触摸了下泷泽生留下来的钢笔。

    眨眼间,大量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他倒吸一口凉气,放下钢笔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几步。

    半晌,他捂住阵痛的额头,克制住自己直视那些画面后不忍的情绪,再次拿起了钢笔。

    很快,当时发生的一切他便全部知晓了。

    江夏凛也的攻击,言语,泷泽生暴露的能力,以及……悲伤至极的道别。

    “虽然江夏凛也已经被定了罪,但是私自审判了他,就算是拥有异能许可证的民间组织也难逃喝茶啊。”坂口安吾头疼的戳了戳桌子上的文件。

    上面是堪称机密的人物资料。

    其中就有江夏凛也的照片。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什么能一下子变成个年轻人,难道他得到了异能实验的成果?他若是也死了活活了死,那这个世界真的乱套了。”

    在意识到泷泽生在书上写了什么后,坂口安吾几乎没怎么艰苦的深思就决定……帮他一把。

    “这种秘密本身就不该存在……”

    让他回来后过得如此艰辛……如果当初就把那件事情的后续处理好就好了……

    既然如此,这次就好好抹消掉怀疑和觊觎的种子吧。

    坂口安吾的目光落到了照片上,那个直视着镜头就会不由自主的微笑的年轻人脸上。

    他推了推眼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略显苦涩无奈的浅笑。

    “可惜了,这次回来还没有和你一块去喝过酒……”

    “虽然你并不喜欢喝酒。”

    ***

    港口mafia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用金钱堆积出了一个各种物件都极为华贵的首领室。

    只是此时这个地方空无一人。

    太宰治正在爱伦·坡的小说世界里,坐在集装箱上和一个少年对话。

    爱伦·坡没说错,这个世界真是个美好的梦境,可以忘却现实里的一切痛苦。离别在这里是不存在的,甚至有不同年龄段的泷泽生陪在他身边。

    而且最近太宰治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玩法,这虽然是泷泽生准备给他的回忆录,但并不代表他无法参与那些过去发生的事件,不知道泷泽生究竟给坡留下了多么庞大的记忆,他虚构再现出了一个真实无比的世界——一个自由度极高,仿佛可以从任何节点进去,且能无限重来的世界。

    回忆录里的泷泽生是“活”的。

    他在河边捡到了少年太宰,但如果太宰治率先站在他的面前,白发少年就会露出茫然又恍然的神色。

    又或者他等在森鸥外的黑诊所之外,回忆录里的泷泽生若是刚一出来就看到他,便会露出被吓了一跳的鲜活表情,拍着胸口说,“见鬼了!一个帅得没眼看的男人竟然在这个脏兮兮的贫民窟游荡!”

    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太宰治仿佛突然感受到了玩实景游戏的乐趣,他乐此不疲的刷新着“泷泽生”的表现图景,如果这是一个攻略游戏,那么泷泽生就是玩家需要应对的主角!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

    此时,一头白发的少年正在集装箱前抬头仰望他,“难道说我身上有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吗?一看就没有吧,你也什么都不缺的样子,看上去还还很精明不像傻子。”碧眸少年不解的轻皱着眉,然后低头扫视了一下,“……难不成你看上我了?大人物不会都有这种爱好吧,因为钱太多了该玩的该享受的都尝遍了,于是来追求点儿刺激的?”

    太宰治因为这样稚嫩又荒诞的猜测笑出了声。

    “嗯……你说得没错。”他好心情的起了戏弄的心思,“你的身体条件和我非常匹配,大概是能成为我的移动备用人体的程度。”

    泷泽生呆了一下。

    随后他后退数步,刚到的柔软姿态悉数敛去,像只嗅到危险的气息炸毛还张牙舞爪的猫一样。

    “那你要离我远点儿了,这句话完全可以反过来说,你也是我的备用内脏——但是先不提你的话语真实度,我劝你别对我动手,否则我会把你的头踩进下水沟里,再让老鼠爬进你的耳朵。”

    太宰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把羊之王搬出来呢?他才是你的最大筹码吧。”

    被羊之王庇护的孩子们,如今都在靠着他的名号耀武扬威着。

    泷泽生说,“更恶心了,你把我调查得透透的。”

    太宰治忽然僵住了。

    他的目光有一瞬发直,眼神空洞。

    是的,虽然是他先把他们的关系立场搞成这个样子的。

    但是第一次,他从泷泽生口中听到了对待敌人才会说出来的带有驱赶意义的咒骂。

    啊……好心情都要没有了。

    太宰治像是一瞬间对周围失去了兴趣,他沉默着,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看着泷泽生,然后站起了身。

    或许太宰治和泷泽生的相遇就是设计好的,十几岁的泷泽生只会对十几岁的太宰治上心,而其余的所有角色都像是他人生的配角一般——即使在太宰治眼里,不管是十几岁的他还是现在二十几岁的他,本质都是他。

    可是这个少年好像不会对成为大人的太宰治感兴趣,泷泽生没有主动去靠近他,就算他现在有一张和少年时的自己相似度极高的脸……而这理所当然的被泷泽生当成了巧合……所以脸也不是触发关键的因素吗,难道是溺水受伤,虚弱状态?又或者同龄才会让泷泽生产生恻隐之心?

    太宰治转身就走。

    他从集装箱的另一面踩着杂物跳下,这个在现实世界里早已被修整的镭鉢街正朝他坦露着腐败的气息。

    太宰治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用来探索小说世界里地图的真实度的游戏在前几轮已经玩过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太宰治没有停下。

    那个脚步浅又因为地形而琐碎的人正踌躇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太宰治走向了镭鉢街的边缘。

    忽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喂!你去哪,那个方向有人守着,专门劫财的。”白发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几分别扭的关心,仍然朝气,“你这家伙打扮得这么好,估计会被他们从头到脚的扒光。你像被市警以裸/露癖的罪名逮捕吗?”

    太宰治停下脚步,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你告诉我做什么?你是什么好心人吗?”

    “我当然是好心。”

    “不是讨厌我吗,干嘛还来招惹我。”

    “你这人真奇怪,没说两句话就走了,明明是你先跟着我的。”泷泽生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垂眸来回的扫着地面,是太宰治眼里心虚的表现,“我刚刚……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

    “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受伤……我哪知道你的心是玻璃做的啊!这几年下来我学得最精的就是先对人恶语相向,否则别人会小瞧我的!”

    事实上也没说多么重的话的泷泽生被鸢眸青年那个了无生气的眼神吓到了,然后自发的反思后悔起来,他看起来无措极了,低低的,试探性的说道,“你不会是想……投海吧?”

    镭鉢街的边缘有一处断崖。

    太宰治没有立即回话。

    泷泽生等了几秒便没有耐心了,他抬眸看去,顿时怔住。

    太宰治的眼神往往能投射出很多东西。

    而现在……

    泷泽生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小步。

    他感到了强烈的被注视感,那个眼神珍重,炙热,并不粘稠,反而能令他感到电流划过身体的温暖和……

    泷泽生咬住舌尖,没敢想那个词。

    “呵……”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好吧,你还是这种人啊。”

    世界倏然在此刻定格。

    一个活力满满的声线插入,来人雀跃的对太宰治说,“很有意思吧!”

    是小说世界里那个一开始便出现的,现在时的泷泽生。

    “因为我觉得太宰你喜欢一切不在掌握内的东西,这个小说世界很大很大哦,我花了好多功夫造出来的,在我回来之前,这个就给你解闷吧!”

    而一切“泷泽生”的终点,这个仿佛接待进入小说世界的主角“太宰治“的绿眸青年,大概是最接近于泷泽生本人的存在。因为他拥有泷泽生对付上试验体中也之前的所有记忆,包括脑髓地狱。

    太宰治转头看向他,青年的唇边还有未散去的浅笑,“所以你这是怕我寂寞?”

    “很明显,是的。”泷泽生坦然承认道,“你也可以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因为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倾诉对象,而小说世界是绝对的保密之地。”

    “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吗?”

    “那也蛮有意思的。”

    而太宰治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伤亡人数,政府的举措,港口mafia的重建。

    “我把江夏凛也杀掉了。”太宰治说,“保险起见,尸体也没有给他留,万一他也来一个死而复生就麻烦了。”

    但是泷泽生似乎对江夏凛也的现状兴致缺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别处,此时正捏着下巴沉思,然后煞有其事的郑重宣布道,

    “百分之二的死亡率,这是我对你爱的证明啊!”

    那场事件,港口mafia的死亡率仅仅只有2%。

    平时的外出任务,对他们来说都足够危险了。

    太宰治呆了呆。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像是拿泷泽生的脑子没辙一样,“我早就该想到你是这种人,怎么会连威胁到自己的敌人都不放在心上,一次两次就算了,再来几回,我骂你的愚蠢就要变成真的了。”

    “嗯?才不是那样,只是这里的我就算对他上心也无济于事,何必浪费脑细胞和感情给他?”

    碧眸青年揽过太宰治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碰到他的皮肤。

    要感谢他们重逢之后那一阵子奇怪的相处模式,他们现在已经熟练的学会了用怎样的角度和姿势,才可以既举止亲密,又不会因为碍事的人间失格而翻车了。

    “那天我意识到了……”

    “我的人设太过单薄了。”

    泷泽生是一直依附于重要角色的存在。

    他是五条悟的护卫,是太宰治的下属。

    唯独没有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一直是你们给我的,再加上我吃了够多的亏了,所以这次我要——”

    ——站在权力的中心。

    泷泽生对着天空发誓道,“我要成为橘子!!!”

    太宰治:“……?”

    ***

    “呕……”

    巷子内。

    一个狼狈至极的年轻人正扶着脏污的墙壁呕吐,他浑身都是血,但奇迹的是没有伤口。

    可他现在仍然在呕吐,拼命的呕吐,像是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呕出来一般。

    待到胃里真的什么都不剩下,只能徒劳的痉挛后,那个绿眼睛的年轻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然后状似颓废的倒在了一边。

    他有这一反应完全来自于精神上的压力,其中一部分有恶心的精神异能的后遗症,其余则是不管再怎么找补,他都违心的没能遵守承诺的罪恶感。

    泷泽生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工具人徽章。

    他靠着这东西离开了那个拥有异能力的世界,反转术式治愈了开领域烧掉的脑子,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感到身体在痛。

    泷泽生神经质的将手指陷进发丝,拽住了自己的头发。

    一次,两次,穿越局没想着放过他,他的逃离就像在打通的鱼缸里乱窜的金鱼,以为自己去了广阔的天地,实则一直在被人注视被人观察。

    “……成为世界不可或缺的一员。”

    “起码是不能轻易就抹除的角色。”

    忽然,泷泽生在徽章的背面发现了一行小字。

    这个仿佛金属质地的小物件,被人悄悄留下了印记,大概是被贴了一层极薄的金片,金片上刻印着什么。

    泷泽生抬起眸,些微的光亮映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眸里像含着泪,又像是血。

    ——我只会在雪地上写信,写下你想知道的一切,你要早点来,来吧,要不晚了,信会化的。

    ***

    太宰治最后看了一眼书页,然后把它小心的塞入了[完美自杀手册]夹层中。

    他手指一动扣上书籍,头也没回的踏上了事先安排好的货运船。

    随身携带的行李就是一台相机,被用蜡保存好的鲜花手环,以及爱伦·坡的小说。

    还有……

    泷泽生很早之前准备的,那本环游世界的计划书。

    他靠在甲板的护栏上,仰头吹着海风。

    路过的水手被他的气质吸引,情不自禁的停下来向他搭话,“是要去外面谈生意吗?”

    太宰治眨了眨眼,随后飘忽的笑道,“嗯?大概吧。”

    “这个形容可真是模棱两可啊,明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水手嘟囔道,“你看着像是在飞机的商务舱里喝红酒的那种人,怎么会想着坐船出行呢?”

    “……因为……”

    太宰治闭上眼眸,

    “想着不能让某个人担心。”

    “?”

    太宰治没再多作解释,他双手插进驼色风衣的口袋,转身离开了。

    ——对未来的正直慷慨是:把一切献给现在。

    要不计代价的追求快乐,抵抗这个用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

    约好,你在冬季与我相会。

    这就算我将冬天送给你。

    第085章 第 85 章

    这个夏日一如既往的炎热, 空气带着蒸腾的燥意,附着在皮肤上,连泌出的汗液都要被带走了。

    正午, 外面偶尔会有蝉鸣。

    海边有孩子的尖笑声传来, 伴随着大人们的谈话声, 隐隐还混杂着外语。

    这里是一个度假小岛。

    岛上有一座豪华别墅, 用以接待特意来此处修心养神的游客,而别墅的不远处有一些荒废的小屋, 据岛主说,那些小屋原本是此处的居民的, 可随着经济发展,年轻人们向往着大城市的繁荣和机会, 相继离开了此处。

    于是那些小屋经过风吹日晒,再没有人修缮, 变得破旧不堪, 屋子里的器物上落满了灰尘, 墙壁上也满是涂鸦, 被孩子们当成了神秘的探险之地。

    然而此时,不管外面的声音有多么欢闹,不管天气有多么炎热,趴在一个矮屋下的黑发少年都没能觉得自己冰凉的四肢暖和起来。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睁大眸子,瞳孔震颤,脸色苍白的看着地面上的东西。

    ……一个, 像是什么动物的手爪的残骸……是人类的。

    凭借着知识和经验, 少年可以确定,这是一只人类的手。

    这人的手被切下, 被抛弃,落在这里等待腐烂——它甚至还连着未掉落的皮肤血肉,鲜血沾染了地上的尘土,如今已经凝固成了黑褐色,空气中还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刺拉。”

    老旧的门被推开,根据脚步声判断,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不是在外面玩探险游戏的孩子们,而是两个陌生的成年人。

    黑发少年惊惧的捂住了嘴,防止自己不慎发出什么声响。

    进来的两个男人开始交谈起来,

    “确定了吗?”

    “绝对没错,那个男人的脸很有辨识度,个子也很高,就算天黑下来我都能认出他……北村,我们真走运啊,这是这个月的第三个了吧,另一对夫妻上周才解决掉,这两个月赚的钱比我们两年都多!”

    “别说什么废话了,检查一下东西吧……这种活也就能趁现在了,过了这个季节,哪还有人来海岛度假。”大概算是发号命令的人语气有些着急的说道,“今晚的试胆大会是最好的时机,他会落单,到时候我们……嗯?”

    男人有些奸滑的声音突然变了个调,躲在桌子底下的少年顿时心口一凉。

    他想起来,自己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遮掩,他是看出来这片树林里有新鲜的人类活动的痕迹,抱着对方可能是个流浪汉的心情过来的。

    他完全是在探求神秘,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间仓库一样的屋子里发现人们的断手!

    “哎呀,我记得这里的灰好久没人打扫了,是鸟飞进来了吗?”

    北村的双脚朝这边移动,桌子下的黑发少年情不自禁的绷紧了身体。

    浑身都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猛地蹲下了身子,大叫一声,“让我看看是哪个…啊!”

    他被狠狠踹了一脚,看准时机,少年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他在瞬息之间瞥眸看了一眼地面上的断手,有些懊恼或许带不走它了。

    带不走这个绝对的证据了。

    可眼下,他的性命也受到了威胁,最要紧的是逃出去!

    “哈!抓到你了!”

    男人的同伙一把拽住了少年的胳膊,然后用沾了迷药的手绢捂上了他的口鼻。

    “唔!”

    “真是的,小鬼们就是爱蹿,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上锁吧,一不小心溜进来一只耗子,咬不死我们也会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他拖着少年瘫软的身体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同伴正捂着两腿之间在地上打滚。

    “……”

    “……痛,痛,痛!”

    “……北村,你……”

    “闭嘴!老子也要废了这小子!”

    ……

    工藤新一再醒过来时,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已经不那么刺眼了……现在的时间是…傍晚五点二十分左右!

    在意识回笼清醒的发觉自己的处境后,他惊愕的颤动了一下身体,随后不出所料的感到了手脚的冰冷刺痛感……照现在的情况,他被绑在了已经荒废的衣柜里,柜门上破了几个孔,虽能让他看到外面的景象,可柜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顶住了,以他现在难以发力的姿势,怎么也撞不出去。

    “唔……”嘴巴上的胶带也让他难以呼救。

    但起码……

    工藤新一望着外面的阳光,以及很遥远的,但并没有消失的人声。

    起码,他现在还在小岛上,而不是被不知不觉的带去了什么陌生的鬼地方!

    仔细想想,对方说的那对夫妻……难道就是上周新闻上报道的,在小岛山坡上不慎跌落从而丧命的男女吗?

    他们在做什么?仇杀?器官买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新的目标人物,难道说他们是被雇佣的刽子手,有人将这座偏僻的度假小岛当作犯罪的掩护所?

    若是他们已经习惯了犯罪,那么杀一个和杀两个就没有区别,而被绑架的他……

    工藤新一垂眸看向自己。

    连十来岁的误闯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他本身携带的利器和其他工具理所当然的被敛走,双手和双脚都被反绑在身后,是一个最别扭的姿势。他在这个窄小的衣柜里奋力挣扎着,因为很显然,目前房间里没有人,那两个男人可能去为了今晚的行动准备了,如果这个时候不跑出去,不去通知别人今晚的试胆大会有危险的话……可能他们的目标就要丧命了!

    忽然,工藤新一听到了脚步声。

    他的挣扎一顿,紧接着更剧烈的动作了起来。

    衣柜因为他的挣动在滋啦作响,颤动得幅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是少年的力度终究没能撼动什么,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要停止了行为,安静得装作仍然在昏迷。

    有人进来了。

    只是这次的来人,脚步声和另外两人不一样。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小心的调整角度,从衣柜破损的洞口朝外望去。

    些许光辉透进这个漆黑的空间,照耀着空气中闪烁的灰尘,可是这样堪称唯美的景象却并不代表着轻松和谐的氛围……它无声的,漂浮着,悬空着。

    工藤新一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眼皮。

    他看到来人穿着黑色的衣服。

    这个天气,别人都恨不得裸/露着上身,他却穿着整洁的衬衣,外面还要搭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

    华贵的西装大多不会将品牌标在显眼的地方,所以工藤新一也无法根据品牌去查客户群体从而锁定目标……不,他在想什么,目前的情况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明明只是学校组织的修学旅行……

    同学们基本都在海边玩沙滩排球,即使有人发现他不在了也会想着“工藤去寻宝了吧,岛主不是说这个岛是一张藏宝图吗”这样的理由而松懈下来,或许最快也要等到晚饭时间他们才察觉出不对……可是晚饭安排在了试胆大会之后!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尤其那个新进来的男人一言不发的扫视着整间屋子,空气安静得只有那个男人的轻浅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仅仅工藤新一自己能听见的,他那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所以交易现场就在这里?”

    那个年轻人开口自言自语道。

    意外的是一道很清朗的嗓音,甚至是很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产生好感的声线。

    “真是简陋啊……但正是因为简陋才很难被人发觉不对劲……工具的选择也非常随意,大概更倾向于把人吸引到危险的地方然后从后方用手推下去……”黑衣服的年轻人在房间里走动,他踢了一脚角落里的麻绳,胶带,电线等能束缚人,也能令人窒息的东西,最后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术刀。

    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反射了一缕阳光,直直刺向了工藤新一的眼睛。

    黑发少年闭紧嘴,条件反射的眨了下眼睛。

    紧接着,他看到那个年轻人随意的转动指尖,那把手术刀便像是有生命般转了几个花……太熟练了,他拿刀的姿势太熟练了。

    这到底是同伙还是……不,难道说,这人就是动刀的医生吗?

    这里真是人体器官贩卖的交易场所??!

    工藤新一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胆战心惊的后仰了一下身子。

    随后,正是这微弱的重心后移,令他身处的这个破旧的柜子发出了刺耳的颠簸声。

    糟了!!!

    这一刻,工藤新一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那个年轻人无疑发现了这边的异动!黑发少年下意识的向洞口投去了视线,想去看看外面的人的动态。

    他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那双眼睛绿得很是纯粹,巩膜还因为身体的移动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华光,让他的眼神显得非常温和柔软。

    可是这人的表情是冷的!他警惕得异常,一看就是把柜子的异响当成敌人藏身之处的先入为主!

    工藤新一的冷汗瞬时滑了下来,尤其他看到绿眼睛的年轻人将手伸向了腰间。

    腰间有什么,难道是……枪吗?

    然而,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年轻人点点燃了打火机。

    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来,叼在了唇边,然后慢悠悠的靠近了颤巍巍的火苗。

    他自顾自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状似嫌弃的皱了下眉,苦恼般拉长了语调,就像是在对某个人撒娇一般,“唉……我可不喜欢吸烟啊,可是这东西好像成了某种潜规则,人人都喜欢用烟来打招呼。”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了个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也清晰的传进了工藤新一的耳朵,毕竟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对面恭敬的在说一些慰问的话,而年轻人不甚在意的应着,显然心不在焉。

    “好了,我知道了,东西拿到手后就回去,不要再一遍遍提醒了。”

    他陡然沉下了声音,“再唠叨的话,我会烦。”

    然后对面禁声了,慌张的就结束了对话。

    那边的人在怕他。

    工藤新一立刻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很快,他再次听到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很熟悉,是白天的那两个男人。

    而年轻人吸了一口烟后就没再动它,而是夹在指尖,望着燃烧的烟头出神。他坐在还算干净的桌子上,曲着一条腿,正对着门口。

    门被打开了。

    “晚上好。”

    年轻人顶着他们惊异的眼神,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你们的催债鬼来了。”

    ***

    泷泽生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有人。

    因为太明显了,那么一个显眼的衣柜,被特意用床板抵着,任谁看了都会想打开柜门瞅一眼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而且,那个小鬼可能还不知道,他透过破洞往外看的视线其实非常炽热,随便哪个习惯在夜里活动的人都能感受到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但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柜门的遮挡,空间的限制让他产生的错误的判断,他一直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泷泽生本想装作没看见,结果那小鬼还闹出了动静。

    他稍微起了一点儿戏弄的心思,故作深沉的往那边走了几步,然后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根烟。

    当然,这根烟的作用是待会儿装逼。

    要见的人很快来了,泷泽生摆了个比较潇洒的pose,好整以暇的对他今天的目标说,“晚上好。”

    他背靠着夕阳的余晖,露出一个浅笑,“你们的催债鬼来了。”

    ……

    “催债?不可能!我们上周刚打了一笔钱!”

    “上周?那还不够你们上个月的利息。”泷泽生将制造烟雾缭绕的道具按在了手边的桌面上,轻轻捻了捻,“你们可是欠了28个亿,把你们卖了都凑不够这些钱。比起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如疯狂一把去偷个艺术展览馆,我还能说一句你们挺有骨气的。”

    碧眸青年的嗓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厌世感,他无精打采的耷着眼睑,眸子却死死盯着门口的两个人,“但是就算偷了价值连城的画作,以你们的本事也难以找到销赃的渠道。”

    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

    “怎么?想动手?”

    “当然不……我们是欠了钱。”北村说道,“但是老大竟然这么信任我们吗,催债就找了你一个人吗?”

    “嗯,没错,我是他们新雇的打手。”泷泽生朝他们爽朗的笑道,“别说你们,再来二十个,我也可以担起催债鬼的职责。”

    两个男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泷泽生看来,他们明目张胆到就差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商讨怎么抓住他了。

    “老大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回去好好认错,这次就能绕过你们,只留下两根手指就行。”泷泽生若无其事的谈着条件,“反之的话,你们会变成什么样,落到他们手上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可就不归我管了。”

    两个人扫过泷泽生并不显健壮的身形,露出了一个隐晦的,胜券在握的笑容。

    身为流氓,他们也打了几十年的架,早就练就了看人的本事。

    “只是两根手指吗,太好了,我们还以为自己会失去眼睛。”北村说着靠近泷泽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掌长的匕首,“那是现在就给你,还是回去见到老大后再动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泷泽生,嘴里话不停,手却狠狠的刺向了碧眸青年的腹部。

    很好!角度和力度都很完美,得手了!

    常年打架斗殴的经验让北村判断这是完美的一击,可是突然的,他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再前进分毫,手腕像是被千斤重的机器桎梏住了一般。

    ……什么?

    “都说了,我很能打的。”

    碧眸青年朝他微笑,那真是一个森然的冷笑。

    “既然和平谈判被你毁了,那就直接快进到你们想要的场景吧。”

    说着,只觉空气中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北村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甚至在空中还翻了两圈,最后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咳咳咳……呕咳……”

    他剧烈的咳嗽着,大量口水混合着血液从嘴边流出,两颗牙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

    “北村!”他的同伴惊喊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视野便旋转起来,等耳边的轰鸣声过去后,他也躺在了地上。

    ……唉?

    脸颊的肿痛感已经影响到他的意识了,他是被什么猛兽袭击了吗?被火车撞了,还是被马的后退踹了一脚?

    “我还是觉得就这么打趴你们,对你们来说有些太温柔了。”泷泽生蹲在了他们身边,伸手摸向了其中一人的胸口,然后在里面掏出了一条女士项链。

    “你迟迟没有卖掉这条项链,不会是想着把它送给你的女儿吧?”

    那枚项链上面镶嵌着一颗漂亮的粉色钻石,再昏暗的房间内都显得璀璨明亮。

    泷泽生的袖口滑下了那把手术刀。

    “为了以防万一……”

    他垂着眸,面无表情的将刀尖刺向了男人的眼睛,“需要让你付出一些代价。”

    “啊啊啊啊呜呜呜———!!!”

    男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叫声刚出口,就被泷泽生狠狠捂住了嘴。

    于是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挣扎,直到泪流满面,因为缺氧和疼痛而意识模糊,卧在地上不省人事。

    做出如此冷酷行为的碧眸青年站了起来。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衣柜走去。

    他的身上竟然没有沾染一点儿血迹,刚刚的打斗结束得异常迅速。

    因为视野盲区,工藤新一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他几乎能从声响中猜测出事情的详细经过。

    那人走近了。

    黑发少年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闭上眼睛,这一刻,不管他平时是多么勇敢的人,都感到了令全身血液倒流的恐惧。

    恐惧。

    恐惧着恶意,恐惧着这份杀人如麻的冷漠。

    床板移开的声响断断续续,紧闭着双眼的工藤新一却倏然觉得心底一松。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睁开了眼睛。

    总感觉……

    衣柜的门被打开了。

    工藤新一得以清晰的看到碧眸青年的样貌。

    竟然……

    工藤新一惊异的,恍惚的想到。

    竟然觉得……很是熟悉?

    年轻人自上而下的垂眸俯视着他,那双灼目的眼睛中好似流淌着光辉般,并不显得冷漠。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身姿却挺得笔直,板正的西装将他衬得像个精英人士,气势凛然。

    “呀,看看这是谁?”

    泷泽生万逍遥,“一只被五花大绑的小猫?”

    工藤新一:“……”

    泷泽生:“……”

    工藤新一:“??!”

    恶寒!!!

    泷泽生有一瞬也露出了僵硬的表情,没错,他被自己恶俗的措辞给雷到了。

    顿了两秒,泷泽生放弃了凹人设,抓住工藤新一的领子就把他拎了出来。

    工藤新一:“?!”

    怎么说他也有十二岁了!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

    嘴唇上的胶带被撕掉,那人三两下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然后把他丢到一边,任他恢复已经麻木冰冷的手脚。

    工藤新一勉强的撑住身体,警惕的抬眸看向泷泽生,泷泽生正在给地上的人粗糙的处理着伤口,完全背对着他。工藤新一悄悄调整姿势,然后刷的站起身奔向了门口。

    下一秒,他的双脚完全不听使唤的打了结,整个人都向前栽去。

    糟糕!脸要着地了!!

    这一次,他一头撞进了一个略微冰冷的怀抱。

    ……这么炎热的天,这人身上怎么是冷的?

    “看上去你这回栽得不轻……”泷泽生拍了拍他的脑袋,手指尖沾上了药水的味道,“这要不是我,你该不会被他们两个当成额外收获给卖了吧?虽然暂时没有‘求’,可是‘供’总不会嫌少。你的身边还是这么危险的话,怎么会没人跟着呢?”

    工藤新一抬起了脸。

    他僵硬得都要感知不到四肢了,却还是忍不住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向了泷泽生。

    泷泽生:“……?”

    第086章 第 86 章

    泷泽生被工藤新一的表情逗笑了, 他拎着对方的领子把他拉离了自己的怀抱,然后看似随意却挑着角度把他一丢,让少年跌入了旁边破了个大洞的棉絮沙发上。

    “不要突然向我扑过来, 虽然追求我的人很多啦, 但是我对小鬼还是没兴趣的。”

    工藤新一:“……”

    这哪里是什么精神不正常的危险家伙, 他更像是自恋狂!

    虽然愤愤的在心里吐槽了, 但工藤新一却没有放松警惕,他背对着泷泽生, 光明正大的看向了他走去的方向……果然!那两个男人的形状十分凄惨,而且已经意识模糊了。

    大量的鲜血氤氲在地上, 空气中的腥味顿时浓烈了起来,工藤新一反而在这样的刺激下越发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 这个年轻人虽然出手狠戾,但并没有真的杀死了两个人。

    和他相比, 那两个人谈论的话题才令人毛骨悚然, 眼神中也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麻木和对暴力感到兴奋的残忍。

    而这个年轻人……

    起码目前而来, 他没有对自己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虽然油腔滑调的,身上也处处透着危险。

    “别看了,看这种东西不会害怕吗?”

    正冷漠的拖着北村双腿的泷泽生就像身后长了眼睛般说道,“还是说你很想学我杀人藏尸?我可不想当你这方面的老师哦~不过若是你真的很有天赋的话——”

    他突然转眸笑起来, 唇边的弧度带着戏谑和神秘,“我可能会很相中你,破例收你为弟子了!”

    这家伙!!

    工藤新一瞪着他, 没有回话, 兀自揉捏着自己的手腕脚腕。

    双脚有知觉了……但是还不够,恢复知觉后的第一感官便是疼痛, 他穿着登山靴,虽然在这个季节这么穿有些奇怪,但毕竟他的确是抱着解析藏宝图之秘而进入这片树林的,所以多少做了准备。

    他的脚腕可能被磨破了,因为长时间的压迫和怪异角度的扭曲,现在或许已经淤肿了。

    泷泽生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

    工藤新一没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在意自己,他现在如果冲向地上的那个男人找出他的手机向外求助的话……

    工藤新一绷紧身体动了下,眼睛顿时被桌上的手术刀反射的光晃了一下。

    想到年轻人毫不迟疑的犀利身手,黑发少年犹豫了。

    ……如果被发现了,他几乎没有胜算。

    这个小岛上连安保都没有,只有一群孩子,几个拿了奖券来度假的大人,还有一个岛主。

    而岛主还和那两个密谋着犯罪计划的男人是一伙的。

    虽然只是一瞬,但刚刚扑倒在泷泽生怀里时,工藤新一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什么冷硬的,令他联想到最不妙情况的物件——从型号和大小来看,是枪。

    在这个岛上,一把枪便能挟持所有人。

    思维运转的飞快,以上的思虑也不过在一秒之间,工藤新一还是冲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身边,他用最快的速度辨认出最近的路线和最安全的角落,谨慎的没有碰到地上的血迹,将手伸进了男人的裤兜。

    他果然摸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翻盖手机,随后,工藤新一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以刚才的姿势坐了回去。

    “刺啦——”

    滑轮滚动的声音在此处异常突兀,泷泽生提着个大行李箱出来了。

    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工藤新一怔了下,几乎明知故问道,“……北村呢?”

    泷泽生朝他眯起眼眸,明示的拍了拍行李箱。

    行李箱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里面是满的。

    黑发少年呼吸一窒,再看向泷泽生时,眼神已经变了。

    “我先劝告你一件事哦~”泷泽生转而去收拾另一个人,“当你对某个人升起敌意的时候,在没有把握打倒他的情况下就不要表现出怒气,你的眼睛可真是正直清澈到让我感动,可是这样的神情最好出现在什么需要表现决心的入会仪式上……比如新生代表在礼堂发言?”

    “……”工藤新一抿了抿唇,他艰涩的开口,声音竟然反常的平静,“你和他们有仇吗?”

    “你不是听到了?我只是催债鬼罢了,他们欠了我老大28亿呢。”

    工藤新一好奇道,“哪个老大?”

    “……不要刻意装傻,你刚刚明明一副精明得不得了的模样。”泷泽生无奈道,“想也知道,我们在干一些不太正当的盈利业务……比如开赌场,放高利贷?”

    “是家族产业吗?”

    “我哪有那么有本事的老爸啊。”

    “所以你这么年轻,就去当了违法组织的打手?”

    泷泽生回头,笑嘻嘻道,“为我不值啊,难道说你觉得我放过你了,我是一个有良知的好人?”

    “……”

    “当然了,我知道你没那么蠢。”泷泽生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另一个大型行李箱,然后将男人的身体随意对折着,把他摆成了恰好能装进箱子的姿势,单手就把人提了进去,“我觉得比起我,你应该更想知道这两个人做了什么,对吧?”

    工藤新一眸光灼灼的凝视着他。

    他的另一只手藏在曲起的双腿之后,正编辑着求助短信。

    支援到达这个小岛的速度是……

    “对了,你听说了吗,今晚有暴风雨。”

    泷泽生突然挑起了这样的话题,“本来就是多雨的季节,天气恶劣到会让船只停摆,但是放心吧,暴风雨只会持续一个晚上,明早就会放晴了,你们照样可以玩耍。”

    “……”

    心脏紧缩后,工藤新一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你们照样可以玩耍。’

    这句话的意思几乎在明示,泷泽生会放他离开。

    真的会这么轻松吗,他可是看到了这家伙伤人绑架的全过程,难道说他孩子的身份,让男人起了恻隐之心?

    “……北村口中说的,上周的一对夫妻是……”

    “你也看新闻了吧,得到了度假岛免费体验券的一对夫妻在夜间出游,随后摔死在了礁石上,现场有被摆成心形的蜡烛燃尽的残余废料,于是人们纷纷猜测他们本来有一场浪漫的约会,可能是发生了争吵,也可能是情难自已忘却了周遭环境,总之他们双双摔死了。”

    这样的新闻因为不带有强烈的悬疑色彩,所以没有占用报纸的太多篇幅,而媒体宣传这件事的爆点是——

    “他们的遗体根据生前签订的协议,捐献给了医院。”

    泷泽生学着媒体的腔调棒读道,“让我们缅怀逝去的灵魂,为他们死后作出的奉献投以诚挚的感谢!”

    “……”

    工藤新一没对他的表演作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现在既不会发火,也不会浮夸的认同,即使和身为演员的母亲学过几招,可此时所有的演技都用在维持表面平静上了。

    他觉得泷泽生在嘲讽媒体的荒唐,警察的无能,这些人把一场谋杀判断成了意外,轻而易举的就把此事揭过了,并且立刻就打印成了报纸传播给全社会。

    “砰!”

    把人装好后,泷泽生一屁股坐在了行李箱上。

    他叠起双腿,那是一个优雅惬意,不羁且自信的姿态。

    “好了小鬼,少在我这边套话了,这两个人我先关在这儿,他们暂时不会有事,而我们现在……”他弯起眉眼,“得去看看那个被盯上的倒霉蛋了。”

    被盯上的倒霉蛋?

    泷泽生手掌翻转,指尖瞬时出现了一张照片。

    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工藤新一看清了上面的人脸,他猛地直起身,“是阿宏老师!”

    一直被那两个男人谈论的,今晚就要下手的对象竟然是他们的班主任?!

    “别忘了……”泷泽生垂下眼睑。

    他的眸子在这一刻显得黑沉沉的,就像从瞳孔深处能溢出漆黑的可怖物质来。

    “这个小岛上知道今晚计划的,还有一个人。”

    岛主。

    也是开设旅游场地的,别墅的主人。

    ……

    十分钟后,泷泽生骂骂咧咧的背着工藤新一走在这片未被开发的树林里。

    “臭小鬼,单纯的捆绑可不会让你连走路都不成……你刚刚趁我不注意乱动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的脚给扭了,扭了就扭了吧,你自个儿还没发现,非得逞强的走几步,嘴长在脸上是摆设吗,不会说话吗?”

    泷泽生认命的拖着少年的大腿,拨开面前的野草,“这路子这么偏,全是障碍物,你还硬是往这边跑,就那么好奇那间爬满了植被的破房子?”

    “……”

    工藤新一在他背上生无可恋的半耷着眼睑。

    虽然只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但他发现这个男人的话格外得多,如果给个合适的形容的话……他是个很活泼很好说话的人。

    没错,好说话。

    鬼知道他怎么会产生这种结论。

    可是在他因为脚伤露出痛苦之色,难以再走动时,碧眸青年一把就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背上,动作娴熟到好像做过无数次。

    他的肩背意外的宽广,很结实,和所有可靠的成年人一样沉稳。

    如果不是他刚刚的行为,或许……碧眸青年伤人的残忍,以及此时对待他的温柔,让工藤新一产生了强烈的矛盾感。

    这个人好像撕裂成了两部分,他到底是谁,来这里的目的难道说是救人吗?

    阿宏老师为什么会成为岛主的目标,据他所知,他们之前并无交集。

    如果是靠年龄来算的话,别墅里还住着另外几个来度假的成年人。

    不,等等……!

    看到他们离别墅越来越近,工藤新一大脑一凉。

    他们在靠近别墅!

    这个危险的男人正在靠近他的朋友!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因为对方三言两语的话就糊里糊涂的决定跟他一起去拯救阿宏老师啊?!

    “你紧张起来了?”

    青年转过了脸。

    他的眸子正闪烁着细腻的微光。

    “再提醒你一句哦,你的呼吸声很容易暴露你的心情,如果总是涉险的话,一定要把它练到平稳自如,让人完全无法猜到你的情绪波动才好。”

    顷刻,工藤新一明白了。

    ……因为这人的眼里没有一切关于凶恶的信息,他望过来的视线是平和的,温情的。

    随后,工藤新一听到他回过头小声嘟囔,“但是真奇怪,你的身边怎么会没有人陪着呢?”

    “……”

    工藤新一忍不住问道,“第二次了,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在问我的监护人在哪,可是现在来看,你这句话有别的意思。”

    泷泽生望着前方,缓缓说道,“看来是真的没有了。”

    天上正囤积着乌云。

    泷泽生说得没错,今晚看来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工藤新一咬了咬下唇,若真是那样,那么警方赶过来的可能性便很小了。他仗着自己在泷泽生的背后,悄悄的看了一眼手机。

    ……别说期盼着回信了,他那则短信根本就没有发出去。

    这个岛上的信号断掉了!

    如果不是天气原因,那只能是人为造成的……是岛主吗?

    “又是恶劣天气,又是失灵的信号,这座岛上若是发生了什么,外界根本不会知道。”

    碧眸青年淡淡的说道。

    第087章 第 87 章

    这栋别墅修得格外气派。

    作为豪华度假村里唯一的住处, 阔气的岛主自然不会吝啬于它的修建。

    泷泽生推门走进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商量着出门找某位失踪的勇者,他们担忧且激烈的讨论着, 连轻微的开门声响都没有听到, 直到泷泽生背着工藤新一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内, 他们才在短暂的怔愣后惊喜的围了上来。

    “工藤!”

    “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啊, 一下午都没见你!”

    “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我去拿医药箱……”

    泷泽生把工藤新一放到了大厅的沙发上,黑发少年的人影顿时被淹没了, 泷泽生识趣的走到了一边,没有打断孩子们爱护同学的热情。

    过来找泷泽生询问情况的是一个面容和善的青年人, 看着就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个子很高, 身材也很健壮,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温温柔柔的。

    “我是这孩子的老师, 请问你是……?”

    泷泽生用早就编好的理由糊弄了他, 谎称自己是一位爱好出海的冒险者。

    “我听说今晚有暴风雨, 所以把游艇停在了这座小岛的某一处。”碧眸青年轻快的说道, “结果来了才知道,原来上岛还需要特殊许可啊……”

    “这倒不是……”阿宏老师腼腆的蹭了下鼻尖,“只是这里被划分为了个人所属的旅行地,一般情况下都是有专门船只接人的, 对于你的意外登岛…我想桉仁先生是不会不近人情的赶你走的。”

    他口中的桉仁先生就是岛主。

    的确,泷泽生没有被桉仁先生驱赶,那个年过半百长相和蔼的大叔还热情的邀请泷泽生在别墅里住下, 反正房间多得是。

    大概就是泷泽生和桉仁交谈的时候。

    碧眸青年感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转眸看过去时,正好看到工藤新一愣了一下然后慌忙移开视线, 又顿觉自己不该这么心虚狼狈随后理直气壮迅速转过眸子的有趣反应。

    哈,这小鬼难道在不放心的监视他吗?

    真是强烈的责任心和正义感呐。

    因为工藤新一的失联和脚伤,学生们猜测树林里有一些过于危险的道路,还觉得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别墅实在过分,于是原本约定好的试胆大会取消了。

    “暴风雨都不一定几点会来,万一我们在晚上迷路了又被雨淋,那实在太可怜了!”有着领头人气质的男生为试探大会的取消做了最后的理由解说,并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然后,等待晚餐的这段时间,他们决定用别的活动来消磨精力。

    “来讲恐怖故事吧!”

    “有意思!和试胆大会目的一样,都是追求刺激!”

    工藤新一坐立不安。

    他被朋友们围着,而这些少年正想着多少安抚一下他受伤后低迷(?)的心情,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讲起了鬼故事。

    泷泽生不见了。

    他被桉仁带着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

    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出了视线,随后工藤新一瞥眸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老师还在自己身边,如果有人真想对老师不利,应该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来,但是……

    工藤新一忍不住吐槽自己的老师真是神经大条,什么爱好出海的冒险者,哪个冒险者出门会穿黑西装?还是这种季节!那个男人明明是有备而来,而且很大概率有接应的同伙。

    “然后然后,你们猜怎么着!那个人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不仅是身材样貌,连穿着都一样!他惊恐的问道:你是谁?!”

    学生们聚精会神的听着,就见讲到兴头上的少年说道,“工藤!你猜他说的是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工藤新一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估计是‘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双胞胎兄弟’这种话吧,还可能是‘我是另一时空的你’这样?”

    “都错了!”男生激动的站起身,一挥手臂大声道,“他说:我就是那位隐世多年的怪盗基德——!”

    “……”

    鸦雀无声。

    正等着揭秘的学生们露出了鄙视的眼神。

    他们:呵呵,这原来是个搞笑故事。

    “这都已经不是扫兴的程度了,完全是耍我了啊!”

    “啊哈哈哈感觉大家都挺紧张的,破坏个气氛放松一下嘛!”

    “那如果是顺着恐怖故事的思路来的话,那人会说什么呢?”

    “——会说,‘我是来代替你的’吧。”

    一道于他们而言过于陌生的声线忽然插入。

    泷泽生不知何时走入了他们围成的圈子,自然无比的坐在了工藤新一身边。

    他的眸子在白炽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随意的抬起手臂搭在了工藤新一的肩膀上。

    “哎?为什么?”

    学生们完全没有发现工藤新一的僵硬。

    “因为人类最害怕的是失去自己的一切,身份,象征,亲友,爱人…有些时候,那些东西比生命还重要,只要想到那将不属于自己,便会由心的感到恐惧。”

    他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反正对我来说,这才能称得上是恐怖,因为只要换个思路来想的话——”他微微拖长了语调,却没有故弄玄虚到一定要少年们作出些感兴趣的反应,很快便接上了后话,“人类恐惧未知,恐惧比自己强大的存在,恐惧会伤害自身的事物,而如果那个男人是鬼,是妖怪,是杀人犯,它要伤害我最重要的人,那么我的恐惧会被另一种情绪覆盖……”

    “我知道,是愤怒。”

    被泷泽生揽住肩膀的黑发少年抢答道。

    泷泽生看着他坚定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挑高了眉。

    “没错哦,是愤怒。”

    “我会愤怒于它竟然想伤害我爱的人——什么混账东西,竟敢抱有这种心思,我一定要让它不得好死。”青年后半句话的语调有些抑扬顿挫,些微像情感充沛的配音演员在轻巧的炫技,他的神色有些傲慢,有些冷淡,即使唇边带着好似温和的笑意。

    工藤新一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家伙果然很危险!!

    他警示的雷达疯狂响动,大脑甚至有种总是处于刺激状态下的钝痛感。

    而且……

    “喂,你别抱着我,热死了。”工藤新一凉凉道。

    “小气,我好累了,借你肩膀歇一会儿嘛。”说着,泷泽生更过分的往他那边靠了靠。

    不得不说,十二岁的少年身形还没长开,被泷泽生压得就像被狗坐在屁股底下只能苦苦支撑的猫一样。

    “工藤,你们感情真好啊。”

    工藤新一:眼瞎吗?你们眼瞎吗?!

    他扭头压低声音道,“喂,你刚刚被桉仁带去哪了?有发现什么吗?”

    “别总说这种带有奇幻色彩的恐怖故事了,我们来讲讲更真实的吧。”忽然一人提议道,“比如说失踪的受害者?”

    “你直接说你想听刑侦案件不就好了吗?”

    “嘿嘿!因为我感觉今天的工藤怪怪的,以往这个时候他可要兴致勃勃的讲一些精彩的大案子了。怎么样工藤,最近有什么想分享给我们听的吗?”

    工藤新一头一回觉得他的声音聒噪。

    “我……有些累了。”

    他抓住泷泽生的领子,“抱歉,今天我想先去睡了。”

    他脚腕上的冰袋不慎滑落,被泷泽生一把接住了,起身轻而易举的把工藤新一抱了起来。

    “既然如此的话,我先送他回去……”

    和工藤新一的老师打了声招呼,泷泽生转身上了楼。

    他完全没有问工藤的房间在哪个方向,而是直直的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去哪?阿宏老师他……”

    泷泽生说,“桉仁从刚才就不见了,你猜他是不是在试图联系同伙?因为试胆大会被临时取消,他们需要更改计划。”

    他沉下眸子,“只有在野外的意外是最不容易令人怀疑的。”

    “……”

    亲眼看到泷泽生像个平常人一般周旋在自己的同学和老师之间的工藤新一,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很危险哦,我要是个好人,就会立刻告诉你,除非我是个恶劣的喜欢戏耍别人的家伙。我若是个坏蛋,更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就要把你灭口,还是说你真的很想当我的弟子?由我带着会更好入行哦~!”

    泷泽生掂了掂他,“这个重量和手感,你应该经常有锻炼身体,既然如此的话,起码身体素质能过关。”

    青年自顾自说着,完全没管工藤新一精彩的脸色。

    他声音戏谑,辨不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存心戏弄,“还有还有·入我这行都要由领路人给个信物,我已经为我的弟子准备好了礼物,一枚子弹!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格调的……”

    这家伙果然有枪!

    工藤新一不出意外。

    突然身下一个颠簸,工藤新一连忙看路,就发现——

    他们直直的走入了地下室。

    第088章 第 88 章

    和一般家庭常年把地下室当做储藏室于是疏于打理不一样, 这座豪华别墅的地下室也被装修得辉煌气派,进去之后还会有感应灯自动亮起,泷泽生感叹了一句竟然还有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 岛主的钱多到没处花了吗?

    地下室的构造没什么特殊的, 有些像会客厅, 总感觉商业精英们可以立刻在这里开一场茶话会, 出口就是好几个亿的项目。

    泷泽生将工藤新一放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还说皱了下眉,嫌弃的说了一句, “总感觉这里脏兮兮的,我其实不想让你沾这里的一点儿东西的。”

    这句话所指代的倾向非常复杂。

    ——“这里脏兮兮。”

    ——“我不想让你…”

    工藤新一其实能觉察出不对劲, 可他想不通。碍于行动困难,他还是只能先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然后试图性的活动脚腕看看消肿情况以及能否走路,他盯着泷泽生, 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吗?”

    他已经在心里自动和泷泽生达成了某种“合作”的同伴关系。

    “还没有, 但是我知道秘密一定在这里, 因为我已经把楼上的房间都查过了。”

    “?”

    查过了,什么时候?

    就在他和同学聊天的时候吗?!

    工藤新一一时不知道该感叹这人的执行力和速度,还是该怀疑一下他说的话掺了多少水分。

    但是目前来看,泷泽生自把那两个人装进行李箱后的一切行为都出自于阻止同伙, 拯救阿宏老师的目的。

    泷泽生正在房间里摸来摸去。

    他没有小心翼翼的,甚至大方的留下了指纹,工藤新一甚至开始思考他在趁泷泽生走后获取指纹的可能性……对方难道是个蠢货吗?

    桌子, 书架, 墙壁,沙发底下, 全被泷泽生细细检查了个遍,沙发上的黑发少年忍不住用视线寻找可疑的地方,他说,“你的意思是这个房间有密室吗?”

    “嗯,而且应该还不小。”

    五分钟过去了,他们都一无所获,直到泷泽生踩过某处地板,发出的不同寻常的声响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打起了精神。

    “嗯,这个地板粘合得很粗糙啊,感觉可以一下子——”

    用挑剔的语气这么说着的碧眸青年,直接伸手扒住了地板边缘,然后用力一扯,“掀起来!”

    那下面果然有暗门!

    只不过门上挂着锁,是很老实的锁扣,工藤新一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他的探索精神一下子攀升,和泷泽生头挨着头观察起来。

    “需要找到钥匙吗……”

    “不用。”泷泽生掏出了一枚铁丝,“看好了,给你表演个魔术。”

    不就是撬锁。

    工藤新一扯了扯嘴角,泷泽生的语气明显是对待孩子时的不走心的哄弄。

    “咔哒。”

    “呀!开了!”泷泽生满意的小小惊呼了一声,“看来我本事越发长进了!”

    只用了几秒钟!

    工藤新一暗暗一惊,好灵活的手指。

    掀开暗门后,里面竟然是实心的。

    这就像是个迷惑人眼的幌子,工藤新一伸手按上了木板,“这里好像什么都没……”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往前一栽。

    泷泽生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腕,自己扒住一边的地板,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个翻转门,而且大概率还是单向的。

    泷泽生想把工藤新一给拉上来,却被他阻止了,“等等,里面有东西!”

    “有东西也先出来,你是想摔下去还是看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出来给我把门,快点儿。”

    黑发少年语气一急,“喂喂命令谁呢!所以你把我带下来就是当你的以往万一是吗?我的作用明明更适合做证人吧。”

    因为他有个当侦探小说家的老爸,家里多少还和警察局有一些关系,但是工藤新一没说。

    他发现泷泽生的行为总是可以定义为袒护他。

    最后,他们两个一起进了密室,因为工藤新一估测到了密室的高度,不过两米左右,以他现在被泷泽生拉住的姿势,稍微再往下一点便能碰到地面,就算是一个臂力堪忧的成年人如果踩着他的脊背也完全可以跳出去,而泷泽生找到了一个工具卡住了旋转门。

    两个人都在密室里落了地,工藤新一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手机是他自己的,是泷泽生给他的,从歹徒们的背包中翻出来的,那两个人把他弄晕后就把他身上的工具没收个精光。

    谁知光线刚刚照亮这个房间,视野便暗了下去。

    工藤新一被泷泽生捂住了眼睛。

    “干什么?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因为这突然的靠近,工藤新一僵住了身形。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个人的手掌竟然意外的温暖。

    “别看。”耳边是青年微微喑哑的声音。

    工藤新一顿了一下,登时意识到了什么,急急的去掰泷泽生的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先放开我。”

    “……”

    “都来到这里了,你难道还想对我隐瞒什么吗,我难道很需要被呵护吗?”

    他的语气甚至不自觉的带上了质问的意味,而泷泽生在短暂的沉思过后放开了手。

    “……!!!”

    看清眼前的景象,工藤新一呼吸一窒。

    他有一声惊叫卡在了喉咙里,被身后的人揽进怀里捂住了嘴巴,可他的眼睛仍在看着前方。

    ……是一具,极其凄惨的尸体。

    他被挂起,挂在墙壁上,可是全身上下几乎被掏了个干净,眼睛,牙齿,内脏,甚至是皮肤……他挂在那里就像个人体外套,像个空壳模型!

    工藤新一猛地推开泷泽生,将脸瞥向一边,浑身颤抖,拼命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都说了不要看了。”

    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过你往后迟早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考虑了你的心理接受能力,但是这个是不是还是太超出了……”

    这人竟然这么冷静!

    在看到那样的场景后!

    工藤新一当然什么都没吐出来,他今天一心想着藏宝图,连午饭都是匆匆对付了一口,到了现在基本消化干净了,且这时候的干呕是心理性的抗拒反应到生理上的,并非病理性的。

    少年的大脑仍然在让他清醒的思考着,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怒意和强制的理智冰冷,“这人难道是……”

    “嗯,是上个月失踪的夫妻之一哦。”泷泽生轻轻的说。

    “但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留着这种东西。”他伸出手,直直的将那东西揭了下来,“竟然拍了照片还制成了大尺寸的海报。”

    ……哎?

    工藤新一转过脸,空气里是海报翻折的声响。

    ……是照片,他刚刚看错了,大概是周围太昏暗了,也可能是他太紧张了。

    “我想桉仁大概是想将这个当作某种纪念品储藏起来,因为他往后还会有第三张第四张照片,又或者他在把这个当做学习资料,因为他要时刻想一想人体上究竟有什么是可以利用的。”泷泽生将那张海报卷起,拿着手电筒查看起其他东西,“……嗯,看来这里面的资料挺全面的。”

    工藤新一脸色苍白的看着手电筒的光亮照过的地方。

    是一些文件,照片。

    他凑过去看,随后越看越心惊。

    这上面是一些交易记录。

    可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被落实在纸张上的,旁边还有一台电脑,上面的东西或许更多。

    泷泽生去翻查电脑了,工藤新一便手脚冰凉的站在桌前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这是什么?”

    “是‘需求’啊。”年轻人说道。

    上面还有医学术语。

    工藤新一僵硬的翻看着,顺着那些报表,以及最后的结论上。

    有些标着符合,有些标着不符合。

    “是配型吗?”

    “是哦。”泷泽生将随身携带的u盘插上,然后转移着那些数据。

    “……为什么?”

    “你其实能想明白的吧,因为你很聪明。”泷泽生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在电脑照射的冷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光,“人类对于器官的需求向来很大,暗网上…嗯,人们喜欢讲的都市传说中,说社会上还存在着一个很难进入的网络平台,如果不慎进去了,想安全的出来就难了。里面会有一些高价悬赏的东西,全是市面上不允许流通的商品。”

    “……”

    “这种网站常常建设在国外,所以网警也很难搜索到,并且无权干涉。”

    工藤新一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他全身血液都要冻住了,在这个阴凉的地下室中,他感到了彻骨的冷意。

    “……那么,为什么阿宏老师被盯上了……”

    泷泽生问,“他为什么会来这座岛?”

    “因为他在医院抽中的奖券。”

    “所以是签下了什么协议的奖品嘛。”

    资料拷入完毕,泷泽生走到了工藤新一面前,“走吧,勇者,我们得快点儿逃出去了,桉仁估计发现了不对劲,正加快脚步往回赶呢。”

    工藤新一还想着他们之间的谈乱,“协议是……”

    碧眸青年走到了上方的旋转门下。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可不要在年轻健康的时候轻易签下什么遗体捐献协议哦。”

    “——因为你说不定哪天就‘被捐献’了。”

    ……

    寒冷。

    彻骨的寒冷。

    从头冷到了脚。

    工藤新一看着泷泽生。

    碧眸青年站在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处,头顶洒下的灯光落在他的头发和眼睫上,那双清透的眸子显得黯淡又诡谲。

    “……你是警察吗?”

    工藤新一忽然问道。

    是来揭穿这场黑色交易的吗?

    拿着那些不正当的资金流入,那些消息沟通的记录,那些足以毁灭谁的证据。

    “哈哈哈……我看起来这么良善吗,一时不知道这是不是夸赞了。”

    “那么你拿着那些东西要去做什么?”

    泷泽生朝他走近。

    他按上黑发少年的肩膀,气息猛地一沉。

    “除了铲除对手,世界上还有个找人把柄的目的——”

    “那就是勒索,威胁。”

    用着讳莫如深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泷泽生手上用力,工藤新一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自己举起来。

    然而泷泽生却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踩脚一蹦翻了上去。

    “喂!”

    他撞开旋转板,没有一点儿多余动作,出去后还把翻板关上了。

    工藤新一推了推,没推动,这门本来就是单向的,里面的人根本打不开。

    这人在干什么呢?!

    他刚想喊两声,却遵循本能的闭了嘴,然后静下心来用心去听,不得不说密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只能听到隐约的交谈声,却一个音节也分辨不出来。

    很快,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然后是——

    “砰!”

    一声类似枪响的,可怖声音。

    同一时间,天空还传来了雷的轰鸣声。

    工藤新一猜测那是枪声,他不会听错的,外面到底……

    突然,翻板被打开了,工藤新一被一只手拽住拉了上去。

    他还没站稳,就被泷泽生抱起,迅速的向地下室上面冲去。

    “怎么了!”

    视野转换的太快,工藤新一都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些不妙,那家伙进了另一扇门跑了,这栋别墅被他改造成了迷宫吧。”

    泷泽生从衣服里拿出了刚刚顺走的一卷废纸,然后递给了工藤新一。

    “给我点着他,打火机在我的口袋里。”

    工藤新一下意识的照做了,“你要做什么……”

    他紧接着看到泷泽生拿着着火的纸张凑近了火警器。

    “?!”

    刺耳的警示音顿时响彻了这座别墅,广播里自动播放了让大家撤离的甜美女声。

    “我估计那家伙会做一些疯狂的举动。”泷泽生把工藤新一放到一楼的门边,身后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一些听到警告音后出来的学生,“你先出去,我去试试抓住那个家伙。”

    “……什么?”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学生们还不在状况,他们有的人刚刚睡下,为了晚上的狂欢,“这是怎么了?”

    “警报响了,谁在屋里抽烟了吧。”

    “这个别墅的警报音还真是吓人,难道哪里着火了吗?”

    “有烟!看到烟了!那个方向好像还是厨房,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说吧。”

    “外面在下暴雨哎,可真不想出去……”

    工藤新一被泷泽生一把推入了学生们的群体中。

    “哎?工藤你没去睡吗?”

    “等等,你去哪里!”

    泷泽生没理他,转身冲进了别墅里。

    别墅里仅有的二十多名游客都到了场外,随后,只听一道巨响,“砰——!”

    骤然出现的火光照亮了这个黑夜。

    人们顿时惊叫起来,“什么什么?!”

    “是煤气爆炸吗!”

    “完了,这栋别墅要完了,维修费得花多少钱啊。”

    “桉仁先生呢?桉仁先生好像还没有出来吧,你们有看到桉仁先生吗?”

    清点人数的阿宏老师焦急的喊道,“桉仁先生不会还在那里面吧!”

    忽然,有个声音道,“我在这里。”

    长相和蔼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出现了,他擦着鬓边的汗,说道,“我想应该是煤气爆炸,大家先不要恐慌……”

    下一秒,更大的爆破声吞没了他的声音。

    别墅的一角被火光完全的笼罩了,通天的烟雾升起,暴雨更是倾盆而下。

    “大家先去休息厅避雨吧,真是不好意思,这本来是一场完美的休假旅行的,结果因为我的疏漏变成了这样,但好在应该没人出现意外,因为爆炸的地方是地下室的方向,里面估计放了一些可燃物……”桉仁如此安抚着众人,他的脸上满是歉意,“火警处理器应该会解决这场火灾……如果它没有被损坏的话。”

    众人纷纷对他表现出了关怀,“不要这么愧疚,桉仁先生,谁都不会预测到意外的来临。”他们还笑着开玩笑道,“只是我们今天大概要在这个休息亭开个露天的晚会了,一时半会儿可没地方睡下了。”

    唯有工藤新一脸色苍白的看着这场爆炸。

    这不是煤气。

    是提前安置的炸弹。

    为的是毁灭证据。

    那家伙呢?他还傻兮兮的跑回去了,说什么要抓到桉仁……难道真的是警察吗?为了不放犯人逃走?

    工藤新一不自觉的将泷泽生出现后的一切行为进行了复盘,除了面对那两个绑架犯时冷酷了些,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对普通人的恶意。

    只是个性格比较恶劣喜欢逗弄他的家伙吧?

    那么现在——

    “阿宏老师,爆炸好像停止了,看上去火势也没有再蔓延的迹象,估计是我的防护装置起了作用,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情况吗?”

    “啊,好的。”

    等等,桉仁!

    工藤新一连忙上前,“阿宏老师,我感觉有些不舒服,你可以留下来陪一下我吗?”

    “……工藤同学?”

    “受伤的脚好像在刚刚撤离的时候又扭到了,我现在感觉有点儿不安……”

    “啊……”

    阿宏老师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不是吧工藤!你是在撒娇吗,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工藤新一硬着头皮继续道,“现在就去检查火势有点儿太急了吧,要不再等一等?”

    现在他们两个人奔赴火场,也是可以造成阿宏老师意外死亡的事故。

    他可以被桉仁敲晕,然后拖进烟雾密集的地方,因为吸入过量的二氧化碳而中毒死去。

    “说得也是。”

    阿宏老师被留了下来。

    工藤新一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刚一转头,就看到桉仁站在他的面前,紧紧的盯着他。

    “工藤同学,你的脚是什么时候伤到的呢?”

    “啊……不是说了吗,是在树林里冒险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

    “说起来,那个忽然上岛的年轻人去哪里了,刚刚一直都没有看到他,难道说他还在房间里吗,这可不太妙啊,阿宏老师,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工藤新一几乎能看到他眸里的恶意。

    在这个人的真面目展现在他的眼前后,桉仁的一切行为都拥有了另一层意思。

    工藤新一明确的知道,他被怀疑了。

    他和泷泽生一起出现,而如果这个人在那个树林里发现了那两个行李箱的话……不,不用发现行李箱,那个房间里的一切痕迹已经证明发生了什么了。

    那个家伙呢!他自顾自的说要回来阻止岛主,这么快就退场了??

    “你们在找我吗?”

    一道声音出现在了工藤新一身后。

    泷泽生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不用麻烦你们费心了,我的腿脚还是很快的,至于其他的……”

    他看着岛主,“桉仁先生,这栋别墅里好像还不止我们吧,我刚刚逃跑的时候误入了一个通道,你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他径直走向桉仁,然后伸手握住了对方放在兜里的手,“跟我去看看吧,桉仁先生,那些东西实在是太精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

    他唇边带着一点笑容,唯有工藤新一能看出的疯狂色彩正印在他的瞳孔之中。

    “喂……你要做什么?”

    想要唤这个人时,工藤新一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要和阿宏先生一起去看看火势罢了。”

    他要带着犯人独自离开?

    东西不是已经到手了吗?新看到的又是什么?

    工藤新一的话没来得及问出口,因为泷泽生直接强硬的拉过了桉仁,朝着不远处的别墅走去。

    他的步子看上去并不急切,动作也没有强迫之意,但桉仁就是乖乖的跟着他走了,并且神色怪异,就像……他挣不开泷泽生的手一般。

    然后……

    更大的火光冲天而起,这座别墅顷刻变成了巨大的光源。

    泷泽生带着那个人走向了烈火。

    工藤新一才发觉不对劲,他猛地冲了上去,“停下!”

    “那里还在爆炸,你看不到吗——?!”

    “别往前走了!”

    “泷泽生,我让你停下来——!”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工藤新一自己都怔住了。

    他的声带卡住,而视野内的青年却没有任何的停顿。

    他仍然拉着岛主,走向那烈火焚烧的地狱。

    第089章 第 89 章

    “够了!够了!我认输了, 别再往前走了!”

    “我的确挑衅了您,我认错了,我没有背叛组织的意思!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求求您了……”

    “呜……”

    他被生拖硬拽的走进了火场。

    这栋别墅的四角都被他安置了炸弹, 刚刚已经爆了两个, 火势暂时还没有蔓延到他们身处的大厅。

    桉仁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 “我只是接了一些私活,没想到把您惹来了……”

    “私活?私你个屁!”碧眸青年暴戾的踹了他一脚, 使得桉仁的脑袋朝一旁偏去。

    中年人不敢反驳,就算被踹得一阵耳鸣, 也仍然跪在泷泽生的面前。

    空气里一时只有火舌迸溅的声音,以及接连不断的雨声和海浪声。

    泷泽生坐在了沙发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操控器, 纤长的手指把玩着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

    “挣了多少?”

    “……目前……三千万。”

    “嚯, 这点儿钱就让你鬼迷心窍了, 你贪图的是别的吧。”泷泽生轻笑了一声, “和米花中心医院的院长什么时候联系在一起的?你知道我一直想要那个位置, 干嘛直接给我递台阶啊,我本来还想造一条梯子出来的。”

    “……”桉仁脸色苍白。

    他没能在一开始除掉泷泽生,眼下又被泷泽生发现了真实身份。

    “您……为什么会发现?”

    “本来是猜不到你的,但谁叫你让那两个欠债鬼和你合作, 他们杀人,你提供地点和信息,还扮演起了中间商, 一边把医院那边当销售渠道, 从中捞钱,一边又拿着那两个欠债鬼的感谢费。”泷泽生语气懒散的说着, “不能啊,组织给你的钱够你挥霍一辈子了,你还非得想着挣外快…啊,想到了,其实你要做的和我想做的一样。”

    他倾身,手肘抵在膝盖上,唇边含着凉薄的笑意看着桉仁,“名单,拿过来。”

    “……什么?”

    “参加了这一场器官交易的富豪名单。”泷泽生垂眸,“之前我捅破过一场残暴的涩情交易,但没想到日本警察那么不管用,那些人轻易的就逃脱了,但是这回不一样,人命关天证据确凿,上报之后他们很快就会玩完。”

    桉仁试探的说道,“……给您后,您就会放过我吗?”

    “我考虑一下哦。”

    “……”

    桉仁咬紧了牙关。

    他听说过这人的名号,组织内最近名声鹊起的top killer。

    暴力就是他最拿手的武器,野心是他显而易见的驱动力。

    他们身处的组织是米花最大的地下组织。

    以前也差不多是个勉强能数得上名号的□□,专门做一些涩情产业,放放高利贷,日常施行诈骗,恐吓,勒索,但最近有了这个人的加入,感觉在向难以控制的方向扩张发展。

    这个组织的老大都快被这个人架空了,结果听听他刚刚在说什么?

    “我一直想要米花医院院长这个位置。”

    他在说笑吗?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爬到医院院长的位置?

    “砰!”

    不远处的房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大概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那边,烧断了什么东西。

    桉仁连忙道,“我们先出去,先出去好吗?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就算是拷问也用其他方式啊!这人真是个疯子!竟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不要,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碧眸青年任性的说道,“没人会来打扰,谁会愚蠢的冲进火场呢?你也没法逃跑,因为唯一的正门在我的身后,这么一看真的可怜啊,没人会来拯救你,你也做不到自救。”

    他用遗憾的语气感叹道。

    “而且,就像你一开始想做的那样,大火会焚烧掉一切痕迹,不是吗?”

    桉仁在心里疯狂的辱骂他的阴晴不定和阴阳怪气。

    中年人心一急,嘴里什么话都吐了出来,“那个孩子呢,他眼睁睁看着我们进来,他很担心您,您这样会给他留下……”

    剩下的话在他看到泷泽生的表情后便消失了。

    碧眸青年的脸上是嘲弄至极的神情。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桉仁,就像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会在意那种人的心情?

    桉仁闭上了嘴。

    ……所以他刚刚没有挟持那些普通人,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冷心冷情的杀手来说,以普通人的性命作为要挟筹码就像小丑行为一样。

    还以为这人对那个黑发的少年情有独钟呢……

    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因为碧眸青年冷声命令道,

    “名单,给我。”

    ……

    十五分钟后,火势再也控制不住了。

    别墅的一角塌陷了下去,外面人不忍的看着这一幕。

    工藤新一被同学们环住,阿宏老师正在试图联络救援,可惜今夜的暴风雨来得气势汹汹,连信号塔也被推倒了。

    “桉仁先生……为什么还要回去啊!里面难道真的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们赌上生命去挽救吗?”学生们呜呜泱泱的讨论着,语调伤感的低落着,“还没有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们要派个人去看看吗?”

    “派谁?”

    “这个别墅爆炸得也太奇怪了吧……”

    他们紧张焦急的等待着,并无比期盼着,暴风雨能将这场大火扑灭。

    工藤新一到现在也不明白泷泽生的意图。

    ……难道是为了保护他们吗?以防桉仁在绝境下挟持住一个孩子反抗?

    这是他把桉仁单独带走的最合理解释,工藤新一几次想冲进去把他们带出来,可惜都被朋友们拉回来了。

    他不明白刚刚的迫切感来自于什么,但他知道那不全然是对一个陌生人的自毁行为而动容……

    还有那个名字……

    泷泽…生?

    是泷泽生吗?

    他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个毫无印象的名字?

    他们二十多个人在休息亭里凑合了一晚,白天玩得太过劳累,后半夜时,所有人基本都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搜救队发现了他们。

    工藤新一迷糊的睁开双眼,看着穿着制服的搜救人员时呆滞了一瞬,他环顾四周,大家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信号都没了,没有收到通知的话,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昨晚原本商量着今天一早坐船回去的!

    而搜救人员向他们解释,“昨晚有人匿名发送了举报信,说在这里发现了装着人的行李箱。”

    他们描述着那个场景,“两个大箱子正正放在了警察局门口,把人吓个半死,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学生们茫然的眨着眼睛。

    工藤新一高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

    起码是夫妻的死亡事件,结论要被推翻——!

    “但是警官先生,房子里应该还有人,昨天……”阿宏老师焦急的对搜救人员说道,“这栋别墅的主人昨晚回去抢救什么东西了,至今都没有回来!还有一位意外登岛的先生……”

    “那人叫什么名字?”

    阿宏老师一怔。

    他完全不知道那位碧眸青年是谁。

    十分遗憾的是,他们在屋子的废墟里的确搜到了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唯一能稍微辨别出来的是……

    “奇怪,焚烧会让人牙齿脱落吗?”

    ***

    另一边,拿到资料的泷泽生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完全无法将现在的居住地称之为“家”,因为这里真的只是个房子罢了。

    有了手上这份资料,他或许能掌控不少人。

    最能摆弄的就是米花医院的院长,或许还能在他那里套出不少商业大亨政府人员的辛秘。

    “泷泽大人……”

    总是在他身边的跟班低声唤道,“真的要和那样的人物硬碰硬吗?我们的组织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吧……”

    他们只是个从不良团体发展到现在的半吊子□□啊!

    中学时代觉得当不良很酷,人越聚越多后就意识到天天无所事事不是办法,就想着怎么才能快速挣到钱,于是一群不良少年越做越过火,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非法组织。

    他们平常会接一些来自财阀的委托,比如去暗地里跟踪什么人,绑架谁,上门恐吓,又或者充当一下某个老板的武力人员,和对面的家伙们凶神恶煞的表演一番。

    说到底,他们只会打架,机械的听从命令。

    他们已经长成了社会败类。

    泷泽生掀起眼皮凉凉的看了那人一眼。

    “续和,我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蠢,但是有时候不要蠢得那么明显。”泷泽生垂眸翻看着那些资料,“这个组织里大概只有你是这么想的吧,因为你自己是个半吊子不良,所以觉得别人和你一样只顾着和同伴一起打架。”

    “……”通常只负责打杂的续和低下了头。

    “你们首长的家庭背景非常有意思。”泷泽生说,“竟然是警视厅厅长的表弟,有这样的表哥他还敢干这行?”

    “……首长他中学时代就离家出走了。”

    “然后二十岁的时候回了家,给自己搞了一个挂牌公司经营。”泷泽生的语调轻飘飘的,“所以说上层还真是环环相连,这么一看,我完全无法想到太宰是怎么把最高法院的院长搞下台的,因为那个职位上的人是被天皇直接任命的。”

    碧眸青年吐出了续和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染着一头非主流黄毛的青年睁着无神的双眼目视前方。

    啊,又来了,泷泽大人偶尔会这么唠叨。

    组织的人说泷泽大人是冷酷的杀手,可是在他的眼里,这人有正常的感情,只是有时候真的很爱玩,疯玩,完全不计后果的玩。

    就像是要看看这个世界还能怎样的天翻地覆。

    “桉仁大人他……”

    “嗯?哦,死了,给你们首长说一声,让他重新提拔个干部补空缺吧。”

    续和低低吐槽道,“……那也是你的首长,泷泽大人。”

    泷泽生无声的看了他一眼。

    续和觉得那个眼神太有深意了。

    即使他总是被人吐槽脑子不好使,但看人这方面有一种惊人的直觉。

    他觉得泷泽生从来没有对这个组织效忠过,这个眼神也像是在说,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的首领。

    我们的组织估计马上就要易主了。

    他有些微妙的想着,然后看碧眸青年整了整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一幅要出门的架势。

    “需要备车吗?”

    “嗯,三点的时候我去一趟米花医院。”

    续和大惊,“这么快就要把那人的位置搞到手了吗?!”

    “哈哈哈哈哈……”泷泽生笑起来,“什么把那个位置搞到手啊,我难道能空降吗,就算我成了米花医院院长的儿子都做不到吧。”

    “……”

    “但是呢……”

    泷泽生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中,“并不是说只有成为院长才拥有他的权力。”

    他将那份已经备份的资料随手扔到了桌子上,又吐出了续和没听过的名字,“悟就不是咒高的校长,但是他就可以越过夜蛾老师行驶校长的权力。”

    ……

    米花医院。

    泷泽生让续和分离安保室人员的的注意力,不得不说续和在胡扯的方面很有天赋,两个男人在外面抽起了烟,泷泽生趁机溜进去对监控动了手脚。

    院长今天没在。

    泷泽生去了他的办公室,他戴着兜帽和黑色的口罩,在这个大概没什么可用信息的房间里探查着。

    跟班续和也跟着他进来了,并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泷泽生。

    “我们就这么直接进来吗?万一对方回来后报警了呢?在医院里我们不太好跑吧。”

    “……难道说你很想去他家里?”泷泽生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你这家伙是从来没干过威胁人的勾当啊。”

    “……嗯,我平常威胁的,都是一些赌徒,比如那种为了还钱连妻女都卖的家伙。”续和感觉自己就像在赶鸭子上架,在学着电视剧里的□□玩过家家,“从来没有会过这种人物。”

    “这种人物?你指什么人物?”

    “……”

    泷泽生咧了咧嘴角,“天呐,你是对他们这种人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续和小声哔哔,“我以前哪有这种资历啊……”

    所以说泷泽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什么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吗,以前经常混迹在上层名流之间?

    他这么想着,学着泷泽生的模样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翻找什么?不知道。但估计这里有一些高层贪污的证据?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医院的院长啊,一定有不少人赶着送礼吧。

    泷泽生并不指望能在这里翻出些什么。

    事实上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抓住这种人的把柄,因为那对夫妻死亡的新闻从报纸上来看没有任何的破绽,泷泽生察觉不对劲是因为最近组织的干部桉仁的异动,大概是他的加入和疯狂晋升让桉仁感到自己的地位受了威胁,所以想在别的地方立功。

    泷泽生直接坐在了办公室的主位上。

    他脚一蹬地,旋转椅转了一圈,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视野也跟着旋转了一圈。

    第三个任务世界。

    从徽章上的坐标来看,他来到了自己的第三个任务世界。

    但是这里有意外惊喜给了他,可是他现在并不想这么快的去找曾经的任务对象了。

    因为穿越局大概有人盯住了他的动向,冒然的露面估计还是会像之前两次吃亏。

    以及修正工具人——泷泽生特意用徽章的搜索功能查了一下。

    没查出多少信息,因为他现在已经断了和穿越局的联络了,但还是有零星的介绍信息,上面是说修正工具人在每个工具人做任务的世界都存在一个可用身份,从任务工具人,也就是泷泽生的身份创建起,他就会存在。

    这个“可用身份“的说法就很微妙。

    “所以难不成是可以被取代的克隆体……”

    沉思的泷泽生不自觉轻声念叨着,倏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身后好像站了一个人。

    不,该怎么说……

    并不是站了一个人,而是……

    泷泽生转过了头。

    “……”

    他站起了身,缓步向前走去,随后意外的发出了个惊叹的音节,“嚯。”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倒在了盆栽之后,穿着黑衣——这种天气还穿黑色的衣服,不让人觉得有什么病才怪。

    同样穿着衬衫外套的泷泽生凑近了他,他明显感觉到地上的男人动了动。

    是本能的战栗,这人即使陷入了昏迷也保持着警惕,又或者他只是在因为伤痛而打颤。

    他的嘴唇紧抿,毫无血色,些许混血特征的眉眼和鼻唇,过长的发丝凌乱的搭在他的脸上。

    续和连忙朝他走去,学着泷泽生的模样蹲在地上,“这是谁?”

    “很明显,一个落难的杀手。”泷泽生从他的衣服里摸出来一些有意思的小工具,然后是一把枪……这把枪看着还有些眼熟。

    他看向旁边打开的窗户,些许闷热的风吹了进来。

    他说道,“粗略估计是在宽敞的地方和人火拼,然后逃到了这里,但是呢……”

    泷泽生看着血迹的位置,掀开了男人的衣服,并把碍事的长发拨到了一边。

    男人的腹部没有枪伤,大腿上有。

    伤口被粗略的处理了,不至于失血过多,可能是中了大剂量的麻醉,也可能是中毒,总之他现在昏迷不醒。

    续和也学着泷泽生的模样去扒拉他的头发。

    结果……

    “啪!”

    他伸出去的爪子被无情的打了一下,被迫收回。

    续和打了一个激灵,“怎么了怎么了,我不能碰尸体吗?”

    一般来说只有尸体不能碰吧,要保护案发现场之类的。

    他揉着泛红的手背,并腹诽泷泽生也太无情了,这一巴掌又快又狠。

    泷泽生没应他,小心翼翼的移开了男人的帽子。

    不得不说他倒下了帽子都没有摔开,这个帽子也太合适他的头围了。

    “嘶。”续和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脑袋被开瓢了吧,真的没事吗?”

    黏糊的血液沾在那头稀缺的头发上,看上去很不好清理。

    “有事,感觉问题还不小。”泷泽生的脸色沉了下来,“正好是医院,去急救室给他处理一下吧。”

    “哎?这是个不知底细的人吧……”续和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泷泽生一下子把人抱了起来,他瞪大了眼,顿时就像发现了什么辛秘一样惊愕,“???”

    这,这是……!

    这难道就是……?!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对了,好好拿着他的帽子。”

    “等等,等等等……泷泽大人,你要救这个人吗?然后呢?”续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崩溃的在心里大呼:你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啊,这不就是捡尸吗?!“这个男人是我们的同行吧,他带着那个,那个东西,我们就这么冒然的救他吗,还是说你看中了他的身体条件,觉得他很适合被我们挖过来当同事……?”

    泷泽生觉得他今天异常的聒噪,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被续和理解成了: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看中?

    要不然呢?

    要不然呢?!

    续和大为震惊,他小心翼翼的说,“那我……用我的身份给他登记?”

    “登记什么,包扎完我就会带着他跑路。”

    泷泽生将那把□□塞入了自己的口袋,以防万一。

    “那我们今天的目标……”

    那个院长呢?!不找了吗?

    “今天等不到人了。”泷泽生笃定的说,“下次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啧。”

    他不知道在心烦什么,但还是大步抱着捡来的男人冲去了医务室。

    续和说道,“可这人中了子弹啊,会被调查吧。”

    泷泽生忍无可忍的踩了他一脚,“蠢货,闭上嘴!”

    “……哦。”

    五分钟后,续和知道泷泽生靠什么糊弄过枪伤了。

    他掏出了伪造的警察证件,义正言辞的对医生说他们在任务中受了伤。

    医生们对他肃然起敬,包扎得又快又细心。

    见识过自己上司那一直阴沉沉的,凶神恶煞的脸的续和胆战心惊的觉得他会露馅,谁知转头就发现他被护士小姐搭讪了。

    而泷泽生,带着春风得意般的笑容,正和护士小姐聊得欢快。

    “……!”

    续和简直要被那个笑容晃花眼!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上司有一张不错的脸,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但组织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敢直视他,除了生人勿进的气场,他的表情一直都是不耐烦的,阴翳的,与那双孤狼一般的绿色眼镜对视都觉得自己的小命正在接受审判,于是组织内部对top killer的感官都是又敬又怕的,续和敢骄傲的说只有自己得到过泷泽生的好脸色。

    但是现在!

    他的笑容这么轻易的给了一个陌生人。

    “嗯?”

    续和忽然凝起了神。

    他发现泷泽生一直呆在那个捡来的银发男人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偶尔还会在男人不自觉挣动的时候抬手贴上他的手背,要知道这可是在急救,他在那里就是个碍事的无关人员。

    这份担心是不是有些超出了?

    而泷泽生对医生的解释是,“我想他现在很不安,即使意识不清应该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抱歉,我们是关系非常深厚的战友。”

    银发男人的额头上被缠了纱布,一下子就多出了病恹恹的气质。

    泷泽生看准时机,抱着打上点滴的人就溜了。

    续和恍惚的抬着吊瓶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直接去了医院的地下车库,径直上了车。

    续和打开了远光灯。

    随后,灯光照出了远处一个身形魁梧戴着墨镜的男人,他穿着漆黑的衣服,站在一辆车旁边,虽然没有什么其他怪异的举动,但凭续和多年的经验,那个男人一定在注视着这边,就像盯梢那样精神紧张。

    “?”

    续和回头想告诉泷泽生一声。

    然后他看到泷泽生正在拿捡来的男人的银发打结。

    这一幕直接让续和的手一抖。

    啊……

    总觉得自己更了解了泷泽生的续和神色纠结。

    所以泷泽大人果然是一眼相中了这人吧?!

    第090章 第 90 章

    续和一脸麻木的看着泷泽生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公寓。

    那个公寓是个平层, 首长亲自划给泷泽生的房产,装修风格沿用了黑手党一贯的奢华,泷泽生也从来没往里面带过人或者添置些个人用品, 而如今……

    “这些, 这些, 还有这些, 全都采购一份,花的钱我给你报销。”

    他接过碧眸青年递过来的购物清单, 发现上面有其他型号的贴身衣物。

    “……”续和更加一言难尽了。

    他抖着胆子问道,“泷泽大人, 你是打算……?”

    “嗯?”泷泽生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续和顿时闭了嘴,好吧, 好吧,大人物的辛秘, 不要打听也不要明说好了。

    “还有……”泷泽生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好好看我写的标注。”

    他的眸中似乎含有深意。

    续和乖乖出门采购, 在电梯里遇到了同在这栋居住的同事。

    “晚上好啊续和。”同事热情的朝他打了招呼, 续和看到了中学时期就厮混在一起的好友,不禁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

    “晚上好。”

    同事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最近工作还顺利吧,关于那位大人……”

    一般而言, 组织内是不许说同伴坏话的。

    但是他们可以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传递信息,泷泽生的风评一直都很微妙,难说他到底是受人喜爱还是被人讨厌的上司, 中性回答他是来历不明脾气古怪的大人物, 于是无聊的底层人员们就喜欢通过续和来打听一下这位神秘上司的八卦。

    “……还是那样吧。”续和说道。

    “最近应该还是有些大动作的吧,凭他晋升的速度, 不可能到了干部之位后就闲着了啊。”同事和他在电梯里碎碎念,“晚上有时间吗,去喝一杯?”

    “我可是要随时待命的。”很有跟班小弟素养的续和抓了抓自己的非主流黄毛,选择将泷泽生带了人回来的事情隐瞒下来,“泷泽大人的话,还是老样子,出任务,发现蹊跷,然后立更大的功。”

    ……

    房间里,泷泽生把长发男人的黑色大衣扒下来,好好的挂在了墙上,然后熟练的把人的外衣外裤脱下,把他塞进了被窝。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泷泽生的舌尖翻滚着一个熟悉的音节——Gin。

    受伤大概率会发烧,就算是琴酒的资质也可能会中招。

    泷泽生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光明正大的盯着琴酒发了会儿呆。

    事实上他对于第三任务的记忆仍然是模糊的,当初诊断的脑震荡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好,所以这段记忆的缺失很可能是在时空穿梭时的事故。

    他没有在那个时空交接处迷失自己都算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泷泽生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知道——

    这是自己的任务对象。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那是一种熟稔到极致,可以在这个人面前完全放松的本能。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么意外的情况下重逢,泷泽生甚至感觉到了无措。

    没错,无措。

    他现在的心情估计就像是等待着他去找自己时的太宰治吧。

    长久分别后的时间跳跃感,不知道见面后会说什么的紧张和隐约的不安,以及对于解释自己身份的局促。

    我在等你,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如今的我。

    “说到底……”泷泽生低声自语道,“我们当初是怎么分别的……”

    反正第三个任务之后,他就再也忍受不住,把系统给扔了。

    而如今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对方见了面。

    泷泽生思索了一会儿,盯着这人安稳睡去的眉眼出神。

    然后他放弃了这样荒废时间的做法,走到书房继续解析他的徽章。

    徽章的第二个任务世界也基本已经解锁透彻,泷泽生有一回还不小心打开了实景记录,整个书房都变成了太宰治的房间……不是首领办公室,而是在那之前的,十几岁时的他们所住的豪华公寓。

    泷泽生放着自己的房子不住,非要和太宰治挤在一起,而十几岁的太宰治本来就对居所没有任何的个人感情,大概只有泷泽生在的地方他才能呆住。

    顺带一提,这个房子的隔壁就是中也,中原中也发现泷泽生搬过来后欢天喜地,看到太宰治也来了之后露出了吃了鼻涕的古怪表情。

    哈哈不过虽然他们吵吵闹闹,无数个节日都还是泷泽生带他们过的,用他的话说,这两个人彼此在意又彼此厌恶,而吵闹成了家常便饭,好好说话便成了觉得怪异,不自在,甚至是有些羞耻的事情,而泷泽生是那个让他们凑合在一起的台阶。

    凡是什么事,只要拿泷泽生当挡箭牌就好了。

    “我是来看生的,你这家伙少自作多情了。”

    “只是因为泷泽的请求我才会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

    呆在太宰治的房间里好像更容易安心,泷泽生在这种虚拟投射场景下坐到了地毯上,空调的温度很适宜,他正在复盘第二个任务的一切,并试图探索点儿第三个任务的信息。

    年龄的话……好像又是未成年开始。

    这个设定很寻常了,因为一般任务对象在幼年时很容易被杀害,羽翼未丰满时无比脆弱。

    同龄人更容易获得他们的信任。

    然后找了半天,泷泽生看到——

    一张照片。

    “搞什么……成就性cg?”用游戏语言来形容这张照片,泷泽生把它放大。

    这张照片的个人风格非常强烈,且绝对不是系统抓拍的。

    他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经历了人类信息时代的快速发展,社交平台刚兴起的时候,十一二岁的五条悟还饶有兴致的玩了一段时间,在上面发一些角度神奇的自拍,但因为脸部硬件太强,那些死亡角度成了他的专属特色,熟悉拍照后就完全成了网络池面,一时之间积攒了不少粉丝,某天还洋洋得意的向泷泽生展示了一下那些花痴评论,以及私信里的约会请求。

    然后泷泽生说,“这是很正常的啦,悟长得很帅。”

    “……”雪发蓝眼的少年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说道,“就这?”

    “??”

    五条悟不信邪的指着手机页面上那些暧昧的,有些甚至能称得上是骚扰的文字,“这个人甚至还想要包养我哎~”

    泷泽生神色微动,五条悟细致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就听泷泽生严肃的说,“有些严重,举报他吧。网络上虽然很自由,但不能随地大小便。”

    “……”

    “?”

    “笨蛋生!!”

    “不是?!啊?突然怎么了,干嘛这么说我啊——”

    后来因为某次动态忘了关定位,泷泽生和五条悟出去玩的时候被诅咒师袭击了,五条悟当晚就把自己的社交账号注销了,大概几年后才注册了一个新的吧。

    因为那段时间五条悟沉迷拍照,泷泽生也跟风了一阵子——不得不说五条悟是一个时尚boy。

    这张被徽章保存下来的画面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露出半张因为镜头畸变稍稍拉宽但仍然没有崩坏的脸,一只弧度弯弯的笑眼和唇角,另一个人明显是拍摄者的主要目的——那个人拥有相比亚洲人来说略深邃的五官,一双眼尾上扬,形状细长的眼睛。

    眼神显得犀利又凉薄。

    泷泽生看了半天,硬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出来了搓楞,恼意和无可奈何的纵容。

    ……该不会这张照片又是他在对方不知情的状态下突然抓拍的吧。

    “这个脸……这个脸是不是太幼了……”泷泽生看着自己的那半张脸。

    凭他对自己的了解,这个脸部状态下他应该是十五六岁左右。

    但是另一个少年看着已经十八岁了!这还是抛开了掺外国基因更容易显成熟的因素……泷泽生判断他的年龄是靠着像青少年般细长的骨骼和并不强壮的肌肉线条。

    他穿着黑色的练功服,所以这是他们两个一起在训练吗?

    “在强调武力和资历的组织,几岁的年龄差可不得了……”泷泽生低语道,“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直到肚子感觉到了明显的饥饿,泷泽生才发觉了时间的流逝。

    他把徽章投射的空间影像关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他没有开灯,此时屋里只有微弱的来自外面街灯的光源,泷泽生起身打开了窗户。

    天色很晚了,续和没有回来。

    泷泽生翻开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随后,被盯上的毛骨悚然感顺着脊背蔓延而上,让泷泽生的手指不自然的僵了一瞬。

    他默不作声的收起手机,姿态闲散的转过了身,语调已经染上了笑意,“醒了?”

    即使屋里没有开灯。

    他也看到了银发男人指尖一闪而过的冷光。

    奇怪,刀具都被他收起来了才对。

    ……该不会把他最喜欢的镀银牙刷给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