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白皎咬了咬下唇, 饱满艳润的红唇微微留下痕迹,不敢看他,目光躲躲闪闪:“我们去南洲府了。”
“师父你看, 我给你带了好多有趣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 掏出一堆精美漂亮的小东西, 说珍贵, 也不珍贵, 重要的是心意,而且, 听她说, 这些只有他有。
流风眉眼带笑, 被她哄得很顺心。
白皎轻轻松了口气, 脸颊抵着他心口时, 唇角微微翘起,她喜欢这种被偏爱被关注的感觉,尤其当对方,也是她喜欢的人之后。
曦光被忽视, 彻底成了个边缘人, 开始被抓包的紧张和心虚逐渐消失,反倒觉得还不如被他斥责, 也好过这样被忽视个彻底。
她看得清楚,有白皎在,流风根本看不见其他人。从始至终, 他紧张的都是白皎,自己连个凑数的都算不上。
他对这个小徒弟的偏爱, 简直到了让人嫉妒的程度。
凭什么呢?
曦光紧咬下唇,被忽视的挫败和羞辱让她心情沉重, 脑子里隐约有个念头,隔着一层窗户纸,始终捅不破。
白皎这边,因为刚回来被他看得很紧,她也不在乎,拿着一堆小玩意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起来:“这个要贴在这里,那个就挂在墙上吧……”
流风微笑不语,宠溺地看着她。
她们居住的竹楼由灵竹搭建而成,质地宛若翠玉,阳光下,反射出明媚春光,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甚至连色系都一样,彼此衣袍上栩栩如生的凤栖花纹互相缠绕,不分彼此。
白皎巴巴说了半天,突然察觉不对: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我一切都听你的。”流风上神很宠溺。
白皎恃宠而骄:“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食言呀。”
流风:“当然。”
于是,在主人的默许和帮助下,白皎带来的那些小东西成功入住风雅的竹楼。
不倒翁娃娃,旋转小鸟,翠绿的草编蜻蜓、蚂蚱,还有几个胖乎乎的动物玩偶,挂在墙边,门后,为竹楼带来几分温馨。
曦光把一切看在眼里,她敢说,过去几万年都没这几天的变化大。
至于白皎买的那堆味道刺激的调料,她终于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烧烤?
曦光惊愕,继而想清楚,肯定是种吃食,于是幽幽觑了眼白皎,果然让她猜对了,修炼上千年,她竟然连口腹之欲都没戒掉。
晚上,圆月高悬,凉风习习。
月光朗照大地,为漫山遍野的林木镀上一层霜雪似的银霜。
白皎支起烧烤架,耀光石当做灯火,各种调料腌制好的肉串已经摆在烤架上,根本不用动手,法术操控就行,不过她非要体验一下,红彤彤的碳火上,高温将肉串炙烤得滋滋作响。
她撒上各种调料,一层油一层蜂蜜,香味被碳火激发出来,浓郁的肉香弥漫在人间仙境里。
很是——格格不入。
曦光糟心地别过脸,真是糟蹋风景,可谁让此地主人心甘情愿呢。
她默默去看流风,后者正被投桃报李的白皎缠着,她拿着烤好的肉串,嫣红的唇瓣张张合合,直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
流风一脸笑意温然,两人间互动亲密,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他主动提出要帮她,白皎毫不犹豫出声:“还是我来吧!”
流风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信不过我?”
白皎对手指,眼神闪躲声音也小得可怜:“也、也不是啦,烤肉还是挺难的,我怕你太辛苦了。”
她仰起小脸:“皎皎心疼师父。”
流风:“难道不是怕我烤糊了,浪费了你的肉?”
调侃的话叫她瞬间红透了脸。
流风捏了捏她的耳朵:“玩火这方面,我才是行家。”
他是凤凰,执掌凤凰南明离火,控火对他来说,简直如呼吸一般自然。
不多时,香喷喷的烤肉串就出炉了,看香味,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皎红着脸咬了口,狐狸眼睁得滚圆,看他的目光像是在冒小星星:“好好吃。”
流风觑她一眼,见她脸颊潮红,开心得眉眼弯弯,笑容越发温柔,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让白皎大饱口福。
白皎吃得超级快,可能是修炼的缘故,她的饭量非常大,没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曦光震惊得眼睛都要脱框而出,天宫众位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对口腹之欲看得极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能吃的人!
她怎么那么能吃!
还有,她竟然让流风上神亲自动手。
曦光前所未有的惶恐,说不出的感觉哽在喉头,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
震惊?恐慌?亦或是嫉妒?或许都有。
曦光忍不住出声:“白皎,你怎么能让流风上神做这种事?”
白皎咬着烤肉,惊奇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说:啥?
流风头也不抬,淡声维护道:“皎皎喜欢,我动手做一做也没什么。”
曦光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白皎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在流风准备下一把,熟练得撒料时候,把手里烤好的肉串递到他嘴边,甜甜的女声钻进耳蜗:“师父,你也吃。”
他抬头看她一眼,咬了一口。
黑色眸子平淡如水,白皎却有点发慌,像是被凶兽狠狠盯上,不由自主地攥紧竹签,抿着唇瓣,胸膛里的东西越发鼓噪,咚咚咚地不停敲打。
“很好吃,皎皎。”他说。
声音似乎在舌尖缠绵许久,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白皎慌乱地躲避他的视线:“师父觉得好吃,那就多吃点,我也差不多吃饱了。”
她跑向一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葡萄酒醇香甘甜,可她忘了自己已经喝过栖凤酒,两种酒混在一起,竟然产生奇妙的反应,令她双颊泛红,水眸盈盈,夜风习习吹来,微醺的醉意也随着凉风涌入四肢百骸。
她眨了眨眼,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若蝴蝶振翅,垂落的阴影下,一双狐狸眼波光潋滟,眼波流转间净是妩媚和冶艳,风姿绝艳。
再看曦光,她早就醉得趴在石桌上,虽然看不上烤肉,凤栖酒可不能错过。
和她比起来,白皎竟还算清醒。
流风灭掉碳火,整理完毕,这才朝白皎走去,一靠近就见她眉头紧蹙,男人立刻想到缘由,嫌弃他身上的碳火味。
不由好笑,真是娇气得不像样子,一点点味道都受不了。
白皎也觉得烧烤好吃,可惜就是味道太大,她正想着,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师父……师父过来啦!
白皎蹭地一下站起来,歪了歪头,圆滚滚的狐狸眼里满是娇俏:“师父。”
看她前俯后仰摇摇晃晃,流风不禁伸手护她:“小心点皎皎。”
白皎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其实我、我没多醉的。”
说完突然失重,一下栽进他怀里,硬邦邦的胸膛磕着脑袋,她痛得叫了一声,凉风一吹,刚才那点醉意也随之蒸发。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白皎恨不得马上找过地缝钻进去,手却下意识紧抓他的衣袖。
头顶传来男人温和带笑的低沉嗓音:“怎么不说话了?”
白皎羞得耳朵都红了:“师父。”
她哼哼了两声,眼神闪躲:“我、我刚才就是醉了一点点,现在已经清醒了!”
她比划着解释,没发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白皎急着揭过这一茬,马上岔开话题:“师父,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流风还能怎么办?
自己纵的只能宠着了。
“这是温泉水,师父可以在这里沐浴。”白皎眼睛亮晶晶,兴致勃勃地分享她的秘密基地。
虽然她能像曦光那样施展清洁术,可她就是觉得,清洁术不如实实在在的温水来得舒服。
师父对她那么好,当然要跟他分享。
流风饶有趣味地望着她:“怎么想到告诉我的,皎皎?”
白皎眼珠转动,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想告诉你就告诉你啦,这里温泉特别好,师父你快试试。”
她羞赧得昏了头,去扯他的外袍,忽然停住,反应过来要抽回手,她刚才干了什么呀!
流风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点,别摔倒了。”
白皎: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吗。”
声音淡淡,直白且宠溺。
白皎抿唇看他,对上他调侃的笑容,洒脱不羁,风流温雅,她羞臊地变成一只八尾小狐狸,飞快跑了出去。
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师父你自己洗吧,我去外面。”
他看向平缓水面,眼眸淡淡,褪去了温和笑意后,展露出属于上古神明的威压。
他很开心。
也许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忽然,流风皱起眉头,水温,不,应该是温泉不对,他试探地看向水底,一簇赤红火焰自掌心升起,周遭温度直升,连空间都被炙烤得扭曲起来。
这是他的伴生灵火,凤凰南明离火。
此时火焰摇曳、雀跃,它也感觉到了,流风看向温泉的目光不禁深思。
白皎在外面,靠着岩壁,脸上的羞赧早已褪去,看吧,她果然是个好徒弟,连秘密基地都献给师父了。
虽然,整座凤栖山连带温泉都是他的。
白皎脸上绽开大大的灿烂笑容。
忽然,极高温度向四面八方震荡而出,热意滚滚而来,却在即将接触她的瞬间,消弭无形。
白皎听见轰隆一声,再转身去看,已经晚了。
温泉所在的地方已经坍塌成废墟。
怎么回事?
她人都要傻了,却见废墟向外推出,准确来说,是由结界展开撑起一片片碎石,其上光华氤氲根本看不清里面。
白皎着急的时候,流风的声音忽然响起:“皎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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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着触碰结界,好像戳碰到五彩湖泊,湖面荡起层层彩色涟漪,指尖顺畅地穿过去了,接着是整个人。
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白皎惊愕地睁大双眼。
原本的小型温泉已经彻底扩张,变成一片湖泊,此时湖面上冉冉升起烟雾,池下隐约透出点点淡粉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湖畔的男人。
白皎急匆匆跑过去,眼睛上下扫射,唯恐漏了哪里:“师父,你没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流风等她做完一切才回应:“没事。”
白皎松了口气,又看向大变样的秘密基地:“那这……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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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太过,让她连说话都变得磕巴。
流风神色淡淡:“我刚才发现这里的温泉底下藏着南明离火焰髓,之前的温度是焰髓灵气外泄,索性整理一番,因此动静有些大。”
“现在已经结束,此处我已设下结界,除了你我,其他人皆不能入。”
白皎一双狐狸眼已经睁得滚圆:“师父好厉害。”
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扭过头,问他:“师父,你、你沐浴结束了吗?”
她低垂着狐狸眼,精致如玉的脸颊晕上一团醉人酡红。
流风:“自然。”
“我先出去了,你试试这新换的池子。”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眨眼间,结界里只剩下白皎一个人,舔了舔唇,慢慢下水,温泉温度依旧,却有多了几分让人清爽的灵气,连修炼速度也快了很多。
白皎撩起一捧水,笑得眉眼弯弯,放在外面,这里就是让人抢破头的洞天福地,现在,却是她和师父两个人的。
现在的她还没不知道,温泉的效用可不止这些。
第 162 章
流风过来时, 白皎还没睡醒。
时值午后,天光正好。
雅致的竹楼里,白皎慵懒地躺在竹榻上小憩, 睡颜恬静, 竹榻周边散乱地放置着各种书本, 洁白书页被风吹得翻开, 纸张相互摩擦, 发出哗哗的响声,清脆又和谐。
一束阳光穿过缝隙, 倾洒在少女洁白无瑕的脸颊上, 流风心头一阵悸动。
他轻轻走进竹屋, 收拾书本, 才发现这些都是游记, 翻开的书页上面还有她的批注。
一眼掠去,字迹姿媚。
留言处大概写着某处某地有座山,山上有种野兽,性情凶恶, 暴力野蛮, 吃起来却意外的肥美香醇,细嫩可口。她在上面留下批注: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马上带我师父去吃!
真可爱。
语句鲜活得仿佛跃然纸上。
流风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凉风习习,吹起一缕如墨长发, 露出叫人心折的温柔笑容,爱意也在此刻, 再无遮掩倾泻而出。
“师父?”竹榻上的白皎睁开眼,脑袋还没开机, 只是下意识又有些不确定地说。
“怎么醒了?”
白皎马上坐直,方才还睡眼惺忪,此时已经睁大双眼,欢喜地说:“师父,你怎么来了。”
嗓音沙哑,带着睡醒后的松弛和慵懒。
“我怎么不能来?”流风把书合上,端的是风流潇洒。
白皎瞥见他手上的游记,瞬间涨红了脸,她支支吾吾地问:“你没看吧?”
流风笑容清浅:“你说呢?”
白皎彻底红透了脸,连耳朵尖都染上一抹绯红,她小声嘟囔:“你怎么这样,这是我的私人笔记。”
啊啊啊,上面还有她的批注呀。
“皎皎在想什么?”
白皎刷地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漆黑凤眸深邃如渊,却又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廓。
白皎怔了一瞬,心跳飞快,不敢再看他,嘴巴开始不停说,像是想遮掩住这一刻的失态:“师父,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流风知道她生气,倒也不急。
上千年的相处让他十分清楚小姑娘的脾气,捡着说了几句,夸赞她写的很好。
白皎眉开眼笑:“当然啦,我在上面做了好多攻略,等以后我修炼有成,就带着师父一起出去,老是在凤栖山,我都待腻啦。”
糟糕,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白皎捂住嘴巴,狐狸眼睁得滚圆。
流风坐在竹榻一边,凤眼微眯,狭长眼尾隐约勾勒几分笑意:“这么说,你不喜欢待在我身边?”
“不是不是才不是!”白皎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她舔了舔唇,拽着他的袖子:“我就是……就是……”
“我想和师父一起,游遍大好河山。”
“有师父的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厌烦。”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可落在他耳畔,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动人,流风细细描摹她的轮廓,心跳愈发的快。
他随手拿起一本游记,垂下眼眸:“那你打算先去哪里呢?”
白皎伸出脑袋:“是这本大明山游记呀,这本我最喜欢了,书上写东荒的大明山里有种好吃的果子,还有特别鲜嫩的肥方兽,到时候我们出去游历,我给师父打一头,就地就能烤着吃。”
“还有毕方国的刹海星境,听说特别漂亮,能看见天河倒挂,星海悬湖的画面,我们吃饱喝足可以去赏景……”
流风凝望她,白皎沉浸在欢喜里,尚未发觉,游记里一处一处的景物,她如数家珍,她说着自己对未来的计划,而这些计划里,哪一处都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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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流风心头软成一片。
欢快活泼的女生在竹楼里回荡,间或夹杂着男人低沉磁性的附和,楼外春光和煦,朗照大地,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白皎和师父一起做着出游计划,吃吃喝喝乐不思蜀,瓶颈反而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完全忘记了狐狸叶玄的存在,也忘了曦光,并非不在意,而是白酒有自己的计划,况且,还有个藏在暗处的主系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来捣乱。
她做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或许是剧情牵引,备受冷落的曦光出去好几次,偶然和山下小木屋的叶玄相遇,后者蹭着凤栖山外溢的灵气修炼,身上伤势渐渐好了许多。
他虽生活中灵枢山里,性格却很羞赧,没说几句便羞涩得面红耳赤,曦光本就是个调皮性格,又对他颇有好感,两人渐渐相熟,甚至一起再去人间游玩,叶玄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后,担任起守卫者。
渐渐的,竟也成了朋友。
这一日,曦光告别叶玄回到凤栖山上,跨入结界便被天上的情况吸引全部目光,湛蓝澄澈的天穹之上,赤红色的凤凰翱翔天际,五光十色的羽毛呈现出绚丽夺目的光泽,刹那间,曦光甚至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这是……流风上神!
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退回一刻钟前,凤栖山上云霞烂漫,大片大片的凤栖花烂漫盛放,随风摇曳,如云似火铺满大地。
风景秀丽,氛围更好。
流风过来指导白皎修炼,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时间,只不过是,从开始偶尔指点两句,到后来一对一名师辅导,时间也越来越长。
流风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太短。
他还没靠近,便见背着白皎鬼鬼祟祟地做着什么,不禁眉头一挑,步履也开始放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皎眉眼弯弯,狡黠的狐狸眼此时已弯成一弯弦月,忽然听见身后响起男声:“皎皎,你在做什么?”
她短促地叫了声,吓得险些跳起来,动作却飞快,双手背后,藏着掖着,这才抬头看他,明媚的眼此时微微闪烁,心虚感几乎要透出来。
白皎:“没什么没什么。”
“是吗。”流风轻笑一声,缓步朝她走来,每走一步,白皎便绷紧一分,背在身后的双手掌心沁出汗渍,愈发攥紧。
“那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极淡,凤眸深邃锐利,俨然已看穿她的伪装。
白皎还想强撑,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她卸下紧绷的双肩,舔了舔唇,嫣红唇瓣晕上一层莹润,好似晨风中的玫瑰,娇艳欲滴。
“是这个啦。”她抿着唇角,双颊发烫,洁白如玉的小脸悄无声息地晕上一抹酡红,妩媚又动人。
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流风微怔,白皎已经飞快递过来,他细细端详半晌:“是孔雀吗?”
白皎瞪他一眼。
流风:“锦鸡?”
白皎气得脱口而出:“这明明是凤凰啊!”
她亲手画好的,卖糖画的老汉都说她聪明伶俐,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她愤愤地想,真是没眼光!
流风眼角微弯,轻轻地笑起来,凤眸深邃明润,显然早就知道了,故意那么说,逗她玩儿。
白皎反应过来,何止脸上,耳尖脖颈纷纷染上一层嫣红,又羞又恼地怒瞪他:“你故意的!”
那双妩媚清透的明眸好似汪着一池清泉,因怒气翻搅得波动涌现,水光潋滟,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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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心头一阵悸动:“我错了。”
“这是你做的吗?很好看。”
白皎被他一番顺毛摸,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残余情绪让她哼了一声:“当然啦。”
“我的皎皎真聪明,做什么都好。”
流风毫无保留的夸赞,让她脸颊滚烫,即使开心得狐狸眼都弯成了弦月,嘴上还别别扭扭地谦虚:“其实还好啦……”
哄好了人,她连糖画来自哪里都说得清清楚楚,并举起自己手里的八尾小狐狸,憨态可掬,惟妙惟肖。
“除了师父,我还画了一个我,师父你看。”说着忽然情绪低落:“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现在就被你发现了,我的惊喜没有了。”
见她失意,流风笑得温润:“没关系,我现在也很开心。”
“真的?”
“你何时见我说过假话?”
白皎抿了抿唇:“我信师父。”
目光清澈又笃信,映照着他的隐晦心思,好似摊开在月光中,无所遁形。
他岔开话题,看着手里的凤凰糖画:“这是凡人神话中的风凰吧。
白皎睁大眼睛,听出弦外之音,沮丧地咬了口狐狸脑袋,麦芽糖在嘴里融化,甜意从舌尖流向喉咙,声音好似被蜜糖裹缠,有些发闷:“啊,不像吗?”
流风定定凝视她,目光包容又温和:“和我原身有几分相似。”
他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年轻时翱翔天地,掠过山河川泽,自然有人见过,只是流传越久,便越容易失真。
见她蔫蔫低头,提不起精神,流风笑着问她:“你想见到真正的凤凰吗?”
白皎呆呆怔怔,几乎回不过神,好半晌,才消化他话里的意思,立刻脆声回答:“好啊!”
她说完仿佛反应过来,脸颊绯红,期期艾艾地拉住他的衣袖:“可以吗?”
流风心头发软,嘴里却调侃道:“刚才是谁那么欢快地答应我?”
白皎:“师父!”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下一刻,赤红色光焰拔地而起。
白皎愣愣地看着,澄澈眼瞳倒映耀眼红光。
它身形庞大却不显粗笨,反而有着极其优雅的姿态,张开的羽翼宽大而有力,每一次振动都能卷起强烈的飓风,每一根羽毛都呈现出华丽灼目的赤红,犹如镶嵌繁星的夜空,又似五光十色的华光,闪烁着迷人的光辉。
头顶羽冠高耸,宛若王冠,长长的翎羽色彩斑斓,华光氤氲,随着它展翅翱翔于天地之间,华美绝伦的翎羽似神话中的长虹贯日,美得令人窒息。
这一刻,满地绚烂夺目的凤栖花也在一瞬间,黯然失色,天地间好似只余下那只华美绝伦的凤凰与他周身令人畏惧的炙热焰火。
直到它忽然转身,庞大华丽的身躯出现在眼前,白皎听见他的声音,纵容又充满蛊惑意味:“皎皎想不想上来?”
第 163 章
翱翔天际的凤凰背上, 正端坐着一个红衣少女,风声呼啸而过,凛冽的罡风在靠近她时, 悄然消弭于无形。
白皎趴在凤凰背上, 从上往下俯瞰, 山川缩小成一个个青色的圆点, 河流宛如一条条素练点缀在大地之上。
“好漂亮。”她赞叹地看着下方的风景, 一面收紧双臂,眼见自己几乎飞入云层, 下方一切都缩成一个个黑点, 胸腔里的心脏也像是失重般急促跳动。
紧张、刺激, 藏匿在身体里的兴奋犹如火焰被点燃。
华丽绝伦的凤凰仰起高傲的风颈, 一声凤鸣清脆嘹亮。
任谁也不会想到, 他会让她坐在自己背上。
流风在高空盘旋,逐步攀升,巨大的刺激让白皎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贴紧, 温暖中伴随着幽幽暗香。
白皎兴奋得厉害, 娇嫩白皙的脸颊贴着五光十色的翎羽,她眨了眨眼, 不由自主地抚摸那些漂亮翎羽,轻柔至极。
却不知道,他的羽毛最敏感不过, 最细微的触摸也无法忽视,轻柔的动作让他全身紧绷, 动作却没一丝停滞。
流风听见少女舒缓的心跳声,感觉到她温暖的体温, 她的轻柔抚摸,指尖温热辗转升腾,却好似火山熔岩一般,几度将他烧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皎趴在凤凰背上,脸颊低垂,贴着他脖颈上的翎羽蹭了蹭,小幅度的撒起娇来,她低声呢喃:“师父,我好喜欢你呀。”
狡黠的狐狸眼弯如新月,脸上也绽开满足又灿烂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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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中的她并不知道,身下的凤凰动作一滞,又陡然攀升,直上云霄,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愉悦无比。
谁也不曾注意到下方凤栖山里,曦光仰头无比震惊看着这一幕,震撼于流风竟露出凤凰真身,那般华丽又如梦似幻的画面,更震惊他竟然让白皎坐在自己背上。
那可是——流风上神!
看似温柔洒脱,实际上却最是高傲的存在,他是世间仅存唯二的远古上神,连当今天帝都不敢轻易得罪。
曦光虽然与他熟识,可她更清楚,对方不过照顾自己是小辈,才对她温柔和善,天光直刺双目,那么难熬的灼烧感也没她移开视线,紧紧盯着华丽优雅的凤凰,她从来没被他这么纵容过!
如今他竟然这么宠溺白皎,一只弱小的狐妖,他们认识才多久?不过一千年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曦光咬紧下唇,之前种种浮现在脑海里,宛若一颗颗散乱珍珠,砸得她凌乱无措,难道……
脑海里闪过一抹灵光,一切串联成线,她终于想通,那么亲昵的举动,他们怎么会是师徒,他们何止是师徒。
分明是恋人!
这念头甫一浮现,曦光自己先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师徒恋!
流风上神乃是凤凰始祖,远古上神,竟然会喜欢一个资质低劣,血脉不纯的八尾狐狸!
也许是白皎引诱他呢?
念头一出,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抓住,曦光越发笃定,肯定是这样!
在她眼里,流风上神是天生的白云,白皎就是地底的污泥,天上高高的月亮,怎么能被野狐狸玷污。
殊不知,一切都是她以为。
真正不自信的是流风,小心翼翼、心思龌龊的人,也是他。
自打发现这个秘密后,曦光便格外注意两人的互动,她越看越笃定,流风有情,白皎有意,两人每每凑到一起,氛围便格外亲密无间,也突显得自己那么碍眼。
曦光心头气闷,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就算想说,也不敢轻易挑明,躲在暗处抓白皎把柄?
一段时间后,曦光终究无奈放弃。
白皎生活实在是单纯。
整日不是枯燥乏味的修炼,便是和流风上神讨论,导致曦光就算有心想抓她心机深沉勾引师父的把柄,也抓不到一点。
最后只得悻悻放弃。
曦光忍不住感叹,白皎这只八尾狐狸运气真好,一千多年前被流风上神捡到,南荒虽不如西荒荒凉,却也有许多豺狼虎豹,她一只小狐狸怎么走到凤栖山的?
不想了。
她暂时不想在凤栖山呆下去,便郁闷地回到天界,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兴致缺缺。
“小曦光?”
熟悉的声音响起,曦光转过身,怀疑又犹豫地看过去,看清来人之后,立刻转为惊讶:“二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正是沧澜上仙,也是曦光的叔叔,天帝与天后育有三子,大皇子乃是曦光父亲玉溪,沧澜行二,是玉溪一母同胞的兄弟,三皇子成玦在天界担任闲职。
曦光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数千年前,沧澜已被天帝爷爷派去掌管南海事务,在那之后,他便一直住在南海碧心水宫,就连曦光这个他最喜欢的侄女,也与他许久未见。
因此,再次见面,曦光只觉惊讶,很快便欣喜道:“二叔,我好久都没见过你了,这次是上天是来述职的吗?”
沧澜闻言神色微顿,却没解释,只说:“小曦光也长大了,知道关心二叔了,以后你就能常常看见我了,开不开心?”
曦光连连点头,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只剩下见到亲人的喜悦:“当然开心!”
整个天界,除了天帝爷爷,二叔是最最宠她的人,连她亲生父亲都比不过,有时候她都苦恼,二叔实在是太宠自己,甚至对他的孩子都不怎么在乎。
因为对自己亲生孩子不管不顾,且多情薄幸,沧澜此人在天界风评极差,众人都说他性情浪荡,过于狂放。
曦光还是很喜欢他,谁都能说他,只有她不能,因为叔叔对她是真好,就连父母没他这么宠她,知道她在天界生活乏味,他就经常带她偷溜出去。
许久未见,曦光拉着他说了许多事,二叔默默倾听,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慈爱的表情,曦光眼神微闪,不禁想到凤栖山上的流风上神,心里很不舒服。
沧澜一眼看出她闷闷不乐,便问道:“小曦光,你怎么了?有心事?”
曦光摇摇头,勉强撑起笑容:“见到二叔就什么烦恼都没啦。”
沧澜上仙心中叹了口气,也是,曦光如今已经三万多岁,是个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心事。
他忽地出声,示意她看过来,曦光不明所以,却见男人摊开掌心,瞬间摄住了她的视线——
一颗微凉细腻的珠子已置于掌心。
“此物名唤碧海明珠。”沧澜沉声介绍。
碧海明珠果然不负其名,珠身浑圆剔透,清澈似沁润一汪碧水,灵宝有灵,氤氲起一层五彩灵光,漂亮极了。
沧澜告诉她:“这是我为你祭炼好的法宝,你随身戴着,可以护你周全。”
他最清楚自己这个大侄女的脾性,活泼爱玩,一旦没人管束,她就跟皮猴似的,哪天偷跑出去,招惹是非,凭她那神女修为,定然要吃大亏。
沧澜想到这,忍不住劝诫几句。
曦光已经开心地碧海明珠,听见叔叔这样说,顿时不乐意了,噘着嘴反驳他瞎说。
沧澜摇头叹息,罢了。
他又说回刚才的话题:“现在开心了吧?你可是天界帝姬,有我和阿兄阿父宠着,谁也不能欺负你。”
曦光脸上表情凝滞,眨了眨眼,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握紧珠子,微凉的触感让她蓦地回神,低着头小声说:“二叔,我知道的。“
她心虚得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还在想着怎么略过这个话题,一抬头,人已经走远点。
曦光瞬间松了口气。
“姐姐!”
急促的脚步声临近,声音主人已至跟前,曦光见到她,脸上扬起笑容:“幽水。”
说话之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幽水神女,姐妹俩性情迥异,若说曦光活泼顽皮,幽水便人如其名,沉默安静,眉眼坚毅英气,容貌亦是美艳绝伦。
“姐姐,你刚才是在跟沧澜叔叔说话吗?”
曦光没有隐瞒的必要,爽快地点了点头,却见幽水皱紧眉心:“沧澜叔叔他……他风评有些不太好,姐姐你还是少接触他吧。”
吞吞吐吐半晌,幽水才说出这句话。
听见她的话,曦光眉头紧锁,还有些意料之中,幽水性格虽羞涩却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妹妹,与她关系向来要好,她也知晓幽水一直不大喜欢沧澜叔叔。
可是……
曦光轻点她的额头:“胡说,沧澜叔叔才不是这样的人。”
幽水捂住额头,着急地想要反驳:“姐姐。”
对上她的目光,她忍不住低垂眼帘,才敢解释:“你不在天界不知道,沧澜叔叔有多冷情。前段时间元归上仙突然来到天宫,当着众人的面提出与他和离,他竟毫不迟疑地同意了。”
当时幽水就在旁边,看完全部始末。
元归上仙乃是沧澜妻子,与他育有四子,可他竟让也能舍弃一切,整个天宫姐姐对她最好,所以幽水见她方才跟沧澜有牵扯,当即便着急了。
她信誓旦旦:“他能抛妻弃子,可见是个薄情寡义的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幽水盯着脚尖,嘟囔着心声,却没看见对面曦光一脸惊愕,她只离开了几天,竟然错过这么多的事,也明白了为何方才问叔叔,对方却是那样一副表情。
不过要是因此让她继续在天宫呆着,她也是不肯的。
至于叔叔不是个好夫君,好丈夫,其实曦光早就有所察觉,就叔叔平日放浪形骸的样子,实在不像有什么责任心。
可要因此远离他……
曦光沉默不语,眉头紧锁,整个人像是分裂成两半,一半说叔叔人品实在是差,而且妹妹也是好心。一半说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方才还送了碧海明珠,是他亲自祭炼的法器呢。
幽水见她动摇,忍不住加了把火:“何止这些呢,我之前听仙侍说,叔叔早些时间处处留情,留下不少子嗣,一千多年前,他有个女儿在南荒走失。”
“那是叔叔和凡间狐妖生下的孩子,虽然随了狐妖母亲的妖狐血统,是个资质低下血脉不纯的狐狸,可是,那到底是他的骨血啊,身为陌生人的侍从都急得不行,叔叔作为亲生父亲,竟然连找都没去找。”
“你说什么?”曦光原本漫不经心,忽然听见这件事,登时忍不住出声。
幽水的话不啻于一道天雷,震得她神魂出窍。
曦光不断重复:“南荒?你确定她丢在南荒吗?你确定她是个狐狸,又丢在南荒?”
幽水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却还是肯定了姐姐的质问:“当然,那个小狐狸没有随叔叔血脉,却随了狐妖血脉,你也知道,天宫侍从对狐妖的态度,他们向来是鄙夷不屑的。”
曦光心乱如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真巧,实在是太巧了。
白皎也是一千多年前出现在南荒,还是资质不好,根脚不稳的狐狸,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似的。
咚咚咚地,直敲得她耳膜发震。
之后幽水再说什么曦光全然不知,因为当时正被天帝爷爷带去修炼,从始至终她全然不知,为了确保真实,她又在天界奔走几天,终于确定那就是白皎。
她是神妖结合的产物,还是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这个念头蹦出来,曦光眼睛越来越亮,对啊,他们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她一个人多可怜,也没有父母陪伴,按照辈分来说,她还要叫白皎一声堂妹呢。
曦光越想越觉得合理。
如今叔叔妻离子散,白皎也是孤单一人,她这是在做好事,功德一件。
于是,等曦光归来,面对白皎时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她看她的目光炙热,态度亲昵,热络的模样让白皎很不适应,也不喜欢。
她轻蹙眉心,直觉告诉她,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几天后曦光单独找她聊天,开始说了些天宫的趣事,她的童年玩伴,亲人朋友。
白皎:“……”
这些她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很讨厌、很讨厌天界!
否则,当初她就不会决定逃走,曦光觉得天界好,不过是因为她是天界最受宠最尊贵的帝姬,她的父亲是下一任天界之主,所有人都捧着她让着她。
有人说过,当你功成名就身居高位时,你在周围全是好人。
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
或许曦光也看出白皎不耐,忽然笑着说:“堂妹。”
白皎眉头一挑,诧异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曦光笑容灿烂,满面春风,还想牵起她的手,白皎反应很快,并往后退了一步,嫌弃的明明白白。
曦光表情一僵:“堂妹,我知道你是我的堂妹,也许时间太久你也记不清了,白皎,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的堂妹,是天界沧澜上仙的女儿,你本该是我天界的帝姬,和我一样,享受尊荣。”
白皎忽地轻笑出声,明眸含满轻嘲:“曦光神女莫不是说笑了,我爹娘死了不知多少年,哪里冒出来的新爹。”
一句曦光神女,语气冷淡又疏离。
偏偏曦光不自觉,满心都是做好事的激动,对白皎解释起来:“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我二叔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弄人。而且……”
她停顿几秒,真挚地说:“他到底是你的父亲,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他吗?回到天界之后,我也会求天帝爷爷,让他帮你恢复身份,成为天界尊贵的帝姬。”
曦光信心满满,那么大恩惠,她以为她听到之后,一定欣喜若狂。
不远处,另一双眼和她一样,看向事件主人公,此人正是流风,他只是听到动静过来探查,何曾想到会听见这样的事,从开始到现在,他听完了全部始末。
皎皎,要走吗?
离开凤栖山,离开……他?
宽大衣袖遮住他垂在两侧死死攥紧的手,俊美的脸上一片淡然,狭长深邃的凤眸低敛,遮住眼底一片晦涩深暗。
胸膛里仿佛燃烧一团火,使他周身泛滥浓重威压,树木剪影垂落,粉色衣袍的上神长身玉立,置身于明暗交界处,一半是灿烂明亮的白昼,一半是阴郁晦涩的黑暗。
“师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皎看也不看曦光,快步朝他走来,明媚的狐狸眼底,欢喜清晰可见,她的下意识反应,又或者说本能依赖令他心头微动,滋生的魔性似乎也在瞬间散尽。
白皎抓着他的衣袖,语气里满是坚定和不舍:“师父,我不想离开你。”
流风眼角微弯,前跨两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小姑娘死死挡在身后,再抬眸,看向曦光的眼神竟无比淡漠:“曦光,你说这话要有真凭实据。”
“还有,”他顿了顿,“即便此事是真的,也要征询皎皎本人的意愿。”
“你听见了,她说她不愿。”
他永远忘不了初见时小狐狸狼狈不堪的模样,倘若那些亲人是真的,当初又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流风眉峰紧蹙,周身冷意弥漫,凌厉目光下曦光节节败退。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里满是遮都遮不住的心虚,她不敢说当时的真相,更不敢说是她叔叔靠不住,孩子丢了也不在意,连找都没找过。
曦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咬着下唇呐呐无言。
知道自己操之过急,曦光连忙认错:“对不起,流风上神,是我太急躁了,我没有弄清楚就来找白皎,让她为难。”
她眼中含泪,那张娇美脸蛋上写满了委屈和伤心,黛眉紧蹙,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遍遍地认错,整个人也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垂头。
流风指尖微蜷,目光闪烁,原本要斥责的重罚,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
大概是因为往日的情份吧。
作为隐退的远古上神,流风所处的栖凤山,位于南荒边缘,邻近东荒,地方算不上荒凉,却几乎无人敢去打扰。
只有当时年幼的曦光敢靠近,当时她还未成年,不过是个小娃娃,本着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流风便照顾几次。
因此,曦光在天界的地位越来越高,谁让她得了远古上神的青眼,即便只是几分照顾,也是别人磕破头求也求不来的优待。
流风察觉几分不对。
不知为何,对上她,他总会不自觉地宽容几分。
他对她有种熟悉感,偶尔又很不耐烦。
以往他不在意,如今忽然清醒,只觉十分蹊跷,他下意识要拿九霄琴推演,九霄琴与南明离火都是他的伴生灵宝,南明离火焚尽污晦,九霄琴推演万物。
流风是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只凤凰,执掌命运大道,即使隐居许久,也无人敢轻视。
现在不是时候,流风忍住了。
他转而去看曦光,目光冰冷得仿佛粹上一层寒霜,再不复之前半分温和,语气亦是冷酷无比:“那些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现在从我眼前离开。”
曦光无地自容,难堪地捂住脸,溃败而逃。
他转而去看白皎,眉眼蕴藏的冷意在触及她之后,如初雪消融,春风破冻,温柔得令人沉醉:“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徒弟,有我庇护。”
其实根本无需多想,单看曦光吞吞吐吐的态度,他就知道里面另有隐情。
白皎沉默不语。
流风眉头紧皱,以为她被挑起伤心事,心中难受,一时之间,慌乱得手足无措。
以他的手段和阅历,哄人不过手到擒来,可当对象换成她,他珍之爱之的心上人,任他有万般手段浑身解数也无法发挥。
实际上,白皎早就忘了渣爹,她在意的是他对曦光的态度,刚才他片刻犹豫,白皎一直看在眼里,是心软吗?
察觉到自己内心,白皎顿时僵住身体,仰头看他,声音闷闷地说:“我知道。”
不该是这种反应。
流风眉头紧锁,敏锐察觉到她心情不虞,脸色一瞬紧绷起来,不由紧张出声:“皎皎,你怎么了?”
白皎轻轻摇头:“没什么。”
她相信除了自己,流风不会喜欢其他人,毕竟他的偏爱是那么明显,可这不妨碍她会吃醋。
曦光和他相识数万年,自己却才出现一千多年。
更何况,她还有那张脸,白皎一直刻意忽视的事实,此时猝不及防冒出来,叫她忍不住咬牙切齿,攥紧拳头,主系统可真会恶心人!
曦光顶着自己曾经的模样又哭又笑,叫人尴尬又憋屈,白皎不相信这是巧合!
也许,他的纵容就有一部分是因为那张脸,虽然只有她有记忆,流风的灵魂一直没变,可是,对于曾经爱人的脸产生一些天然好感,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啊啊啊没问题个大头鬼!
白皎突然气鼓鼓地瞪他一眼,语气酸溜溜地:“师父对曦光神女可真好!”
当初他对自己疏远,却故意纵容曦光,白皎抿紧唇瓣,身上凭空冒出酸醋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忧。
因为有所求,她才会患得患失。
流风一头雾水,对上她嗔怒的目光,瞬间恍然大悟,她是生气,是因为曦光?不,也许是因为他方才对曦光的处置。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感觉?
想通关窍,流风迎着白皎恼怒目光,忽地轻笑一声,漆黑凤眸漾起一片笑意,他俯下身,声音浸满愉悦:“皎皎,让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直白得近乎告白。
语气更是真挚无比。
他等着她的回答,忽然被她抓住衣袂一角,白皎轻轻晃了晃,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就不好奇吗?”
流风一怔,见她低垂眼睑,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偶尔露出黑漆漆的眼珠,水盈盈,似一双蜜丸浸润在清水里,直叫人心折。
白皎润了润唇:“之前曦光说的事,都是真的。”
流风眉头轻挑。
白皎:“我骗了你,我是沧澜上仙的女儿,不过他对我不怎么在意,我资质也不好,修炼很慢,在天界待的很不快乐,所以我找机会偷偷逃了出去。”
她的话没说完,流风已经捂住她的嘴巴:“皎皎,别说。”
她眼珠滚动,径直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眼底一片幽暗沉郁,一眼望去,满眼都是心疼。
通过她寥寥数语,流风已然能过想象她曾经的处境,定然极差。
否则,她也不会用逃这个字。
连带着,他对曦光也迁怒起来,后悔之前对她处置太轻,他虽隐居却也知晓天界风气,四海八荒以天界为尊,数万年不曾变更,助长天族人嚣张气焰,因此,天界风气极差。
正如他曾见过的人间王朝。
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六七岁。
那样小的孩子,没有大人看顾,又无修为傍身,她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流风用头发丝都能想到。
心脏骤然紧缩,仿佛有条条看不见的丝线割开他的心室,剜心之痛,莫过如是。
白皎还在等他回答,流风忽地张开手臂,抱住她,男人的臂弯似坚固的堡垒,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白皎一怔,低沉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皎皎,我会护住你。”
他认真地看着她,狭长凤眸清晰倒映出她的轮廓,虔诚且认真,没人能过怀疑他的真心,白皎也是。
她故作轻松粲然一笑:“师父你可一定要记住。”
白皎伸出小拇指,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嫣然一笑,她让他也跟着一起做,两人拇指轻轻触碰,直至勾在一起,白皎声音清甜,眼眸认真:“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流风拧眉,补充道:“一百年太短,一辈子正好。”
小姑娘懵懂地抬头,狐狸眼只看着自己,流风呼吸一滞,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面上温然如水:“我会一直陪着你。”
嗓音极富磁性且低沉,又意味深长。
白皎抵着他的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震得耳朵发酥,她揉了揉耳朵尖,白皙如玉的小脸微微仰起,霞飞双颊,笑靥如花:“师父你真好。”
“以后我要努力修炼,争取不让师父失望!”
“嗯。”流风淡声应了一声,已经在脑子里思索修炼方法,不知不觉间,全副心神已落在她身上。
但他却心甘情愿,犹如舔蜜。
第 164 章
望着远处的凤栖山, 曦光满脸悲愤,她从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她到底做错什么?
自己明明是一番好意,二叔沧澜上仙的孩子很多, 有些比白皎还惨, 她愿意帮白皎, 就是看在她是流风上神徒弟的份儿上, 可她非但不领情, 还要这么羞辱她,真是不知好歹!
曦光怒气冲冲地甩了甩衣袖, 愤怒之下, 竟是主动回了天界, 毕竟, 这里才是她的主场。
这次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一转头, 就被天帝逮了个正着。
“曦光,你怎么回来了?”天帝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地看向孙女。
曦光吓得全身僵硬,暗叫一声糟糕。
因为太过恼怒, 她忘了掩盖行踪, 被天帝爷爷逮个正着,天帝是她的亲人, 又对她十分宠爱,如今遇见她应该开心才对。
可曦光耸拉着脑袋,蔫蔫不乐的没出声, 脚下像是生根般,一动不动。
实在是天帝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严重。
起因要从她出生时的天地异象说起, 众人以她是远古上神转世,因此天帝对她寄予厚望, 可惜她从小性格跳脱,不爱修炼,期望孙女成凤的天帝强硬地将她从父母身边带走,亲自督促。
那段时间的经历——
曦光狠狠打了个寒颤,她连想都不愿去想,委实太过可怕!
“曦光,怎么不说话?”天帝沉声问她,威严无比,“流风上神肯纡尊教导你,你可不要耍小性子。”
曦光僵着身体,紧张中冷不丁听见他的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非是羞涩,而是耻辱。
是她耍小性子吗?
她是被流风上神赶出凤栖山的。
曦光对上天帝爷爷质疑的目光,一股委屈涌上心口,不禁悲愤交加道:“哪是我耍小性子,明明是流风上神偏心!”
从小到大,她就没丢过这个脸!
天帝审视着悲愤的孙女,眼中划过一丝暗芒,还有些不相信,并非他糊涂,实在是曦光以往为了逃避修炼,什么招数都用过,实在过于顽劣,可他对她寄予厚望,怎肯就此放弃。
“曦光。”天帝叹息一声:“爷爷也是为你好,我让你跟流风修炼,他乃是远古上神,阅历丰富,你如今已经三万多岁,还是神女修为,让知晓你降生时异象加身的众仙怎么看?”
他亲自检验过,孙女天资非凡,就是懒散,不肯努力修炼,须知,在这四海八荒,最重要的便是实力。
被他这么一说,曦光态度软化许多,可她还是憋着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没做错什么,明明是……明明是……
她终于忍不住,对着天帝抱怨道:“天帝爷爷,流风上神哪有时间教导我,他正忙着照顾他的小徒弟呢。”
“徒弟?”天帝眉头紧皱,骤然停下动作,疑惑的目光投向孙女:“流风上神哪里来的小徒弟?”
竟然连他都不知道。
曦光张了张嘴,想到白皎和流风的关系,又抿紧嘴唇,可她到底年轻,心思浅显得仿佛路边的水洼,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天帝不过三言两语,便套出事情全部真相。
流风上神新收的徒弟,竟是一只资质低劣的八尾狐狸。
他皱紧眉头,目光幽幽投向孙女:“曦光,此事我已知晓,你无需再管,你现在的主要目的是继续修炼,昔日流风上神对你处处照顾,你就算心里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爷爷,我——”
天帝挥手,打断她的话:“好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修炼,要是办不成,就由我来亲自教导。”
曦光心神一震,直直对上他严肃目光:“你已经三万岁了,成年许久,修为却还是神女境界,曦光,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曦光头皮发紧,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姿态倒是乖巧,蔫蔫地说:“爷爷,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所以,你千万别来教导我!
她被之前的经历吓破了胆,一想起来就心乱如麻,畏惧不已。
天帝无奈地看着孙女,深知她的脾性,千娇百宠出来的娇纵性子,吃不了一点苦,几万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偏偏她也不够争气,堂堂帝姬,在流风上神眼里,竟然连只小狐狸都不如?
曦光也觉得憋屈又难受,自己一腔好意被白白辜负,分明是那白皎不识好人心!
叫她忍不住嘟囔:“什么野狐狸,明明是他的道侣。”
声音极低,但是天帝修为高深,距离又这么久,让他想不听到都难。
天帝:“你方才在说什么?”
曦光飞快摇头,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了:“没、没什么!”
天帝不怒自威,淡声说道:“我刚才已经听见了,什么道侣?你还瞒着我什么了?”
曦光见瞒不住,蔫蔫地说:“你都听到了……”
她斟酌一会儿,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流风上神会喜欢一只野狐狸,可他的偏爱不能作假,她撅着嘴说:“流风上神喜欢白皎,就是他的八尾狐狸徒弟。”
“至于白皎,我前不久才知道,她并非什么野狐狸,是一千多年前二叔与凡间妖狐结合,那妖狐诞下的亲生女儿,我去找她让她回来,她非但不肯,反而引得流风上神发怒,将我牵连出凤栖山!”
最后一句,简直灌满了怨气。
天帝缄默不言,他却并不像表面那样淡然,一时心情复杂。
曦光三言两语,让他想起天宫曾经那只继承母亲狐族血脉,资质低劣修为缓慢的小狐狸,不禁眉头紧皱。
那个劣等小妖,竟然会被流风看上。
天帝既震惊又怀疑,还有对孙女不争气的失望。
曦光不甘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这下她更不敢说,白皎虽然才一千多岁,修为却比她还高,已经快要突破上仙之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转念一想,心头愤愤:肯定是流风上神给她用了不少好东西吧。
她那样的资质,没有天材地宝辅助,就算修炼一万年也不会是现在的实力。
这她可就猜错了。
白皎修为实打实的都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刚开始她也不过是个孩子,流风偶尔指点几句,她的资质低劣,可悟性心境样样不差,不断苦修之下,才有了今天的修为。
爱人她要,实力她也要。
白皎从不是依附别人的菟丝子,她会努力变强,而鱼与熊掌,她都想要,她也全都做到了。
曦光说完自觉没她什么事,缠着天帝要回宫休息,暂时不准备去凤栖山,等过段时间,流风上神平息情绪之后。
她不忘撒娇:“天帝爷爷,你就让我去吧,而且你看我现在的修为,比之前是不是精进了很多?”
天帝沉吟一瞬:“你去吧。”
曦光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笑容,脚步轻快地转过身,背对他时,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过去了。
她离开后,天帝瞬间沉下脸,眼神阴翳,再不复方才的慈爱平和,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曦光身影早已消失,天帝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用的东西!
原以为她能笼络流风上神,不曾想竟被一只野狐狸截胡,简直废物!
他沉思起来,曦光所说,白皎跟天宫颇有渊源,是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沧澜的女儿,可再听曦光的抱怨,她似乎对天界十分抵触,心也并不向着天界,反而很是厌恶、怨恨。
若是流风与她结合,一边是至亲的妻子,一边是不懂事的小辈,他会偏向哪边,结果显而易见。
天帝眼中不断闪烁凶光,捋着胡须,此事还要细细谋划。
……
离开人间,进入山林,白皎心满意足地抱着手里小小的紫黑色盒子,乃是陨铁锻造,她不知想到什么,竟笑得眉眼弯弯。
白皎一直算着日子,过几天就是师父的生辰,虽然师父并不在意,可她作为徒弟,怎么可能不在乎,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
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他进行的。
陨铁木盒里,装着的就是她准备好的生辰礼物,想到这儿,白皎加快速度,想回家的心思越发迫切。
更重要的是,今天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白皎抿了抿唇,忽地眉心骤跳,前方森林中翠色浓郁,忽然掠起一阵风,枝叶沙沙作响。
白皎暗暗提起警惕,下一刻,狐狸眼忽地睁大,熟悉的淡粉色衣袍映入眼帘,缀绣的凤栖花纹更是灼目。
白皎下意识将陨铁放进袖口,万分庆幸盒子挺小,放进去简直绰绰有余,她快步朝他走去,男人已转过身,似是讶异地看着她:“你可让为师好找。”
白皎笑眼弯弯,狡黠的狐狸眼似有繁星闪烁,灼灼其华,张嘴却直接岔开话题:“师父怎么会在这里?是来迎接我的吗?”
流风上神淡淡一笑:“自然,现在随为师去一个地方。”
白皎皱了皱眉:“师父,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为师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流风眉眼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白皎蜷起指尖,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再仰起脸,已是笑靥如花:“好啊,师父能不能跟我透漏一下,到底是什么惊喜啊?”
流风一派风雅姿态:“到地方就知道了。”
白皎点点头,远远的缀在他身后,眼神暗沉,他绝不是师父!
即便一模一样,白皎也感觉得出,对方不是流风,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白皎便感觉到了,后来他自称为师,白皎更加笃定。
她们虽是师徒,可自从她成年之后,流风彻底不再自称师父,刻意忽略这个称谓。
白皎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和他虚与委蛇,一切表现都是为了让他掉以轻心。
眼看越来越与栖凤山背道而驰,白皎盯着他的背影,心越来越沉,该怎么逃跑?
凤栖山离这里不远,却也不算太近,要等流风赶来需要一段时间,白皎怕他还没来,自己就先被人给弄死了。
“白皎。”
“啊,师父?”白皎猛地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为师方才唤你都没答应。”
白皎羞赧地垂下头:“师父对不起。”
“专心赶路。”流风淡淡说道。
“哦。”白皎边说,边掏出东西,动作幅度极小,隐约可见是个黑漆漆的小圆球,白皎握着,一颗心略微放下。
她很无奈。
对方盯的也太紧了。
白皎敏锐感觉到他的气机已锁定自己,倘若不是她元神超乎寻常的强大,或许还未曾察觉,由此可知,假师父的修为比她要高出很多。
因此,她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南荒重峦叠嶂,山林耸立,越过一座山还有另一座,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树木肆意生长,参天蔽日,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
流风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心中着实不耐,对于打乱自己计划的白皎,他选择亲自出手,就存着必杀之心,以绝后患。
殊不知,现在白皎也是这想法。
她想明白了,要是真跟他过去,说不定有什么其他布置等着自己,她万万不能过去!
“师父!”她蓦地惊呼一声,流风转过身,一枚黑色圆球直朝面门投掷而来,快如电光火石,直觉令他立刻躲避,反手一掌!
“砰!”
震耳欲聋的轰响骤然而起,散开的周遭山峦似乎都在刹那间摇晃,碎石簌簌滚落,树木东倒西歪,两人站着的地方不知何时,炸开一个大坑。
白皎站在边缘,眉头紧皱,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喉咙涌起一股腥甜,又被她生生吞下,她擦了擦唇角一缕血迹,一头青丝散乱,那双妩媚潋滟的狐狸眼里,此时浸满冷意杀机。
尘土很快散去,伴随着呼啸风声,男人从大坑里出现,刺骨杀机骤然锁定她!
白皎缓缓微笑,抬起手,掌心夹着四五个黑色圆球,万万没想到,生死边缘,救她的竟然是自己无意中研制的修仙改装般核弹,一颗就有上仙一击之力,那么四颗,五颗呢?
男人脸上大变,白皎毫不犹豫挥出,转身向东逃去。
“砰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携裹起强大气浪,山崩地裂,参天巨树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呼啸的风拍打耳膜,白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逃!快逃!
喉咙间的血腥不断翻涌,心脏痛如刀绞,她已经没有力气擦掉血迹,源源不断的血丝从七窍流出,心脉微弱,可以说,她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在逃跑。
白皎没想到,即便自己打个出其不意,也被他一掌打得身受重伤,连躲避都来不及。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险境。
心惊之余,之前那点儿骄傲也被一掌打得烟消云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愧是顶级位面。
她不知道的是,杀她的可不是什么小喽啰,是天界掌权人天帝,乃是上仙大圆满修为。
他不是上神,似乎有些低微。
但整个四海八荒也只有两位上神,如天帝这般,已是修为顶尖那一拨,当然,与流风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流风乃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更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神祇。
言归正传,白皎没有回头,更没回凤栖山,危险系数太大,对方一定会在凤栖山方向设下法阵,毕竟,她的核弹也是打得出其不意,才能给他造成伤害,后面他有所防备,肯定不像自己这样凄惨。
因此,她打定主意往东荒跑。
事实也确实如此,天帝擦去脸上的伤口,眼神阴鸷地搜索一圈,立刻朝凤栖山方向赶去,他低估了白皎,以为这只小狐狸定然吓破了胆,逃回凤栖山,自己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殊不知,白皎已经一头扎进东荒。
灵力消耗太快,手脚顷刻间变成毛绒绒的小爪子,一只身体纯白,摇着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的小狐狸嗖地一下钻进东荒。
白皎不知道方位,一路朝东荒腹地而去,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晕染着娇艳的粉色,像极了一朵朵摇曳的花蕾。
她根本不敢停下,生怕被他追上。
与此同时,竹林中抚琴的男人停下动作,心头骤然一痛,仿佛某种不详的预感,使得他陡然起身。
流风沉眸,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发生一般。
令他第一时间想到白皎。
他们日日相对,气息相合,神祇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她有关。
强大的神识扫遍凤栖山,流风一瞬阴沉下脸,没有,凤栖山上找不到皎皎一片衣袍。
霎时间,他已出现在千里之外。
看清周遭场景后,流风冷眉紧锁,残留的痕迹与气息久久不散,茂密森林深处突兀出现一个大坑,斗法后的废墟中,树木焚毁殆尽,生机尽数断绝。
惨烈的现场让他心头骤痛,也更加担忧白皎。
他很确定,在此处感觉到了皎皎气息,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
忽然,流风俯身,拂开废墟边缘的焦土,一个紫黑色沾满泥土的陨铁盒子出现眼前,盒子上缠绕的气息令他呼吸一窒。
打开后,一串温润如玉的手串映入眼帘,玉珠颗颗饱满莹润,呈现出剔透清新的淡粉色,宛若颗颗粉水晶,入手生出淡淡暖意,珠子光洁清透,五彩华光氤氲其上,似清泉涌动,又如水波荡漾。
一瞬间,流风认出这是一串精心雕琢的静水髓珠,由静水灵髓雕刻而成,可定心凝神,滋养心火。
他是执掌南明离火的凤凰,天赋执火,静水灵髓珠对他来说,乃是再温养不过的灵品,只是极难寻找,只有死火山方能孕育,概率不足万分之一。
当初白皎为了找到它,真可谓尽心竭力。
从珠串到络子都是她亲手所做,又被她时时温养,此时,上面已浸满了她的气息。
流风一眼便知晓,这是她随身携带的东西。
他垂下眼帘,眼底前所未有的森冷阴沉。
一直以来的心痛终于有了验证。
皎皎出事了!
他一挥手,九霄琴祭出,琴音阵阵,眼前的虚空骤然划出千万根命运线,他拨动因果,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他的眉头紧蹙,面上已无一丝情绪,没有……还是没有……
见到白皎的第一眼流风就知道,他无法推演她的命运,更何况,动手的天帝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准备了万全之策。
动手前就已拿出准备好的神器乱星盘,拨动后可遮掩天机,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
因此,流风竟找不到丝毫线索。
死寂飞灰之上,他垂下眼帘,深邃狭长的凤眸里一片暗沉,骨节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琴音阵阵,最柔和的琴弦,也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
不绝入耳的琴音似庞大的海浪层层叠起,终于叠加成庞大的海啸,无差别地向外攻击。
激烈的琴音昭示主人内心涌动。
片刻后,此地寸草不留,数千年后,仍旧如此,也被不明所以的人称为神弃之地。
回到此时,荒芜的废墟之中,一只华美绝伦的赤色凤凰冲天而起,高耸的羽冠流光溢彩,凤鸣一响,震彻天地。
他周身覆盖南明离火,炙热滚烫的高温使周遭空间都被烘烤得扭曲,四海八荒众神一阵心悸,不约而同望向天际。
一抹灼目的赤红映入眼帘。
那是,流风上神。
修为略低些的,早被这恐怖的威压彻底碾过,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
正如流风所料,白皎虽然还没到濒死的地步,但也不远了。
没多久,糟糕的身体状态让她彻底停了下来,幸好还有一丝理智,立刻躲进草丛里,又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隐匿身形。
如今修为尽失,就连普通狐狸都打不过。
白皎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逃过了追杀,最后却反而葬身兽口。
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热?
八尾小狐狸在草丛里拱了拱,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陡然拔高的温度就连傻子都能感觉得到。
难道……那个人追来了!
她一动不动,躲在草丛里连头都不抬,小爪子死死抱紧一条大尾巴,因此也并未看到,湛蓝天穹之上,逐渐放大的御辇。
御辇驾驭六条青色苍龙,日冕煌煌,宣威赫赫,车身皆由紫金玉皇木所做,其上雕刻精美绝伦的花纹,两侧窗牖由淡紫色帘纱遮掩,上方缀绣繁复花纹,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
车里忽然响起淡漠的男声:“停下。”
“是,帝君。”下属恭敬应答,驱车下落,此时森林中一片寂静,百兽匍匐。
帘纱掀开,声音的主人走出御辇。
男人一袭紫袍逶迤于地,所过之处,纤尘不染,黑色长发略微挽起,露出俊美绝伦的容貌,抬眸时,紫色眼眸晕起一丝疑惑,他的姿态散漫却散发出不容置喙的威严凛然。
他轻轻一点,草丛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拨向两边,一只身体纯白,只有尾巴晕上一层粉色的小狐狸出现在眼前。
白皎:“!!!”
人在草丛,突然就被曝光了。
她惊愕地看着他,蓬松又毛绒绒的大尾巴迅速裹住身体,做出一副防御姿态,脑子里已经填满了小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下属见状,不仅惊讶出声:“帝君,这是谁家的小狐狸?”
男人淡淡扫了眼,不发一言。
白皎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在他身上感觉到危险,反而很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不行,身体好痛。
她才想呼救,一张嘴,就是一连串嘤嘤声。
白皎震惊,伤势太重,竟然连话都说不了了,她眨了眨葡萄似的大眼睛,哀哀祈求他:救命QAQ
男人仍旧一脸冷漠。
白皎身受重伤,又折腾一顿,早就没了力气,她犹豫一瞬,终于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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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尾巴缓缓松开,四肢摊开,露出软乎乎的白肚皮,嘤嘤嘤地看着男人叫起来,眼神可怜巴巴,就差口吐人言,让他救救自己了。
“帝君小心,这狐狸太脏了。”下属忍不住出声。
白皎睁大眼睛,朝一侧瞪去:哪里脏了,我的毛毛明明干净得很!
从始至终,那位帝君都没出声,漠然的表情都没改变,让她生出一种挫败和绝望,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甘心。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白皎没发现,一侧下属睁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被帝君禁言了!
失重感骤然缠上全身,白皎睁圆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照出男人俊美的面容,身下一阵温热,她正被他捧在手心。
娇小玲珑的八尾小狐狸扭了扭身体,性命无虞的轻松让她狠狠松了一口气,一点本能占据上风,下一刻,男人俊眉轻挑——
粉软温热的舌头轻轻裹住他的指尖,又舔了舔,湿漉漉的触感使她眉峰微蹙,再看掌心,趴着的小狐狸愉悦地眯起狐狸眼,一副惬意的小模样。
“你是属狗的吗?”
清朗冷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白皎猛然顿住,大大的狐狸眼映出他微挑的眉尾。
第 165 章
她刚才干了什么?
白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好过现在,她把自己的行为一股脑推卸给兽形,肯定是因为变成狐狸了, 所以行为也像真正的小狐狸靠拢。
好羞耻。
白皎把脸埋进他掌心, 不肯再起来, 躺在他掌心, 像极了一只精致又毛绒绒的狐狸玩偶。
东渊眼底漾起一缕笑漪, 尽管极不明显,可他凛冽冷酷的气场, 分明柔和了几分。
下属青霖敏锐察觉到一丝柔和, 下意识擦擦眼睛,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帝君从未对谁, 产生过这样的波动。
东渊本人亦有些惊讶, 不禁垂眸看向掌心,小狐狸已经蜷缩成软白一团,沁色的狐尾粉艳灼目,趴在掌心, 眼帘半阖。
得救了。
白皎放松紧绷心弦, 无力地瘫在他温暖的掌心上,不知不觉, 竟然睡了过去。
东渊帝君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情况,一只身受重伤的狐妖。
若不及时救治,有性命之危。
东渊坐回御辇, 灼目的煌煌之光再度升起,窗外淡紫色的帘纱如梦似幻, 轻柔飞舞,隐约可见男人慵懒散漫的坐姿, 却拥有叫人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青霖终于得到解禁,作为忠心耿耿的属下,见他如此对待一只野狐,忍不住出声:“帝君,这只狐妖来历不明,要不要属下……”
东渊帝君明白他未尽之意,年轻俊美的脸上浮起一层散漫:“兴之所至罢了。”
“回宫吧。”
青霖躬身应和:“是。”
他跟在御辇一旁,想起先前的事,心里叹了口气,帝君并非无事出游,而是前往魔界封魔渊。
魔尊隐息数十万年前企图掀起仙魔大战,由帝君亲自出手将之封印于封魔渊,如今已过数十万年,封印随着时间流逝而松动,帝君此去便是查看封印状况,及时修补封印。
这些想法不过瞬息,青霖忙收敛心神,驱使六条青龙,拉起御辇腾空而起。
……
白皎累极昏睡,不知道外界情况,更不知道,此时的流风为了找她已经上天入地,几乎将四海八荒翻个遍,也都没找到她。
他亲自来到天宫。
纵然没有一丝线索,流风作为上神的直觉倒是极其敏锐。
恢宏大气的天宫大门前,守卫天兵目露惊愕,远远便见一团灼目赤红迅疾掠来,所过之处,便是空间都被火焰高温炙烤得扭曲碎裂。
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天兵握紧兵器,心惊肉跳眼看赤焰扑面而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丧当场时,赤焰凤凰化为人身。
来人一身红色大氅,衣摆对襟上缀绣凤栖花纹,繁复华丽,耀眼至极,衬得本就出色容貌愈发灼目昳丽,周身却是冷意凛冽,狭长凤眸中冷芒滚动,略微一扫,强大的威压便令守门天兵弯下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等他再起身,对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慌忙提醒其他人,心里好奇得不行,即便是曾经远远见过的天帝,也没对方这样强大的威压。
这又是哪位大能?
不想了。
天兵摇摇头,反正有事的不是自己。
与此同时,流风已经找到曦光住所,他径直踏入,出现的那一刻,曦光全身紧绷,满目错愕,她从没见过流风上神这副模样。
“你见过皎皎吗?”流风沉声问她,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曦光才惊觉,他是尊贵强大的凤凰,天界也要避其锋芒的远古上神,不禁怔怔出声。
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流风上神,不知你今日到访,是有何事?”
天帝鸿宇迈着步子,缓缓入内。
声音将发呆的曦光惊醒,立刻感觉到流风锐利的目光,令她一阵头皮发麻。
曦光不迭摇头:“流风上神,我几天前已经离开凤栖山,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天界,根本不知白皎的事啊。”
曦光顶着庞大的威压,声音怯弱,根本不敢放大。
是啊,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同时,她心里也疑惑,难道白皎出事了?
流风冷冷扫过,只一眼,凤眸蕴含无穷无尽的冷漠:“最好如此。”
天帝捋着胡须,笑道:“流风上神。”
别看天帝容颜衰败,实际上,他与流风相比,却比他要小上数十万岁,只是天帝资质实在算不得太好,将将突破上神之境。
见他看来,天帝不紧不慢道:“曦光向来赤子之心,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听说您收了个小徒弟,名唤白皎,就是方才要找之人。”他好奇地问,“白皎是出什么事了吗?若上神有需要的地方,天界定然竭尽全力。”
流风早在听见白皎两字时已心烦意乱,当即一口拒绝。
流风恼怒,却并没失了理智。
以他的实力都找不到白皎半分踪迹,更何况是天帝,他已经后悔莫及,没在白皎身上设下什么法器,如今天大地大,四海八荒,无边无际,他又能从哪里找来她呢?
竟引得他心绪乱涌。
他垂下眼眸,那只手腕上,戴着白皎留下的静水髓珠,灵髓散发出淡淡暖意如一阵清风,霎时抚平他心头焦躁。
粉色珠串清新雅致,也衬得流风手腕白皙,骨节分明。
他终于平静下来,狭长凤眸幽幽看向两人,既然已经知道结果,流风想也不想便要离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他冷厉的背影逐渐远去,曦光狠狠松了口气。
猝不及防,流风忽地转身,毫无情绪的冰冷眼眸觑向她,霎时,曦光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听见他淡漠冷酷的声音——
“自今日起,我将关闭凤栖山,不方便再招待曦光神女。”
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曦光一句话都不敢说,脸色忽青忽白,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攥紧掌心,这是把她的脸往地上摔,肯定是因为白皎,绝对是因为白皎!
偏偏这人他根本得罪不起。
便是有再多怒意,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天帝露出惊讶的神色,正要出声挽回。
流风面无表情道:“我意已决。”
不由分说,他化为一道流光,向远处疾驰而去,殿宇内,气氛死一般沉寂。
曦光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反射性出声,她随便扯了个借口离开天界,整个人心乱如麻。
这不是代表,她要被天帝爷爷亲自管教!
我不要!
回过神,曦光竟然已到凤栖山脚下,她恨恨地盯着五光十色的结界,她还不稀罕呢!
满腔怒意无法发泄,曦光转过身,挥手之间,不远处的小木屋霎时四分五裂。
看见这一幕,曦光心中畅快多了。
“曦光姑娘,你怎么来了?”叶玄打猎回来,猝不及防,看到破坏后塌成一片的废墟。
“这是——”
他一脸惊讶,曦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俨然是小木屋倒塌的废墟,她抿紧嘴唇,突然生出些许心虚来,怒气上头的她忘了,这是叶玄居住的小木屋,她竟然把他房子给拆了!
那他以后怎么办?
曦光转过视线,叶玄羞恼地红了耳朵,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曦光:“……是我的错,我当时心情不好。”
叶玄没出声,低垂着头,露出红透的脖颈,格外秀色可餐,曦光忽然生出极大兴趣,他不是白皎带回来的吗,既然白皎把流风抢走了,那就把这只小狐狸拿来抵偿吧。
曦光:“你跟我走。”
叶玄惊愕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曦光皱起眉头,已经有些不耐烦:“我说我要带你走,我马上要离开凤栖山,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你现在跟不跟我走?”
叶玄呼吸一窒,点了点头。
他满心欢喜,全然没发觉自己答应后,曦光看他的目光透出一股轻嘲,果然是下界的狐妖,心思浅薄又贪婪。
不知怎的,她心中生出一股闷气,不过片刻,又被她压在心底。
三十三外天,紫黎宫。
东渊帝君坐在榻沿,眉目冷清矜贵,散漫地依靠一侧,紫色眼眸看向下方,青霖作为他的心腹,将近日情况汇报完毕,正待他裁决。
东渊眼眸微垂:“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清透冷静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谁也没发觉,软榻一角,趴在柔软的绸缎上的小狐狸悄悄睁开眼睛。
白皎:什么都没看见QAQ
太矮了,小矮几在她眼里也巍峨高大仿佛一座高山,完全遮挡住了视线。
不过周遭灵气浓郁充沛,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受了重伤的白皎提起精神,翻了个身,摆好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她能怎么办呀?
身受重伤,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白皎按耐下心思,忽地警铃大作,敏锐察觉到陌生气息,她猛地抬头,一张格外年轻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身姿如积石之玉,气质若冰山之莲。
“你醒了?”男人声音淡漠,指尖把玩着矮几上由黑晶玉雕琢而成的棋子,白如细雪,黑若墨玉。
他随意懒散地倚靠床榻,坐姿散漫从容,却自有一种清贵高雅,紫眸淡淡注视她,目光清冷淡泊,气质疏离又不失威严。
白皎心跳飞快,一瞬被他摄住心神,不对,她猛地回神,即便对方再出色俊美,她也不是那种花痴的人。
这种感觉……
白皎捂住心口,胸腔里的东西横冲直撞,她眼底闪过一缕暗芒,它更像是心动。
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找到他了吗?
白皎眨了眨眼,狡黠的狐狸眼骤然睁大,难道……这个世界的爱人有两个!
她猛地坐直,仰头看向男人,后者薄唇含笑,啪嗒一声,正是所执棋子落入棋盘发出的脆响。
白皎眨了眨眼,已经想开了。
不就是两个恋人吗,又不是没经历过,一回生二回熟,不是,这也不是她的原因,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守着记忆的是她,主动出击的也是她,要不是、要不是真的喜欢他,她才不会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哼,算起来,还是他占了大便宜。
白皎匆匆收敛心神,看了看他,忍不住羞涩地蜷起指尖。
她正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因为变成兽身,连行为似乎也被同化,像极了狐狸,会在陌生环境里抱紧尾巴,给自己提供一点安全感。
东渊垂眸,看向呆呆怔怔的小狐狸,也许是天生弱胎,她生得很小,显得十分娇小可爱,伸手就能捧起。
她身上有种生机勃勃的活力,不知为何,东渊觉得,这雄伟宏大的紫黎宫与她相比,竟也显出几分沉闷冰冷。
他淡声道:“既然醒来,就吱一声。”
白皎回神,触及他的目光之后,圆润眼瞳微微睁大,什么吱一声,狐狸是嘤嘤叫的!
她凶巴巴地瞪他。
忽然,整只狐腾空而起。
大手温热强势,让她没有半分抵抗力,白皎吓得胡乱蹬腿,可惜她实在娇小,因为太可爱无害,就连挣扎也像是在撒娇。
但她很快就停下来。
男人捏着她的腰身和四肢,骨节修长的白指尖拂过雪白的绒毛,温暖热流涌进身体。
她睁大眼睛,与男人视线相接,回答她的只有淡淡两字:“别动。”
是抚摸,也是治疗。
白皎全身发热,仿佛躺进一池温暖舒适的温泉里,四肢百骸注入一股涓涓细流,灵力在她的身体里不断涌动,妥帖又细致地梳理。
她没法形容这种感觉,只能说,让她舒服得垂下四肢,摊开身体,最柔软也是最脆弱的小肚皮都主动露出。
既舒服又羞耻。
如果不是长长的狐毛遮掩,这会儿早就看到她红透的狐耳。
白皎强忍本能不敢出声,一双圆滚滚的狐狸眼憋得泛红。
不能叫出来,太羞耻了!
看着这一幕,东渊不禁皱起眉头,他的力道向来控制的极好,完全不会痛,她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难道是这里不舒服?
他把小狐狸放在矮几上,指腹对准软白的肚皮,轻轻地揉了揉。
白皎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椭圆眼瞳里,蒙上点点水色:“嘤~”
嘴巴里发出羞耻的声音,她立马捂住,一个转身爬起来,生动活泼地展示了她现在是多么灵活,这才用圆滚滚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小狐狸一点一点挪过去,蹭了蹭他宽大的衣袖:“嘤~”
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
可爱的狐耳忽然抖了抖,拂动的毛毛底下,皮肤一片滚烫。
东渊眉头微挑,第一次养宠,有个活物在身边,感觉似乎……还不错?
倘若白皎知道他的心思,肯定要气得跳起来,我把你当恋人,你却要当我主人!
可惜她不知道,所以躺得心安理得。
小矮几上铺了块绸布,睡起来真是又软又舒服。
因为现在不能大幅度活动,白皎乖乖躺在他身边,爱人的气息让她很有安全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像之前,那个假流风,再相像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从不动摇。
她在现代位面看到的小说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样的误会,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要是会上当,她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呢!
没一会儿,她就心安理得睡了过了去。
白皎暂时在紫黎宫中安定下来,虽然是一只不能化形的狐狸,可他作为东渊帝君唯一一直带回宫的宠物,地位极高。
紫黎宫位于三十三外天,乃是东渊的私人领域,宫内侍从稀少,反而方便了白皎,到处都是她的游乐园,赏景地。
三十三外天景色十分美丽。
南面绚丽云霞永不坠落,北方永夜星河瀑布长流,四时之景尽在其中,繁花似锦,绿意盎然,彩蝶翩迁,美轮美奂。
白皎最喜欢的是紫黎宫内无处不在的紫玉云萝花树,花开无叶,叶放无花,常开不败。
最大一棵紫玉云萝花树遮天蔽日,壮美至极,一串串流淌的紫色花苞好似从空中垂下,倾落一片辉煌的淡紫色。
仔细看才发现,壮美辉煌的紫色瀑布由一串串一朵朵淡紫色小花苞汇聚而成,日光下迸溅出点点星光,仿若一条流动的紫色河流,周遭空气都浸透了幽幽芬芳,远远望去,更是灿若云霞。
白皎最爱趴在树藤上,藏在紫玉云萝花穗里,恬淡芬芳萦绕鼻尖,星星点点的紫色似绮丽星光,缠满全身。
她整只狐狸都被紫玉云萝花包裹着,阳光落拓洒下,交错的花苞成了最好的遮阳伞。
至于为什么睡在上面,白皎觉得很刺激,悬空感让她一种近似飞行的感觉,自从流风带她飞天,她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再说,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
从某种程度来说,白皎是个极富冒险性的人,否则,那么多的工具人里,不会仅仅只有她一人觉醒。
不止破坏剧情,她还敢去抢原定的男主。
回归正题,阳光穿过花苞,已经绞得稀碎,斑斑点点洒在小狐狸背上,衬得她白色皮毛愈发纯白如雪。
光线垂落在树下青玉石板上,临摹下她的影子,白皎睡得昏昏沉沉,隐约听见一道声音。
“会下棋吗?”
醉人的花香让她昏昏欲睡,白皎摇了摇尾巴,清透冷静的声音,似乎来自远方,又像是在耳畔响起。
下棋?下什么棋?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一转,趴着的花苞簌簌而下,像是下起了一场花雨,强烈的失重感陡然袭来,紧跟花雨而落的,是白皎自己。
白皎:!!!
小狐狸嘤嘤地叫出声,她至今没法开口,不过东渊听得到自己的话,她也就不在乎这些。
坠落瞬间,身后八条尾巴在空中摇曳,已经可以预见青石铺成的地面有多坚硬,死不了,但是皮外伤也少不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下一刻,预想的疼痛没来,反而跌进温暖的怀抱里,檀香幽暗,如同主人一般,穿越万年时光。
东渊暗怀里,毛绒绒的小狐狸脑袋啾地一下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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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垂眸,温热的体温透过绒毛,染上手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皎左看右看,忽地睁大双眼,这里除了自己和他,好像也没别人了。
东渊垂眸,捻起一枚黑色棋子,还未出声,温热感已经缠上指尖,因为白皎连看都不看,以为是吃的,张嘴一口含住了。
舌头舔了舔,顿时惊得睁圆了狐狸眼。
凉丝丝,还没味道!
她歪了歪头,龇牙咧嘴,锋利雪白的犬齿咬上男人指尖,东渊眉头微挑,即使知道她根本咬不破,触感却又是另一回事。
锐利犬齿咬不破指尖,却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隔着肌肤,鲜明至极。
异样触感涌上心头,东渊拧眉收手,却忘了棋子还在她嘴里。
白皎舌头一卷,叼着黑色棋子利落地跳上棋盘,上方洒落斑斑紫玉云萝,零星紫色似星光洒落。
消遣的棋子被她含在嘴里,东渊眉心微拧,嘴上却道:“你是饕餮吗?什么都想吃。”
毒舌再次掌控全场。
白皎全身毛都炸开了:你才饕餮!你全家都是饕餮!
咯嘣一声,棋子应声而碎。
白皎朝他龇牙咧嘴,尖尖犬齿看似可爱,实则凶残无比。
第 166 章
白皎是个很会适应环境的人, 所以,她在三十三外天过得不错。
青·知情人·霖:何止是过得不错,简直好极了!
仗着帝君的纵容, 简直把三十三外天当成了自己家, 明明来历不明, 胆子却大的很。
所以, 当他再次向汇报, 语气不免有些重,东渊斜睨一眼:“你说她在青鲤池?”
青霖:“是的帝君, 属下来之前, 她正对青鲤池的锦鲤虎视眈眈。”
他忍不住又加一句:“此妖来历不明, 又如此不懂规矩, 万万不能轻纵。”
东渊抬手, 示意他停下:“既如此,本君便去看看。”
青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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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阵懊恼,本意是借此机会发落白皎,没想到竟然引来了帝君。
青霖此人, 乃是东渊帝君最忠心耿耿的下属, 一切以帝君为重,因此, 当他身边出现来历不明的白皎之后,青霖格外警惕。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青霖没有再说, 懊恼地垂下头,沉默又尽忠职守地跟在他身后。
想到来之前见到的画面, 内心又升起一丝希冀。
因为时时戒备,盯着白皎,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狐狸有多活泼,都是帝君好脾气,竟也容忍下来。
如果白皎听见他内心的腹诽,眼珠子都要脱框而出。
好脾气?容忍?
他眼睛有疾。
对东渊的滤镜简直高达十万八千里。
这人明明毒舌得很!
再说,她现在恢复不了人身,变成小狐狸玩耍一下怎么了,狐狸天性如此。
青鲤池上碧荷翻涌,绿浪如波,其间点缀无数盛夏粉荷,宽大如碧玉的荷叶下,一尾尾色彩艳丽的锦鲤游曳徘徊。
因此得名青鲤池。
东渊远远便见池边染上一团白色,像天边落下的云团,柔软洁白。
小狐狸伸爪拨动湖水,平静的湖面瞬时掀起阵阵波澜,她愉悦地眯起眼睛,堪称炙热地看向眼前的锦鲤。
白皎看起来生龙活虎,实际上受伤颇重,连修炼都得暂时放下,如今,除了玩耍,她什么也干不了。
他们到来的瞬间,白皎已经心有所感,划水的爪子微微停下,半截身子突然前倾,似要跳湖一般。
东渊心神一紧,顷刻间已至跟前。
“你在干什么?”
他弯下腰,熟稔地抱起小狐狸。
白皎眼睛圆睁,被他吓了一跳,随着她被抱起,身后八只大尾巴脱水而出,湿漉漉的尾尖上垂下鳞光闪闪,一条条肥硕的锦鲤分别咬上一只尾巴,骤然离水,这些锦鲤虽未开灵智却也感觉到危险,大尾巴啪啪扭动。
场面——甚是滑稽。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尴尬的沉默中。
青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青鲤池的锦鲤都是帝君的爱物,她、她怎么能肆意捕捉!
白皎:O_o
这谁知道啊。
反正她早就盯上了池中锦鲤。
紫黎宫的锦鲤傻乎乎的,没见过多少人,食物又充裕,整日懒洋洋地浮在水面,无所事事,露出肥硕的鱼身,分明是在勾引她!
于是她连续几天都来这里踩点,啊不,赏鱼,早就盯上这群单纯可爱的小鱼,不需要什么饵料,尾巴一垂,好奇的鱼儿主动咬钩。
这鱼肯定很好吃。
她眼珠一转,忽然扭过身体,一把抓住尾巴上最大的一条锦鲤,动作快准狠,递给东渊,然后嘤嘤嘤地叫了起来。
吃鱼。
看我懂事吧,吃鱼不忘养池人。
实际上,反正她有八条尾巴,送了一条还有七条,怎么算都是赚翻了。
东渊眉头微挑,垂眸看她,并未错过狐狸眼底的狡黠:“好啊。”
青霖看得瞪大了眼,震惊之余,白皎已经借着梯子往上爬,指了指一侧的空地,准备就地烧烤。
青霖:“……”
青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
白皎才不管他,两只眼睛,一个写了鱼,另一个还写着鱼。
本是缥缈绝伦的仙境,此时竟飘起一股浓郁勾人的香气,似有一把小钩子,勾得人心神荡漾。
白皎捧着大鱼吃得呜呜咽咽。
浓烈的香味席卷味蕾。
她吃得陶醉,几乎要落下泪来,任谁天天喝露水吃果子,一点荤腥沾不着,都会馋成她这副两眼放光的模样。
口腹之欲于东渊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对此并没什么偏爱,只是——
看她吃得那么香,竟也挑动起几分好奇。
味道不错。
东渊尝了一口,忽地看向白皎,发现她的另一种作用,养着不错,赏心悦目。
她是一只合格的宠物。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那么,他为何要花费心思帮一只宠物疗伤,难道不是弱小无助依附于人的宠物,才是一只最合格的宠物吗?
“嘤嘤~~”
白皎低低叫了两声,羞得蜷成一团,温热指尖轻抚身体,源源不断的灵力传递而来,她好像变成男人指尖的棉花糖,任他肆意揉捏。
她时不时伸出爪子,蹭过他的手腕,像祈求,又像是撒娇。
后者动作微顿,面色淡然继续疏通,直到一切结束,白皎已经软成一滩。
小狐狸白色绒毛抖了抖,灵动清澈的狐狸眼盯着他,东渊垂下眼尾,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想法。
下一刻,白皎怀里突然一沉,拳头大的蕴元果塞进怀里,她仰头去看,东渊一如既往,倚靠着软榻,垂下长发如墨,声音淡淡道:“吃了它。”
白皎抱着果子,薄薄果肉隔绝不了汹涌澎湃的灵力,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不好撩。
泄愤似的,低头“啊呜”咬了一大块,一瞬便被它的味道所惊艳。
她吃得嘴巴上都染了色,像是突然长出一圈粉毛,吃相快速却并不狼狈,反而可爱至极。
东渊蜷起指尖,笑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忽地,他怔住身体,好似才反应过来。
几千年后,白皎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她之前伤得太重。
白皎第一千一万遍发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还敢顶着师父的壳子,真是不要脸!
害得她跟师父分离几千年。
白皎恨恨地想,殊不知,紫黎宫大殿,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已来到三十三外天,紫黎宫大殿。
可惜因缘际会,白皎不在现场,也更无从知晓。
流风上神一袭粉衣灼目耀眼,襟边覆盖凤栖花纹,抬眸时,狭长凤眸勾勒出无尽沧桑,偶尔流光闪烁,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他为了白皎找遍四海八荒,甚至连人间都寻遍了,却始终不见她任何踪影,以至于魔性无法遏制,几近堕魔。
关键时刻,他却硬生生压制魔性。
堕魔的神仙只能在魔界生活,那里没有皎皎,他要等她回来。
流风垂眸,晦涩眼底映出一片赤红,骨节修长的指尖摩挲腕上粉珠,这是她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他不出声,携来满身萧瑟。
软榻上的东渊微蹙眉心,昔日骄傲风流的流风上神,此时竟满身颓然。
倒是看他目光,过于热切和炙热。
尽管早已知晓他的事迹,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东渊不由皱眉:“许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四海八荒皆知,那位执掌三十三外天,居于紫黎宫的东渊帝君不问世事,隐退多年,乃是所有神仙心目中最神秘的帝君。
当年宇宙初开,四界紊乱,是他以杀止杀,以身入局,一手开辟了如今平静祥和的四海八荒,虽已过去多年,连当年经历的上神都已寥寥无几,陨落无数,唯有东渊帝君似定海神针,坐镇大局。
即使已将权力交接与天帝,他也仍是四海八荒公认的天地共主。
流风:“我要你用昆仑镜帮我找皎皎。”
东渊一怔:“就是你那位丢失的徒儿?你还没找到?”
流风面色不变,指腹一遍遍摩挲珠串,声音沉沉道:“所以我才要你用昆仑镜帮我。”
他已找遍天上人间,却无她一丝踪迹。
思及此,流风周身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魔气,顷刻间,眼瞳染上点点猩红,强烈的魔气似翻滚的沸水不停涌动。
东渊将一切尽收眼底,收起散漫姿态,却并不着急,他们乃是至交好友,深知对方秉性,他未开口,他就不会出手。
片刻后,魔气散去,流风面色未变,显然早已习惯。
东渊心中生出些许好奇。
流风满心都是失踪的徒弟,不惜封山寻人,就连他这居于三十三外天的帝君都知道,可想而知,此事闹得多大。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将他迷成如此模样。
东渊没有隐瞒,而是说了出来。
流风呼吸一窒,眉眼铺开一片黯然:“她没有什么尊贵身份,是我捡来的一只小狐狸。”
想到他们的初见,流风满足地笑了起来。
眉眼间一片温柔,如沐春风。
他毫无隐瞒地告诉好友,自己如何收徒,又是怎么与她相处,直到后来,她突然失踪,彻底杳无音信。
“只要能找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知何时,他的声音染上几分喑哑。
却又饱含坚定和虔诚。
他没发觉,东渊神色凝重,长且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翻涌的错愕。
流风描述的太详细,同样是八尾狐狸,同样也叫白皎,令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掌轻轻攥握,一切都对上了。
东渊目光微凝,好友颓废模样映入眼帘,他本该说出真相,更该成全他们,可这一瞬,他什么都没做。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东渊突然出声,意味不明地问他:“你对她如此上心?”
流风想到杳无踪迹的白皎,顿时心头一痛,他看向东渊,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们是好友,我也不瞒你,皎皎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失去她的感觉,足以媲美剜心之痛。
一片沉寂。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流风没有任何羞涩,笑着说:“你不懂。”
他的笑容里藏着伤怀,自责,温情脉脉,却唯独没有后悔,他从未后悔与她遇见,只恨自己太过疏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跟前。
每每想起,流风懊丧得近乎绝望。
东渊并未出声,面色如常地取出昆仑镜,大殿内瑞光四射,昆仑镜徐徐展露,镜面如梦似幻,环绕一圈华光宝气。
这是他的伴生先天灵宝,可逆转时间,俯查万物。
找到她,也只需一缕气息。
流风闻言脱下腕上静水髓珠,柔和惹眼的粉色令他不禁多看一眼,流风笑着解释,眼底绽开一片醉人甜蜜:“这是皎皎送我的礼物,她亲手雕琢,上面有她的气息。”
他满目憧憬:“东渊,帮我找到她。”
东渊并没回答,深深看了眼珠串,宝气氤氲,一缕他再熟悉不过气息和流风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想而知,他对她有多恋慕。
他试图牵起唇角,却似有千斤之重,毫无波动,紫眸微垂,启动昆仑镜。
流风紧紧盯着镜子,心中抱有莫大期望。
只是,他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昆仑镜中有四海八荒,日月山川,世间万物,却唯独不见她的踪迹。
“怎么可能。”
流风颓废又不可置信,刹那间,浑身散发出浓重且叫人窒息的绝望和失落,情根深种,莫过如此。
东渊沉默一瞬:“这世间并非没有昆仑镜探查不到的地方,也许她无意中落入了某个秘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话如阳光破开黑暗,给他希望,纵使知道几率不大,流风也不得不相信:“对,皎皎可能掉进秘境了,或许,她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了,我不会放弃。”
他也不能放弃。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皎皎还活着,而不是消散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只有这样,他才能拾起希望,不至于被这无底的绝望吞噬。
流风眼中赤红微微闪烁,攥紧静水髓珠,淡淡的温热成为他麻木中唯一的温暖,仿佛白皎的手,抚平他心头一切慌乱。
紫黎宫中。
东渊拂过昆仑镜,呆板的风景画骤然变幻,画面瞬间跃入眼帘,正是殿外的场景。
流风寻求不得的白皎在殿外嬉戏,小狐狸身后的大尾巴摇摇晃晃,宛若盛开的蓓蕾,和坚硬的青金石地面,宽大巨硕的廊柱相比,她简直小得可怜。
东渊眼中划过一缕了然,果然是她。
随即挥手,画面霎时散开。
流风并不知道,昆仑镜虽可搜查万物,却也受主人掌控,所以,即便查到白皎踪迹,在他操控之下,那画面便也不会显现。
他骗了流风。
东渊起身,眼神明灭不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来不及多想,被大殿里响起的轻快足音拉回神智。
摇曳生姿的小狐狸跑进主殿,昂首挺胸,骄傲得很。
身后是下属青霖,边追边说:“帝君吩咐过,紫黎宫今日有客到访,让我看着你。”
白皎摇着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什么客人,为什么我不能过来?不让我来,我偏要过来!”
她嗖地一下钻进大殿。
和之前狼狈不堪又奄奄一息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养多年,白色狐毛柔顺细腻,光泽飘逸,尾巴上晕染的粉色狐毛颜色略有加深,变成近乎赤红的火色。
她奔跑起来,好似流星陨落,在夜空擦下长长的燃烧焰尾,纯白中一点绯红,灼目又耀眼。
东渊轻轻挥手,最后一丝残留气息消弭无形。
白皎跑过来,粉嫩的鼻尖耸了耸,还没闻到味道已经一扫而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双大手已经将她捧起:“青霖,退下。”
看到这一幕的青霖早已见怪不怪,娴熟地离开,关上殿门,白皎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突然被人抱起,失重感传遍全身,白皎狐毛都炸了,反射性挣扎,反被他熟练钳制,大手抚过皮毛,软软的尾巴,动作激烈的小狐狸瞬间软成一团。
甚至因为太舒服,被兽性占据上峰的小狐狸,在他掌下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最后,白皎躺在小矮几上,摊成一张狐狸饼。
“不守规矩,这是惩罚。”东渊幽幽出声,视线落在摆烂的白皎身上,紫色眼眸一片沉郁。
白皎抖了抖耳朵,小幅度摇动的尾巴咻呼停止,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狩猎的目光牢牢锁定她,令她不自觉地颤栗。
她小声嘤嘤,狡辩:我又不是故意的。
东渊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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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皎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袖子,打算糊弄过去,冷不丁被他反手捧在掌心,疑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吃了我那么多东西,怎么还是这么小?”
白皎猛地抬头,被他一下戳到痛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狐形不大,甚至比不过出生几个月的普通狐狸,单从外表来看,就是一只长不大的幼崽,没有半点威严气派!
白皎被他气得炸了毛,宛若一团雪色毛球,嘴上不服软地反驳:“我这明明是精致,是你没眼光!”
东渊眉头一挑:“是吗?”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戏谑,散漫又随意。
白皎愤愤不平,一口咬上男人指尖,尖尖的犬齿微微研磨,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不过谁还不能过得嘴瘾啊。
东渊眉峰微拧。
尖锐犬齿咬着皮肤,勾连起一点微末痒痛,小狐狸没下重口,虽然就算下重口也咬不破。
只是这样,触感更鲜明。
温热湿润的舌头舔(舐缠裹,令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抹粉色,湿润,柔软,舌苔上覆盖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倒刺,轻轻剐蹭指腹,又似藤蔓热情裹缠。
“够了。”东渊拧眉,声音沉沉。
正对上她滚圆可爱的眼睛,椭圆的瞳孔漆黑发亮,碎光闪烁,仿佛拢起一片繁星。
“除了能弄我一手口水,你还能干什么?”
白皎:“!!!”
她被他年轻俊美的壳子底下真实又毒舌的模样气得直接变成了飞机耳。
小狐狸喉咙滚动,挤出呜呜咽咽的低吼。
是警告,也是威胁。
只是这副娇小模样,力度实在大打折扣。
笑声如一缕青烟,淡淡散去。
白皎抬眼,正对上一双沉郁的紫色眼睛,深邃瞳孔倒映出她的狐身,薄唇勾起浅笑,让她不禁抖了抖,全身狐毛耸立。
快跑!
还是晚了。
一双大手捞起白皎,灵力化绳缠绕上她的四肢,最后一路蜿蜒,在脖颈上打了个结,她被东渊提在手中,头顶传来男人居高临下的低沉声音:“顽劣不驯,惩罚加倍。”
白皎还没想明白,已经被他挂在腰间。
东渊一身暗紫色对领大氅,敞开的襟边缀绣暗色云纹,宽大衣袂飘摇而起,气质高华清贵,尊贵无匹。
唯独腰带处挂着唯一的亮色——一只身体雪白唯独蓬松长尾顶端沁晕赤红的小狐狸。
因为体型太小,像极了精巧的玩偶。
白皎:“……”
啊啊啊不想活了!
她被迫挂在东渊腰间,开始了作为挂饰的一天,生无可恋,准备躺平,因为她知道,挣扎没用。
摆烂,虽迟但到。
不对,她躺也躺不了,只能挂着。
小狐狸耳朵尾巴尽皆垂下,一副深受打击的沮丧模样。
就在她以为事情已经足够糟糕的时候,生活告诉她,这才哪到哪儿,未来只会更糟糕。
天族帝姬幽水神女来到三十三外天求见东渊帝君,代表天帝邀请东渊帝君,共商四界大事。
东渊神色淡淡,指节在桌面敲击,一声一声,似暮鼓晨钟:“让她进来。”
状似无意扫了眼腰间,小狐狸一对尖尖耳朵支棱得像是喇叭,很有几分迫不及待。
白皎终于想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按照进度,这时候男女主已经分开,一个痛失爱人,伤怀不已,一个历劫重生,率领魔族大军,蓄势待发。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归结成一句话,主要剧情开始了。
白·好奇狐狐·皎:让我看看.JPG
反正她时间还挺充裕的。
第 167 章
“幽水拜见帝君。”
紫黎宫中, 幽水双眼微垂,几乎遮不住眼底雀跃,为了不让自己在帝君面前出丑, 她盯着青金石铺就的地面, 横平竖直的脉络似星罗棋布, 此时竟也分外有趣。
“天君有何事?”
清朗冷静的男声在殿内响起, 幽水眼底漾起几分欣喜:“帝君容禀。”
说着, 她缓缓抬头,说出此行来意, 私下演练无数遍, 既轻柔又好听, 坚毅英气的眉眼也软化许多。
幽水爱慕东渊帝君, 然而东渊帝君居于三十三外天, 与世隔绝,寻常神仙难以入内,这次是她主动请缨,才让天帝松口。
幽水偷偷打量。
榻上的帝君姿容绝世, 眉目绝伦, 周身萦绕浓重威压,亦拥有令人倾倒无与伦比的魅力。
幽水几次控制不住激动,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可垂在两侧的手却死死攥紧, 几乎掐进肉里。
却觉不出一丝疼痛。
她全身血液汹涌激荡,胸膛里心脏愈跳愈快, 几度蹦出心口。
白·现挂件·皎支棱着耳朵听完全程,既惋惜又遗憾, 那可是主线剧情,当初平铺直叙的剧情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更何况是真人扮演,可惜她忙着养伤,根本抽不出空。
幽水虽然说的是魔族趋势,可手握剧情的白皎怎么不知道,一切都是辰夜在背后操控,渡劫成功的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曦光和妖族皇子的婚事将近,一场强取豪夺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可怜的是实力低下的卒子。
辰夜冲冠一怒为红颜,短命炮灰却成了他们爱情的祭品。
这回没了她这个炮灰女配替嫁,不知道曦光又该怎么瞒过对方,不过白皎觉得,对方应该是不发愁的。
白皎想着发现自己心态不对,或许是因为恋人不是男主,这次她格外咸鱼,根本没有什么拆散攻略的想法,做任务更是敷衍得很。
不对,主系统亲自上阵,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
白皎警觉起来,主系统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她正深思,脑袋忽然被人揉了揉,反射性仰头,正对上男人垂眸,紫眸幽幽,宛若一片深邃星空。
算不是隐晦的动作落在幽水眼里,她惊愕地忘记遮掩,震惊地看着他们。
那不是一个挂件吗?竟然是活的。
因为关注,幽水立刻察觉出,他对它截然不同的温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那一丝柔情太过隐匿。
幽水反应过来,心口一阵阵发闷,窒息感如藤蔓缠绕周身。
她抿紧嘴唇,难道她天界帝姬,连帝君养的小狐狸都不如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不过是只野狐狸。
这话在胸膛间辗转半晌,幽水不甘咽下,帝君连对它都那么温和,为什么偏偏看不见自己呢?
她忍耐太久,情绪上头,忽地高举长袖,行了一个大礼。
动作突兀又惹眼。
主殿内的目光汇聚她一身。
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白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过她并不紧张,关键在东渊身上。
墙头不倒,锄头挖断也白搭。
她仰头看他,瞥见男人线条优美的下颌线。
白皎:“……”
“帝君。”幽水出声。
东渊眉头微挑:“为何行此大礼?”
他虽是远古神明,年长对方几十万岁,却并不苛求规矩礼教,因此,幽水的举动让他颇为惊讶。
幽水低头伏地,根本不敢看他,声音却流畅无比:“帝君,幽水观帝君宫中清冷,宫人稀少,愿倾自请入紫黎宫,服侍帝君,还望帝君成全。”
说完,她小心翼翼又眼含希冀地抬起头。
端坐上位的帝君不置一词,盛日光辉映于身后,冷峻眉眼间,透露出令人心择的从容淡漠。
叫她心头轻颤,生出几缕希冀。
东渊拧眉,神色漠然:“本君宫中并不缺人,此事休要再提。”
他干脆利落地拒绝,白皎在心里为他点个赞,至于可怜幽水,抱歉,那是她情敌,除非她脑子坏了。
幽水:“帝君。”
她听到拒绝,全身遏制不住地发抖,立刻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可她想亲近帝君又有什么错呢。
很久以前,她便开始倾慕帝君。
当然,这些幽水是绝不会说的,帝君为人淡漠,冷心冷情,如果被他知道她的真实心意,他只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从此不再见她。
那对幽水来说,才是真正的绝望。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解释道:“昔年帝君与我有救命之恩,幽水只想报恩。”
说着抬起头,目光真挚无比。
东渊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心,记忆里却没任何印象,他没出声,幽水已经解释起来。
作为天界帝姬,幽水幼时曾憧憬羡慕过姐姐曦光的逍遥日子,一次意外,她偷偷跟随下界,却误入时空缝隙,阴差阳错坠入魔界。
幽水身为天界之人,一身仙灵之气根本遮掩不住,魔族对天界仇视已久,见到她这样的幼儿,自然欣喜若狂。
那些或面目狰狞或青面獠牙或奇形怪状的魔族你一言我一语地当着她的面,讨论起她的吃法,幽水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说的吃,就是真吃。
剥皮抽筋,剔骨斩肉,魔界地处偏僻,魔族更是性情残暴,越是修为低下的魔族越喜食人肉,他们看她的目光幽幽发亮,像是盯着砧板上一块肥美鱼肉。
彼时幽水实力低微,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连遁逃都做不到。
满心绝望之际,帝君驾驭六龙御辇,华盖煌煌,灼灼光辉照耀半边天空,轻而易举地将她从魔族口中救下。
那一刻被她深深镌刻心头。
往后的日子里,她一遍遍回复、临摹,在她长大后,毫无疑问地转为爱慕。
幽水殷切地看着他,绞着手指,心里生出微末的期待,帝君会是什么回应?
脑子里闪过千头万绪,幻想很好,终究被现实打破。
帝漫不经心道:“本君不过随手而为,不需要你报恩。”
霎时间,幽水脸色苍白,她鼓起勇气,望见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幻想的重逢欣喜,惊愕诧异,终究只是幻想。
就这么离开吗?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意?
最终,幽水大着胆子拖延时间,东渊看穿她的小心思,并没在意,毕竟,他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青霖倒是态度温和,身为帝君下属,他恪尽职守,幽水毕竟是帝姬,身份尊贵,也要给对方几分薄面。
然而事实告诉她,留下还不如离开。
临近中午,幽水惊愕地看着侍从排膳,真正见到帝君对野狐狸有多纵容。
神仙修炼大成,早就不食人间烟火。
可他为了白皎,特意调来一桌精致膳食,其中不乏仙兽灵肉,菜□□人。
帝君神色淡淡,手下却径自取出一套精致器具,由玉瓷烧筑,上方勾描一簇簇淡紫色紫玉云萝,小巧得只有婴孩儿巴掌大,种类倒是齐全,全有帝君金尊玉贵的手细致排布。
“这是……”幽水忍不住出声。
东渊:“是她的餐具。”
寥寥数语,令幽水脸色忽青忽白,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白皎就趴在他怀里,摇了摇尾巴,头也不抬地吃起饭。
一侧,幽水直勾勾地盯着她,要是眼神能化作实质,白皎怕是早被她给扎成筛子了。
白皎:emmm……
关她什么事,有本事你去跟东渊说啊。
脑子也不清楚。
白皎心想,难怪跟曦光是两姐妹。
小狐狸“啊呜”一口,吃掉一大块甜肉,满足得眯起眼睛。
偶尔,东渊也会夹起几块肉,放进她面前的碗碟里,动作娴熟到位,也很清楚她的喜好。
从始至终,他未看她一眼。
幽水低着头,攥紧的指尖森森泛白,难堪嫉妒齐齐涌上心头,好像空气,被她们忽视个彻底。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她提出立刻。
东渊忙着照顾小狐狸,头也不抬地道:“青霖,送客。”
幽水呼吸一窒,更深更重的嫉妒取而代之,她无不恶意地想,一只杂毛狐狸罢了,它配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低着头拍了拍脸,脸上情绪如潮水悄然褪去,要冷静,要清醒。
此举并非怯懦。
相反,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暴露满脸愤恨、嫉妒。
白皎看人离开,刷地一下跳出来,肚皮撑得圆滚滚的,其实她可以自己用餐,那些餐具都是她用惯的,小爪子一抓一按,虽说姿势不大好看,却也不耽误她吃东西。
要不是为了气幽水,她才不会像个毛绒玩具似的,任他摆弄。
东渊动作微顿,怀中一轻,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感觉,他抬眸看她:“用完就扔。”
白皎瞪大双眼:污蔑,这是纯纯的污蔑!
明明是他不守男德。
她就不信东渊没看出来,幽水对他的心思。
她嘤嘤低声。
似乎忘记了眼前是几十万岁的上神,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东渊诧异地瞥她一眼,随即,唇畔噙着一抹淡笑,散漫地道:“那么多人喜欢本君,难道本君都要喜欢她们?”
“旁人的事我何须在意,没有人能强迫我。”最后一句淡漠至极,正如他的目光,那么漫不经心,漠然置之。
白皎怔怔地看着他。
“皎皎,过来。”
他柔声呼唤,忽然换了副表情,朝她招手,深邃紫眸映照出小狐狸的身影。
胸腔里的东西横冲直撞,跳得飞快,连心口也一阵阵发烫,恰逢一阵风吹过,淡紫色的花瓣打着旋儿纷纷扬扬,杂乱无章。
正如她此刻心情,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等白皎反应过来,他已俯身,周遭一片寂静,眼前只有他的眼睛,宛若深邃湖水,光影在其中舞动。
他的眼神柔和平静,像海域深处的黑色冰川,只露出一角,便已极富魅力。
白皎脖颈一沉,紫色的菱形晶石挂在脖颈上,银色锁链闪闪发光,却在晶石灼目的光辉中黯然失色。
纯白如雪的底色映衬下,它宛若天边一颗孤星,精致华美,引人注目。
白皎作为佩戴者,最能感觉它的效果,身上迟滞的灵力运转加快,还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补给,无穷无尽。
她低下头,一切都是因为这颗晶石。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东渊恰到好处地解释:“这是日之精华,你戴起来——”
白皎知道他有多毒舌,心都提了起来,绷紧后腿,蓄势待发。
准备到时候给他来一脚!
“还不错。”男人声音淡淡。
“嗯?”白皎惊愕抬头,一眼望见他眼底浮着的薄薄笑意,瞬间恍然大悟,他故意的!
可是爪子摸到项链时,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白皎也不是每天都无所事事,偶尔回去藏书阁待几天,读了不少书,认识了不少东西。
知道她佩戴的日之精华有多珍贵。
日之精华乃是与帝流浆同层的奇珍异宝,前者出于旭日初升,后者则是圆月当空,攫取十分繁琐且麻烦。
她身上这块足有荔枝那么大,肯定经过炼制,应该是数块日之精华所融,不然灵力不会这么浓郁,效果也不会出奇的好。
对白皎来说,相当于随身携带一座灵脉,还对自己的伤势有奇效,真是、真是好大的手笔呀。
她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钱在哪,爱在哪。
虽然日之精华不是钱,可是,它比钱还珍贵啊!
东渊等了等,终于按捺不住:“怎么不说话?”
白皎眨了眨眼,忽地跳上男人肩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柔顺。
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好感动。
贴贴……帝君。
毛绒绒的小狐狸一边嘤嘤嘤地叫着,一边贴上脸颊,细腻发亮的狐毛轻轻地蹭,狐毛如云似雾,染上一层温热体温。
这样的亲密,早已越过安全距离。
倘若是旁人,这样的冒犯怕是早就让他挥袖拂开,但现在,东渊只略略垂眸,不去看她黑白分明的狐狸眼。
“小没良心。”
白皎嘤嘤叫了两声,一脸无辜:你说什么呀?我没听见。
他的礼物又见心思又觉珍贵。
实实在在的好处落在自己身上,白皎笑得狐狸眼都弯成月牙儿。
“大胆,你怎么敢冒犯帝君。”
青霖送人回来,转眼看见白皎踩在帝君肩膀上轻薄,呸,是对帝君无礼。
刚冒头的暧昧氛围瞬间碎掉。
白皎扭头去看,青霖怒目圆睁,活像她是什么登徒子,调戏良家妇男似的。
小狐狸眼底狡黠一闪而逝。
下一刻,她像是被吓到,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直直往下坠,竟是一头跌进东渊怀里,沉寂的檀木幽香扑鼻而来,头顶响起东渊呵斥:“青霖,不得无礼。”
青霖:啊?
他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帝君刚才在说他无礼?
东渊淡睨他一眼:“退下吧。”
青霖狠狠打了个激灵。
忽然想起这段时间,但凡针对白皎的事,一件都没成功,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看不透帝君心思,却看得到他的动作。
后背一阵发冷,危机感油然而生。
“属下遵命。”
青霖失魂落魄地离开,如坠梦中。
东渊收回视线,怀中一团温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方才的触感仍残留在心头,又似是惊鸿一掠,稍纵即逝,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些许不满足。
手臂骤然收紧,似乎要拢起什么。
帝君周身萦绕着一股沉寂苍冷,散漫地半倚软榻,窗外明彻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殿内,朗照他平静无波的神色,出尘绝世,清冷无双,像极了庙宇里无悲无喜的神明。
眉目间,满是岁月沉淀后的淡漠从容,独属于上位者的高贵神秘。
白皎趴在他怀里,悄悄伸出头,打破了沉默氛围。
忽然,白皎脑袋一疼,被人当成木鱼敲了敲,她愤愤地去看罪魁祸首,正对上男人深邃眼眸,眉梢微挑,勾摹出几分神秘威严。
“青霖并非有意,你也不准再告状。”
他目光透彻,寥寥数语,精准预判了白皎要做的事。
张开的嘴巴顿住了,白皎伸出小爪子轻轻打了个哈欠,一对狐狸眼大而明亮,像是在说,知道了知道了。
如果不是青霖针对自己,她才不会跟他过不去。
想到这,她恶狠狠地瞪向男人。
他却好似毫无所觉,眼睫低垂,眼睑之下暗光坠出半圆边界,指尖细细抚过柔软细腻的白色狐毛,温柔又细致。
望向她的眼神深邃冷静:“皎皎,乖一点。”
……
魔界骤然发难,大军势如破竹,冲破封锁,好在天界早有准备,集结天族与各大部族一同御敌。
不久后,局面僵持不下。
这样的大事,就算远在三十三外天的白皎也听了不少。
她静静等待,打算掺和一手。
无论如何,都要破坏剧情。
很快,她便等到了机会。
战场上变化莫测,本是势均力敌的场面,魔界突然祭出大杀器——魔族至宝红尘十绝阵旗。
此物乃魔族圣女蕴雪所有,她为了替心上人报仇,不惜拿出魔界至宝,摆下大阵,释放出无数蒙昧之气,疯狂屠杀天界士兵。
此事还要从婚事说起。
辰夜知道曦光即将成亲,不惜亲自潜入天界,在成亲前一晚,打算直接掳走曦光,只是这次没了白皎遮掩,天界很快发现这件事。
天族投鼠忌器,怕伤害到曦光,妖族妖君却无所顾忌,在知道准儿媳与魔族有染后,深感耻辱,下达绝杀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辰夜被俘后便押送战场,他身份尊贵,乃是魔君未来继承者,天界打算用他喝令魔族退兵,只是谁也没想到,辰夜对曦光如此执着,将以退兵为许诺,反过来要挟天界。
生灵涂炭,血流漂橹。
天帝为了天下苍生,选择抛弃亲孙女答应辰夜的条件,只是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曦光竟会反手一刀刺穿辰夜心脏。
辰夜当场殒命,一直爱慕他的蕴雪原地发疯。
红尘十绝阵旗乃是魔界至宝,又被蕴雪全力催动,但凡进去的神仙,十死无生。
天帝无奈,只得求助东渊帝君。
血腥四起,杀意冲天,到处都是残肢断骸,白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画面,还是忍不住胃囊翻涌,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前方黑云压顶,浓郁森然,正是红尘十绝阵旗所在方位,大阵中无数生灵哀嚎,怨气冲天,作为指挥一切的蕴雪,更是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白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剧情?就是剧情它妈来了都不认识!
“死!都给我去死!”
蕴雪怒吼道,忽地停下动作,遥遥望向远方,正是白皎所在方位,白皎警惕地往后躲了躲,才发现,她看的是自己前面的东渊。
至于躲避的原因,显而易见,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东渊声音极冷,如冰石交击,寒意彻骨:“滥杀无辜,屠杀生灵,蕴雪,你该当何罪?”
此时的战场上,见到东渊帝君出现,天界妖族纷纷松了口气。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蕴雪竟然这么疯。
她立于半空,长发飞舞,闻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何罪?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就没人能判我的罪!”
“辰夜死了,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去!”
她挥臂指向东渊,见状,其余人狠狠倒吸一口凉气,远处那团暗色浓云忽然移动,转瞬间已至跟前。
云下血雨纷纷,惨叫声此起彼伏,参战士兵不分敌我都被红尘十绝阵旗吞噬,充当原料,很快,就连惨叫声都已堙灭。
浓云滚滚而来,目标直指东渊帝君。
霎时间,无数目光看向天边,心弦紧绷。
东渊目光阴冷,提起手中太阿剑,长剑有灵,感觉到强大的对手,立刻发出跃跃欲试的嗡嗡声,剑身寒光湛湛,锋芒毕露。
这一刻,无数人想到上古神书上的描述:东渊帝君,降生于神魔战场,其善战,后以杀止杀,力挽狂澜于四界。
红尘十绝阵旗张开巨口,狂暴之力席卷而来,携裹着无穷无尽的天地伟力,战场上几乎站不住脚。
“杀了他!”蕴雪狠狠一握。
天帝惊呼一声:“帝君小心。”
眨眼间,阵旗打开,将他吞入阵中。
其余人皆是一脸惨白,天地间只余蕴雪猖狂肆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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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注意,一只八尾狐狸紧跟东渊,投入阵中。
红尘十绝阵最恐怖之处在于它无边无际的蒙昧之气,取自人族最负面最丑陋最阴狠的情绪,一旦沾上,神仙难救,便是上神,也无可避免。
因此,它在神魔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好似一台绞肉机,不断收割性命。
蕴雪将他困入阵中,便是想用蒙昧之气困杀他。
东渊是个例外,蒙昧之气虽阴毒,却对他无可奈何,只是破阵有些麻烦。
他即刻着手破阵,隐约间感知到一缕熟悉气息,顿时停下动作。
“皎皎。”他低声喃喃,仔细听来,竟有些颤抖,手中太阿剑吞吐剑芒,仿佛感知到主人心情,嗡嗡作响。
白皎听不见任何声音,她被困在阵中,竟然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身前的日之精华忽然变得炙热滚烫,飓风中化作巨大的蚕茧,将她保护起来。
白皎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周遭灰蒙蒙的蒙昧之气,由内而外,从骨子里生出控制不住的渴望,令她蠢蠢欲动,饥饿难耐。
好饿,好想吃……
念头浮现的瞬间,她惊得睁圆眼睛,试探地伸出手,越出蚕茧,指尖刚沾染上,蒙昧之气便像初雪遇骄阳,顷刻消融。
她忽然仰头,口中爆出一声尖啸。
小爪子捂住脑袋,庞大繁杂的传承记忆一股脑涌进脑海。
狐族始祖分涂山、青丘两脉。
但凡狐族,俱是身负先祖血脉,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代代更替,始祖血脉不断被稀释,越来越稀薄,无论是何资质,觉醒难如登天。
白皎随母亲,乃是涂山一族的后代,涂山虽是狐族,却是与人族相处最和谐的妖族。
先祖涂山女娇与人类结合,协助大禹立下不世功德,她的后代因此获益,神魔避之不及的人间浊气,对涂山狐族来说,乃是大补的灵丹妙药。
蒙昧之气便属人间浊气。
白皎睁开眼,得知真相,一步跨出保护罩,一刹那,周遭蒙昧之气仿佛疯了似的席卷而来,漩涡中心正是白皎所在。
源源不断的蒙昧之气钻进她的身体。
一层一层灰色薄雾内,隐约可见几缕光辉,白如皎月,灿若星辰。
场上无人行动,看着越来越浓郁的大阵,等等,天将擦擦眼睛,忍不住问同僚:“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感觉阵法越来越弱?”
同僚同样瞠目结舌,因为激动,说话都磕磕巴巴:“不、不是眼花,阵法正在逐渐削弱!”
不等他们再说,一团巨大光球破阵而出,场上所有人仰头去看,光球上五色霞光氤氲,宝气四溢,声势浩大至极。
方才阴云蔽日的战场,此时竟拨云见日,晴空万里。
蕴雪猛然吐出一口黑血,其间夹杂斑斑内脏碎片,她震惊地看向光球,感觉到自己与阵旗只剩下似有若无的联系。
“什么东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不知道它是什么,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她在捣鬼!
她立刻下令:“给我杀了它!”
话音刚落,光球裂开。
红衣墨发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她的刹那,天地黯然失色,周遭一切再不入眼。
女子姿容绝世,黑色长发如丝绸垂下,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张艳润红唇,她微微抬眸,露出秾丽绮焰的五官,眼尾上挑,将清冷与妩媚完美杂糅在一起,水眸更是灵动出尘。
女子一袭裙裳红艳似火,缀绣繁复花纹,靡丽盛放,她的美极富攻击性,肆无忌惮地收割目光,散发魅力。
恢复自由后,她第一时间看向阵法方向,低声道:“东渊。”
美人黛眉微蹙,强压下喉中一片腥甜。
这人正是白皎。
强行吞噬蒙昧之气,导致自己突破上仙,化为人形。
如今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九尾天狐,这副容貌与她本来模样像了八分,其余两分来自狐族。
没等她从半空落下,目眦欲裂的蕴雪全力袭来,满心都是恨意,势必一击抹杀扰乱自己计划的仇人!
下一刻,她如断了线的风筝,猛然倒飞,口中鲜血喷溅,陡然坠地。
众人连忙看向出手之人,顿时一阵惊愕,抽起声此起彼伏。
“竟然是……东渊帝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族这边却是兵荒马乱。
“圣女!”
“快救圣女!”
天帝见状立刻下令:“快给我捉住她!”
他身旁是麻木如行尸走肉的曦光,两位仙侍守在曦光两侧,盯着她。
曦光毫无所觉,身上华丽衣裙溅满黑血,两手浸透洗不掉的斑斑血迹,目光呆滞,即使这样震撼的画面,也没让她有过半分波动。
尽管满身惨烈,曦光身上却没一丝伤痕,这些血迹,只能是另一个人所有。
天帝说完看向身侧,瞥见她后不由夸赞道:“曦光,你做的很好。”
曦光呆呆怔怔,似乎因他的话,收回一些理智,她又看向双手,满手都是血腥,满手都是血迹。
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她悲痛欲绝,竟生生呕出一口血。
只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东渊他们身上,根本无暇分心。
第 168 章
战场上死一般寂静。
不过弹指间, 来势汹汹的阵法被东渊帝君破开。
阵法破灭,引发空间动荡,连带此处战场也因此扭曲, 到处都是死亡的痕迹, 浓郁的血腥气。
刚才便是东渊帝君出手, 以前所未有的凌厉姿态将魔族圣女击飞半空。
他们印象中淡漠冷清的东渊帝君, 此时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紫色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泼墨般的长发飘逸飞舞, 那双紫色眼眸深不见底, 犹如深渊不可直视。
与他对视的瞬间, 众人只觉心头悚然, 飞快低下头。
不约而同的, 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道念头。
帝君与这女子是什么关系?
四海八荒最尊贵的天地共主此时正低垂眼眸,看向怀中人,眼底流露出遏制不住的关切与紧张。
“皎皎。”他的声音颤抖,尽管第一次见到小狐狸的真容, 可当他看见她之后, 就知道她是白皎,他的小狐狸。
“不要睡, 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艰涩,如砂纸般粗糙嘶哑。
白皎眼睫轻颤,眼皮好像承担了千钧重负, 可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艰难地抬起眼帘——
天穹明彻, 晴朗天光自他身后洒下,为男人年轻俊美的轮廓染上一层柔和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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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东渊收紧双臂, 暗紫色缀绣云纹的大氅与火一般的红色裙裳交叠,将她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帝君。”白皎声音微弱轻柔。
白皎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抬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空中一挥,水色眼眸映出猎猎作响的红色旗帜,被她一把握在掌心。
洁白如玉的手指,纯黑如墨的旗杆。
观其模样,正是方才绞杀无数天界士兵想魔界圣物——红尘十绝阵旗。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蒙昧之气已尽数散去,红尘十绝阵旗露出真正模样,旗帜金红交加,旗面浮现出团团赤焰,正面是日月星辰,背后则是山川草木,模样华丽无匹。
它是魔界凶戾至极的法宝,此时落在她手中,却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绵羊,温柔无害。
方才蕴雪不顾一切袭击她,就是为了夺回它。
因为白皎吞噬蒙昧之气的同时,也与阵旗建立了联系,作为阵旗主人的蕴雪自然感觉得到,她的掌控力在快速消减。
因此,这次出手,除去计划被破坏是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害怕失去阵旗的惊怒交加。
可惜她连白皎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东渊打得倒飞出去。
焕然一新的阵旗正围着白皎打转,旗面明光闪烁,像是在欢呼雀跃。
宝物有灵,早就嫌弃极了那些蒙昧之气与血腥味,如今好不容易因为白皎挣脱桎梏,脱离苦海,开心地化为一道流光,咻呼钻进她眉心。
东渊帝君关心则乱,不禁关切出声:“皎皎,你没事吧?”
白皎轻抿红唇,一只手勾着他的脖颈,过分亲昵的动作早就超过安全距离,不过此时哪还有人在乎这些。
所有人都被突然钻进她身体的红尘十绝阵旗吸引,反复揣摩惊人一幕,那可是魔界至宝!
东渊紧张地盯着她,却见白皎原本光洁一片的眉心,浮现一抹红色月纹,正是阵旗印记,更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东渊根本不敢耽搁,立刻运起灵力,正要为她检查身体,白皎忽然轻轻摇头,唇角微翘,脸上笑靥如花:“它已经不是红尘十绝阵旗,是认我为主本名法器——赤月九界旗,执掌天下气运。”
东渊略微松了口气,目光却不曾转移片刻,又后知后觉地补充一句:“很好。”
白皎眨了眨眼,说完话,再也遮不住疲态,身体里庞大的灵力早已将她冲垮,毕竟,她之前一口气吸收了全部蒙昧之气,那么庞大的力气远远不是她能掌控的。
补过头,说的便是她如今的情况。
“皎皎!”
东渊见状神色阴沉,声音不自觉拔高。
白皎昏昏沉沉,隐约间听到东渊在呼唤自己,似乎在远处,又像在耳畔,势如破竹的疲惫来袭,令她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东渊心头大恸,仔细检查后才知道,她是沉睡过去,心头一松,面上表情也随之变化。
当他再度抬起头,早已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色,紫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天帝身上:“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
说完抱着白皎,飞离此地。
周围人的目光从刚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惊愕、恍然,从刚才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帝君对她究竟有多看重。
更让人好奇的是此女身份。
待帝君离开后,沉寂的战场瞬间热闹起来,不少人立刻开始交换信息,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美艳绝伦的女人是谁,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
有人赞叹:“我竟不知,四海八荒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修为精湛的上仙,竟将魔族至宝都给掠了去!”
“哈哈,是呀,我们都无可奈何的东西,竟被她轻易收服,真是后生可畏。”
也有人抽丝剥茧,推演出几分真相:“你们说,这位上仙会不会是帝君教导,所以我们才从未见过?”
“我还从未见过帝君如此紧张的模样呢。”
几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才有人岔开话题。
“帝君不愧是天地共主,果然实力非凡。”
众人一言我一语,连声夸赞起来。
不是他们不想说帝君和那女子的关系,只是当着大家的面谈起这话题,脸上有些挂不住,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关心帝君姻缘,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私底下不知如何兴奋呢。
言归正传,题逐渐引导回东渊身上,知晓东渊帝君真正实力,又见过他攻伐魔尊的神仙大多都已作古,如今大家有目共睹,帝君以碾压之势破阵而出,姿态轻松,飘逸出尘,不禁对他越发敬畏。
人群里,最清楚白皎身份的大概就是幽水。
她失魂落魄,怔怔地望着东渊帝君离开的方向,仿佛吞掉了一千根针,叫她心痛如绞。
她不认识白皎,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想起曾经让自己恼怒嫉妒的杂毛狐狸,她在这女人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威胁。
肯定就是她!
幽水不甘地看了眼天穹,此刻,她对白皎的恨意已经达到顶点,恨不得飞上三十三外天,可她清楚又绝望的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相爱吗?
说不得哪日,就会听到她们在一起的消息。
霎时间,幽水脸色阴沉无比,她攥紧手掌,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三十三外天。
青霖得知帝君上战场,也想跟着去,无奈被安排守家,但他又格外忧心帝君,因此一直在紫黎宫殿外徘徊。
功夫不负有心人。
瞥见一抹暗紫色后,青霖脸上骤然绽开希冀的光彩,立刻迎接而去,下一刻,一袭紫衣的帝君出现在眼前,青霖满脸欢喜:“帝君!”
话音未落,他惊愕地看着来人。
东渊低垂眼眸,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两人身上灼目的红色裙裳与暗紫色衣袍相互交叠,足可见他们有多亲昵。
青霖好奇地看向帝君怀中,瞥见红裙主人时,不禁一怔。
少女双眸紧闭,似乎在沉睡,她静静地倚靠着帝君,露出一张秾艳绮丽的容貌,看见她的刹那,便是青霖这样呆板的人,也不禁滞住呼吸。
更让他震惊的是,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不正是帝君格外宠溺的小狐狸。
她、她竟然恢复人形了!
震惊太过,他忍不住出声:“帝君,她怎么会跟您在一起?”
他清楚记得,白皎可没被帝君带走。
难道……她偷偷跟下去了!
东渊眼神怜惜地看向昏睡的白皎,对于战场上的事,并未打算隐瞒,随即想到方才的情形,不禁收紧双臂。
“是我连累了她。”
青霖脑袋嗡地一声,等他听完始末,表情震惊又愧疚,他自诩是帝君最忠心耿耿的属下,却没料到,关键时刻,竟是自己看不起野狐狸不顾身死道消的危险,甘愿为帝君投入魔阵。
是他错了。
青霖之前有多戒备,现在就有多愧疚,以至于根本不敢去看白皎。
“青霖。”
帝君声音极冷,青霖忙正色回应:“属下在。”
“从今日起,关闭紫黎宫,禁止任何人进入三十三外天。”
青霖听见他极冷的吩咐,霎时心头一凛,抬臂躬身,认真道:“属下明白!”
他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帝君幽暗的目光,越过他,径直落在天穹之下,不知想到什么,他骤然护紧怀中的小狐狸。
与此同时,紫黎宫外布下一层星华结界,这是东渊亲手所布,寻常上神都无法开启。
青霖就在门外,恪尽职守。
却不知道,他守护的帝君并未留在紫黎宫,而是转身来到天墟尽头,上古神魔战场。
此地已更名为天墟光海。
上古神祇皆有诞生之地,东渊便是天墟光海,他对自己的诞生之地看得极重,便是自己的好友流风,没有他这个主人的邀请,也来不了。
这正是东渊此行目的之一。
东渊垂下眼帘,目光落在白皎身上,忽地勾起一抹笑容,战场上人多眼杂,白皎又表现得那样出色,他毫不怀疑,不过一天,关于她的消息就会扩散至四海八荒。
当初他不惜欺骗流风,也要留下她,如今更不可能将她拱手让出。
天墟光海安静,适合养伤,况且此地灵气浓郁,对白皎也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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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上古神祇的诞生之地,天墟光渊拥有无穷无尽的浓郁灵气,又滋养出无数绚烂繁花,没有四时变换,永远生机勃勃。
大概谁也没想到,万载之前,这里还是遍地骸骨,怨气冲天的景象。
天墟光海中,最出色的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宏大光瀑,流水乃是天河倾泻,水珠飞溅似星光洒落,水流则通过河道涌入下方的落星湖,此时湖面平静无波,倒映出碧蓝天穹。
落星湖四周尽是烂漫盛放的繁花,自上而下看,它是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心,一侧,邻水而建的宏大宫殿美轮美奂。
东渊将她放置上玉床之后,终于压抑不住喉咙腥甜之气,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唇角血迹,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视线凝视白皎,紫眸深邃无比。
当初他被阵旗困住,因为担心白皎强行破封,折损了修为。
如果只是这,并不足以令他吐血。
真正的原因是数万年前,为了将魔尊封印,东渊耗费半身修为,时至今日,不过恢复七八成。
现在因为强行破阵,再次折损两成,尽管如此四海八荒依旧无人是他敌手,可他又怎会就此满足。
他坐在玉床边缘,女子恬静睡颜映入眼帘,东渊下意识伸出手,却又生生顿住,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冲击心扉,对恢复修为的执着,对守护她的执念。
只有如此,才能护住她。
这次是虚惊一场,那下一次呢?
觊觎她的人那么多,只有成为最强大的人,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最后这句话十分具有针对性,却也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在他带着白皎离开紫黎宫不久,一位来客突然到访。
青霖看到来人,惊了一瞬,连忙欢迎:“流风上神。”
他态度恭敬,流风眸色发冷,只觉心烦意乱,隐忍的怒气已经达到顶点,这一切,要从他得知东渊亲赴战场,当着众神的面,抱走一名红衣女子说起。
流风苦苦寻觅白皎几千年,几乎踏遍八荒秘境,偶然间,听到众人谈论帝君姻缘,他还跟着嘲笑了两声。
东渊这人最是冷心冷情,有时他都怀疑,对方的原型是不是石头,因为他的心,就跟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铁石开花,真是稀奇。
如果不是找皎皎要紧,他定然要当面讥讽两句,当初是谁说情爱乃是小道,天下苍生才是大道,要为大道断情绝爱。
直到他从那人口中得知,他唤那她皎皎。
哈,皎皎!
流风脸上笑容消失了。
原型又是狐狸!
不是他的皎皎还能是谁!
东渊,好一个东渊!
流风满脸悲愤,他拿他当兄弟,他拿他当傻子!
“东渊呢?他在哪儿,是不是就在这里?”流风怒气冲冲,险些控制不住脾气,一掌拍碎紫黎宫。
青霖头皮发麻,上神的威压令他全身紧绷,几度想要匍匐下跪,拼尽全力勉强忍住,他将实情告知对方:“流风上神,帝君回来后已然封宫,禁止任何人入内。”
“封宫?”
流风朗声大笑,看向紫黎宫外覆盖的结界,他才知道,愤怒到极致,是会笑出来的。
流风毫不犹豫,一掌挥出,巨大的结界如泡沫破碎,流风化为流光进入宫殿。
青霖就在一旁,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强烈的威压之下,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沮丧地看着他进去。
片刻后,却见流风上神大步流星走出来,声音愤怒无比:“东渊!”
他进去后,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大殿,别说白皎,就连一根狐狸毛都没看见。
显然,东渊早料到他会过来,一早就带着白皎跑了。
流风攥紧双拳,想起听到的事实,无数人在战场上看到,白皎收服阵旗后便昏死过去,登时,他心口一阵刺痛,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下的日子,他反复推算两人踪迹,即便毫无所获,也从不放弃。
流风算是看清楚了,靠人不如靠己。
流风从未如此后悔,他比东渊修为只差了一线,这便要提到修为划分,上神并非顶点,之上还有神君,神尊,他是神君,而东渊,便是神尊。
本来他有希望晋升神尊,可他生性风流,惫怠修炼,主动放弃冲击神尊之位,以至于一步慢,步步慢,陷入如此被动状态。
五千年后。
天墟光海,一片鸟语花香,秀丽风光。
消失不见的东渊缓步走进宫殿,脸色格外温和,手中拿着紫晶石雕刻的小狐狸雕像,数千年中,除了守护白皎,提升修为,便是做这些雕像。
他将紫色小狐狸放在博古架上,放眼望去,整整一面墙上,都是小狐狸的雕像,姿态各异,或动或静,却都栩栩如生。
东渊放置归类后,走进内室,熟悉的气息让他放松神经,想到沉睡的白皎,他眉眼柔和,再无当初一丝凛冽漠然。
男人年轻俊美的脸庞上漾起一抹笑意,他渐渐喜欢上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随着时间越长,他渐渐又生出不满。
东渊第一次知道,五千年是那么长,漫长得仿佛过完了一生,他的心开始渴望,想要见到她睁开眼睛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想听她唤自己东渊,想与她互动,看她活泼可爱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无悲无喜。
他看不到自己眼底泛滥的情思,便是再强大的神祇,也逃不过七情六欲。
有了爱,就会滋生欲望。
东渊收敛情绪,望向玉床。
蓦地,他的脸色阴沉无比,无法形容的惶恐似一双看不见的大手骤然捏住他的心脏,阵阵疼痛袭来,顷刻间,将他击打得神思溃散。
玉床之上,再无白皎的身影。
她不见了。
那一刻,他的心如陨星一头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失去她的可能让他全身紧绷,短短片刻,脑海里已经转过上万种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流风!
不,这是他的诞生之地,没有他的允许,外人绝不可能进入。
白皎到底在哪儿?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跳动的心脏,毫无顾忌地敲打胸腔,下一刻,东渊转身冲向室外,慌乱之下,连神力都忘了调动,像是最普通的凡人,靠着双眼逡巡,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轻柔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时空。
“帝君?”
强烈的心跳声掩盖一切。
东渊转过身,眼中绽开强烈的光彩。
白皎脸上漾起浅笑,柔软的红唇饱满艳润,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她穿着灼目的红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少女身后的一切在此刻,虚化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只有她是唯一的、瞩目是焦点。
东渊细细凝视,眼底勾勒出她的模样,明明她就近在眼前,他却不敢靠近,一切美好得太过虚幻,他怕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是水中花镜中月,是梦幻泡影,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白皎不知道他的想法,已经走到他跟前,再往前,就要扑进他怀里,于是她停下来,仰头问他:“你在找我吗?”
东渊面无表情,实则心乱如麻,他如同一座雕塑,怔怔立在原地,白皎黛眉微蹙,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却听见他郑重地说:“是!”
声音不知何时已然沙哑。
紫色眼瞳深邃幽暗,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似要将她镌刻进心底,永世不忘。
炙热的视线让白皎脸色发烫,双颊晕起一抹醉人酡红,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东渊忽地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身上的淡淡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如一团绵软的云缠住她,无孔不入地包裹。
许久之后,她听见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我很开心。”
皎皎,你终于醒了。
第 169 章
白皎仰头看他, 忽然神色慌张,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东渊沉下眼眸, 却并未就此放开, 反而紧紧箍住她的软腰:“怎么了?”
他的手臂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 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她眼眶微红, 神色错愕又带着点毫无防备的慌乱:“我好像要渡劫了。”
嗓音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脸颊红红,一时又哭一时又笑。
白皎心乱如麻。
她卡在神女境界多年, 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上仙, 奈何后来身受重伤, 一波三折的经历把她自信心都给打得七零八落。
哪曾想, 不过出去一趟, 睡了一觉,竟然要渡劫了!
渡劫之后,她就是上仙!
一时间,她兴奋地攥住男人衣襟, 笑眼弯弯, 又像是想起什么,黛眉紧蹙, 这次没有犹豫,而是毅然决然地告诉东渊:“你快放开我呀,我得赶快离开这里, 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渡劫。”
短短几句话时间,灿烂无云的晴空之上, 已是劫雷滚滚,乌云卷积着闪电, 声势浩大。
东渊将她扣在怀里,强硬道:“就在这里,在天墟光海!”
白皎张了张嘴,想说,可这里不是无主之地,是你的地方。
即便不知这是他的诞生之地,白皎也猜得到,这样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定然珍贵无比。
“皎皎。”他声音极淡,却不容置喙:“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白皎一怔,对上他坚定的视线,那目光太过炙热,像是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融成水。
若有旁人在场,听见他这话定然要大惊失色,谁人不知,天墟光海乃是帝君诞生之地,神秘又无处可寻。
传说东渊帝君诞生后便将它封存,若无帝君的邀请,谁也无法进入。
可见帝君对天墟光海有多重视。
如今,他竟让白皎在此渡劫,明知劫雷声势浩大,破坏力极强,他竟也舍得。
事实是,东渊不仅舍得,面对浓密阴沉的劫雷之时,他更恨不得以身替之。
可这终究只是想想。
不是他虚伪,而是天道法则,劫雷只能依靠本人渡过,若是央求他人帮助,威力便会增长上百倍,结局不是重伤,便是灰飞烟灭。
且渡劫人也会因此受到惩罚,若成功还好,失败便会伤及根骨,危险极高。
皎皎。
东渊在心头默念,视线落在远处,此时,暗沉的雷云已经遮住整片天空,翻涌如墨的乌云之中,时不时甩出一道闪电,刺眼的电光闪烁,顷刻间,长鞭将天空撕裂,留下狭长可怖的裂痕。
劫云下方,四周再无一缕风声。
死一般的寂静里,连空气都被死寂浸透,正如海啸前的平静,多看一眼,都要被这煌煌威势摄住心神。
下一刻,粗壮耀眼的劫雷陡然劈下!
东渊心神牵动,脸上满是担忧,他紧紧盯着雷暴正中的白皎,甚至未曾注意到,天墟光海上空一缕劫雷,已经突破了自己布下的结界。
一丝气息自缺口处逸出。
与此同时。
忙于推演的流风忽然停下动作,骤然起身,他眺望天边,晴空万里,和天墟光海是截然不同的两副场景。
流风无波无澜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低声呢喃在风中消散:“我找到你了。”
他眼中流光一闪而逝,浓密长睫下,掀起滔天巨浪,浓墨般叫人心悸的黑暗在眼中翻涌。
白皎从天空缓缓落下,周遭已是一片废墟,她虽然没离开天墟光海,却在雷劫来临时跑到了偏僻的角落,因此,劫雷对天墟光海的影响倒也不算大。
渡劫成功,白皎神采奕奕地扑向东渊,满心都是开心,完全没发现,她身上的法衣经历劫雷摧残,几乎劈成碎布,满身狼藉之下,是裹不住的娇嫩肌肤。
“帝君,我成上仙了!”
她激动得眼眶发红,仰起头,露出红红的鼻尖,像是晕染了一层绯色胭脂,光洁如玉的小脸上漾起一抹醉人笑靥,明眸璀璨动人。
东渊略微低头,可以清晰看到那盈盈水眸里,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只有他。
这一刻,似有箭矢穿心而过。
“很好。”
东渊眸色微暗,眉尾微勾,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变得喑哑且极富磁性。
白皎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了?就只有这一句?我想听的夸夸呢?
她气恼地瞪他:“还有呢?”
东渊垂眉敛目,遮住眼底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未持续多久,他已飞快偏头,脑海里无法遏制地浮现方才的画面,破碎凌乱的布料下,是怎么也遮不住的雪白肌肤。
罕见的,东渊呼吸发紧:“皎皎。”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是他心之所向。
清风微微拂过,白皎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凉凉的,低下头,她短促地叫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法衣早就碎得不成样子,她捂住心口,满脸绯红,弓着腰要从他怀里退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东渊:“你可以披我这件外袍。”
他说着脱下身上外袍,披在白皎身上,领口裹紧,暗紫色的袍服浸满幽幽檀香,几乎没有阻隔地披在少女身上,东渊眉眼深暗,她被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亲昵呢?
白皎舔了舔唇,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谢:“谢谢帝君。”
东渊浅浅一笑,温柔地凝视她。
能看见少女头顶小小的发旋,漆黑如墨的长发飘摇垂落,从她小巧精致的耳朵蜿蜒而下,露出一截如玉莹润的脖颈。
再往下,被他的衣服尽数包裹,东渊心头一片柔软。
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跟我回去,你刚渡完劫雷,现在需要休息。”
白皎点点头,乖顺地跟在他身边。
她躺回睡过的床榻,狐狸眼滚圆,一眼瞥见守在一边的东渊,脸颊再次泛起红云:“帝君不去休息吗?”
东渊:“我不需要。”
白皎哦了一声,躺在床上,开始还觉得有点不适应,后来不知道怎地,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前所未有的舒服、畅快,身体状态更是提升到了顶点。
白皎睁开眼,已是晨光熹微。
男人懒散地依靠在床榻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紫眸微垂,他身后是大片明媚春光,挨挨挤挤地钻进房间,似一轮曜日坠在身后,在他身上勾勒出耀眼光辉。
白皎没出声,细致地观察起来。
男人坐姿散漫恣意,却不失清华矜贵,身上宽大缥缈的暗紫色大氅微微敞开,肆意的姿态衬出些许清冷与慵懒。
见到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出色外貌,反而是他通身浑然天成的清华矜贵之气,再然后才是年轻俊美的容颜,仿佛穿过悠悠岁月,积韵极重。
白皎舔了舔唇,心脏怦怦直跳。
不可否认,他生得俊美无俦,是和流风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醒了?”东渊忽然偏头,冷峻眉眼触及她,霎时变得柔和。
紫眸神秘又深邃,此时正凝视她,眼底浮起炙热光辉,似乎通过目光,那些炙热得如同一轮曜日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白皎抿了抿唇,敏感地往后退了退,朝他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帝君,我的人形好看不好看?”
白皎早就想问他了。
东渊眸光微闪,就在她期待至极时,突然出声:“我更喜欢小狐狸。”
白皎反应过来,蓦地地睁大了一双狐狸眼,圆滚滚的眼睛仿若清透的琉璃珠,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白皎不开心地坐了起来,对他冷哼一声:“你的意见,我拒绝参考。”
她好不容易恢复人形,简直开心极了。
原型是一回事,人形又是另一回事,虽然狐狸自由,可是小爪子就是不如手指方便,连看世界都截然不同。
她还记得呢,之前一个小矮几就能挡住她的视线。
白皎长长舒出一口气,环顾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象。
在她苏醒并成功晋升上仙之后,东渊只在天墟光海停留了一段时间,便将她带回紫黎宫。
白皎没有意见。
紫黎宫也不错,她在这里呆了几千年,早就熟得不能再熟。
直到青霖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帝君要见她。
白皎不疑有他,由他在前面引路,前方不远处,一树紫玉云萝已开到烂漫荼靡,庞大的花架缠绕勾连,晕染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紫色云霞。
白皎眨了眨眼,忽然加快脚步:“帝君。”
她笑靥如花,什么云霞早就成了虚化的背景,眼里只剩下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
东渊长身玉立,站在花架之下,一袭暗紫色大氅勾勒出丰神俊朗的容貌,眉目冷峻,眸若点星,一阵风吹过,满地都是逶迤坠落的花瓣,又在风的托举下,沾染上他的衣摆,肩头。
见到她后,东渊眉眼软化许多,映着背后晴朗天光,仿佛镀上一层柔和光晕。
“皎皎,过来。”他朝她招手,眸光幽暗。
青霖早就默默褪去,想到临走时看到的画面,他默默垂下脑袋,遮住眼里的惊讶,以及,一丝意料之中的释然。
他早该知道,帝君对白皎特殊的态度。
或许,不久之后,紫黎宫中会迎来另一个尊主?
青霖蓦地回神,摇了摇脑袋,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白皎看见他,也跟着注意到他身边的秋千家,搭在紫玉云萝花架上,边缘缀满姿态不一的花朵,白皎兴致勃勃地坐在秋千架上:“这就是帝君给我准备的惊喜吗?”
她偏头看他,眉眼弯弯,黑白分明的水眸漾起一片笑意,那一刻,天地间仿佛消失了,只余她是唯一的浓墨重彩。
东渊点头,从后面轻轻推起秋千。
白皎惊呼一声,很快就开心地享受起来。
秋千上的少女长发飞舞,笑容明艳至极,极其应景的,花架上飘下阵阵烂漫花雨,沾染上她的长发,衣襟。
东渊沉默片刻,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皎皎,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说着送出秋千,少女身上火焰般灼目的红裙在花架下翩然而动,如乱蝶飞舞。
白皎一怔,扭头看他,东渊眼神坚定,也代表这事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白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帝君都决定好了,还问我这个小卒子干嘛?”
她气恼地偏过头,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了抚发顶,男人冷静清朗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生气了?”
“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
白皎皱了皱鼻尖:“真的?”
“当然。”他的语气温和从容,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纵容和宠溺,“乖乖在这里等我。”
白皎仰头看他,秋千架轻轻摇曳,她的眼睛又深又黑,幽幽地如同神秘黑洞,吸进他最后一丝理智:“那你不要骗我。”
“紫黎宫我早就待腻了,要不是为了帝君,我才不会待在这里。”
话语既直白又坦率,盈盈水眸望着他,一派天真亲昵。
声音宛若一击重锤狠狠敲上心头,东渊目光一滞,不可忽视的暖意席卷全身。
便连向来迟缓的心跳,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飞速跳动。
他以目光临摹她的模样,声音既轻柔又温和:“是吗。”
白皎哼了一声:“当然了。”
“我最喜欢帝君了。”
她忽地跳下秋千,轻轻抓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睁大眼睛看他:““帝君要去干什么呀?可以带上我吗?”
她顿了顿,撒娇声轻柔动听:“我想呆在帝君身边。”
东渊垂眸,敛去眼底繁杂的情绪:“不可。”
“这事只能由我去做,你要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白皎失落地低下头,因此也没看到,男人注视她的目光,炙热、深情又克制到了极点。
东渊知道她心思单纯,说的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可当他听到后,还是遏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愉悦。
她在关心我。
东渊眉眼微弯,眼中的情绪不过稍纵即逝,如流星擦过天际,落迹无痕。
待他归来……
他不知道的是,曾经也有人这么想过,只是后来,他被自己的好友挖了墙角,如此看来,很有些因果循环的道理。
……
时间拨回几天前,东渊招来司命锦玉,说明意图后,后者当场僵在原地。
“帝君,小仙……小仙如何能担此大任。”司命斟酌半天,说话也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抬头,膝盖也一阵阵发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的正是现在的他。
“我意已决。”东渊声音淡淡,瞥了眼下方坐立不安的司命:“司命执掌命簿,历劫之事你最熟悉,此时交由你全权操办,本君很放心。”
听出他话里的坚决和凌厉,司命心头一凛,忙抬手躬身应是:“谨遵帝君御令。”
司命内心哭唧唧,脸上却不敢暴露分毫,无形且庞大的压力压得他不敢直腰,怎么也想不到,帝君会突然提出下凡历劫。
算了,不去想了。
此事已成定局,他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妥吧。
司命不知道的是,此事东渊已经斟酌许久,他要尽快恢复修为,之前数万年都在修炼,效果却不甚理想。
思来想去,竟然下凡历劫最为快速。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不过短短百日,他便能折返回来。
至于历劫之苦,失去记忆,削去修为,投胎人界,这些东渊通通都不在意,他甚至提出要求,要司命为他设计最最痛苦的剧本,将人生八苦全部体验一遍。
司命听得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帝、帝君,您……”是不是疯了!
他张大嘴巴,到底没说出后半句话。
司命嘴巴里一片苦涩,眼中不由浮现出敬佩之色,不愧是帝君,其他仙人下凡历劫,单单情劫便渡得痛苦难当,不乏要他手下留情之人,帝君却要尝遍人生八苦。
难怪人家能当帝君,而他,只是个司命。
他不知道,东渊完全是为了以最快速度恢复全盛之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只老凤凰要是得知真相,怕是要气疯了。
他们相识几十万年,流风再温润淡然,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独占欲,他从他手里夺走白皎,后者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他修为折损,与流风也不过相差一线,流风执掌命运大道,即便他已遮盖痕迹,对方找到皎皎,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此之前,他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
历劫,便是最快的办法。
东渊想到这儿,当场要求司命拿出命簿,事不宜迟,他要尽快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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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头上司的压力,司命根本没法拒绝。
“此事要速速办妥,司命,你现在就将命簿写出。”
司命张大嘴巴:“啊?”
他呆呆怔怔,活似一只木鸡,没人告诉他,接任务还要顺带现场编写啊。
帝君面前,他完全不敢耽误。
写完后呈至帝君跟前,司命已是双眼无神,思绪涣散,他缓了缓,小心翼翼偷觑上方的帝君,不禁心生感叹:帝君不愧是帝君,喜怒不形于色,单看神色,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司命。”
司命连忙低头,心里咚咚咚地敲起小鼓:“小仙在!”
东渊挥手,在命簿上设下结界:“我已将命簿设置结界,在我归来之前,谁也不能查阅,倘若有人问起此事,你知道该如何回答。”
司命心头一凛:“小仙明白!”
之后再无声音。
司命微微松了口气,半晌才敢抬起头,上座,帝君早已离开,只余空气中散发着淡淡一缕檀香,昭示着他方才来过。
司命挺胸抬头,扯着袖子扯了扯额头上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终于走了。
忽然,他猛地拍了下脑袋,“诶呀”地叫了一声。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司命一脸苦恼,脸都要皱成一团,苦瓜似得拧紧眉头,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下凡历劫!
前段时间他刚推算出曦光帝姬下凡历劫,似乎,与他给帝君编造的地点同是一朝。
如今再想更改……
司命也只能看着结界叹息,拼命祈祷上苍保佑,两人千万不要碰上,不要有交集,希望帝君此次历劫,一定要顺顺利利,平安归来。
白皎不知道此处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东渊为了恢复实力,竟要下界,甚至于曦光撞上。
她只知道曦光渡劫,剧情里写着呢。
曦光这次下界渡情劫,与男主辰夜虐恋情深,再续前缘,按理来说,白皎应该去阻止,可她此时的心神已经全被东渊离开之事占据。
至于剧情,她甚至有种感觉,这段剧情并没多重要。
白皎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不会又是主系统搞鬼吧?
实在不怪白皎什么事都往主系统身上推,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她的直觉曾于千千万万次危机时刻救过自己。
白皎不得不信。
既然这样,白皎索性放下了,还不如去想想东渊为什么突然离开,这件事更重要。
思及此,白皎心头一阵发慌。
她从来不会忽略一丝异样,不敢耽搁,转头去找东渊,她要见他,立刻,马上。
紫黎宫主殿之外,青霖身姿笔挺,立于紧闭的主殿大门前,双目炯炯有神,十分恪尽职守。
忽然,青霖神色很不自然,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去看来人。
这人正是白皎。
白皎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黛眉微蹙,没有犹豫,径自拾阶而上,却在将要推开大门时,一只手突兀伸出,阻拦掉她的动作。
青神色严肃:“帝君有令,紫黎宫主殿今日起关闭,所有人都不得入内。”
白皎沉默一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包括我?”
青霖头压得更低,艰难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包括你。”
短短几句话,说得他满头大汗,怔住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青霖心神紧绷,心里怏怏地想,帝君,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竟然要他来守门,阻拦白皎。
紫黎宫里,就算是没开灵智的花草都知道帝君对她有多看重。
青霖自己也忐忑,要是白皎当场大闹,他都不知道怎么办,就凭她在帝君心里的地位,自己也不敢下重手,更何况,如今白皎已是上仙,他和白皎,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呢。
青霖转动大脑,还在想怎么找借口敷衍过去。
谁知白皎浅浅一笑,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离去,这下换成青霖呆滞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
另一边,离开的白皎脚步一折,绕了一圈来到大殿后面,察看情况之后,不禁眉头紧皱,结界十分细致,没有一丝疏漏,难道就这么离开?
直觉告诉她,东渊有什么瞒着自己。
可她现在就连东渊的面都见不到,白皎惆怅望天,伸手摸上结界,熟悉的气息顷刻交融。
她神色一震,眼底掠过一抹讶然。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自三十三外天投入下界。
东渊临走前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变化无常。
本该安稳待在紫黎宫的白皎,竟也意外历劫,与他几乎前后脚投入下界。
天机遮掩下,便是司命都不曾知晓。已经投身下界的东渊,自然更不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国惠王府。
“小桃,我要出去转转。”
“小姐。”侍女小桃扑通跪下,“世子吩咐过奴婢,要照顾好小姐。
白皎皱紧眉头,照顾,怕是看管吧。
想到这一切的原因,白皎便后悔不已,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心里转过种种念头,她的动作倒是毫不停滞,一把拉开门,正要冲出去,忽然又停了下来。
俊美男人迎面而来,见到她后,俊朗的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复杂情绪,她直勾勾地盯着她,准确来说,是盯着她这张脸:“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白皎:“哈?”
我该知道什么?
前世她和沈执焰十指紧握,先后离世,一睁眼便是这个新世界,系统失联,没有剧情,白皎却也不惧,照样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她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劫难!
眼前人名叫殷清钰,是惠王与王妃的嫡子,也是未来的王府继承人,重点不是这个,这人跟她老公沈执焰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当初她兴冲冲地救了对方,哪知道,竟让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
白皎回过神,男人已经屏退侍从,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强硬地将她拉回屋里。
殷清钰:“皎皎,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白皎眉头一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如果刚开始还明白点,后来那几句话,她简直越听越糊涂。
当初,她被殷清钰强带进惠王府,恨他?大卸八块都不解恨!
可是,后面那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又是几个意思?
莫名地,叫她心头一凛。
第 170 章
她的直觉依旧灵敏。
白皎眼珠微动, 不着痕迹地引导他,殷清钰沉默一瞬,或许是以为她已经知道真相, 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说道:“再过几日, 我便会迎娶正妻, 皎皎, 你会理解我的。”
一字一句,笃定得很。
白皎一怔, 眼神莫测地瞥了眼殷清钰, 瞥见那张和沈执焰十分相似的脸, 胃囊就是一阵阵翻涌, 说不出的恶心。
殷清钰握着她的手腕, 轻轻摩挲:“我知道,皎皎你最乖了,我就算成亲了,也会对你负责, 绝不会辜负你一片真心。”
最后一句, 说得温柔极了。
手腕上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比被鼻涕虫蹭到还让人恶心, 她下意识挣开,对上男人惊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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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 你怎么了?”他以为她出了什么变故。
白皎摇摇头,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喜悦, 既然都要成亲了,总算可以放过她这个可怜人吧?
她故作忧郁地说:“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 就放我离开吧。”
白皎低垂眼帘,徐徐说道:“反正当初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需要你负责,如今你要娶妻,放我离开不是正好?也省得你的妻子生气。”
一番话说完,她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殷清钰摇头,怜惜道:“皎皎,我知道你最是心软,你既然救了我,我就一定要对你负责。”
“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名分,但你相信我,名分,以后一定会有的。”
白皎低着头,所以他看不见她厌恶的眼神,被恶心到反胃的表情,谁需要你负责了,我看你负责是假,见色忘义是真。
想到这,白皎神色微闪,不,不止是这样。
她抬起头,直直注视他:“我不需要你负责,当初救你只是顺手为之。”
殷清钰怔怔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她这张脸。
何其相似啊。
他在心中感叹,回神便听白皎又道:“如果你真的要报恩,就送我回家,而不是待在这里。世子,你真的喜欢我吗?”
最后一句声音极轻,宛若一缕轻烟,随风而散,可它仍旧飘进殷清钰耳畔,被说中的男人脸色忽青忽白,恼羞成怒似的狠狠瞪她:“你胡说什么!”
“皎皎,我对你还不好吗?你这样的身份,能进府伺候我,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白皎猛地睁大眼睛: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尽管这样想,她却没开口,眼眸微眯,轻蔑地看向人模狗样的男人,后者竟然在她眼神中败下阵来。
“小桃。”
他声音低沉,隐含一丝薄怒,听到声音的侍女慌忙过来,被他的阴沉脸色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世、世子。”
殷清钰:“看好你们家小姐,没有我的允许,从今日起,她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看来我真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恃宠而骄。”
“如果看不好她,你也不用待在这儿了。”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着小桃说的,后者闻言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小桃遵命!”
自那天起,白皎便被关在府里,以前还能在自己的小院范围内逛逛,自从殷清钰下令之后,白皎只能待在房间里。
她叹了口气,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巴掌大的地方,连几声鸟叫都少得可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惠王府,从主子连带奴婢,都为几日后的大婚忙得团团转,一刻也不停歇。
白皎所住的栖霞苑,就像放逐在海洋里的海岛,安静极了。
她临窗而坐,眼眸沉沉,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她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直接弄死他!
以至于让自己落入现在的境地。
不行,她得尽快想个办法。
白皎蹙眉,身侧四四方方的窗棂外,花枝临窗而起,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落在上面,互相轻啄羽毛,看起来霎时可爱。
白皎惆怅托腮,要不下次他来,直接捅死他?
不行,她还想活着呢。
她摇摇头,否决这个念头。
“小姐。”小桃见她这副落寞消沉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声宽慰:“您看开点。”
白皎扭头看她,小桃还在絮絮不止:“世子最喜欢的就是您了,你看看这屋子,摆设无一处不精巧,是世子爷派人特意布置,就是为了博您欢心呢。”
白皎:“啊?”
这些字她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让人听不懂了呢?
小桃上前一步:“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世子爷虽然即将有正妻,可是,他最爱的还是您啊,您不必忧心,以世子爷对您的喜欢,未来一定会纳您为妾,到时,不知道多少女子羡慕您呢。”
小桃说得双颊绯红,她不懂,世子爷生得那么英俊,又对小姐痴心一片,怎么就要闹成这样呢。
白皎终于听明白了。
小桃以为她喜欢那个柿子,啊不对,世子,以为她是因为世子即将娶妻而黯然神伤。
白皎:“!!!”
简直是天大的污蔑!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喜欢?她眼瞎了才会喜欢他!
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她更恨不得剁了殷清钰!
喜欢个大头鬼!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小桃,想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瞎的啊?
不过,这倒让她想起另一件事。
几天后的婚礼。
成亲可是件大事,殷清钰也算得上身份贵重,举办起来定然声势浩大,到时人多眼杂,这不就是机会吗?
而她所在的小院儿,因为殷清钰的龌龊心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看守的丫鬟并不多,且位置偏僻。
她细细打量小桃,还要感谢她不习惯被人伺候,勉强留下了一个小桃,也只有她,才能全天盯着自己。
要是把小桃弄昏,她就能离开了。
就算再笨白皎也知道啊,古代那么封建,推崇名节,她无名无分地待在这里,算什么事?
每天待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从天亮等到天黑,从睁眼坐到闭眼,想到这儿,她狠狠打了个哆嗦,这辈子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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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忽然捂住心口,咳嗽几声。
小桃紧张万分:“小姐,您怎么了?莫不是着凉了?”
她说着边探腰,关掉敞开的窗户,做完这一切,才担忧地看向白皎。
白皎又是一阵咳嗽,揉着太阳穴,姿态孱弱起来:“好像是,你帮我抓几副药吧。”
小桃一怔,却没立刻答应。
白皎软软地靠着软榻,声音细弱:“怎么还不去?世子不是说过,要你好好照顾我吗,我如今患了风寒,你不去抓药,我怎么好得起来呢。”
“要是他想起来,见我是这副模样,小桃,你担待得起吗?”
轻飘飘的几句话,甚至没什么凌厉目光,就是瞬间压得小桃喘不过气,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运气好,被殷清钰临时拨调来伺候白皎,如今听她这么说,忙不迭点头:“小桃马上就去!”
她还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皎又让她拿了不少药材,小桃什么都不懂,只能任她吩咐。
白皎都要过目一遍,又偷偷扣下一部分药材,磨成药粉,感谢学过的知识,混合起来之后,被她顺利弄出迷药。
内服外用都可以,只是内服药效更强。
其余时间,白皎开始偷偷观察小桃,模仿她的一举一动,一时间,竟然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殷清钰一直没来,也在白皎意料之中,他可是这桩婚事的主角。
倒是小桃有些失落,比她还频繁地看向远门,白皎淡淡一笑,还乐得他不来呢。
转眼到了成亲那天。
白皎居住的院子偏僻,却也能听见喧哗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钻进耳朵,接着是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的仪仗队。
新娘沈如意坐在大红花轿里,一身红色嫁衣,葱白指尖紧张地捏着衣角,想到即将嫁给心上人,心头便是一阵欢喜。
她不会后悔的。
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遮住她脸上的柔情蜜意。
与之相反的,守在门前的新郎官殷清钰,淡青色的硝烟里,他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前。
四周都是观礼的百姓,惊愕又羡慕地看着一百多台嫁妆,连成一线,几乎占据了整道长街。
真是阔气啊。
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嘶,新娘子可真有钱,我刚数了数,足足一百二十六台嫁妆呢!”他又压低声音,小声道:“就算皇家嫁公主,也跟这差不多了吧?”
其他人听罢,笑了起来:“惠王世子娶的可是沈太傅的孙女,人家沈太傅可是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皇帝不知道多看重呢,这算什么。”
“要我说,这惠王世子才是人生赢家呢,漂亮媳妇有了,还有个这么有地位的老丈人,真是走了狗屎运!”有人不禁羡慕起来。
“啧啧,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门亲事,可是人家沈姑娘自己求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目光灼灼地看向说话的男人,男人本是个小混混,整日跟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向来被人瞧不起,如今忽然受尽关注,骄傲地昂起头:“这事儿还是我从我兄弟的兄弟那里听来的,你们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是是是,我们听着呢,李二郎你快些说吧!”
李二郎揣手笑道:“沈家姑娘对惠王殿下一见钟情,这桩婚事,是她求沈太傅向皇帝陛下讨来的御旨,不过可惜啊,我看咱们世子这样子,倒像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好你个李二郎,竟然还咬文嚼字起来了。”
混混得意地仰起头,忽然话锋一转:“别说我了,惠王府发喜钱了!”
众人齐齐望去,惠王府外,几个小厮拿着红色钱袋,对着人群开始抛撒铜钱,百姓们挨挨挤挤的伸出手,这可是免费的钱,谁不想要!
喜钱撒到哪里,哪里传出阵阵呼声,多是些“百年好合”“吉祥如意”“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与此同时,僻静的小院儿内,白皎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才说:“小桃。”
后者精神紧绷,紧张地盯着她,唯恐她出什么事,连回答也慢了几拍:“小姐。”
白皎微微一笑:“你怎么这么紧张?”
小桃擦了擦汗,不敢说怕她出事,她知道小姐对世子多在乎,如今却是世子爷的大婚之日,唉。
白皎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笑死。
可惜她不知道,推了推跟前的茶杯,温声说道:“你也别站这里,坐下来,喝杯茶。”
小桃连连摇头,恭敬道:我是奴婢,怎么能接主子的茶。”
“什么主子,我连你都不如。”她说着自嘲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黯然,配着惊艳绝伦的容貌,美人蹙眉,最是让人心疼。
小桃也不例外,小心翼翼地看她,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皎忽然展颜一笑:“只是一杯茶罢了,你喝一口又能怎样。”
小桃抿了抿唇:“谢谢小姐。”
她轻呷一口,眼睛微微睁大,之前她也喝过茶叶,不过是散装,又苦又涩,手里这杯却截然不同,她偷偷咂了咂嘴,有点甜甜的。
回过神,小桃捧着杯子,看见里面已经一滴茶水也没有,她竟然给喝完了。
小桃放下茶杯,脸色羞红。
白皎仿佛没在意,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只是,她视线落在书上,却一个字也落不进眼底。
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小桃捂住脑袋,一阵头晕目眩,她这是怎么了?失去意识前,她慌忙去看白皎:“姑娘,我——”
声音戛然而止。
白皎随手扔了书,一把接住下坠的小桃,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眉头一挑,成了。
她在茶里下了特制的迷药,小桃又喝得精光,结果可想而知。
紧闭的远门打开,小桃低着头,从小院里走出来,院子里其它丫鬟讨好问候:“小桃姐姐好,你怎么出来了?”
小桃低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姐午歇睡下了,让我不必在身边伺候,你告诉其他人,暂时别进去打扰小姐。”
“我晓得了。”丫鬟笑得谄媚。
小桃转身离开,丫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生出一股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在主子跟前伺候呢?
小丫鬟没看到,她羡慕的小桃在无人处抬头,衣裳发髻皆是小桃的样子,唯独那张脸,灵动清澈的眼眸镶嵌在娇艳动人的脸庞上,黛眉琼鼻,红唇艳润,不是白皎又是谁。
她早就计划好了。
借着小桃的身份趁乱逃出惠王府,成亲这天,府里的下人都忙着招待贵宾,哪里顾得上注意一个小丫鬟。
唯一让白皎苦恼的是,她好像走错了路。
杀千刀的殷清钰!
她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惠王府,殷清钰说爱她,其实就是有恃无恐。
白皎这一世的身份是父母双亡的农家女,父母去世后她被赶出家门,好不容易逃到国都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早就搬走了。
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最后竟然活活饿死的,白皎醒来后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好了,结果,因为救了个白眼狼,从此困在惠王府。
殷清钰就是知道没人替她奔走,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把她当成禁脔。
扯远了,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
一刻钟后,白皎穿过抄手游廊,眺望远方,是一层套一层的宅院,她人都麻了,怎么还没个尽头!
她不会是迷路了吧?
忽然,前方迎面走来一名侍女,白皎扭头看向四周,除去不远处的长廊,就是几丛花草,还没手腕粗的小树,躲不过去。
白皎低下头,朝她走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
“慢着。”侍女忽地出声,叫住她,白皎心头一跳,停下步子,侍女说道:“府上都在忙,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你是哪个院儿的?怎么跑到这儿躲懒来了!”
白皎低着头,声音诺诺:“奴婢是红袖院玉姨娘里的丫鬟小月。”
她倒不怕这个,当初准备离开时就问过小桃府里的布局,有几处院子,小桃一五一十全说了。
从这里就能看出,小桃不是殷清钰的心腹。
事实也正是如此,小桃是殷清钰随手找来的丫鬟。
白皎扯了扯唇角,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自负,他完全不会觉得白皎能偷偷离开,因为,她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女啊。
她讥诮一笑,正要离开。
丫鬟却叫住她:“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算了,你随我来,随我一起去后院帮忙。”
白皎心下一沉,微微抬眸,余光扫过她。
丫鬟并未发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原来,她是府里伺候惠王妃的贴身侍女彩云,很是得脸,因今日婚宴就是王妃一手操办,作为她手下得用的大丫鬟,彩云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白皎运气不好,被她看上,拉来当壮丁。
彩云语重心长地说:“你什么都不懂,我也不给你安排重活,你就负责引路,小心点,参加婚宴的客人非富即贵,你可别丢了我们王府的脸。”
白皎连连点头:“彩云姐姐说的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彩云离开后,白皎自动脱离岗位。
笑话,现在不走难道真留下当个丫鬟,她又不是傻子。
白皎这次学聪明了,尽可能走偏僻小路,竟然一个人都没碰见,而且她时来运转,终于看到了出去的路。
途径一处院落,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白皎转身,飞快躲了起来,不多时,就见小院大门被人推开,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因为太急,连院门都没关上。
她满脸喜色,很快便消失在转角。
白皎微微蹙眉,鬼鬼祟祟,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忙着逃跑呢,是非之地,能远离还是尽快远离吧。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砰”地一声。
白皎下意识扭头,只见一道身影破窗而出,木窗碎屑洒落一地。
白皎:!!!
霎时间,心头警铃大作,白皎转身就跑,反倒吸引了对方,男人脸色难看至极,掠过一丝癫狂,转瞬,漆黑眼眸锁定她。
它运起轻功,顷刻间,白皎停下动作,准确来说,是被人强硬地被抱在怀里,一起躲进假山后面的缝隙中。
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擦过耳畔:“别动。”
白皎皱紧眉头,箍在腰上的手臂又紧又硬,活像铁桶一般。
她僵着身体,眨了眨眼,只看见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我不动。”
面上冷静,实际上,她早在心里大喊,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让她遇到啊。
随便救了个人,却反被关起来恩将仇报,明明是无辜路过,就被抓起来殃及池鱼。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后,动作微滞,他以为是之前带路的丫鬟,现在才发现,不是她。
忽然,他面色凝重,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漆黑如墨的眼瞳里,飓风凝聚,那些人怎么敢!
白皎挣了挣,忽然觉得有点热。
不对,是越来越热,她微微偏头,黑暗中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轮廓,正是热意的源头,她顿了顿,忽地感到一阵熟悉。
方才的紧张冲淡,清晰明快的悸动自心脏传遍全身,白皎蓦地睁大眼睛,一只手摸上男人脸颊,是他!
她的爱人。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他。
和她的满心欢喜相比,男人全身僵硬,柔若无骨的指腹贴着脸颊,若是以往,他该为她大胆冒犯而发怒,一把折断她放肆的手!
可现在,他却迟迟未动。
“你在干什么?”他声音低沉,暗含一丝警告。
白皎抿了抿唇,仰起脸:“你……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她说着,柔软指尖轻戳他的心口,硬邦邦的肌肉怼上指腹。
“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深沉,仿佛浸透了浓稠的黑暗,阴暗狭小的空间里,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幽香,温热大掌忽然从后方,捏住她的脖颈。
他的抚摸携裹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与温情,仿佛踩在悬空的钢丝线上,脚下便是毫无阻隔的悬崖峭壁。
白皎不动了。
“胆子真小。”他低声轻笑,胸腔也跟着震动起来,她们正面相对,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模样,就像一对盲人,失去视觉,其它感官却越发鲜明。
白皎被他抱在怀里,扣在腰肢上的手掌格外炙热,脸颊也被热意感染,晕上点点绯红。
她就靠在他心口上,耳尖被笑声震颤得一片酥麻,属于男人的冷寂檀香在空间里散开,浸染上她的每个毛孔,一刹那,白皎生出一种错觉,她已被他缠满,强势侵入每一寸神经。
令她屈起指尖,缺氧又或是羞赧,种种情绪涌上大脑:“你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她边说边挣扎,声音软甜,落在男人耳朵里,只剩下三个字。
她想逃!
被药物侵蚀的理智慢慢消失,男人赤红着眼,反而愈发紧扣,低声呢喃起来,侵略意图明显无比。
白皎听不清楚,下意识仰头:“你刚才说什么?”
洞穴被外围的光芒晕染,可以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灼目殷红,他的视力恢复了一点,却也被这旖旎景象彻底击垮了理智。
无法遏制的冲动席卷神经,白皎短促地惊呼一声,眼中盏起一层薄薄的可怜的雾色,她的唇瓣是饱满的嫣红,似一朵娇艳盛放的花蕾,诱人采撷。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甜蜜馥郁的香气充盈胸腔,随之而来的,是不满足的叫嚣,心头仿佛住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凶狠地撞击起囚笼。
他要更多,更多,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怀里的人好像被吓得不行,慌乱地捶打他的肩头:“放、放开……”
声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
他看不见的地方,白皎眼底哪还有一点慌乱,微微张开嘴唇,装模作样的抵抗,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放水。
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看他现在的情况,分明是被人下药了。
白皎蜷起指尖,既庆幸又紧张。
庆幸她在这里遇到了恋人,又紧张逃跑计划会被人发现,她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
白皎失神了很久,才慢慢回神。
她并拢双腿,瑟瑟地想要推开他,反而被他禁锢更紧,冷寂神秘的檀香气息,一层一层缠紧她。
白皎蜷起指尖:“滚开!”
“嘘。”一根手指压上她饱满的红唇,男人幽幽凝视,发现它有些红肿,却也更加诱人。
目光微暗一瞬,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有人来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女人恼怒的声音:“他在哪儿?”
丫鬟扑通跪倒在地:“小、小姐,我亲眼见他进来之后,才落了锁。”
女人看着破开大洞的窗户,死死掐紧掌心,只觉心里也像破开了一个大洞,整个人瘫软在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她完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殷九黎眸色暗沉。
原来是她。
白皎不知道这些,但她也能猜出一点,无非是某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了坏事,如今功败垂成,恼羞成怒。
她没心思想这些,抿了抿唇,又等了一会儿,感觉脚步声消失,才偏了偏头:“可以放开我了。”
男人低下头,细细打量她,目光堪称炙热:“可以吗?”
白皎一顿,酥软感涌进四肢百骸,叫她下意识抓住男人手掌,她躲闪着眼神不敢看他:“你闭嘴。”
脸色绯红,水眸莹润,羞怯又恼怒的模样,让他想起幼时养过的狮子猫,也是这样傲娇又可爱。
它讨厌小朋友,却又没法挣扎出他的掌心,到最后,竟是彻底习惯了,见到他便会乖乖爬上来,任他抚摸。
白皎缓了缓,才从假山里出来。
她终于看清他的样子,年轻俊美,黑色眼眸幽暗深邃,盯着她的时候,似是暗夜丛林里匍匐的强大肉食者,而她,是他盯上的唯一猎物。
白皎紧张地舔了舔唇,也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唇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哼,还算他有眼光。
一阵沉默。
白皎打算出动出击:“你是谁?”
“跟我走。”
他们同时出声,惊讶地看着对方。
她眨了眨眼,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要她真就一直怯懦软弱下去,白皎绝对做不到,所以,她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一轮初升的皎月,动人心弦。
忽然,变故陡生,凌乱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
白皎心头咯噔一跳,扭头朝一侧看去,一群小厮簇拥着红色喜服的英俊男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殷清钰。
见到她之后,殷清钰眼神微闪,眸中浮起一丝欣喜,更多的则是恼怒。
白皎皱紧眉头,真是晦气!
殷清钰目光一转,看到她身边的男人之后,神色震惊无比。
“陛……堂哥。”他急忙调转口吻,见他一身墨色云纹对襟大氅,头戴紫金冠,俨然一副低调装扮,他自然要隐瞒下去。
只是心中很是诚惶诚恐,毕竟,眼前这人,掌控他的生杀予夺。
后者一脸淡然,从他的态度隐约猜到些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从今日起,谁也不能再觊觎她。
他牵起白皎的手,紧紧握住,仅仅只是单纯的触碰,就令他心跳飞快。
男人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叫人心惊的独占欲,说道:“不知堂弟能否割爱。”
殷清钰一怔,旋即,他笑了起来:“抱歉,堂哥你可能误会了,她不是府中的丫鬟,是我偷跑出来的妾室。”
看向白皎。
白皎脑袋上插满了小问号:妾室?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被他狠狠恶心了一把,白皎正要解释,殷清钰难得聪明一回,完全不给她机会,一脸深情地说:“她是我心爱之人。”
“皎皎,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笑得宠溺又纵容,“别玩了,还不快过来。”
白皎想吐。
第一反应看向身侧的男人,后者面无表情,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皎晃了晃交握的双手,解释道:“我不——”
“皎皎,别闹了。”殷清钰打断她的话,主动牵起她另一只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知道你生气我娶妻,想要让我后悔,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别离开我。”
白皎:!!!
她扭头去看他,径直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后者也在看她,那双黑如浓墨般的眼瞳里,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白皎下意识收紧指尖,朝他眨了眨眼。
殷九黎松开手,沉声道:“即然这样,是我误会了。”
白皎睁大双眼,尽管知道他没有记忆,不会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失落感还是接踵而至。
殷清钰躬身道谢:“多谢堂哥海涵。”
殷九黎淡漠一笑:“堂弟,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不要误了吉时。”
殷清钰一怔:“谢堂哥教诲。”
他指挥下人:“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送皎皎回去。”
“是是是。”下人们忙不迭点头,态度恭敬,动作却一个比一个强硬。
离开时,她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男人仍站在那里,静默伫立,如同一尊沉默威严的雕塑,那双黑色深邃的眼睛,越过众人,直直与她对视。
莫名地,她像被他感染,生出一种从容淡定的心情。
白皎下意识攥紧掌心,抿了抿唇。